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第十五章
不需要每天再早早地起來趕去上課，也不需要去完成繁重的背讀任務，人一下子從很緊繃的狀态然後到很輕松的狀态，蘇冉重新過上了想要的鹹魚生活，可是卻并沒有很開心。
她試着一覺睡到自然醒，可是醒來時外面的天才剛蒙蒙亮，甚至每次醒來她都是被噩夢驚醒的，剛醒來時她的呼吸是急促的，胸口仿佛有什麽東西壓在那裏，沉甸甸的，然後要緩和許久才能恢複過來。
一連做了好幾天同樣的噩夢，而且夢境中的畫面很清晰，夢境中那些活生生的人被病魔折磨得臉色發青，動作僵硬，陰森森的城鎮裏白天寂靜無聲，而到了夜裏，卻總是能夠聽到很奇怪的腳步聲，有好幾次蘇冉被驚醒，都是因為她被那些活人僵屍的怪物追趕，然後在那些擁擠狹隘的巷道裏逃跑，最後被包圍，醒來之後就大口地呼吸。
山上最近下起了雨，連着好幾天陰雨不斷的日子，再加上蘇冉的那些同樣的夢境，她站在空蕩蕩的院子裏，蘇冉總覺得心情變得就跟這霧蒙蒙的天氣一樣。
雙石峰上只住了蘇冉一個人，雖然每天會有雜役上山，但雜役并不會一直待在山上，山上大部分時間都只有蘇冉，還有那些零零散散的小妖、小精怪，以往蘇冉一個人待着并不感覺寂寞，可是随着這幾天閉上眼就會做的噩夢頻率的加劇，她開始排斥一個人在山上待着，哪怕是下着雨，她也總要撐着傘在天道門各個山峰之間四處游蕩。
外事峰，這裏幾乎是天道門弟子來往最頻繁的一座山峰了，蘇冉遠遠地就望見半山腰設置的那座外事殿人來人往的模樣，她撐着傘跟着混入了山上人群，周圍大部分弟子都是相攜一起并行，還在議論着什麽。
“千葉崗的事情還沒有結束，各地妖族作亂的情況比以往要多上許多，外事殿這幾天的任務數量急增，都快要接不過來了，怕是又要出亂子了。”
“出亂子倒不怕，往年這個時間不都是這樣，怕只怕妖族選出新妖王的消息是真的，這次掌門都已經下山了，但願能夠阻止妖王的封妖大典，不然就麻煩了！”
……
兩個人說着話，并沒有注意到旁邊的蘇冉也在聽，過了一會，當他們都爬上了山，來到外事峰的大殿前，那兩個人才相攜走了進去：“好了，走，進去看看有什麽能接的任務吧。”
蘇冉站在外事殿的門口還正猶豫着要不要進去，畢竟按照這個世界的修為等級劃分她只是剛剛入門而已，雖然從師祖那裏了解了許多道法知識，但是尚且還沒有完全掌握使用的方法，哪怕進入大殿蘇冉也不認為自己能接什麽任務，就在她尚還猶豫之時，身邊突然多了道聲音：“蘇師妹可要進去？”
蘇冉轉過頭就看到了站在雨中的沈白衣，他一身白衣，手中握着一柄純黑色的雨傘，就這樣站在雨幕之中靜靜地看着蘇冉，等了一會發現蘇冉一直沒有回應，沈白衣才再次出聲提醒了句：“蘇師妹。”
蘇冉剛剛在沈白衣的雨傘上發現了兩個只有樹葉大小的綠帽小人在奔跑大笑，所以一時間看呆了，好一會才反應過來，不過卻不記得沈白衣剛剛問了什麽，最後在沈白衣再次重複了一遍“蘇師妹可要進去？”，蘇冉才恍惚地點了點頭，然後跟着跨進了外事峰的大殿內。
兩柄雨傘被合上放在了大殿的外廊，蘇冉看着那兩個綠帽小人從沈白衣的傘上滑下，然後相攜着跑進雨中，這才準備進入大殿內看看，結果就發現剛剛放下雨傘之後沈白衣并沒有離開，他的手中多了一個放大鏡模樣的東西，同樣望着兩個綠帽小人離開的方向，溫聲地說道：“原來是兩個雨神，怪不得蘇師妹一直盯着我的雨傘看，看來今年的雨下得卻是有些大了。”
“雨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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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白衣大概是明白蘇冉對于兩個綠帽小人名字的疑惑，一邊做出請先行的姿勢，一邊慢悠悠地說道：“雨神，又被稱為雨怪，一種只在下大雨的時候出沒的小妖怪，因為在凡間部分雨水比較多的河流區域，百姓為了乞求風調雨順會祭拜這種小妖怪，所以它們才有了雨神這樣的名字。”
兩個人慢慢地走到了大殿內挂着任務牌的那面牆前，雙雙停下腳步的時候，沈白衣才問道：“蘇師妹怎會來此處？”
“呃，就過來随便看看，一個人在山上待着還挺無聊的。”
蘇冉讪讪地摸了摸鼻子，她不可能說出自己是因為做了噩夢才會到處亂轉，不過既然已經來到了大殿內，蘇冉就看起了牆上的那些任務牌，上面的任務按照不同的困難程度分為甲乙丙丁戊五個等級，蘇冉他們是随便選擇一個區域站立的，卻是剛好是最難的甲區，只是大概在任務牆上一掃，蘇冉就看到了那個散發着紅光的寫着“千葉崗”三個字的任務牌。
甲區的任務牌要麽是紅色的，要麽就是黑色的，只是顏色的深淺不一，若是不拿到任務牌根本看不到上面的內容，所以只掃了幾眼蘇冉就不感興趣了，她擡腳準備離開，卻發現沈白衣一直沒走，他微露出深思的表情看着蘇冉，過了一小會才說道：“若是蘇師妹想要接任務，我倒是有一個合适的可以推薦。”
“我，”蘇冉的表情尚且還帶着些錯愕，用食指指着自己道：“可是我什麽都不會。”
蘇冉并不打算下山，她只是被連續幾日的噩夢鬧得有些頭疼，才會出來轉轉，可是在沈白衣說下那句“蘇師妹請跟我來。”，蘇冉還是控制不住地跟了上去，她只是看一看沈白衣推薦的任務，絕對不跟着下山！
穿過人多的大殿，蘇冉跟着沈白衣來到了大殿後面一間偏房，一進入房間蘇冉就聞到了濃郁的草藥味，而整個房間內，貼牆的位置都被那些藥櫃給占滿了，剩下空餘的地方，擺着一張又一張的長桌，每張桌子上都放着各種制藥的工具，有很多人穿梭在藥櫃和桌子之間不停地忙碌着，甚至連沈白衣和蘇冉走進來都沒有一個人擡起頭，全都專注着做着手中的事情。
蘇冉匆忙掃了一眼牆壁的那些藥櫃上貼着的藥名，除了一些不認識的，剩下的大部分都跟前世的中藥名字一樣，然後她就跟在沈白衣的後面往裏走，最後他們來到藥房最裏側的一個小房間的門口，原本正在拿着算盤和稱量的稱算個不停的那名弟子，注意到沈白衣和蘇冉站在了門口，直接就走了出來，他還朝沈白衣作揖道：“沈師叔。”
那名弟子看了看蘇冉，似乎不知道該怎麽稱呼，然後沈白衣就說道：“這位是雙石峰的蘇師妹，過兩天會跟着我們一起下山。”
旁邊蘇冉聽到沈白衣這麽說都已經瞪大了眼，不過卻也沒有當面反駁，只見沈白衣停頓了下，然後問道：“草藥的數量準備得怎麽樣了？”
“已經按照上報人數的三倍進行準備了，只不過那裏剛剛發生過洪水，傳染病疫的人數怕是要比報上來的人數要多，所有生病的人全都是渾身水腫，臉色青白，之後就快速消瘦死去，目前并沒有在當地發現有妖魔作祟的情況。”
兩個人一人詢問，一人彙報，蘇冉這才清楚原來是最近的雨量過大，部分凡人城市被淹沒，洪水過後當地的很多人都生了一種很奇怪的病，因為沒有發現妖魔作祟的痕跡，被當地的駐守當作奇異的事情上報，之所以沈白衣來負責處理這件事，是因為生了怪病的人數越來越多，眼見就要呈現不可控的趨勢，甚至連部分道士也染上了疾病，于是當地的駐守只好求助宗內的醫修。
蘇冉聽到兩人對于那些生了怪病的人的情況描述，不由地想到了她這些天一直做的噩夢，夢裏那些追她的怪物，好像就跟兩人說的那樣，青臉，幹瘦，行動很僵硬，就跟僵屍一樣，可是那些人卻是活着的！
兩個人說話時蘇冉一直在回想夢中的細節，她甚至覺得這個夢就像是預知夢那樣，若是單獨的一天做了這樣的噩夢并不奇怪，可是接連好幾天都是這樣的情況，實在是太不正常了！
大概是蘇冉的臉色越來越不對勁，旁邊正在跟人說話的沈白衣停了下來，然後他問道：“蘇師妹可是身體不舒服？”
此時蘇冉并不清楚她臉色很蒼白，大概是長時間做同一個噩夢，哪怕她的膽量還是那麽小，但也逐漸适應了起來，只不過身體的外在表現卻有些控制不住，她并沒有回答沈白衣的問題，而是盯着他詢問道：“白衣師兄，你們說的那些生病的人，最後都會消瘦而死，那麽，最後那些死去的屍體都被怎麽處理了？”
“當地的習俗是人死後要在正堂裏停棺七天然後在進行土葬，發現這件事後當地的駐守有通知官員要将生病死去的那些人的屍體火化，不過在被鬧了幾次事之後，最後就放棄了。”
回答蘇冉問題的并非沈白衣，而是旁邊給他彙報的弟子，等到他說完之後，沈白衣微皺着眉詢問蘇冉道：“蘇師妹怎麽會問這個問題？”
“說起來有些奇怪，我這幾天一直在做同一個夢，夢境裏我會出現在一個城鎮裏，那個地方白天基本上看不到人，每到傍晚的時候就會奇怪的腳步聲，而我每次都會被一群臉色發青，行動遲緩的怪物圍追，所以聽到兩位的說那些生病的人會慢慢地消瘦，臉色發青，才會想到問這個問題。”蘇冉停頓了片刻，又提出了一個新的問題，“那麽，那些沒有火化的屍體，難道真的都被埋了嗎？有沒有出現屍體丢失，或者詐屍的情況？”
沈白衣聽完蘇冉的話，若有所思地說了句：“難道蘇師妹是懷疑那些屍體全都變成了僵屍？”
旁邊的那名弟子突然間臉色一變，跟着就返回剛剛的桌案旁，翻找出一個案卷一樣的東西遞到沈白衣的面前，說道：“當地駐守傳回的消息确實有提到出現盜屍的情況，不過因為病疫的原因，城內百姓全都人心惶惶，這則消息是夾雜在回函裏面的，當時負責篩選信息的人并沒有重視。”
沈白衣聽完這些直接說道：“将之前的消息全都重新篩選一遍，另外調整這趟的人員配比，做好可能會出現僵屍的準備。”
那名弟子又下去忙去了，旁邊站着的蘇冉沒有想到因為她随口提到的夢境竟然直接導致任務出現這樣的變化，她有些讪讪地說道：“其實這些只是我無根據的猜測，不必當真的。”
“哪怕只是猜測，可若是不做好萬全的準備，這次下山的弟子很有可能全都回不來。”沈白衣臉上帶着前所未有的嚴肅，說完他又對蘇冉道：“今天多虧了蘇師妹的提醒，不過既然任務內容有變，蘇師妹還是最好不要同行了。”
蘇冉點了點頭，她并沒有認為沈白衣說的話有什麽不對，畢竟若是真的出現僵屍，她跟着一起怕是會成為大家的累贅，離開外事峰的時候雨下的更大了，蘇冉還在路邊發現那些綠帽小人活動的蹤跡。
蘇冉本以為這趟外事峰之行後那些噩夢應該就此離她而去，畢竟不下山，就不可能遇到危險，可是當晚她又做了同一場夢，這次依舊是被那些臉色發青的怪物追趕，最後她跑到了一間放着棺木的靈堂裏，外面有怪物堵着門，而靈堂裏的那具棺木還在咣咣地發出響聲。
蘇冉醒來之後就大口地喘氣，而那時外面的天色還很黑，根本睡不着，也不敢睡了，山上只有她一個人，她瑟瑟發抖地抱着被子熬過了後半夜，然後一早就跑到雲林峰，在祠堂前的院子轉來轉去了好一會，一直對她緊閉的木門總算打開了，祠堂裏傳出一道聲音：“一大早這麽心慌神亂的，怎麽了？”
蘇冉走近祠堂，她第一次覺得祠堂裏的那些靈牌讓人充滿着安全感，稍稍舒了一口氣，然後蘇冉對角落裏靈牌上方的那道金色身影說道：“師祖，我這幾天一直做着同一個噩夢。”
蘇冉将自己夢中的情況，還有昨天在外事峰碰到那件任務的情況全都說了一遍，然後就見長庚師祖沉吟了一句，随後對着旁邊那些靈牌的方向問了句：“你們怎麽看？”
“預知夢，雖然多是那些修為高深的修道之人才有可能預感到些許未來之事，但是這孩子從出生就同時開啓了天耳和天眼，感官本來就比常人敏感，能夠夢到未來或現在相關聯的事情，倒也有這種可能性，若要解開夢境，怕是要到實地走上一趟。”
蘇冉恍恍惚惚地離開祠堂，她真的不想為了解夢，然後就做讓夢境真實地發生一遍的事情，可是當她回去之後白天補覺的時候，剛一入睡就開始夢到那個咣咣只響的棺木，守在門外游走的青臉怪物，甚至這次蘇冉明明知道這是夢境，卻還一直無法醒來的時候，直到那具棺木的蓋子被晃動錯開，夢境中的她看到棺木中伸出來一張黑漆漆的手，正處于夢境中的蘇冉那一刻直接心理崩潰大喊：“啊啊啊——”
蘇冉猛地大喊，直接驚到了院子裏正在打掃的雜役，看到渾身正在朝外冒冷汗的蘇冉，雜役關心地問了句：“蘇姑娘，你沒事吧！”
“沒事。”
蘇冉直接從床上起來，穿上鞋朝身邊的雜役問道：“你知道沈白衣師兄是住那個峰的嗎？”
雜役恭敬地施禮說道：“沈前輩的住處是在朝日峰。”
“哦，”蘇冉在腦海中想了一下朝日峰的位置然後就準備出發，不過在走了幾步就停了下來：“等等，你還是跟我一起去吧。”
一路趕往朝日峰的方向，蘇冉來到沈白衣住處的時候，院子裏還有秦烈和周文朔兩人，三人正在談話看到蘇冉均是一怔，随後停止了交談，沈白衣看到蘇冉後微露出驚訝，随後問道：“蘇師妹找我可是有急事？”
“白衣師兄，我要跟你們一起下山，都需要準備什麽東西？”
大概是注意到蘇冉有些過于蒼白的臉，然後沈白衣就隐約猜到了什麽，于是就說道：“需要準備的東西我會幫蘇師妹準備好，明日下晌出發，到時我會去通知蘇師妹的。”
兩日後，下山的隊伍整裝出發，經過幾日的跋涉，他們總算抵達發生病疫的城鎮，大約是這裏的駐守提前通知過官員他們要來，一進城，就看到城門口守着的那些病弱的百姓，看到他們的孩子開心地拍手高呼：“哇哦，哇哦，仙人來了，仙人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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