第37章 章
第 37 章
一夜半睡半醒,天快亮的時候,喬一成迷糊裏聽見輕微的關門的動靜,門開關之間,他感到一絲涼意。眯起眼睛,看向右邊,宋清遠已經不見了。
天上的顏色微亮,淡淡的發青。喬一成回憶起昨晚的尴尬,他沒了睡意,也起了床。
開卧室門,客廳裏空無一人,衛生間的門緊緊閉上。喬一成想到每天都是宋清遠替他準備早飯和午飯,一時間也想為宋清遠做頓飯。喬一成輕輕敲了兩下衛生間的門;“清遠,你中午想吃什麽?”
等了會兒,宋清遠也沒回話。
喬一成微微蹙眉,又敲了敲;“清遠?”
還是沒動靜,喬一成貼在門聽了聽,他以為宋清遠在上廁所;“你在裏面嗎?”
說完想要推門去确認宋清遠在不在。
這時裏面傳來宋清遠的聲音,低沉急促;“別進來。”
喬一成像被雷擊中一樣,一瞬間僵着挺直了背。
宋清遠從衛生間出來,兩人都沒說話,沉默裏連呼吸都有些僵。
宋清遠默默進了廚房,洗菜淘米。喬一成也進到衛生間,帶上門。一進去,一股子空氣清洗劑的味道。喬一成不死心瞄了一眼垃圾桶,好幾團手紙。
喬一成接水刷牙,刷了幾下,嘴中起了沫,喬一成把牙刷跟水杯放回洗漱臺上。自下而上拉起睡衣,一條蜈蚣似的疤痕長長的盤踞在喬一成右腹,連喬一成自己看了都反胃。
他迅速把衣服拉下來,繼續刷牙,漸漸不可控制,刷的越來越快。他知道宋清遠剛剛在衛生間裏做什麽。喬一成怒目而視鏡子裏的他,眼尾笑起已經有了細微的皺紋,一副病死鬼的樣子。既無姣好面容,又無健美的身材,只有一副骨頭架子。他想到宋玉,青春靓麗,朝氣蓬勃,光在人群裏笑一笑,就相當醒目。時光倒退二十年,喬一成也不會有那種樣子。
喬一成吐了牙膏沫,他苦笑。宋清遠怎麽會沒需求呢?沒需求他幹什麽去找宋玉。沒要求,他幹什麽找一個二十歲的大學生呢?
他只是對喬一成不感興趣,他如果感興趣,喬一成這樣一個大活人躺在他身邊,頻頻暗示,宋清遠愣是像尊佛似得不為所動。是喬一成想的太美好,大概人老了眼神不好,一直看不懂宋清遠的意思。自己對于宋清遠就是小時候吃不起的冰糖,長大後念念不忘,可冰糖經不起天天吃,會膩。況且長大後再看,糖也不止一種,還有昂貴的巧克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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喬一成開門時,宋清遠就在門外。兩人忽然又有了一份微妙的生疏。
“一成,我.. ..”宋清遠神色為難。
這感覺令喬一成痛苦,無措,失去控制。這并不好,愛情太善變,喬一成像被人打醒似的,又變的不安。可他卻無法像從前那樣幹脆抽離,宋清遠在他心裏變了位置,想到之後可能會離開他,他就再也無法入眠。
他快要得心髒病了。
宋清遠把手放在喬一成的肩膀上;“一成,剛才我..”
“別碰我!”
宋清遠縮回了手,喬一成進到卧室,用力關上門,再次出來已經換好衣服,挎好公文包就去上班。
他與宋清遠又回到了最開始最開始,喬一成保護着自己,趁宋清遠還沒徹底厭惡他之前,他要速速抽身,不能到時陷得太深像個怨婦似的,他身體不好他知道,他還想多活幾年。
宋清遠與喬一成幾乎是腳前腳後到了,宋清遠默默把保溫盒放在喬一成工位上,沒多說一句話,二人中午吃飯時,也是沉默,像毫無關聯的兩人,明明昨晚,喬一成那麽賣力的想要讨好宋清遠。
喬一成又想,是不是自己對于宋清遠的回應太晚了,晚到宋清遠覺得沒意思。誰會對誰好一輩子呢?連喬一成都曾想過抛棄自己的弟弟妹妹,何況他宋清遠與喬一成還無任何血緣關系,任何法律上的責任。
喬一成的自我保護是天下無敵,他又一人下班回家,宋清遠跟在他後面。宋清遠連車都沒開回家,喬一成坐公交他就跟着喬一成坐公交,像個小尾巴。
回到家,喬一成主動去廚房做飯,宋清遠給他幫忙,他也不拒絕,宋清遠跟他搭話,他也會嗯嗯啊啊的回兩個字,只是再也不像之前那般,主動與宋清遠攀談,肯讓宋清遠碰他。
做好飯,喬一成擺了碗筷,二人又沉默無言的吃飯,一頓飯結束,宋清遠主動的說;“我刷碗。”
喬一成點點頭,就回了卧室,也不去幫宋清遠擦碗,甚至每天七點半的新聞聯播今天也沒跟宋清遠一起看。
喬一成坐在床上,腦袋裏亂哄哄,一直在胡思亂想。可他又不甘心,去衛生間洗好澡出來,穿了件白色短袖和翻出夏天才會穿的短睡褲。露出修長筆直的腿。香噴噴的從衛生間出來,站在電視機前面假裝看電視,一只手拿着毛巾擦拭濕漉漉的頭發,擦了一會兒,宋清遠起身把行軍床又從喬一成的卧室搬出來;“外面也不冷,我還是睡客廳吧。”
喬一成垂眸淡淡點頭;“随便。”
又回到卧室帶緊門,換上冬季睡衣,長衣長褲把自己包的嚴實。太可悲了,喬一成這輩子沒想過,自己堂堂七尺男兒,有一天竟然會想誘惑個男人。
這樣冷漠的日子過了幾天,喬一成在等,在熬,估算着宋清遠何時會離開。他心口有個零件松了,他還是能運轉,只是不再安穩,漸漸會散架,連站也站不住。
宋清遠有一天起沒同喬一成一起回來,他給喬一成來了電話,說是有些私事處理。
從這一天開始,宋清遠幾乎天天都是十點多回來,喬一成睡的不踏實,每天宋清遠回來,喬一成要看他一眼才放心。宋清遠關門聲傳來,喬一成一下子跳起來,不敢怠慢,連拖鞋都來不及穿,就去卧室門邊看宋清遠。
“我是不是吵到你了?”宋清遠問。
“你在忙什麽?”喬一成問。
宋清遠模棱兩可,也沒說明白是什麽事,後來幹脆有一天晚上也沒回來。喬一成一晚上都睡不着,第二天上了班,宋清遠已經在單位了。
“你昨晚去哪了?”喬一成直接問。
“我昨晚回家睡了。”宋清遠道;“你沒做午飯吧?我做了,給你。”
喬一成望向保溫盒,冥冥之中有預感,吃不到幾次宋清遠做的飯了。他感到宋清遠正在脫離他的生活,從前宋清遠連給誰買禮物這樣的小事都會告訴他,如今晚上忙的大事卻只字不提。
喬一成接過保溫盒;“你要是不方便,就回你自己家住吧。”
“一成,我不忙了。”宋清遠說。
“吶,給你化妝品的錢。”李則清這時給宋清遠送現金;“抱歉,才給你。我花超了,卡裏空無一文。”
宋清遠接過現金,在衣服口袋裏掏出錢包,把李則清的現金塞進去。喬一成就站在旁邊看,從錢包裏漏出小票一角,金額沒看清。他定睛要看清楚,宋清遠已經把錢包收回去了。
李則清走後,宋清遠又道;“一成,我..“
喬一成沒給他機會說話,回到位置上,滿腦子都在想那張小票是什麽?喬一成升起一種不好的預感。他覺得跟宋清遠在一起之後他開始患得患失,斤斤計較。
趁着宋清遠去開會,喬一成若無其事走到宋清遠的工位上,悄悄掏出他的錢包,又出了辦公室,找到一個僻靜的地方,打開看。
裏面除了剛才李則清給的幾張百元大鈔,還有些零錢,零錢中間夾了一張酒店的結賬單,喬一成倒吸一口氣。訂購日期從宋清遠晚歸的那一天到昨天為止。
喬一成把小票又放回去,在皮包夾層裏看見幾張發票,每張單上都寫着生活用品,結賬有800、500、1000、金額不等,日期也是最近的。
喬一成把發票也放回去,宋玉的話空谷回響;“宋清遠那方面可是有很大的需求,不然誰會出去瓢啊,是吧?”
喬一成腦補着宋清遠許是對另一個人好了,許氏給另一個人買了好些東西。宋清遠不就是這樣嗎?喜歡誰,就拼了命的買東西。
喬一成混亂地回了辦公室,把錢包放回去。失魂落魄的回自己位置上,想了想,提前下班離開。
宋清遠兩個小時後回家,喬一成躺在床上睡覺,宋清遠一進門就往卧室裏鑽,去摸喬一成的額頭,好在不發燒,但喬一成臉色煞白,他急匆匆的問“你哪不舒服?”
喬一成推開他的手,後背對準宋清遠;“沒事。”
“怎麽就沒事?你看看你這樣?你到底哪難受。”宋清遠又把喬一成身體翻過來;“嗯?哪難受?咱們現在去醫院。”
喬一成又側回身,他一直都緊張,微微發抖,覺得很冷,不肯跟宋清遠視線接觸。他太矯情,以前沒有這樣矯情脆弱,被宋清遠養的太好,太嬌縱。他跟宋清遠還沒發生什麽,就覺得委屈極了,快要被人抛棄了,竟然此刻能夠宋玉感同身受。
“你到底哪難受啊?一成。”宋清遠附身看他。
喬一成把被子往上拉拉,蓋住肩膀;“你喜歡我什麽?”
宋清遠僵直的站着,喉嚨上下動了一會兒,宋清遠一時講不出來。怎麽說,喬一成身上的倔強、責任感是宋清遠一直佩服的,他喜歡喬一成之前,是被喬一成身上的勁征服了。他從沒見過這樣一個人,扛着全家的擔子卻不求回報。後又可憐他,一想到喬一成一人扛起整個家時,他就對喬一成多了份憐惜。他知道喬一成不完美,他自卑敏感、高度自尊、不高興就挖苦人,可這些在宋清遠看來只不過是一個長期孤獨的人自我保護的方式,又是什麽大錯了?況且喬一成的陰陽怪氣是發洩不滿的潛臺詞,只要認真看看,就知道裏面包裹一顆赤誠的心。
對喬一成一點點的好,肯給他一點點愛,就能從中得到回報。天底下、人世間沒有第二個大傻子了。
只有宋清遠自己知道,他追喬一成追的有多容易,他用大把大把的好去砸喬一成,換來的卻是喬一成抛棄傳統,敞開心扉,學着愛人。對人好很簡單,只要宋清遠想,他可以對所有人都這般好。可喬一成不一樣,他承擔的過多,固定的生存方式讓他安逸舒适,卻由于宋清遠的出現,只因為宋清遠對他好,喬一成擯棄了這四十年的舒适圈。
宋清遠知道,他拉着原本走在康莊大道上的人走了一條荊棘重生的路。
他知道喬一成身體上還難以接受,他克制,可最近着了魔似的,喬一成根本不知道他自己對于宋清遠來說意味着什麽。他也知道,喬一成還需要适應的過程,是他沒讓喬一成适應,犯了忌諱。
“你說啊!”喬一成又問了一遍。
“我..”宋清遠不知道如何開口說,要說的太多了,從哪開口?
最後悻悻的說了句敷衍般的大實話;“你哪我都喜歡。”
“你走吧。”喬一成想要的并不多,他只希望宋清遠能一直都陪着他,在他身邊,給他做飯。只是他也知道,宋清遠對自己并不是喜歡,那就是份執着。
“走哪啊?”宋清遠問。
“回你自己家去,咱倆又沒扯證,就這樣斷了吧。”
“你說什麽呢?一成?”宋清遠去床的另一頭看喬一成,喬一成又翻了個身。
“你是因為那天早上我在衛生間....”宋清遠自己說起來都難以啓齒,喬一成太香了,宋清遠躺在喬一成身邊就是份煎熬。最無恥的是,喬一成好心怕他冷睡在床上,宋清遠卻對他有了些想法,明明當初信誓旦旦對喬一成說“不肖想他”。
一個晚上,宋清遠都沒睡着,他太難受,實在消不下去,趁着天沒亮去衛生間解決一下,被喬一成抓個正着。他知道,喬一成一定滿腦子都在想象宋清遠是個變/态。
“是不是啊?”宋清遠直接把喬一成從床上拉起來,喬一成別過臉不看他。
“一成,我錯了行不行。以後,我睡在外邊,絕對不過界,好不好?”宋清遠說完就去拉喬一成的手,希望得到原諒。
“你愛睡在哪就睡在哪,別睡在我家。想做什麽都跟我沒關系。”喬一成的聲音微微變調。
“怎麽就跟你沒關系了,我還是你老婆呢。”宋清遠去摸喬一成的臉。
“你別不要臉!”
“一成,是我錯了。我自制力不夠,我改,行不行?”
喬一成終于崩潰;“你改,你改個屁!你狗改不了吃屎,戚成鋼每次也是這麽放屁的。”
“...”宋清遠未張口反駁,就見喬一成眼紅紅的,那一刻宋清遠認定全世界的錯都是他的。
他用拇指去摸喬一成眼睛;“怎麽還哭了?別哭別哭..我錯了,我錯了。別哭,你不能哭。”
“誰他娘的哭了。”喬一成打走宋清遠的手罵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