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章
第 71 章
接下來一周。
林小稻忙着期中結課，順便忙裏偷閑撰寫并完善她的追鶴計劃，為此下載多個軟件，潛心學習。
并偷偷給文檔起了個名字——如何捕捉一只很喜歡的鶴之林小稻版專用指南。
她想明白了，既然喜歡謝鶴雲就要努力嘗試一把。
謝鶴雲說過，做人要勇敢，她深以為然。
比如把他變成林小稻的男朋友也是勇敢的一種行為。
林小稻是個行動派，寫完初版指南後，準備進行第一步實驗，請謝鶴雲吃飯。
她做足功課，拿出寫學期論文的百倍認真，翻看各種熱門戀愛攻略和點評，迅速建立起辨別各種明廣暗廣的本領，終于得出一條最重要的結論。
越是花裏胡哨的活動，越是費錢。
這就不太合适了，凡是費錢的活動，林小稻一向敬而遠之。
林小稻根據自己情況調整攻略，認為外面吃飯都太貴，投入産出比相當不匹配。她考察慶大八大食堂後，準備請謝鶴雲吃小食堂的稱量菜，品種齊全，口味繁多，容納川魯淮粵及食堂菜等九大菜系，比自助餐劃算。
她興致勃勃約了謝鶴雲。
謝鶴雲欣然應約。
林小稻結束上午最後一節課，回到寝室放東西，為表她的鄭重，特意換了身明亮的裙子。
室友們看林小稻居然在意起穿着來，追問出來她要和小鶴哥哥去約會，紛紛給她出主意。
孫菲雪會化妝，叫其他室友按住林小稻，給她修眉化妝。
“我們小稻也是個小美人坯子，瞧這麽一打扮，多好看。”
林小稻總覺得眼睫毛上壓着東西，黏黏的不舒服，想拿手指去揉揉。
孫菲雪抓住她的手腕，“這是睫毛膏，一搓全都毀了，你忍忍。”
林小稻不敢眨眼，努力瞪着，看鏡中顯得陌生的自己，眼皮上□□色閃片亮亮的，鏡中人咧着嘴傻笑。
“好神奇，菲雪你好厲害。”
孫菲雪收起化妝刷，捏着林小稻的下巴欣賞自己的成果：“今天時間緊迫，還沒來得及給你貼假睫毛。快點拿下謝鶴雲，争取這學期結束前，我們能吃到謝校草請吃的飯。”
林小稻很有信心：“一定沒問題！”
室友們催她，“別讓謝鶴雲等急了，快去吧。”
意外卻陡然到來，打斷林小稻的步調——
她剛準備出門就接到春花嬸嬸的電話。
林奶奶意外暈倒，已經被送去醫院，春花嬸嬸讓林小稻抓緊時間請假回來。
林小稻連忙去找輔導員請假，又和室友說明情況，請她們上課時幫忙在任課老師那裏請假。
她整個人腦子完全懵掉，全憑着一股要回去找奶奶的念頭驅動。
不知道自己往行李袋裏裝了些什麽，機械收拾完桌面上的東西，抓起身份證和手機就走。
下樓的時候，林小稻渾渾噩噩的，沒發覺謝鶴雲已經在樓下等着。
還是他一把提過行李，冷靜問：“回去的票買好了嗎？”
林小稻看到他過來，眼睛飛快紅了，“我已經買好火車票。”
謝鶴雲面龐冷肅，拉開副駕駛車門，然後俯身給林小稻系上安全帶。
他自己上車，看着後視鏡，啓動車輛：“退掉火車票，我們坐飛機過去。”
林小稻聽他的，立刻退掉車票。
她還有幾句話想問，不過被謝鶴雲的一通電話打斷。
謝鶴雲看了眼來電人名字，接起來，和對方簡單交代幾句話。
林小稻很快聽明白過來，謝鶴雲已經聯系好省裏的醫院，将奶奶從鎮上的診所轉到大醫院。
等他打完電話，林小稻安了安心：“你怎麽知道的？”
謝鶴雲摸摸她的頭：“我在食堂沒等到你，給你打電話，你室友她們告訴我的。”
林小稻哦的一聲，低下頭，忍不住胡思亂想，給春花嬸嬸打電話過去，響了好久，她沒接。
謝鶴雲看林小稻惶恐不安的樣子，把手機給她，溫聲說：“小稻，幫我值下機。”
林小稻拿過他手機，幹瞪着眼，“我不會值機。”
“我教你。”碰上紅燈，謝鶴雲轉頭過來告訴她，怎麽點開軟件，找到值機選項，然後把身份證報給她。
林小稻看他買了兩張機票，詫異地問：“你要陪我去看奶奶嗎？”
謝鶴雲雲淡風輕：“我最近剛好閑下來，于情于理，該去看看林奶奶的。”
林小稻手忙腳亂地按照頁面提示值機，越心亂越出錯，輸錯好幾遍自己的身份證號。
謝鶴雲給她遞了兩顆話梅糖過去：“別慌，距離起飛還有兩小時。”
話梅糖很酸，謝鶴雲放着用來提神的，林小稻龇牙咧嘴地嚼碎囫囵吞下去。
酸勁過去，手漸漸不抖了，林小稻弄完，把手機還給謝鶴雲。
慶城的交通一向糟糕，謝鶴雲不急不躁地踩着剎車。
春花嬸嬸回過來電話，告訴林小稻奶奶已經被接到省裏，讓她回去路上小心。
林小稻記下來醫院地址，再三謝過春花嬸嬸和大樹叔叔的幫忙。
謝鶴雲讓她抱着自己的手機：“我安排了人在林奶奶旁邊照顧，要是有什麽新動态，他會通知我的。”
林小稻一手緊緊握住手機，另一只手捏着安全帶：“小鶴哥哥，其實奶奶去年就腰痛得受不了，晚上疼得睡不着，我勸她不要下田幹活，可她不肯，說要給我再攢點錢。”
她絮絮叨叨的，責怪自己，前幾年忙着學習，沒法多關心奶奶，給她幫忙。
“這次她都暈倒了，還要春花嬸嬸他們瞞着我，擔心耽誤我學習。”
林小稻說着說着，眼皮不受控制地抖起來，淚如滾珠落下。
謝鶴雲拿了紙巾遞給她，“小稻，你別自己吓自己，林奶奶會沒事的。”
在和謝鶴雲往來的信中，林小稻從來是報喜不報憂，只挑好的說。
她筆下的溪雲村越來越像虛假的田園詩歌。
但是謝鶴雲經歷過那時的夏天，僅僅是窺見其中一角，他也明白，生活怎麽會突然變得那麽容易。
況且，林小稻讀的寄宿制初高中，初中每周回家一趟，高中一到兩個月才能在家裏待一天。
和林奶奶匆匆見個面又要離家。
家裏全靠林奶奶獨立支撐。
林小稻心中忐忑，實在沒法安定下來，越想越覺得情況不好，淚珠子止都止不住，不一會就雙眼紅腫，眼睛裏充滿紅血絲。
謝鶴雲沒辦法，讓小稻翻到他微信裏剛剛聯系過的李一冰。
“他就在醫院，守在林奶奶身邊，你給他打個語音電話問問情況。”
謝鶴雲伸手握住她的手，溫聲安撫她：“奶奶身體底子好，要是有病咱們就積極治，沒什麽大不了的，小稻，別讓奶奶看到這麽喪氣的一面。”
林小稻用力擦掉淚水，輸入謝鶴雲告訴她的密碼，找到李一冰打過去。
李一冰電話裏說林奶奶正在睡覺，舉着手機讓林小稻看了看奶奶。
四個小時後，謝鶴雲和林小稻下了飛機，兩人打車直奔醫院。
林奶奶還沒醒，幹枯的手臂正挂着葡萄糖，睡容平和。
林小稻看得心頭一軟，抱着林奶奶沒打針的手臂，蹭了蹭臉。
醫生說林奶奶主要是營養不良，再加上身體勞累，心神一松懈，人就倒了。
等她身體睡飽，人自然就能醒過來。
春花嬸嬸也跟着來到醫院，拉着謝鶴雲和林小稻說，自從林小稻不在家裏，老人家平常吃的簡單，就糊弄糊弄自己，經常兩個饅頭吃一天。
這回讓他們兩人好好勸勸林奶奶。
林小稻心裏堵得慌，羞愧自責，這些事情，林奶奶不說，她竟然也沒注意。
奶奶已經這麽瘦小了，窩在厚實的被子裏，有種被壓得喘不過氣的感覺。
春花嬸嬸看天色不早，等會沒回鎮上的大巴車，說完就要走。
謝鶴雲跟着春花嬸嬸出去，加上她微信，當場給她轉了五萬塊錢過去，“這錢您拿着，平常幫我看着點奶奶，沒事往她家裏送送肉，買點牛奶和補品過去，每個月您拿一千塊，就算是我麻煩嬸嬸的跑腿費。”
春花嬸嬸被這麽多錢吓到：“跑腿費哪用這麽多，我和大樹平常溜達着就能過去。”
謝鶴雲認真道：“這錢不白拿，我還有事得麻煩您。一是把所有支出都記個賬，每月都得發我看，要是錢沒了我好繼續轉。二是像平常田裏需要請人幫忙，要請機器的，就從這裏出，讓奶奶盡量少下田幹活。三是林奶奶家裏有事，您就及時通知我，每個月最好能拍些奶奶的視頻發我。您要是能答應我，這一千塊錢，您拿着放心，我也放心。”
他說得詳細，春花嬸嬸明白，這一千塊活很零碎，不太好拿。
這麽想着，春花嬸嬸拿着更放心了：“好，以後林奶奶的事，你就放心交給我。”
謝鶴雲算過，春花嬸嬸那個小賣部，每個月最多賺兩千塊錢，三千塊錢頂天了。這一千塊的額外收入，對春花嬸嬸一家來說，算是很大一筆，而且每個月給林奶奶買吃的喝的，也會從小賣部走，每個月實際能拿一千三四。
這一切都是為了确保春花嬸嬸能盡心盡力照顧林奶奶。
春花嬸嬸感慨：“小稻他們遇到你真是有福了。”
謝鶴雲叫人把她送上大巴車：“您回家路上小心。”
春花嬸嬸走到車門口，又返回來：“小鶴，橘子住院的事情，我聽小稻說了，也是你幫的忙，我想當面感謝你，救了我們全家人的命。”
謝鶴雲默認，“橘子很可愛。”
晚上，林奶奶終于醒了過來，一醒來就說要回家，她自己的身體自己最清楚。
謝鶴雲不放心，要林奶奶在醫院再住幾天，先做個全身體檢。
還有她腰痛的毛病相當嚴重，也要做個理療才好。
林奶奶一聽全身體檢要大幾千，當即就不願意，要熬夜趕車回家。
林小稻和奶奶險些吵起來，在旁邊生悶氣。
最後還是謝鶴雲勸的，他把這次回來買的機票拿給林奶奶看：“體檢費也就是我和小稻趕回來的機票錢，這還不算住宿和吃飯的各種費用。您現在心疼錢不做，小稻和我還得繼續擔驚受怕。要是身體真有什麽毛病，早發現早治療少花錢。”
林奶奶同意了。
第二天全身體檢做出來，林奶奶畢竟年紀到這裏，身上各種毛病冒出來，但是惡性病急性病是沒有的。
醫生開了一大推養病的藥。
幸好是虛驚一場。
林小稻拿到奶奶的體檢報告，抱着謝鶴雲大哭了一場，把他胸前的衣服都哭濕了。
她擦幹眼淚，進去病房，笑着給林奶奶洗水果。
“奶奶想吃點什麽？蘋果梨子香蕉，還有冬棗又脆又甜，你多吃點。”
林奶奶躺着看電視：“小稻給我削個梨子吃吧，嘴裏有點幹。”
謝鶴雲換了身衣服，拎着買的飯菜進來。
“空腹做的體檢，奶奶餓了吧。小稻，快扶奶奶起來吃飯。”
林奶奶跟前好久沒這麽熱鬧，她看看小稻，又看着謝鶴雲，“嚯，我才注意，小鶴都這麽高了，得有一米九了吧。”
謝鶴雲擦幹淨餐桌，把飯遞給奶奶：“離一米九還差幾厘米。”
林奶奶點點頭：“你們家基因好，個子高，小稻這點随我，有點矮，剛過一米六。”
林小稻抗議，嚴重申明她的身高，“奶奶我一米六二。”
林奶奶給他們倆夾菜，“再多吃點，争取長到一米六五和一米九。”
謝鶴雲看她沒怎麽吃飯，淨顧着夾菜，把雞腿夾回去：“您才是該多吃點，我聽說您在家裏不好好吃飯來着。”
他板着臉，人氣質就變得冷冷的，林奶奶如今看着有點怕他。
“我到這個年紀，活一天就多賺一天，少吃點飯，給國家節省點糧食。”
“奶奶，你又說這種話！”
謝鶴雲慢悠悠地說：“您看，您說這種話，連小稻也要生氣，以後得好好吃飯。”
林小稻更直接，舉着雞腿遞到奶奶嘴邊。
林奶奶咬了口，自己接過去吃：“我這麽大年紀了不會吃飯，還要你們勸我吃飯？”
謝鶴雲看林小稻：“小稻，你覺得呢？”
林小稻思考完：“我覺得小鶴哥哥說得對，您就應該多吃肉，少吃點饅頭，春花嬸嬸以後會好好看着您的。”
自從孫女離開溪雲村以後，餐桌上她一個人，做再多的菜也沒人吃，林奶奶就随便對付兩口，有林小稻和謝鶴雲在跟前，林奶奶覺得這頓飯有滋味起來，笑眯眯看着他們兩人打鬧。
在醫院待了将近一個星期，林奶奶每天做完理療都會在外面溜達兩圈，主要找醫生護士打聽她的住院費用，
謝鶴雲提前和他們說過，所以她們都會林奶奶守口如瓶。
但是林奶奶是個多麽堅持的老太太，她趁着林小稻和謝鶴雲去外面買換洗的衣服，找住在隔壁病房休養的老姐姐打聽出來了。
她們住的都是VIP貴賓房，一聽一天要花好幾千，她說什麽都不肯繼續往下住。
誰的話都不聽，誰說的話都沒有嘩嘩流出去的錢好使。
林奶奶立刻行動起來：“我的老天爺，住這幾天的錢，幹一年都掙不回來。你們兩個人都要回去讀書要工作，別守着我。我也要回去，家裏的豬和雞鴨鵝都等着我回去喂。”
謝鶴雲頭疼：“您照顧好自己才是正經事，要是身體再出問題，我和小稻又要趕回來。”
林奶奶是個老頑固，相同的話術勸不動第二次，要趕着走。
謝鶴雲探探林奶奶的口風，“奶奶，你覺得住到城裏怎麽樣，我在這邊認識幾個朋友，可以幫忙照顧你。”
林奶奶皺眉，數出好多缺點：“太大了，車又多，空氣沒有村裏好，說話我都聽不懂。”
謝鶴雲換個說話：“那慶城呢，我和小稻都在，可以在小稻學校附近租個房子，她打個申請就能回家和您一起住，方便照顧您。”
林奶奶依然拒絕：“我現在腿腳硬朗，不需要人照顧，再說老朋友都在溪雲村，溪雲村才是我的根，離不開他們。我現在手裏有些錢，足夠養老，你們就放心在外面發展吧。”
謝鶴雲早知就是這樣的結果，還是忍不住想再勸勸林奶奶。
林奶奶搶先拿出身份證，遞給謝鶴雲：“小鶴，你幫奶奶去辦出院。你不幫我，我就自己去辦。”
林小稻要接過去：“我去。”
林奶奶堅持：“你不認識路，讓小鶴去辦。”
謝鶴雲看出點什麽，接過林奶奶的身份證，“我去吧，小稻，你陪奶奶說說話。”
等謝鶴雲出了病房，林奶奶立刻問林小稻：“這次我住院是你出的錢，還是小鶴花的錢？”
林小稻給奶奶削蘋果：“小鶴哥哥。我出來得急，沒帶銀行卡。”
林小稻最害怕電信詐騙，存錢的銀行卡沒綁定手機。
林奶奶從枕頭底下拿出一張存折，“你去把錢取了，還給小鶴。”
林小稻一看就知道這是奶奶存養老錢的存折，“我手裏還有點錢，到慶城後會還給小鶴哥哥的。”
林奶奶塞給她：“這才幾個月，你打工能賺多少。”
林小稻不肯要，“我暫時沒有那麽多，可以慢慢還，這是您的養老錢，我不動，您自己留着。”
林奶奶語重心長：“小稻，我們家已經欠小鶴太多，和他們非親非故的，不能太依靠他。”
林小稻點點頭，将蘋果一分為二，給奶奶分了一半，自己拿了一半。
她小心些咬到蘋果核，有點苦澀。
林奶奶繼續說：“還有我想着，這次回慶城，你要主動去看小鶴的爸媽，小鶴這次過來，瞞不住他們，好好給叔叔阿姨賠罪。不管人家态度怎麽樣，你都要恭謹，以後都要記着她們對你的好。”
林小稻乖乖點頭：“奶奶，我知道的。”
祖孫兩人說完話，林奶奶開始收拾起東西。
林小稻出去找東西，看到謝鶴雲就靠着病房牆邊，對着手機屏幕回消息。
他唔得一聲，“和奶奶聊完了？”
林小稻不知道他什麽時候回來的，有沒有聽到剛才她和奶奶說的話，點點頭，“出院手續辦完了嗎？一共花了多少錢？”
謝鶴雲手指點點她，似笑非笑，到底沒有回答林小稻的問題，進病房去了。
下午沒什麽車，即使到了市裏也回不了溪雲村。
謝鶴雲便讓李一冰親自送林奶奶回村裏。
然後他和林小稻飛回慶城。
回慶城的飛機上，林小稻睡着了，她枕着謝鶴雲的肩膀，在睡夢中在落淚。
謝鶴雲撫過她的臉，在她額頭上落下輕輕的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