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章
第 15 章
謝鶴雲失眠了，他在床上輾轉反側一晚上，天亮時，終于迷迷糊糊睡着，再醒來時，已是太陽高照。
林奶奶提着桶，戴着帽子，正要出門：“飯就在桌上。”
謝鶴雲按了按眉心，久違的頭痛：“林奶奶，小稻呢？”
林奶奶等了他一會：“去田裏給我幫忙了，你要找她？”
謝鶴雲含含糊糊：“有點事想和她說說。”
他還沒想好怎麽處理，連道：“那我等她回來。”
林奶奶站在門口，側身回看謝鶴雲：“小稻心軟，你等她回來，好好解釋。”
她走出去，又回來，“小稻在村裏野慣了，粗枝大葉，不像你們城裏的女孩子敏感心細，她要是有什麽不對的，看她年紀小，你多包容些。”
謝鶴雲揉揉腦袋，誠懇說：“我昨天說錯話，惹她生氣了，是我該找她道歉。”
林奶奶放下心，念在謝家給的太多，兩個小孩不好鬧得太僵。
她想了想，給謝鶴雲出主意：“我們家小稻很好哄的。”
謝鶴雲長這麽大，向來都是女孩子追着他，還沒哄過女孩子，尤其是這麽小的林小稻。
一個精力旺盛，比夏天還要熱烈的小孩。
他将自己帶到溪雲村的東西簡單盤點了下。
老謝把他的東西都收走了，現在他雙手空空，身無分文。兄弟們曾經說過那些用來哄女孩子的包包、衣服、飾品等禮物，他現在沒錢沒時間，林小稻也不會喜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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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不到什麽能哄林小稻，謝鶴雲坐在竹椅上，雙腳搭在椅子上，看外面缥缈的雲，幾只大白鵝沖到他前面，伸長着脖子嘎嘎求吃的。
謝鶴雲用手背依次敲掉圍上來的大白鵝。
他學着林小稻的口氣，咬了咬牙：“遲早把你們都吃掉。”
要不然，承諾每天陪她去小賣部買一根棒棒糖。
或許陪小山主去看看她的山，回慶城以後給林小稻投資一個養鵝場。
暑假結束前，帶林小稻去看看她的爸爸媽媽。
林小稻會喜歡這些嗎？
謝鶴雲心中忐忑，長長嘆了一口氣，在給林小稻畫餅和付出實際行動裏選擇後者。
他在行李箱裏找了半天，試圖找出可以送給林小稻的東西。
終于在一個外套口袋裏找出不知道什麽時候放進去的三十七塊錢，有零有整。
習慣了電子支付，沒想到有一天淪落到連三十塊錢都要慶幸的地步，小少爺真是虎落平陽，為錢發愁。
謝鶴雲捏着點在慶城打車都不夠的錢，總算有點底氣。
靠近山邊，林家的幾畝稻田裏，隐約可見兩個矮小的影子。
林小稻正彎着腰慢吞吞移動，神情猙獰，咬着牙用力拔田裏的野草，扯起來丢到田埂上。
她擡頭，露出被曬得紅通通的臉，額前汗水一縷一縷流下來，全身被汗水浸泡。
長時間站在田裏，林小稻被頭頂的太陽曬得頭暈眼花，沾滿泥水的腿越來越重，站着緩緩吐出幾口長氣。
她一鼓作氣，正要繼續。
馬上就被餘光瞟到的林奶奶催着去田邊休息。
林小稻抹了抹挂在眼皮上的汗水，急急說：“奶奶，你和我一塊上來休息吧。”
林奶奶埋頭幹活，擺了擺手，她身子有些佝偻了，拔草的動作卻十年如一日的幹脆利落：“奶奶不累，你去休息，今天小稻給我幫大忙了。”
林小稻堅持走了兩步，身子的疲憊感一陣陣漫上來，手臂關節酸痛地快擡不起來，她不好意思地看林奶奶，最後還是跑上去，坐在水溝邊用溪水洗幹淨手腳。
水邊草木葳蕤，葉繁枝茂，灑下片片陰涼。
這個時節，花早已經謝了，田野之間的植物挂上果，仔細找找，葉片底下或許隐藏着許多驚喜。
林小稻環顧四周，終于在山坡上發現幾株眼熟的植物，她小心扒開葉子，果然發現綠葉之間挂着枸杞大小的小紅果，形如樹莓：“找到了！”
葉片的陰影溫柔覆在她臉上，露出那雙明亮清澈的大眼睛，金芒折為一點，在她發間跳躍。
她站在坡下，一口氣摘了好些野山莓果和懸鈎子，折了幾片大桑葉包住果子。
林小稻連吃了好幾顆，果子酸甜，汁水在舌尖炸開，甜味短暫撫慰了她的身體。
她滿足地笑起來，獻寶似的舉起桑葉包：“奶奶快上來吃果子，可甜了。”
林奶奶扶着腰，伸手揉了揉，在林小稻看過來時，不動聲色爬上岸：“今天差不多了，你回去換個衣服，好好休息。”
林小稻将野果子喂到林奶奶嘴邊，撒嬌說：“可是我想在這裏陪奶奶。”
林奶奶索性起來，在水裏洗幹淨滿是泥巴的腿，面無表情地撕掉扒在腿上的蟲子，和林小稻坐在田埂邊。
她一眼就看穿了林小稻的小心思。
“你是想陪我，還是不想回去見小鶴呀？”
林小稻吃了個還沒成熟的果子，被酸得直吐舌頭：“當然是想和奶奶在一起。”
林奶奶縷幹淨孫女的頭發：“小鶴說要給你道歉呢，你回去看看，他怎麽哄你。”
林小稻頓時正襟危坐：“那我更不能回去，琳子有經驗，她說女孩子家家的，不能太好哄。”
林奶奶坐在草上，取下帽子悠悠扇風，笑着聽孫女抱怨。
家裏許久沒這麽熱鬧了。
村裏和小稻年紀差不多的，大多是男孩，女孩子性格迥異，她在外面一向都是以大姐自居，很少向奶奶說些和朋友交往的故事 。
林小稻靠在奶奶肩膀上，突然問：“奶奶，你當初為什麽要給我取名叫小稻？”
林奶奶便想起她趕到醫院，從護士手裏接起林小稻的那一瞬間，小小的紅彤彤的一團，從那時起，祖孫兩人好像就連在了一起，從小團子長到今天，林小稻從未離開過她。
林小稻的林，不是來源自她那混賬的兒子，而來自于她。
“因為稻谷，是我們賴以生存的根本。”
稻苗抽穗，籽粒成熟。
來年穰穰滿家，稻谷盈倉，金黃色的稻谷寓意的是沉甸甸的希望。
林小稻指着面前有她半個人高的稻苗，笑嘻嘻地說：“原來這些，這些，都是我呀。”
林奶奶摸了摸她的頭，蒼老的眼睛看向擋住去外面路的大山：“所以小稻好好讀書，一定要去外面看看。小鶴哥哥，就是從城裏來的，和我們多不一樣。”
林小稻點頭：“以後奶奶陪我去。”
林奶奶只是笑，笑着看面前的田野：“奶奶年紀大了，到時候走不動路咯。”
林小稻抱住她的手臂，堅定地說：“那我扶着奶奶，給奶奶買全世界最好用的拐杖。”
“我會一直陪着奶奶！”
林奶奶：“好好好，我等着享我乖孫女的福。”
林小稻輕聲嗯了一聲，緊緊握住林奶奶的手。
林奶奶卻推推她：“快回去吧，心都不在這裏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