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第二十九章
城外的樹木帶着明顯的凋零感，再加上城牆的破舊，整個酆都給人以暮氣沉沉的錯覺，可是通過大開的城門，看到的卻是鎮子上人來人往，熙熙攘攘的情形。
蘇冉看着這座城，一點都不想進入其中，而蘇冉旁邊那魅魔化成的小男孩則是從剛剛就在跟肩膀上的大紅花在嘀嘀咕咕着什麽，就在這時，旁邊經過的鎮民走到蘇冉的身邊道：“兩位，可是到酆都收藥的？”
搭讪的人是一個穿着破縷衣衫的中年男子，他的身後還背着一個竹編的筐子，沒有蓋住的地方蘇冉可以看出裏面露出的一些草藥，然後那人幹瘦的臉上帶着明顯的期盼，蘇冉第一時間沒有覺察到說話人的語病，畢竟正常人是看不到魅魔化成的小男孩的，她沉默後答了句：“不是的。”
“既然不是收藥的，那兩位等會進鎮的時候可要小心點，畢竟鎮子上的人可是非常排外的。”
搭讪的人說完就晃悠悠地離開了，離開時眼中仿佛還帶着一絲的可惜，而蘇冉這才後知後覺的發現從剛剛那個人就一直說的是“兩位”，這附近出了她，剩下的就只有魅魔了，而剛剛離開的鎮民眨眼間就不見了身影，蘇冉下意識地搓了下胳膊，總覺得一身的雞皮疙瘩全都冒了出來。
魅魔終于結束了給肩膀上大紅花的嘀咕，他走到蘇冉的身邊，仰着頭看着蘇冉，黑白分明的大眼裏滿是好奇：“冉冉，剛剛的那只鬼跟你說了什麽？”
“那，那只鬼？”
蘇冉結巴地差點要咬到舌頭，一臉不可置信地看着魅魔，随後皺眉道：“你帶我到這個地方做什麽？”
“因為，”魅魔歪着頭嘴角露出一抹天真的笑，他還舔了舔嘴唇道，“這裏有好多好吃的呀？”
魅魔化成的小男孩突然牽住了蘇冉的手，那一瞬間蘇冉只覺得周圍的空間都在扭曲，在虛幻和現實中間那塊擋着的屏障仿佛一下子被撥開了，他們是從空中降落，而正下方就是酆都鎮的街道，街道上則是日常的生活景象。
從進入酆都之後，魅魔肩膀上的那朵大紅花就開始變得興奮了起來，花心裏發出“嘤嘤嘤”的聲音，在蘇冉和魅魔出現在酆都的大街上，原本閑聊的衆人一下子全都興奮了起來，擁擠地朝蘇冉他們的方向靠近，七嘴八舌道：“大人是來收草藥的吧。”
“大人需不需要地黃，我們家今年有上好的地黃。”
一道身影撲過來，瞬間就有另一道将它擠下去：“大人買我們家的金銀花吧，清涼解熱。”
“大人，大人……”
一群擁簇上來的人，慢慢地都被擠得面目全非了，一張張普通的人臉變成了模糊五官的鬼影，被無數的鬼包圍着，甚至還有更多的鬼朝她飛奔而來，那一瞬間蘇冉感覺她的眼睛開始有了些澀澀感，她眨了眨眼企圖緩解這些不适，可是下一瞬間睜開眼卻看到魅魔肩膀上的那朵大紅花從花心裏伸出來一條猩紅色舌頭，舌頭靈活地卷走一條條的鬼影，跟着原本正在朝蘇冉的方向擁擠的那些鬼影猛地一怔，然後紛紛地開始後退，還都大喊着：“妖怪，妖怪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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鬼影開始四處逃竄，而趁着這個機會舌頭又卷走了好幾條附近的鬼影，直到它打了個大大的飽嗝才停下來，此時圍在蘇冉身邊的已經沒有鬼了，那些逃走的鬼全都躲在角落裏小心翼翼地看着他們的方向，仿佛他們是什麽怪物，甚至還兩兩瑟瑟發抖地抱在一起：“妖，有妖！”
原來鬼也怕妖啊！
蘇冉內心裏一陣恍然，酆都的鬼大多思緒還都停留在生前，除了總是企圖朝她推銷藥材之外，其餘的倒是沒做什麽，反而還被魅魔肩膀上的那朵大紅花給吓得不敢靠近，于是蘇冉心底的那點害怕也漸漸地平複了下來。
眼睛越來越幹澀，周圍的景和物印入眼中總會是兩種形态的變化，魅魔肩膀上的那朵大紅花吃飽之後就又睡了，而此時鎮子上的鬼全都逼着他們，只逛了一小會，魅魔就在蘇冉的耳邊念叨了起來：“不好玩！不好玩！”
“既然這裏不好玩，那咱們還是出……”去吧。
蘇冉話尚未完全說出口，剛剛還一臉無聊的魅魔立馬就又精神了起來，當黑霧再次将蘇冉包圍住的時候，那一刻她想要離開卻再也無法挪動腳步。
酆都最南邊的一排低矮的茅草屋，這裏的人基本上全都是一副餓的瘦脫了的模樣，在某個稻草幾乎都要被拔光的草屋裏，一個幹瘦的小女孩抱着嗚嗚叫喚的小白狗縮在角落裏，而在她的旁邊，圍着的那群人眼冒狼光地盯着小女孩手中的小白狗，臉上帶着明顯的饞意，領頭一個大哥模樣的人最先站出來說道：“交出來。”
“把狗交出來。”
旁邊的人齊齊咽了咽口水，而小女孩則只是瑟瑟發抖地抱着懷裏的小白狗低着頭不敢出聲，跟着一道又一道的讨伐聲，讨伐聲幾乎都要将屋頂掀翻，除了圍着小女孩的那些人，茅草屋的外面還晃蕩着許多人，一個個目光游離，仿佛游魂一般。
茅草屋裏傳出小白狗嗚嗚的叫聲，那些将小女孩圍住的人終于忍不住了，全都開始動手，有人想要将小女孩懷裏的小白狗搶走，可是原本安靜着不動的小女孩卻突然間擡起了頭，她的眼珠無神，黑漆漆的一片，發聲時嗓子像是啞了一般，一字一句地強調道：“小白，不能吃！”
“不過是條狗，老子今天偏要吃你奈我何！”
圍着的人直接出手将小白狗搶走，而小女孩還在拳打腳踢，無神的眼睛找不到焦點，嘴巴裏着急地念叨着：“不能吃！你們不能吃！”
“你們幾個把她給我拉住。”
領頭的那人一聲令下，其餘人就一哄而上将小女孩包圍住了，甚至還有人借此洩憤地朝小女孩踹了一腳：“不能吃，老子都要餓死了，還不能吃，給我閉嘴，餓瘋了信不信我連你都吃！”
推拉阻撓，草屋裏傳出了小白狗嗚鳴的慘叫聲，小女孩的反抗更加激烈了，被打的也更厲害了，蘇冉他們趕到這裏的時候看到的就是這樣的一副場景，而魅魔則興致勃勃地看着這場單方面的虐打，拍着手叫嚷着：“好玩！好玩！”
蘇冉從地上撿了一根木棍，在地上拍打了幾下，圍着草屋外面打轉的那些人全部都被呵退，草屋裏小白狗的慘叫聲越來越厲害了，蘇冉推開那扇搖搖欲墜的門走進去的時候，幾乎所有人的目光全都轉到了她的身上，領頭的那人防備地看着她：“你們想幹什麽？”
“松手！我給你們吃的。”
蘇冉下山時往納物袋裏裝了很多的東西，包括吃的，一路上基本上沒有用上多少，所以她就取出一兜的饅頭直接朝草屋裏沒有人的角落裏扔去，而那些人看到這一幕只是稍微遲愣了片刻，之後瞬間撲向食物的方向，為了争搶還扭打了起來，趁着這個時間蘇冉幫忙搶回那只小白狗交給了小女孩，與此同時一番争搶後狼吞虎咽地吃掉了到手的饅頭，然後那群人就又将目光轉到了蘇冉的身上，逡巡地打量着她看，最後一人出聲道：“再拿吃的出來！”
草棚裏這些人都是些年齡不大的孩子，一個個因為饑餓看人的眼神就像是惡狼一般，蘇冉并沒有在意他們的眼神，這次她只拿出一個饅頭，慢悠悠地問道：“你們誰能告訴我這裏的情況，這個饅頭就是他的。”
那群孩子中所有人都開始蠢蠢欲動，不過他們都看着其中一個臉上帶着疤的少年的眼色，之間疤臉少年站出來說道：“至少一人一個，想知道什麽我們都能告訴你。”
蘇冉無所謂地點了點頭，将手裏的那個饅頭丢了過去，詢問了第一個問題：“這裏是酆都嗎？”
“是！”
疤臉少年臉上帶着一抹嗤笑，然後彎下身撿起了被丢在地上的饅頭，他回答完這個問題之後，蘇冉就又問了句：“城裏的那些鬼是怎麽回事？”
“你是說街上那些攔人賣草藥的那群鬼吧。”疤臉少年以非常不羁的姿勢盤坐在地上，一手拿着那個饅頭慢悠悠地吃着，一邊說道：“酆都，陰界和人界的交界口，歷來就是人鬼共存，有鬼沒什麽奇怪的，那些鬼是兩年前在鎮子上死去的藥農，不知道怎麽回事沒有去投胎，而酆都出事之後，鬼魂沒有鬼差來收，活人也不能離開，外面的人就仿佛遺忘了酆都一般，這裏再也沒有來過一個活人，你是第一個！”
蘇冉聽完這些話，表情有一瞬間的停滞，随後她将目光轉向身邊的魅魔，可是魅魔正專注地玩着那個納物袋，完全沒有為她解疑的意思，而說完這些，刀疤少年就朝蘇冉再次伸出了手：“饅頭，還有水。”
刀疤少年又收了蘇冉一個饅頭，然後就帶領着他的一衆小弟坐在對面，還莫名說了句：“別想了，來了這裏只能等死而已，酆都已經被放棄了。”
酆都，酆都……
蘇冉苦苦地回想小說劇情，原書中有沒有關于這個地方的信息，可是那一瞬間腦海中卻一片空白，她仰着頭看着草屋外的天色開始變暗，仿佛有一層黑氣籠罩整個蒼穹，蘇冉總算憶起來關于這個地方在小說中的記憶點，可是關鍵詞卻是“空城”和“厲鬼”。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