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回國
回國
何向飛其實很早就注意到許小非了,從上飛機起的那一刻,這個坐在他前面的女孩就不能不引起他的注意。因為她實在太好動了!似乎飛機上的每樣東西都能引起她的好奇,如果自己沒有記錯的話,她只有在裹着毯子睡覺的時候才安靜了片刻,其餘時間她一直都在動來動去,一會兒要喝飲料,一會又要看雜志!隔了不久又跑來跑去的上廁所,似乎她的身上永遠充滿了活力。這樣一個生龍活虎的女孩,她身上那種健康的氣息是他這輩子都無法得到的。
他從小身體就不太好,或許因為他是早産兒心髒沒有發育的很完全的關系,所以心因性的心髒疾病就是他成長中的攔路虎。幾乎從自己有記憶開始,就常常進出醫院,不是喝那些黑呼呼的中藥,就是在醫院裏的病床上無奈的度過。
多病的身體讓他無法象其他孩子那樣在天地中自由自在的奔跑與跳躍,每當下課的時候,或是上體育課的時候,他只能坐在教室裏,用飽含羨慕的眼光看着同學們在操場上歡樂的笑啊,鬧啊,不能做劇烈運動的他除了默默地忍受這種孤獨外,也逐漸學會了操控自己的情緒與心性。
長大之後,身體狀況在常年的中藥調理和自己刻意的保養下,也有了不小的起色,只要自己平時注意休息和保持情緒良好,那麽他的病也不太會複發。也正因為這個病需要靜養,所以他的個性也變得四平八穩,波瀾不驚,這種淡然到象老僧入定一樣的脾性幾乎讓他很少會對生活中的什麽事情感興趣,甚至在他選擇謀生的技能上,也選擇了只需要靜靜畫圖,與電腦做伴的靜态工作,因為他覺得,越是與人接觸的少,越是不會生出事端,越是不會受到傷害,也越是不會引發自己的病。
或許有了這樣的心态,讓他看很多事情都格外的超脫,面對自己成長環境中那些勾心鬥角的人和事,他很厭煩,卻也逃不開,他不想成為這些争鬥中被人利用的棋子,也不想成為其中任人擺布的傀儡,如果他有一副健康的身體,那他會選擇遠走高飛,永遠也不再回來,可是,拖着這樣一副病體,他不知道自己還能走到哪裏去!
幾次出國做了大手術都沒能徹底根治他的病根,換來的只是身體時好時壞的結果,喪失了信心的他只能采取一種近乎消極的态度看待生活中的每件事,每個人。因此,原本以為這次出國公洽也會一如既往的象以前許多次出國一樣平淡無奇,但卻沒想到老天爺開了自己一個不小的玩笑,害得自己很久沒犯的心絞痛再次複發外,還讓自己突然對未來的人生開始有了一點小小的期待!
盡管上了飛機之後,他一直低着頭在電腦上工作,但他知道那個好動的姑娘在前面偷偷得回頭看了他好幾次,從小養成沉穩的心性讓他對身邊很多的事情感覺都相當的敏銳,他當然也知道那些空姐在悄悄的議論他,只是他不想去理睬而已。
直到飛機開始不正常的颠簸,機艙裏陡然出現的恐慌氣氛,讓生平頭一遭與死神如此近距離接觸的他也難以自控的情緒激動起來,突發的心絞痛使他感覺自己就要活活痛死,疼痛使他頭腦意識開始模糊,疼痛使他虛弱無力的象待宰的羔羊,命運任由上帝掌控,甚至他在那一刻的時候想到過:不如就此死了,一了百了!
“先生,你是不是心髒不舒服,有藥在身邊嗎?我幫你拿!”一道清脆的聲音在他耳邊響起時,正是自己痛得最厲害的時候,他說不出話來,除了搖頭他沒有力氣多說一個字。但恰恰是她的這句話,就象是在暗無邊際的時空中突然出現的亮光一樣,讓他感到了希望。
這個坐在他前面的好動的女孩的關心讓疼得要死過去一樣的自己忽然覺得,原來被人關心的感覺是如此的美好!雖然她的臉色看起來因為害怕也并不比自己好看到哪裏去,但是她依然很堅定的要幫助自己,握着她同樣有些發抖的手,他不由自主的握緊了,不想放手!
在飛機突然開始下墜的時候,他的心絞痛才開始稍稍地減輕了疼痛,力氣也逐漸恢複到自己的身體裏,這個時候,懼意使她把自己抱得緊緊的,象是在尋求勇氣一樣,在自己頸窩裏大聲的喊着她心有不甘的話,那些理由曾經在自己看來都很無聊,所以讓他覺得很好笑。
可正是她說的這些話,在生死懸于一線的時候,讓他突然覺得也許她是對的,如果到人世間走一遭,什麽都沒有體驗過的話,實在是虧得很大,也許活着還是應該做些什麽的!至少應該有一個自己的骨血吧!就在那一刻,他對着在自己懷裏大叫的女孩耳畔輕聲的喃喃道:
“如果我們這次能逃出生天,那麽我娶你!”他下定了決心,如果他能在這場事故中活下來,那麽他要和這個女孩一起體驗那些未知的人生經歷!
或許上天聽到了他的心聲,就在他也以為自己這次在劫難逃,下意識的抱緊了這個女孩準備一同赴死的時候,原本急速下降的機身逐漸開始恢複平衡,然後又是一陣搖搖晃晃的低空飛行,最後機身象是撞到了什麽東西之後,開始在地面上拖行,巨大的震動和颠簸使很多行李紛紛從行李架上摔了出來,砸在乘客和乘務人員的身上,機艙裏頓時一片狼籍和慘叫。
懷裏的女孩似乎在撞擊和精神壓力的共同作用下暈了過去,他也感覺自己的五髒六腑都要被颠出來了,這個時候,飛機在長長的拖行了一段路程之後,慢慢地停了下來,有些地方開始冒出陣陣青煙,一股燒焦的味道彌漫在整個機艙中。
飛機冒煙意味着某些地方出現了短路或燃燒的情況,而短路可能會起火導致飛機爆炸,這個飛行常識讓他很想抱起女孩一起逃出這個不定時的大炸彈,但是剛從心絞痛中恢複過來的他手腳發軟,不要說抱她,就是連自己能否走出機艙都有心無力。也就是在那一刻,向來淡定的他竟然也有一種懊惱和焦急的情緒自胸中四散開來,看着懷裏已然昏過去的小丫頭,他除了默然的抱緊她外等着救援人員到來外,什麽也做不了。
幸運的是,這些可怕的情況并沒有發生,因為雅典的機場在收到事故飛機的求救信號之後,立刻通知了當地的消防部門和醫院,在他們飛機剛迫降到地面的時候,幾十輛早就準備好的消防車就一同放出高壓水龍,對着機身猛澆,以幫助飛機降溫,減少因與地面摩擦而可能造成的爆炸。
當消防人員帶着擔架在頭等艙裏找到他們的時候,即使她昏了過去,雙手卻仿佛還有意識似的,緊緊地抱着他,任誰都無法從他身上分開她的手,無奈之下,只得将他們兩人一同送上了擔架。
在醫院裏,醫生和護士們費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将她的手掰開,面對救護人員眼睛裏充滿溫暖之色的笑意,他第一次感覺到,向來是別人眼睛裏累贅的自己,如果能被一個人這樣依賴,那樣的感覺真的很好。于是他生平第一次做出了一個決定,在還不知道這個女孩是什麽人的情況下,就要定了她。
“醫生,如果可以的話,我想和我的女朋友住一個病房,她膽子很小的,醒過來如果沒有看見我在她身旁,她會害怕的,畢竟我們經歷了那樣可怕的一切,與死神擦肩而過的感覺實在太恐怖了!我們需要互相慰藉!”
頭一次,他撒了謊,生平以來第一個謊言,連他自己都很意外的是,他說這些話的時候,居然沒有一絲慌亂,那麽平靜的訴說着,真實的仿佛言之鑿鑿。
等她醒來之後,聽着她話裏責怪自己不帶藥時的口氣,他更堅定了自己的想法和決定,一個能對陌生人也如此關心的女孩,一定是個善良的姑娘,所以他對着正在異想天開要做“狐貍精”泡遍天下帥哥的她說出了簡直象登徒浪子一樣的真心話來。
看的出,她的确被他的話吓到了,瞠目結舌的她不斷的拒絕自己的提議,不斷的說出一個個拒絕他的借口,只是這些并不強硬的拒絕都成為了他越發堅定的想要娶她的意念。從小到大,只要是他認定的事情,無論別人如何勸說,他都不會改變自己的心意,正是這樣的固執讓他執拗的想要得到她。
看着她臉上變幻莫測,若有所思,千奇百怪的表情,他的心情越發的好了起來,更加的期盼與她在一起生活的日子,有她這樣一個健康而活躍的女孩陪着自己,想必那樣的日子會很有趣。他不在乎會因此而被別人說成是只顧自己高興不顧他人感受的自私鬼,因為他在這30年的人生裏,第一次想要牢牢的抓住一樣只屬于自己的東西,只會依賴自己的人,只屬于自己的人!為此,他會不惜一切代價!
最終,她象是想通了,一改剛才的猶豫不決,反而意氣風發的笑着答應了他的提議。看她臉上露出來的得意之色,那種近乎嚣張的氣焰不但沒有讓他感到厭惡,反讓他心裏生出了一種安心和篤定之感,她終于是他的了!
本以為自己還會在歐洲呆上幾天,甚至還做好準備,很盡責的要從雅典轉機去維也納出差的許小非,很快的就在自己的病床上接到了中國駐希臘大使館的通知,所有在此次飛機事故中搭乘航班的中國乘客,都将被由北京飛出的專機接回國內,屆時根據每位乘客的要求,安排返回各自所在的城市,受傷和需要調養的傷病員等則就此在國內進行休養和治療。而希臘方面也在出關手續等方面都做出了極為配合的相應安排。至于飛機事故的調查結果與奧航對每位乘客的理賠工作,将由中國政府派出專員負責。
于是,給家裏和公司老板打了平安電話的許小非便和她的那位意外“撿”回來的“病丈夫”在入院後的第二天上午,便被中國駐雅典使館派出的工作人員接走,與其他多位同機的中國乘客一起搭乘了專機飛回國內。
飛回中國的這一路上,許小非和衆多中國乘客被來自祖國的關愛感染的渾身暖洋洋的,幾乎就要淚灑當場。飛機上所有的乘務人員都用最誠摯,最親切的笑臉為他們提供周到的服務,同機除了配有專業的醫務人員照顧一些受傷和受到驚吓的乘客外,還有從中國趕來接他們回家的相關政府要員對他們噓寒問暖。
無微不至的關心,終于讓一向沒有什麽政治覺悟的許小非親身體驗到了什麽叫“祖國母親”的偉大,更加對“國家”兩個字有了很深的歸屬感。原來,自己的國家強大了,做它的子民是件非常幸福的事情啊!
“我們國家是真的變強大了啊!我們這才多少人呀,居然就派專機把我們接回去,實在是太偉大了!我們中國人是真的在世界之林裏站起來了啊!”許小非又一次對着那幾個正在前方無微不至照顧着其他乘客的空姐發着無邊的感慨。
坐在她身邊的“病丈夫”何向飛聽了她不知已經說了第幾次的話,有些不耐的皺了皺眉頭,斜了她一眼,很是不屑地說道:
“這不過是政府的慣用手段,形式主義,就是做給大衆看的,收買的也就是你這樣的容易受騙上當的老百姓的心。幼稚!”
“喂,你是不是中國人啊,怎麽盡說這樣的喪氣話!政府對我們老百姓好,有什麽不對?難道你的意思是讓國家看着我們這些子民在外面受氣,受苦,就不管不顧的才好嗎?就算政府是在作秀又怎樣,至少比無所作為的好啊?!真是個怪人!”許小非聽了他的嘲諷,幾乎要跳起來,她很是熱血的反駁着,臉上露出了看待漢奸一樣的表情,讓何向飛不由得挑了挑眉毛。
“呦,看不出,你這個年齡還是個憤青啊!……很多事情你看到的只是表象,如果你知道了那些幕後的真相,或許你就不會這麽憤怒,而是該心灰意冷了吧!”他很涼薄的說了一句,只看了還在氣憤中的許小非一眼,便不再說話,身體尚未完全恢複的他面露倦意的閉目睡去。
“切,說的自己好象知道很多內幕一樣,你以為你是誰啊,政府是你家開的啊!哼!豬鼻子插蔥——裝象!話不投機半句多,我不和你說了!”許小非也賭氣似的将頭偏了過去,閉上眼睛不理他,兀自生着氣。
也就在那一剎那,她突然開始懷疑昨天自己被魔鬼洗了腦,一個沖動而答應他的那個求婚到底是不是該拒絕掉?她睜開眼睛,看向身邊坐着的男人,眼神裏充滿了濃濃的懷疑。只不過過了一個晚上,他的個性怎麽好象變的和在醫院裏的時候不太一樣了!
在醫院裏的時候,他看起來很淡然,很風趣,一個勁的想出很多理由來要自己嫁他,象個可愛的無賴,臉上還總是挂着淡淡的笑容,極誘人,自己當時還對那麽誘人的笑容小小的“花癡”了一把,感覺他……怎麽說,好象是個很好相處的人,如果和他結婚應該不是什麽痛苦的事情。
可怎麽一上飛機,他就變的有些冷淡,不要說那淡淡的笑容沒有了,就是眉目間也盡是不屑的神色,看她的眼神就象是在看一個幼稚的兒童,連說話也開始冰冷起來。
最關鍵的是,他們兩個人在意見上已經開始出現相左的看法,無法達成共識,這将來如果真在一起生活了,肯定還會有很多看法不一樣的地方,那豈不是要天天冷戰,日日不快?如果是這樣的婚姻的話,那還不如趁早拒絕,不然實在是太打擊自己對美滿婚姻的向往啦!
他該不是恢複理智了吧?他是不是也覺得自己一定是腦子進水了,才會在醫院裏對她說出那番話的吧!或者正是因為與他共同度過生死關頭的那種心理上的依賴,讓他産生了心理學上的“吊橋”感覺,所以他才會沖動之下,向她求婚。那麽,現在,她如果告訴他,自己不想和他結婚的事情,他應該也是能答應的吧!
許小非在自己心裏想着該用什麽方式才能委婉而溫和的提出自己的想法,畢竟這個家夥有心絞痛,不能受什麽刺激,萬一自己一提,他那裏舊病複發,如果有個三長兩短,吃不完兜着走的可就是自己啦!
“你在看什麽?還不好好休息,折騰了那麽久,你不累嗎?等下下了飛機恐怕還有你受的!”某個應該已經睡着的男人突然睜開眼睛瞪着許小非,把正在打量他,盤算着怎麽開口的許小非吓了一大跳。
“看你有多帥啊!不然,還能看什麽?受什麽受,反正下了飛機,我就回家,睡它個三五七天,就當是給自己定驚!”許小非撅着嘴嘟囔了幾句,很不情願的靠在座位上,白了何向飛幾眼。
“別怪我沒提醒過你,如果你不信的話,那我們就拭目以待吧。”何向飛似乎對數個小時後可能會發生的事态很是煩躁,又皺了皺眉頭,冷冷地說了一句,随即閉上眼睛睡覺,也不理會幾位美女空姐對他的頻頻呵護,将頭扭向小非身旁,做無視狀。
“你是不是有雙重人格啊,在醫院裏的時候,你好象不是這樣難相處的呀,怎麽現在……喂,我有個提議,你看,反正你也看不上我,那當初在醫院裏,你說的那些話,是不是可以……”許小非再次被他話裏太過冷淡和莫名其妙的嘲諷刺激的有些火大,她索性坐直了身體,推了推身邊人,很直接的想把剛才心裏盤算的事情說出來,可沒想到,她的話還沒說完,身邊男人便睜開眼睛,他沉着臉,眼神很是淩厲的打斷她道:
“不可以,答應別人的事情能輕易反悔嗎?你書沒讀好是嗎?老師沒教過你嗎?做人可以怎麽不講誠信嗎?”
他有些過高的聲調引得座位前後附近的人都朝他們投來好奇的眼光,尤其幾位空姐和随行的政府要員,也都聞聲過來看了看。許小非被他莫名其妙的訓斥了一頓,又看到其他人探詢的眼光,頓時被他的三個反問句給問住了,一時間竟然忘記了發火,反倒是象洩了氣的皮球一樣攤在了座位上。
“怎麽了,沒事吧?身體不舒服嗎?”專程從中國飛來,護送他們回國的一位政府要員從機艙前方聽到聲音走了過來,笑容可掬的彎下腰,對着何向飛殷勤的問道。
“沒什麽,謝謝!”何向飛只擡眼看了一眼那位官員,淡淡地說了一句,随即不再理會他,再次閉上了眼睛,那位官員見何向飛做出了不想再理睬他的表情後,只得悻悻地走開,返回了自己的座位。
哇,這個人也太不識擡舉啦!這個人可是經常在電視上看到的政府要員啊,人家那麽親切的過來關心他,他居然還這麽大牌的不搭理別人,實在是很不給面子哦!剛才看那個要員臉上尴尬的表情,她真想替他感到難過,人家分明是關心百姓疾苦的好領導,怎麽這個家夥還一副愛搭不理的樣子,真是的!
小非對着閉着眼睛的何向飛做了個鬼臉,在接下來的數個小時裏,也沒再和他說過話,既然他都說自己沒休養,沒學識,那她又何必和這麽個有修養又有學識的人搭讪呢?省得別人以為她巴結他呢!
飛機在飛行了數個小時後,終于安全而平穩的停在了首都機場,小非等飛機剛一停穩,便站起身來拿起行李就準備下飛機,偏這個坐在她身邊的男人紋絲不動,還閉着眼睛象是在養神的樣子。
小非沒好氣的用腿撞了他一下,道:
“喂,大少爺,都到北京了,你就別再睡了,大家都下飛機了。你讓我出去好不好?等下,我還要搭飛機回上海去呢!”
“等他們走完了,我們再走。”何向飛懶懶地回了一句,依舊沒有要站起身來的動作。
“為什麽?!我爸媽還在上海等着我呢,經歷了這麽可怕的事情,我更想早點見到他們啊!你快點讓我出去!”小非嚴正抗議。
“坐下!你以為現在出去就能馬上回上海嗎?門口等着的那些媒體就在等你這樣的傻瓜送上門去給他們利用,不纏着你打破沙鍋問些蠢問題會放過你嗎?真是笨死了!”何向飛睜開眼睛,朝她飛過去一個“你很愚蠢”的眼神,語帶譏諷的說道。
“喂,你能不能好好和我說話?你真的是有雙重人格啊,從一上飛機就開始變态了,我告訴你啊,現在回了國了,在我們自己的地盤上了,我不怕你,我現在正式向你宣布,昨天我們的約定不算數,象你這麽反複無常,喜怒難平的人,誰受得了你呀!你讓開,我要下去,從今天起,我們各走各路!我高興讓他們圍着采訪又怎樣?我高興成為別人的利用工具又怎樣?我就高興上鏡頭上電視,你又能把我怎樣?讨厭!”
許小非眼見機艙裏的乘客越走越少,想回上海見父母的急切心情也益發的強烈起來,可這個男人卻擋着自己不說,還總是冷嘲熱諷的和她說話,這怎麽能令她不生氣呢?連同幾個小時前她受的那個冤枉氣一起,她索性把話痛快的全都說了出來,然後用力的要從他占據的座位裏擠出去。
何向飛聽完她說的話,沒有說話,眯起了眼睛看着她,眼神裏盡是讓許小非看得頭皮發麻的威脅眼神,她依舊揚着頭,不依不饒的要從他的長腿間擠出去。男人用力的捏住小非的手,沉默着僵持,下了狠心似的不讓她出去。
一時間,機艙裏的氣氛有些怪異,兩個人就這麽暗地裏較勁了一會,瘦弱的小非自然落敗,她咬着下唇,知道自己在力氣上比拼不過他,只好擡頭求助于一邊的空姐還有那幾位大領導,想讓他們過來幫忙說句話。
空姐們似乎對于這個暧昧加怪異的情況也不好插手,只是在一旁默默地看着,等着,将視線全都看向了那幾位政府要員,沒多久,整個飛機上的其他乘客都走光了,只剩下他們這對“怨偶”,按理說乘務人員在到了乘客下飛機的時候應該要全部清場的,可居然在這個時候誰也沒有動,沒有趕人,這讓小非有些意外。
那幾位随機護送的大領導此刻也互相面露難色的對望了一眼,權衡了良久,終于有位年長一些的上前勸道:
“要不就讓這位小姐下飛機吧,你的身體重要,我們車就在外面等着,等下還要送你去醫院做個詳細檢查……”他的話沒有能再說下去,因為他已經看到何向飛向他投過來的警告目光,他心下一顫,立刻噤聲,無話的退到了一邊去,對小非投去無能為力的眼光。
小非看在眼裏,簡直覺得眼前的這個無理取鬧的男人太不識好歹了,人家大領導能禮賢下士一樣的來關心他的身體,能對一個平民百姓如此照顧,這樣的福分簡直是他前世修來的,自己都沒福氣享受,他可倒好,居然還給人家臉色看,果然是個混球啊!
“喂,你怎麽可以這樣,人家那是關心你的身體好不好,耍什麽大牌呀!我警告你,現在開始,我跟你沒有任何關系,你憑什麽不讓我下飛機啊!你走開啦!”許小非眼見大領導的話對他都不起任何作用,驚訝于他的膽子不小外,心下不由得火冒三丈,操起手裏的手提袋就朝他的身前打去。
就在小非的手提袋落在何向飛的胸口上的那一剎那,機艙裏同時傳來好幾聲驚呼聲和倒吸一口的抽氣聲。
“啊,小姐,您不能這麽做的……”幾位站在他們附近的空姐還有那幾位大領導也都忙不疊的上前想要勸阻許小非做出如此“暴力”的動作,還沒等小非反應過來,何向飛的雙手已經緊緊的握住了她的手腕,他“蹭”地一聲站了起來,冷着臉對那些想要過來拉開小非的人掃了一眼,然後扭頭對身前還在不停反抗的女人沉聲道:
“誰說我們沒有關系,從昨天開始,你和我之間的關系永遠別想扯幹淨!走!”說罷,他拉着許小非的手腕,連頭也不回的大步流星的走出機艙,将一幹人等全都扔在一旁。
小非的手被他扯的極痛,她越掙紮,那個該死的男人就抓得越緊,小非終于忍不住手腕上傳來的痛感,不斷的拍着他的手,叫着:
“哎呀,你放開我,我自己會走,你弄疼了我!姓何的,你放開我,混蛋混蛋,我要告你非法人身傷害……你變态啊,你雙重人格啊,你聽見沒有,我讓你放開我……”小非被他拖着越走越遠,她的尖叫聲也開始變得隐隐約約,只是她話裏的那些意思卻全都一字不漏的聽在所有人的耳朵裏,令衆人不由得面面相觑的喃喃道:
“後生可畏啊!我還是第一次聽到有人敢這麽罵他……”
那幾位領導直到兩人的身影全部消失在他們視線裏的時候,這才想起來什麽,連忙湊在一起商量了一下,掏出手機,撥了那一串熟悉而又令他們很緊張的號碼,當電話接通的那一刻,那位幾人中最年長的要員立刻做出立正挺胸的姿勢,對着電話很恭敬的說道:
“是的,是的,他已經安全抵達首都機場……只是,只是,他不願意和我們去醫院檢查身體……因為他,他現在和一位小姐在一起……明白,明白,我會派專人跟着,保護他的安全無虞,請您放心……”
挂上電話後,他長舒了一口氣,有些無奈的搖了搖頭,低聲自語道:
“這還真是一家子……都那麽讓人摸不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