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章
第 24 章
這件短袖是付宇最喜歡的ip聯名款，在國內限量發售，他熬了一通宵沒搶到，要是知道這件衣服不僅進過臭烘烘的豬圈，被已經進肚的二毛啄過，現在還染上了油手印，非得沖到溪雲村來找林小稻算賬不可。
謝鶴雲心裏想到付宇的反映，思緒不免短暫飛回慶城，付宇和林小稻性格相似，一樣臭屁，說不定能成為好朋友。
算了，還是別讓他們認識了，光是應付林小稻一個人就已經讓謝鶴雲精疲力盡。
想到兩個人在耳邊叽叽喳喳的模樣，謝鶴雲就覺得頭痛。
林小稻自以為小心地瞄着謝鶴雲衣服上顯眼的油印，手藏在身後，悄悄在抹布上蹭幹淨。
她抿緊嘴，後知後覺地想，他是不是很喜歡這件衣服，第一次見謝鶴雲，他好像就穿的這件衣服，油污該怎麽洗來着？
她臉上糾結，閃過各種後悔神色，這一切都落在謝鶴雲眼底。
他難得心平氣和，臉上一點陰沉也沒有，就像是沉靜的潭水，帶着涼意，望不到底，因沉靜而可靠。
他撂下衣服，認真看林小稻兩眼，給她找了張紙，“先擦擦你的臉。”
林小稻胡亂抹了抹臉，昂着頭看他，“好了嗎？”
謝鶴雲突然伸手過來，掌心落在她臉上，擋住她的視線。
林小稻被吓得渾身一抖，心想這件衣服這麽重要嗎，完了完了，謝鶴雲看起來好兇。
她像只被吓呆的鹌鹑，傻傻看他，感覺他的手指落在眼皮上，慌亂閉上眼。
“好了，去做飯。”
謝鶴雲輕松地說，他輕輕一吹，将指尖的紙屑吹走。
Advertisement
林小稻茫茫然，最後說：“謝謝。”
“那你的衣服怎麽辦？”
謝鶴雲坐在竈臺後面，竈膛裏的火光，時明時暗，在他因為深思而顯得越發認真深邃的臉上跳躍，光影暧昧，偏愛骨相優越的人。
他有條不紊地從後面的柴火堆裏拿出草把，放進竈膛裏。
“反正也不差這一件。”
上一件短袖上面的痕跡，還沒洗幹淨呢。
林小稻想得開，與其煩惱現在，不如幹飯要緊。看謝鶴雲已經将火燒起來，于是歡歡喜喜去做飯。
鐵鍋裏煮的臘肉，有股獨特的鹹香味道，像是在柴火裏熏制出來的松木香和油脂香，萦繞在廚房裏，勾得謝鶴雲饞蟲起來了。
或許這味道來自于林家腌制肉品的祖傳秘方，得好好問問林奶奶。
林小稻人矮，只能踩着小板凳炒菜，她拿鍋鏟的動作頗有架勢，面容嚴肅。
謝鶴雲時不時看她一眼，擔心她倒栽進鍋裏。
片刻後，她切好菜，拿了一片臘肉過來，伸到謝鶴雲嘴邊，“吃。”
剛煮出來的肉，還是熱乎乎的，她嘴裏發出呼呼吹氣的聲音，小表情有些可愛。
肥瘦相間，晶瑩剔透。
謝鶴雲喉頭滑動幾下，默默吃下去。
林小稻喜滋滋的，自己也偷吃了好幾片，眯起眼笑起來，繼續洗鍋炒菜。
謝鶴雲眼皮跳了好幾下，眼睜睜看着林小稻往鍋裏面狠狠放幹辣椒段。
她邊放邊喃喃自語：“好像還不夠辣。”
難道林小稻聞不到那股嗆鼻的辣味嗎？
快要把他熏過去了。
謝鶴雲揉了揉發癢的鼻尖，冷靜阻止她，“林小稻，今天晚上我們只吃炒辣椒嗎？”
林小稻搖頭，“當然不是！”
她停下動作，扭頭看謝鶴雲，突然明白過來，直白地問：“謝鶴雲，你是不是不愛吃辣椒？”
謝鶴雲點頭，仿佛不經意提了一句，“吃了胃痛，你和林奶奶很能吃辣？”
林小稻立刻“啊”了一聲，安慰謝鶴雲，“別着急，等我挑出來！”
她才想起來，奶奶說過的，小鶴哥哥是從慶城來的，飲食習慣不像溪雲村的人，做飯要清淡一點。
謝鶴雲的眼神瞬間變得柔軟，看起來就像漂亮的豹子不經意間露出柔軟的肚皮。
只不過，他一會就開始盯着林小稻，眉頭緊鎖。
林小稻手忙腳亂的，有和她年紀相符地腼腆和慌亂，“奶奶不常讓我做飯，說我太會自由發揮。”
謝鶴雲往她手邊五花缭亂的調料望過去，“看出來了。”
怪不得林奶奶臨走前，欲言又止，看了家裏兩個小孩好一陣。
林小稻立刻張牙舞爪起來，蠻橫地威脅謝鶴雲，“不管，今天不好吃你也得吃！”
謝鶴雲看她一眼，撥動柴火，讓竈膛裏的火燒得更旺。
對于讓一個十歲出頭的小孩做飯這件事。
他表現出了極大的包容心。
吃飯的時候，林小稻往嘴裏扒一口飯就看一眼謝鶴雲。
謝鶴雲神色如常，夾了塊臘肉：“吃，怎麽不吃了？”
林小稻看他筷子上炒得焦黑的臘肉，罕見心虛起來，聲音越來越低，“是不是很難吃呀？”
“還好。”謝鶴雲咽下如炭般的肉，擱了筷子，見林小稻還是一臉糾結，悶悶吃飯的樣子。
他突然說：“你好沒用啊，林小稻。”
果然，林小稻燃起怒火，被氣得雙眼亮亮，雙手圈起桌上的飯菜，“那你不準吃了！”
謝鶴雲笑起來，看她就像枝頭上挂着的石榴花，像一團正在燃燒的火焰，“我剛開玩笑的，小稻比我厲害多了，這道臘肉茄丁比奶奶做的還好吃。”
林小稻得意得翹起尾巴，“哼哼，當然！”
她害羞地比了個小手指，謙虛道：“不過還是比奶奶差一點點。”
林小稻是個很容易開心的小孩，一點誇獎就能讓她翹起尾巴，蹦蹦跳跳，高興許久。
直到夜幕降臨，窗外夜色如墨。
“準備好啦，我們去接奶奶。”
家裏唯一的手電筒被林奶奶帶走了。
林小稻只能點點燃了根蠟燭，罩上燈罩，帶着蠟燭出門。
一盞燈，微小又明亮。
在燈罩裏，燭火起起伏伏，僅能照亮前方三步以內的路。
兩邊草木茂盛，藏着許多蟲子的鳴叫聲。
涼涼的草葉從腳踝上劃過，上面挂着的露水沾在小腿上，激起一陣陣微小的寒意。
林小稻僵着脖子，身子哆嗦，只盯着前方窄小的路，。
她将火光抱在胸前，努力舉高一點，“謝鶴雲，你看得清前面的路嗎？”
謝鶴雲步子悠悠，目光卻放在無垠的黑暗裏，跟在她右後方，反問她：“你夜盲？”
林小稻故意擡高聲音，嘴硬道：“我是怕你不熟悉前面的路。”
暖色的燭火自上而下，照得林小稻面龐溫柔，雙眼晶亮。
同時，她暗暗瞥向謝鶴雲。
謝鶴雲突然從口袋裏伸出一只手，遞到林小稻眼前。
他的手掌寬大，看起來很可靠，穩穩在她眼前。
“不是害怕？牽着吧。”
原本虛張聲勢的林小稻放心握住，眉眼彎彎。
夏夜吵鬧，那些分辨不出來的蛙聲和藏在草叢裏吓人的聲音，以及在腦中幻想出來的恐怖生物，虛空中的鬼影，随着他的手伸過來，一同都被隔絕在小小的光圈以外。
林小稻用力握住謝鶴雲溫熱的手指，手掌微微晃蕩。
太好了，幸好有謝鶴雲在。
謝鶴雲任由她走路晃着手臂，放慢步子，跟着她一步一步往前走。
林小稻不害怕了，話漸漸密起來，給他說以前的故事，笑意綿綿。
謝鶴雲嗯了幾聲，注意力都在她的腿腳上。
夏季寂靜，林小稻的聲音壓下蟲鳴蛙叫。
他們越走越遠，除了遠處豆大的燈火。
行走在田野之間的，似乎只有他們兩人。
前方終于出現了另一道光，那柱光在謝鶴雲和林小稻的臉上停留一瞬，又飛快挪開。
林小稻已經抱着蠟燭，撲向林奶奶，“奶奶，我和小鶴哥哥來接你了！”
謝鶴雲自然收回手，掌心那點柔軟瞬間消失。
他站在原地，看着兩束光彙合。
林小稻拿着手電筒，一跳一跳地跑回來，她故意搗亂，用燈來照謝鶴雲的臉。
林奶奶低聲訓斥：“小稻，不許用燈晃小鶴的眼睛。”
謝鶴雲用手擋住眼前的光，臉色挂着微微的笑意，看祖孫兩人朝他走過來。
天上圓月如餅，原來十五已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