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015
015 她,動心了嗎?
周懷淵眼底閃爍,被褥下手握成拳,微微擡着下颌,直勾勾地盯着她,聲音發顫:“若是有了疤痕,你會在意嗎?”
屋內頓時一靜,茂英眼瞅着地板,恨不得找個地縫鑽進去。
若是公子告白失敗,他這個見證人是不是會被滅口?
上官瑤一征,未料到他如此直白。
她看着面前的少年,青澀的臉上,略微帶着幾分病弱的蒼白,那雙琥珀似的眸子,卻是透着飛蛾撲火般的炙熱,灼灼地盯着她。
上官瑤能看懂他眼底的深情,那是少年熾熱沒有雜質的情意,細長綿綿。
上官瑤愣了片刻,吩咐下人:“你們退下吧!”
清絮和茂英忙不疊推開門出去,茂英還貼心地關上了門。
屋內只有他們兩個人,四目相對,上官瑤溫和地笑了笑:“周公子,男子漢大丈夫,有些疤痕無傷大雅,至于我,現在,不能告訴你答案。”
她還沒有弄懂自己的感情。
于周懷淵而言,她只是覺得這個少年,讓她不由自主親近,但是,她并不懂,這是友人還是其他?
周懷淵笑了笑,眼裏閃過釋然:“我明白了,我可以等。”
她遲疑了,這就表明,她不是不在意,而是不知道有多在意。
周懷淵幽深的眸子,直勾勾地盯着她眼睑下櫻紅的淚痣,忍不住想靠近,去親吻她眼角的淚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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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攥緊了手,壓制住內心深處的渴望。
周懷淵想大笑出聲,但看着面前的上官瑤,他還是忍住了,只是低垂眼睑,裝作傷心失落的模樣:“那,我可以叫你瑤兒嗎?”
上官瑤皺了皺眉頭,似乎覺得這個名字太過親密了。
她思索片刻,促狹一笑:“我記得懷淵你比我年紀小,倒是可以叫我瑤兒姐姐。”
周懷淵看着她促狹的模樣,眉眼間張揚得仿佛烈火般明豔,一雙水眸亮晶晶,唇瓣兒濕濕的,仿佛紅透的櫻桃,讓人忍不住想咬上一口。
周懷淵的眼神又深了幾分,直直地盯着她的唇瓣兒,仿佛能回想夢中她任他采撷的勾人模樣。
周懷淵的聲音低沉暗啞:“瑤兒……姐姐。”
上官瑤下意識後退了一步,看着他眼底的炙熱,臉頰上浮出淡淡的紅霞。
她不過是逗趣幾句,沒成想,他竟然還當了真,這實在讓人羞澀。
上官瑤道:“時間不早了,要不然我先回去了。”
一時之間,周懷淵心底帶了幾分悔意,他不應該太興奮,差點兒沒了分寸。
他清了清嗓子,為難道:“我嗓子疼得厲害,能幫我倒杯茶再離開嗎?”
上官瑤走到旁邊拎起茶壺,晃了晃,茶壺竟然空蕩蕩。
周懷淵還生着病,竟然沒有熱茶,上官瑤隐約有幾分氣惱,掀開簾子出去,吩咐站在門外的清絮去燒水。
清絮看着自家小姐出來,忙不疊地将茶壺接了過去,嘴上詢問着:“小姐,咱們什麽時候回去呀?”
這周公子不懷好心,她生怕小姐一不留神,上了賊車,誤了終生。
茂英差點兒被清絮這随意的語氣嗆到,忙拉住清絮的袖口:“清絮姐姐,我和你一起去燒水吧!”
上官瑤張了張嘴,看着他們走遠,轉而又進了屋,卻覺得裏面氣氛壓抑,尤以周懷淵那雙星眸,總是直直地盯着她看,讓她感覺破不自在。
周懷淵幽深的眸子,掃過她澄澈的水眸,低低一笑,從床榻前随意抽出一本書遞了過去。
“不如看會兒書打發時間。”
上官瑤接了過去,随手翻開,瞥見扉頁上《雲姚》,淡淡一笑:“上次我還想向你借這本書,現在翻看一番也好。”
周懷淵餘光不經意間瞥向那本書,唇瓣顫動了幾下,又緊緊阖上。
——算了,就算是她看見了,又如何?
上官瑤翻開書頁是,有一物輕飄飄,從裏面掉落到她袖口,她定眼去看,還未看清楚。
周懷淵已經快速地捏起,放入掌心,細細收入袖口放好。
上官瑤愣了愣,疑惑道:“那是什麽?”
周懷淵掙紮一番,從袖口掏出來遞到她掌心:“不過是片梅花瓣,算不得什麽?”
潔白如玉的指腹間,一枚略微幹枯的紅梅花瓣放在前面。
上官瑤笑了笑:“沒想到懷淵你竟然是愛花之人!”
他這般冷清的人,沒想到竟然會把一片紅梅花瓣藏進書中,即使它已經幹枯,沒有了嬌豔的顏色。
周懷淵幽深的眸子,掃過她的海藻般的長發,抿嘴一笑,似乎帶着深意:“沒錯,我就是愛花之人,讓瑤兒姐姐看笑話了!”
只是,此花非彼花。
上官瑤清冷的眸子,嗔怪地瞪了他一眼。
剛才她不過是開了個玩笑,怎麽他還當真了?
周懷淵的笑意越發深了。
他發現,只要和她一起,便時時刻刻都是讓人喜悅。
驀地,清絮推開門,拎着茶壺進來:“小姐,奴婢泡好了茶水。”
上官瑤緩緩地松了口氣,接過清絮手裏的茶壺,親自倒了杯茶遞到周懷淵手邊。
“懷淵,請用茶。”
她倒完茶,就要打算離開時,周懷淵阻攔道:“不如用杯茶再走?”
上官瑤又坐了下來,自顧自地倒了杯茶,捧在手裏暖了暖手,才慢慢抿了一口,潤了潤唇。
她扭頭去看周懷淵,聲音盡量平淡:“天色已晚,懷淵你又病弱,還是早早休息吧。”
周懷淵這次沒有阻攔,黑黝黝的眸子盯着她,試探性開口:“那明日再見。”
他這句話是懷了心思的,沒有給她拒絕的意思。
上官瑤沒有留神,笑了笑:“好,明日見。”
周懷淵臉上的笑意更深了,緊緊地盯着她冷清的眸子,目送着她掀開簾子出了門。
他忍不住将她剛才喝茶的杯子攥在掌心,大拇指摩擦着杯壁,看着上面淺粉色的月牙,眼神越發幽深。
過了許久,周懷淵才敢捂住嘴大笑出聲。
——這一天,于周懷淵來說,仿佛夢境般,是意外,又太過于美滿,讓他不願意醒來。
茂英進來時,看到自家公子仿佛傻子似的,咧開嘴大笑,差點兒吓個半死。
以前他可是聽人說,若是公子微笑,就會有人倒黴。
——所以,若是公子大笑,豈不是會有人去死嗎?
而那個人,不會是他吧?
茂英忍不住摸了摸脖子,心裏發怵。
沒成想,周懷淵大笑之後,突然想起一事,淡淡道:“吩咐茂午,不用取雲沂的命,給他個教訓就成。”
若是沒有雲沂,這次他就不會病弱,也就沒有了今日之事。
周懷淵是恩怨分明之人,既然承了雲沂水的情,雖然再讨厭他,無論如何也不會要了他的命。
茂英唯唯諾諾地退了出去,出了靜林院去尋茂午。
茂午這幾日悠閑得很,他是王府內的死士,幹的是殺人的活計,難得有機會像現在這樣。
只是在院子裏清清雜草,砍砍柴火,每日不必擔憂生死,舒适得他快忘了以前的日子了。
茂英來找他的時候,茂午正在砍柴,他力氣大,旁人做一天的活計,他一個時辰就能砍完。
茂午放下斧頭,把衣擺放下,扶着斧頭問道:“怎麽了?公子有什麽吩咐?”
茂英道:“公子讓我來告訴你,那個雲沂,不用殺了,只給個教訓就行。”
茂午聲音淡定道:“好。”
茂英滿臉疑惑,糾結道:“你怎麽一點兒也不驚訝?以前公子可從來不像現在這樣,下了命令還專門改口,這實在不像他,你說,公子是不是生病了?”
茂午一把掌拍過去,冷聲道:“公子豈是你我能議論的?仔細你的腦袋!”
茂英捂住頭也不敢喊疼,悶聲離去。
茂午看着他低落的背影,冷峻的臉上閃過一絲笑意:“生病?相思病嗎?”
——
上官瑤走在青石板小徑上,才反過神來,不禁啞然失笑,沒想到她,竟然會被周懷淵這個少年蒙蔽頭腦。
他說的明日,分明是讓她應下,沒有半分拒絕的意思。
這個少年,太過聰慧。
上官瑤忍不住唇角蕩起一抹笑意,裏面帶着些許無奈。
清絮看着自家小姐沒了平日的冷情,仿佛情窦初開的少女般,忍不住愁眉苦臉道:“小姐,您真的看上了周公子嗎?那雲沂公子怎麽辦?”
上官瑤愣了愣,沒想想到自家這丫鬟會如此開口,她伸出青蔥指,輕輕點了點清絮的額頭,無奈道:“你說什麽了?這跟雲大哥有什麽關系?”
上輩子,雲沂可是最後出了家,是出世之人,怎麽能跟她扯上了關系?也不知道她身邊這丫頭腦袋裏是什麽,淨會胡思亂想!
清絮抱着額頭,哀怨地盯着自家小姐,無奈地嘆了口氣。
回到院落裏,恰好清霞捧着藥膳過來,規矩地行了禮:“大小姐,老夫人讓奴婢送了藥膳過來,說務必讓您喝了。”
“藥膳?”
上官瑤愣了愣,疑惑地盯着她:“為什麽給我送藥膳?我又沒生病。”
清霞笑盈盈道:“不只是您,二小姐,周公子那裏,都有藥膳。是老夫人怕你們讀書累壞了身子,專門讓廚房熬了一大鍋,您趕緊趁熱喝了吧!”
上官瑤皺了皺眉,看着清霞捧着的藥碗:“給我吧。”
清霞眼盯着上官瑤把一碗藥膳喝完,這才抿嘴一笑道:“奴婢告退。”
苦澀的藥膳,帶着一股子的難聞的中藥味,上官瑤灌下去好幾杯清茶,還是覺得嘴中苦澀至極。
她身上仿佛也沾染上了難聞的中藥味道,極為嗆人。
上官瑤去內室洗了個澡,才覺得周身舒暢幾分。
清絮捏着白色的錦帕,細細地替她擦拭濕發,唯恐自家小姐染上了風寒。
上官瑤的頭發烏黑透亮,又濃又密,海藻般的長發披在圓潤光滑的肩上,襯得她愈發明豔動人,肌膚如雪,宛如冰玉。
上官瑤的相貌同她的生母極為相似,她的生母就是俞國難得的明豔之人,容顏極為豔麗,如牡丹那般張揚華麗,性格也如火般,熱情似火,讓人見過,就難以忘懷。
上官瑤雖然長得像她母親那般貌美,性子卻與她父親一般,冷靜自持,周身清冷的氣質,讓人難以接近。
此時,清絮卻覺得自家小姐仿佛換個面貌似的,變得更美了。
她那雙極為清冷的眸子,此時卻染上了一絲火焰,亮得驚人。
仿佛冰美人注入了活水,開始重新有了生機。
上官瑤對着銅鏡,看着自己的眼睛,勾了勾唇角,明明是與以前一般的笑容,卻平生多添了幾分勾人的味道。
她忍不住摸了摸自己的臉頰,若有所思。
——她,動心了嗎?
上官瑤并不知道動心是什麽?上輩子,她的一生,都在忙于政務。
她有寵愛她的親人;有好友至交;有相互厭惡的政敵、死對頭。
唯獨沒有的,就是相伴一生的愛人。
她對周懷淵不同,初時,因為他的容顏,後來,是因為他與她雅趣相投。
現在,這個眉眼如畫的少年,含蓄地詢問她,是否鐘意?
上官瑤的內心亂如麻!千絲萬縷沒有任何頭緒,不知該如何是好?
鐘意于她來說,至為重要,前世讀書的時候,上官瑤也曾經趁着祖父不注意,偷偷翻看過閑談,暢想過“山無棱,天地合,乃敢與君絕”的忠貞愛情。
她曾想過,這一生,若是有愛人,不為權勢,不為名利,唯獨願以此心換彼心。
死生契闊,與子成說。執子之手,與子偕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