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2章 章
第 82 章
那當然是不能的，就算謝鶴雲想任性一把，連夜飛回春溪市看他新鮮出爐的女朋友，林小稻也沒空見他。
謝鶴雲垂着眼睛看盛開的綠貝母，等了一會，撥通視頻電話。
林小稻很快接起來，她走進房間，語氣如常打招呼：“喂，小鶴哥哥。”
謝鶴雲捏着那張便利貼，在指間轉來轉去，從這個角度只能看到林小稻的下巴和脖頸，鏡頭晃來晃去，他目光眨也不眨，不肯錯過，溫聲問：“到酒店了嗎？”
林小稻把酒店定位信息發給謝鶴雲，這是兩人的老習慣了，等放好行李和筆記本，目光這才挪回屏幕上，和謝鶴雲對上，“剛辦完入住，準備休息會。”
同事看林小稻在打視頻，和她比了個手勢，進洗手間收拾洗漱用品。
林小稻疲倦地趴在床上，枕着雙臂，罕見有點黏黏糊糊的情态，“今天是臨時出差，回家收拾完東西，差點沒趕上航班，好累啊。”
謝鶴雲仔仔細細打量着林小稻，貓兒般懶散，越看她越想見到真人，他按住心中沖動，“真要五天才能回？”
林小稻沒什麽精神，睜着一雙杏眼，透過鏡頭與謝鶴雲直視，困頓地點着頭，“說不定五天還回不來，今晚要和同事一起加班寫方案。”
“早知我遲兩三天回來，還能和你見一面。”謝鶴雲特別想抱抱她，目光如水，似要滿溢出來。
林小稻突然一激靈，她挺起身子，鄭重說：“小鶴哥哥，你可千萬別偷偷來給我什麽驚喜見面。我們是和省裏合作的招商引資項目，不止在春溪市，明天可能要去附近的縣市考察，連我自己都不知道接下來幾天的具體行程安排。”
謝鶴雲嗯了一聲，唇邊抿出笑意，直白地說：“不會的，我在家等你回來，想你。”
林小稻嘟哝着：“我也好想你呀小鶴哥哥。”
她醞釀了一大堆的話準備撒嬌，突然看到工作群的消息，小臉一垮，飛快說：“領導讓我們馬上去開會，你早點休息，明天再聊。”
謝鶴雲挂掉視頻通話，捏着便利貼看那句留言。
林小稻的字比小時候自然變化許多，由稚拙變為娟秀，他忍不住拿着筆在下面寫了個“好”字，兩種字跡居然有些微妙的類似。
他默默笑了會，靠在林小稻新買的小羊抱枕上，翻開看她随手擺在旁邊的書，看了十來頁，發覺她寫的備注和心得都比別人有趣些。
林小稻洗了把臉，叫上幾個出差的同事，一起去找領導。
看着她打完視頻的同事落在後面，悄悄問林小稻，“剛才和誰聊天呢？笑得那叫一個甜蜜。”
同事剛才只不小心瞥見一個清俊的模糊側臉，不似凡品。
林小稻表情很淡然，唇角卻抑制不住地慢慢揚上來，“男朋友。”
同事了然于胸：“就說你前段時間不對勁，每天精神抖擻的，果然是有情況，恭喜恭喜啊。”
林小稻笑笑：“謝謝，有機會請你吃喜糖。”
聽她這麽說，同事倒是相當意外，畢竟林小稻大學還沒畢業，剛剛過法定婚齡，還這麽年輕……
和領導商量完方案，林小稻和同事回到房間。
林小稻困得打了個呵欠，“今晚多半要通宵，我想點杯咖啡和吃的，給你也帶一杯？”
同事拿着筆記本出來，敲着鍵盤表達疑惑，“好啊，第一天就要熬夜加班，後面幾天還有的忙。這是個苦差事，小稻，你怎麽還巴巴的跟着來。”
這次出差原定人員裏面是沒有林小稻的，她聽說要到春溪市，才立刻主動和領導請示要跟過來出差。倒也不是為了躲謝鶴雲，在她的預想裏，是沒有告白失敗這一選項的，她多想當面看着謝鶴雲的表情啊，那肯定是值得永久紀念的一幕。
可這個項目實在是太難得了。
公司打算和當地省市合作開發産業園，如果項目規劃能成功落地，将會建設成為附近地區最大的物流中心。
林小稻的畢業論文就和這個方向有關，如果能跟下來，能為她提供好多數據支撐。而且她心裏一直有個小小的長期計劃，關于溪雲村，關于那片生養她的土地。物流中心的落地越靠近溪雲村越好，她偷偷在寫方案，有事沒事就向謝鶴雲請教，準備一點點打磨出來。
涉及到兩三年後離職的打算，做不得數，這些私人原因就不太适合和同事具體描述。
林小稻點開外賣軟件看夜宵，謹慎地解釋：“跟着前輩出來學習的機會很難得，還能完善畢業論文，當然不能錯過這個參與的機會。”
她剛要問同事想喝什麽，房門被敲響，宵夜和咖啡已經送到。
同事确定後拎進來：“這麽快？”
林小稻有點懵，手機屏幕停留在點單頁面，“我還沒下單。”
同事看到夜宵是附近酒店的外送，加上兩杯無糖美式，拆出來擺在桌上，笑着問：“不會是領導買的吧，摳門人居然也舍得大出血。”
林小稻翻着看上面的點單信息，抿了口咖啡，被苦得眉眼皺起來，“你試試，清心醒神。”
同事看林小稻的表情，瞬間明了，“你男朋友點的？”
林小稻：“嗯，他幫忙點的，我們吃完快點幹活吧。”
物流中心那事林小稻和謝鶴雲提了一嘴，他們謝氏就是幹基建發家的，謝鶴雲從中協調，第三天，謝氏集團春溪市分公司的人就參與進來。
林小稻出完差，剛好是周五，她沒和同事一起離開，打算回溪雲村陪奶奶過了個周末再回慶城。
……
一個星期後的周末，謝鶴雲在機場捧着束碎冰藍色郁金香，接到他風塵仆仆的女朋友。
林小稻如乳燕投林般，撲了好久不見的男朋友個滿懷。
她摟着謝鶴雲的腰，仰着臉看他，露出一張笑盈盈的小臉，“小鶴哥哥，我好想你，想不想我？”
謝鶴雲抱住她，“比你想我更想一點。”
某人在家裏樂不思蜀，要不是謝鶴雲來催，她還打算請了假，在家裏多待幾天。
自打林小稻搬進來同居，兩人已經許久沒有這麽長時間不見面。
林小稻見謝鶴雲還盯着自己，疑惑地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臉，“臉上有髒東西嗎？怎麽這麽看我？”
謝鶴雲摩挲着她的臉頰，在林小稻額心上親親，“嗯，第一次見我女朋友，是該好好看看。”
林小稻踮起腳，不甘示弱地親回去。
謝鶴雲垂下頭貼近她，林小稻摟着謝鶴雲的脖頸，輕輕抿了抿他的喉結，低聲說：“男朋友，我好餓。”
那瞬間謝鶴雲目光幽深得不像話，抱着林小稻的手一緊，感覺他的女朋友這段時間有背着他偷偷進修戀愛課程。
林小稻仰着腦袋得意地笑，誰叫他上次特意招惹她。
在人來人往的機場大廳，謝鶴雲縱是再有萬般出格的念頭，也須得克制住自己。
他定定看林小稻一眼，把她看得心虛了，才接過她的行李箱，往停車場走，“晚上想吃什麽？”
“先去學校，再回家。”林小稻抱着花，另一只手握住謝鶴雲，“我這次回溪雲村和奶奶聊了些事情，今晚你得抽空和奶奶視頻。”
花了兩三秒，謝鶴雲明白過來，他沉穩地點點頭，“好，奶奶一般幾點休息？”
林小稻聽謝鶴雲順勢改口，眼神骨碌碌地轉，瞥見他緊緊攥着行李箱的把手，方顯出一點不為人知的緊張來，扭頭就笑，“最好八點前。”
先到慶城大學，林小稻帶了些特産給幾位室友，順便将宿舍剩下的物品都清理走，下次再回學校應該就是畢業答辯，她靜靜注視着熟悉的桌椅和床鋪，仿佛看見一段溜走的時光。
穿着黑色呢大衣的謝鶴雲站在旁邊，面如玉色，身姿挺拔，與他手裏提着的花花綠綠大打包袋稍顯不和諧。
他低頭看了看時間，提醒林小稻，“走吧，該去找鵬子了。”
林小稻在群裏和室友們留了幾段話，然後拎着東西去燒烤店。
許久沒來，林小稻被從巷子深處到巷子口的排隊盛況吓了一跳，等排位的塑料板凳不夠用，門口還站着不少陸陸續續趕過來吃燒烤的客人。
她看了眼手機時間顯示，這才下午五點多，燒烤店剛開始營業。
林小稻拉着謝鶴雲，穿過人群，往店門口走。
服務員是這幾天新招的員工，不認識林小稻，拿着取號器過來詢問，“兩位客人是來吃我們家燒烤的嗎，目前前面還有90多桌，大概要等兩個小時。”
林小稻被排等位時間勸退，“我不吃燒烤，是過來找你們老板的。”
服務員愣愣的，“您找哪位老板？”
看着服務員去招待其他客人，林小稻站到角落裏，給鵬子打電話。
“生意這麽好，看來今天是吃不上燒烤了。”
“你出差前不是說想吃油焖雞嗎，我找了個秘方，回家給你做。”
“哇，我的男朋友好厲害。”
林小稻聽着通話提示聲，突然往後連退五六步，拉着謝鶴雲轉身，避開一個正在拍攝中的鏡頭。
謝鶴雲順勢摟住她，背身過去，擋住鏡頭，目光掃向鮮紅明亮的招牌，“溪雲村燒烤王”幾個大字閃閃發光，以及熙熙攘攘的大堂。
他給的那一百萬倒是沒白投，已經拿了一個季度的分紅，比起上次來，店內的布局更緊湊了些，規模更大，店裏面人聲鼎沸的，生意非常好。
鵬子每天都會在股東群裏丢上幾張營業照片，謝鶴雲大多數時間都沒空點開看，偶爾掃過幾眼利潤數據，不怎麽說話，仿佛賠錢賺錢都和他無關，其他投資者沒見過他，也不知他的身份。最捧場的是林小稻，她的朋友圈俨然變成溪雲村燒烤王宣傳大使。
謝鶴雲沒什麽表情地收回目光，手指有一下沒一下地敲着林小稻的腰，聽着她和鵬子打電話。
林小稻覺得有點癢意，用手指戳戳謝鶴雲。
謝鶴雲垂頭，手指老老實實抱着她，“嗯？”
林小稻目光狡黠，笑眯眯地說：“我聽好些客人都在問溪雲村是什麽地方，鵬子真的把當年的戲言變成了現實，我與有榮焉。”
謝鶴雲想起來一樁事，“鵬子前幾天說，他今年想回溪雲村拍個宣傳片，以後放在店裏播放。”
林小稻蹙起眉，顯然不看好鵬子的做法，“現在拍沒多大用處，溪雲村的環境太封閉，什麽都沒建起來，不适合旅游，也和燒烤形成不了聯系，過早的曝光反而會适得其反，不如先保留這份神秘。”
謝鶴雲淡淡提醒：“你等會勸勸鵬子，讓他別一時上頭。”
林小稻點點頭：“好，先讓鵬子保持住現在的客流量，再想其他的吧。”
就這麽一會，林小稻已經看到好幾撥拿着鏡頭的探店博主，熱熱鬧鬧地奔過來拍攝。
因為附近的大學生和租居民區的年輕人比較多，這幫青春蓬勃的自來水顧客每每呼朋喚友，又樂于在網上分享，溪雲村燒烤王很快在附近的居民區和大學城打響名頭。
開店的第一個月竟然就維持住了盈虧平衡，今年上半年各大平臺的好評推廣一茬接一茬，店鋪入選很多美食榜單，成了打卡網紅店。
林小稻起初還以為鵬子這是和謝鶴雲介紹的那位有資源的朋友合作，結果全是自來水。
最重要的燒烤食材和燒烤料品質優秀，口味上佳，再加上鵬子好說話，服務态度至上，身為店長每次都主動給人家打折，嘻嘻哈哈地陪顧客聊天，複購的顧客很多，好評如潮。
眼下他們已經在籌劃開第二家分店，林小稻當然無條件支持。
沒想到溪雲村燒烤王真被他給做了起來。
春風得意的鵬子把大小兩位股東叫進後院，要親自給林小稻和謝鶴雲烤東西吃。
林小稻看服務員老來找鵬子商量，他忙得前腳顧不上後腳，忙攔住他，打算把東西放下就準備走。
“你爸媽知道我回村裏，準備了些東西讓我給你拿過來，新打的棉花被和臘鴨臘鵝，還有奶奶給你拿的菜，都趁新鮮趕緊吃掉。”
鵬子搬完東西：“最近實在太忙，等下次我休假，挑個天氣好的日子，咱們去郊區踏青燒烤。”
林小稻，“沒問題，你先招呼客人，我和小鶴哥哥先走啦。”
鵬子送他們到停車場，看到謝鶴雲摟着林小稻的腰，又想起兩人始終沒分開過的手，和自然而然親昵的動作，什麽都沒說，默默退回店裏。
回到家已經将近七點，時間緊張，林小稻沒能吃上謝鶴雲親手做的油焖雞。
她從家裏帶了好多奶奶炒的半成品菜，只需要加熱就能吃。
兩人十分默契地各占一個竈臺，二十分鐘後，上桌吃飯。
林小稻看謝鶴雲突然擺起盤來，冷不丁抓住他的手指玩：“小鶴哥哥你是不是緊張啦？”
謝鶴雲驟然有點見家長的感覺，誠實回複：“很明顯嗎？”
林小稻太熟悉他的每一個表情和動作，謝鶴雲這樣緊張的時刻值得拍照紀念，所以她舉起手機拍照，并且賣了個關子。
謝鶴雲看時間已經是七點半，撥通林奶奶的視頻通話。
他從沒覺得等待聲這麽難熬，直到屏幕出現光影。
謝鶴雲忙道：“奶奶。”
林奶奶在看電視，她拉亮燈，“是小鶴呀，你接到小稻了嗎？”
林小稻讓謝鶴雲切換鏡頭，對準桌面上的飯菜，“奶奶，我早到家了，和小鶴哥哥在吃飯呢。”
背景音裏炮火連天。
林奶奶看一幾眼電視屏幕，再看一眼鏡頭，絮絮叨叨地說：“太晚了，你們以後要早點吃飯，現在年輕人好多腸胃有毛病的，都是因為不好好吃一日三餐。”
林小稻給謝鶴雲夾了筷他愛吃的酸辣藕丁，“今天去了好多地方，還見了鵬子，回來晚就吃的晚。”
林奶奶長長的哦了一聲，專注看打鬼子。
謝鶴雲将鏡頭切回來，“小稻，你去把一次性手套拿來，剝小龍蝦吃。”
林小稻乖乖放下筷子，她在廚房磨磨蹭蹭五六分鐘，覺得時間差不多才回來。
謝鶴雲和林奶奶已經沒聊天，他在專注吃飯，奶奶那邊只聽見電視劇的片尾曲。
林小稻好奇，“你和奶奶偷偷聊了些什麽？”
謝鶴雲：“沒聊什麽。”
林小稻用懷疑的目光看向他。
桌子底下，謝鶴雲握住林小稻的手，他沒說謊，關于正題一點沒聊。
他更想讓林小稻也聽見。
謝鶴雲喝了口水，鄭重說：“奶奶，我和小稻在談戀愛，身為她的男朋友，她的兄長，以後我會愛她、護她，請奶奶放心把小稻交給我。”
林小稻一口菜嗆在喉管，咳得臉紅，他一本正經的說話，好像在求婚。
電視劇結束，林奶奶關掉電視，失去背景音，通話陡然安靜下來。
謝鶴雲正襟危坐，等着林奶奶的回答。
林奶奶注視着鏡頭裏的年輕男人，以及旁邊緊緊挨着他的林小稻，她視力不好，看不清兩人的神情。
但是林小稻在家裏和她提起這事時，話裏仿佛藏着甜滋滋的蜂蜜水，眼底盛着淺淺湖水似的笑意，笑容明媚。
“小鶴，小稻這孩子一直受你照顧，這麽些年下來，她的性格脾氣你都了解，以後就麻煩你多費心，有什麽事，多教教她。明年過年，再和小稻一起回村裏來看看。”
謝鶴雲呼出一口濁氣，語氣穩重可靠：“您放心。”
挂掉電話以後，女朋友心甚悅，擦幹淨嘴巴，給了謝鶴雲一個輕輕的吻。
謝鶴雲：“別來招我，還想不想好好吃飯了？”
林小稻乖乖坐回去，“那你吃這個，奶奶的拿手菜。”
……
變成小情侶的生活，相較以往，好像也沒發生什麽很大的變化。
謝鶴雲不再滿足于将人撈在懷裏當抱枕，頂多就是平常多了些親密的小動作。
像兩只止不住親親碰碰的小動物。
林小稻樂在其中。
“石頭剪刀布，輸了的人做午飯，不許耍賴。”
“……怎麽又是我。”
林小稻不可置信，瞪着自己的手掌，像是沒辦法理解自己五局五負的手氣。
謝鶴雲拍拍她：“我去吧。”
林小稻拿着小貓圍裙，搶先進屋，“上次去飯店吃到的那道鮮蝦豆腐煲還沒來得及複刻，讓我去試試。”
林小稻利落地備完菜，剛把大蝦下了油鍋，抽油煙機呼呼工作，熱氣奔騰。
手機驟然驚響，領導找不到人，一通電話直接打過來，催着林小稻要季度數據，原定下下周需要的東西被提前到現在。
林小稻沒有辦法，只能關了火，把謝鶴雲叫出來接手，“小鶴哥哥，蝦剛下鍋，調味料還沒放，菜譜馬上轉給你，我去處理下工作。”
謝鶴雲聽她細心叮囑的勁，把她推出廚房：“我知道了，你放心去工作。”
林小稻便拿着筆記本，坐在茶幾前，飛快和同事修改數據表。
等弄得差不多，準備将最終數據傳給領導，她也嗅到了廚房傳來的香味。
“謝鶴雲，好香啊。”
“收拾收拾，準備吃飯。”
話音未落，林小稻突然聽到門鎖咔的一聲轉動。
指紋讀取成功的提示聲響起來，大門被打開。
一對中年夫婦走進來，和呆呆望向門口的林小稻面面相觑。
林小稻看着曾經若幹次出現在朋友圈裏，王茵女士的臉，發出無聲的爆鳴。
這一定是來自老天爺的報複。
謝鶴雲前腳見奶奶好歹是視頻，怎麽到她這裏就是沒有一點點防備，她身上穿着紫色的娃娃睡衣，頭發兩天沒洗。
等回過神時，方才的數據框裏已經被她按下一長串錯亂字符，她面色鎮定，實則手忙腳亂地删掉，然後站起來，用盡平生最大的鎮定，客氣地笑了笑。
“叔叔阿姨，你們好。”
王茵先反應過來，和謝堯一同走進來，“你們都在家呀。”
林小稻僵笑着，一時沒懂王茵的話，恨不得跑到廚房将謝鶴雲拖出來。
仿佛聽見林小稻心內的吶喊，謝鶴雲拿着鍋鏟走來，“爸媽，你們怎麽來了？”
王茵看到謝鶴雲的打扮，笑了笑，“了不得，我兒子最近不回家，原來都在當煮飯公。”
謝堯表情也特別嚴肅，背着手走進來，沒看謝鶴雲，先打量一番林小稻，“ 這就是小稻吧。”
眼下這場景實在太尴尬，林小稻比畢業答辯還緊張，拘謹地說：“謝叔叔好，我是林小稻。”
想起謝鶴雲每次提起父母的态度，林小稻的心跳得奇快，看着他的爸媽，渾身猶如被冰凍住，僵硬無比，說話聲音帶着顫抖。
王茵挽着丈夫的手，輕聲埋怨：“叫你別這麽嚴肅，小心吓到小稻。”
謝堯大馬金刀地坐下，“我嚴肅嗎？”
下意識并攏雙腿站直的林小稻：……
王茵搖搖頭，拉着林小稻，和藹地說：“別管你謝叔叔，他在外面擺譜慣了，咱們在家才不慣着他。”
林小稻求救的目光屢屢看向謝鶴雲，謝鶴雲爸媽的畫風和她想象的完全不同。
謝鶴雲走到她身邊，拍拍她的手臂，“小稻，茶櫃裏有茶，我爸爸喜歡喝普洱，給媽媽倒杯溫水。”
林小稻點點頭，飄着去找茶。
王茵橫了謝鶴雲一眼，拉住林小稻，笑眯眯地說：“老早就想見你，謝鶴雲一直攔着，不讓我們過來。這回終于碰巧遇見了。”
林小稻呼吸紊亂，捏着悄悄伸過來的男朋友的手，緩緩鎮定下來，“前段時間忙着出差，是我該主動上門拜訪您和叔叔的。”
王茵注意到這兩個年輕人暗地裏的小動作，笑容更燦爛，不容分說地将禮物塞給林小稻，“碰巧前幾天逛街買了條項鏈，适合你們年輕女孩子，送給我們小稻當見面禮。”
真的是巧合嗎？
林小稻的心起起伏伏的，似乎終于弄清楚王茵的态度，“謝謝阿姨的禮物。”
王茵：“喜歡就快戴上試試。”
“我來幫你。”謝鶴雲拿過絨面盒子，親手給林小稻戴上項鏈。
林小稻捏着那枚水滴形的鑽石，放松下來，“好漂亮的項鏈，我很喜歡，謝謝阿姨。”
王茵滿意地笑：“小稻，去給你謝叔叔泡杯茶，我去看看你們中午準備吃什麽菜。”
等到了廚房，謝鶴雲把鍋裏的菜盛出來，無奈地說：“我說王女士，你和老謝來的時候能不能提前和我預告下，還有別表現得這麽明顯，差點把小稻吓跑。”
王茵袖手看着兒子收拾廚房，沒有半點要幫忙的意思，“這都是因為你藏得緊，去年都要在人家家裏過除夕了，還不讓我們親眼見見人。”
上個星期大半夜的，王茵和謝堯已經睡下，兒子莫名其妙給家裏來了通電話，只通知說他和林小稻現在正在戀愛，說完就挂，不給父母提問的時間。
他們夫妻二人在家裏等了一個星期，沒等到謝鶴雲領人回家，終于決定主動出擊。
上次來兒子的這個房子，還是十幾個月以前，謝鶴雲剛入住，跟個裝修精良的樣板間一樣，沒什麽生活氣息。
如今布局沒怎麽變，卻多了些零零碎碎的小玩意，沙發上的小說，牆角的小鹿擺件，被兩個人的生活痕跡染的明明白白。
謝鶴雲往外看了看，老謝獨自坐在沙發上，林小稻正在泡茶。
他擔心老謝會為難林小稻，打算出去陪陪她，“家裏那麽多照片，不夠你們看的？”
“小混蛋，十年前的照片和現在能一樣嗎。”王茵擰了把兒子的手臂，不滿道，“所以我和你爸只能親自過來，不光是我們，你爺爺奶奶姥姥姥爺也很好奇，差點一起跟過來。”
一大家子的好奇心都很旺盛。
謝鶴雲揉揉眉心，“你們別逼小稻，等我問問她，什麽時候願意跟着我回家。”
王茵一聽就來氣：“林小稻還是個小姑娘，我逼她幹什麽，你呀就是想太多。”
林小稻給兩位長輩遞上溫水和茶，進廚房多炒了幾道菜，讓謝鶴雲陪着父母聊天。
他覺得王女士和老謝沒什麽好陪着的，不如待在廚房給林小稻打下手。
用過非常和諧的午飯，聊了會天，王茵和謝堯起身離開，他們兩人真是打算來看看林小稻就走。
走前王茵還握着林小稻的手，深感聊兒子小時候的糗事是打開和未來兒媳婦聊天的好鑰匙。
目送老謝開車離開，被迫回憶兩小時黑歷史的謝鶴雲當即翻臉，删除密碼鎖上父母的指紋，只保留了他和林小稻的。
謝鶴雲試圖恐吓林小稻：“別那麽相信王女士，小心她哪天把你賣了。”
林小稻才不信他，牽着謝鶴雲的手在樓下散步，“叔叔阿姨和我想象的一點也不一樣。”
王茵女士實在是位很好的母親，溫柔和藹，善于傾聽，謝堯表面看着嚴肅，實際從不打斷妻子和兒子說話，還在王茵的示意下，努力對林小稻釋放善意。
謝鶴雲的确就該有這樣開闊又包容的父母。
聊天時就像是深交多年的朋友，毫無負擔地讓她吐露心事。
讓做好迎接支票羞辱的林小稻很遺憾。
謝鶴雲似乎看穿她的心思，威脅性地瞪了她一眼，“沒看到日思夜想的五百萬，覺得很失望？”
林小稻故作嘆氣，“小鶴哥哥，你這人真是缺乏情趣。”
正好的陽光不偏不倚落在林小稻臉上，照得她眼睫金黃，瞳孔泛出炫目的暖色，是稻浪的顏色。
謝鶴雲不斷想起多年以前和父母吵架的情景，聲嘶力竭的王女士，暴跳如雷的老謝，他們生氣厭惡的臉已經在時間長河裏變得模糊。
他突然忘記是從什麽時候開始，和王女士老謝的關系變得和緩，他開始放棄某些執念，不再試圖和父母對着幹。
無法具體到某一時間點，
大概是他從溪雲村回來以後吧。
謝鶴雲想得出了神，林小稻喊他兩次，他都沒什麽反應。
林小稻終于憤怒地叫他名字：“謝鶴雲。”
謝鶴雲目光溫柔，“嗯？幹什麽？”
林小稻瞬間火氣全消，目光閃爍着笑意，“你快看，好可愛。”
謝鶴雲看到那個坐在秋千上，吃比她人還要大的棉花糖的小朋友，突然想到個好主意，用一種誘哄小孩子的語氣問：“小稻，想不想看我小時候被王女士扮成小女孩的照片？”
林小稻眼睛發亮，狠狠點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