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白琦擁住了他
第28章 白琦擁住了他
比賽結束時間到了, 所有人從別墅的各個角落走出來,除了鐘慶。
有人還不知道倉庫那邊發生了什麽。
“那邊是井縣代表?還沒出來?沒事。就算他在三皇姑這邊受挫,也許未來媽祖呀、碧霞呀, 這類民間神靈也會擴招信徒。畢竟,華夏現在整體偏亂,我們就業前景不小。”從別墅下來的靈縣代表跟人聊。
保市代表幽幽說:“他的就業前景是不小……就算做不了神公, 那英語水平随便做個外貿專員、外貿經理,也綽綽有餘的。”
靈縣代表:???
鐘慶把答題交給劉平之拿走,自己靠在倉庫門裏,一時間沒有辦法恢複情緒。
他幾乎全身都在劇烈地顫抖着。
雖然采訪過很多人,但他從來沒有聽過一個人講述關于死亡的細節。特別是念念講得聲情并茂,聲淚俱下,他仿佛也經歷過了那一場災難。
絕望……窒息……無助, 他喘息着,仿佛看到好友劉敏一步步朝自己走了過來,她微微笑着,舉起一條繩索。
“捉迷藏了, 捉迷藏了。人都在哪裏呢?”劉敏問。“只要栓住一個,我就不會死了呢, 呵呵呵……”
念念躲在倉庫裏,她藏在一個櫃子後面,死死地屏住了呼吸。劉敏真的沒有看到她,拿着繩索往外走去。
正在這個時候,神像的眼睛瞬間移動, 移動到了念念的方向!
“哦……原來在這裏呀。”山魈得到訊息。
在逼近的腳步聲, 念念跟劉敏猝然對視。只見劉敏的眼珠中沒有一絲黑色,變成了純然的白。她裂開了嘴, 吐出猩紅的舌頭,把繩索套在了她的脖子上……
下一瞬間,念念的眼珠沒有黑色。她将舉起繩索,在整個院落中尋找着下一個……她沒有在意劉敏的死活,滿腦子中只有一個念頭:只要勒死別人,她就不會死了……
鐘慶仿佛變成了念念本人,他發瘋一樣在別墅裏找尋。
找不到……
找不到……
找不到就會死了……
找到了,找到了揚揚……
弄死揚揚,我就不會死了……
他在倉庫裏閉緊了眼睛,顫抖着,周身冰冷。
也不知道什麽時候,身旁響起腳步聲,有誰走了過來,然後那人滞了滞,忽然湊近過來,擁住了他。
鐘慶感到一股突如其來的暖意。那溫柔就像學長一樣。像南方冬天裏正落了小雨,可有誰在天上撥開一朵雲。于是空氣裏有銀亮亮的光線,一會兒馬上就要放晴了。
等他擡起臉來,就看到了白琦那雙很漂亮、很漂亮的眼睛。鐘慶近得能聽見白琦的呼吸。
白琦低聲說了一句什麽。
鐘慶:?
白琦低聲重複一遍:“你跟阿文似的。你們搞寫作的,是不是都挺容易共情,特別是在……寫很悲傷的東西時。”
鐘慶沒有做聲,他微微往後退了退,但有點猶疑,就像不太能舍得離開白琦的懷抱。不過很快白琦牽起他的手,于是那源源不斷的暖流從對方手心注入了過來。
鐘慶緩了好一會兒,不适感終于離開了,只是耳朵尖有點紅。他推了推自己的金絲框眼鏡,像在掩飾着什麽。
白琦定定地注視着他,鐘慶說好啦好啦,不難過了。兩個人這才出去。
有人發覺鐘慶還是有點狼狽的:“呀,你一個做神公的,精神這麽脆弱啊?”
鐘慶緩了緩:“對不起……我其實是個文藝工作者。”
白琦淡淡地看了那人一眼:“要是像你一樣寫一整頁的廢話,的确不會這麽脆弱。”
那人:……
小姑娘笑着拍了拍手,大家靜了。
白琦又走過去,恢複了他評委的身份。
兩個評委翻了翻答案,在提交答案的人裏,有不少實力強悍之輩。譬如一直在別墅裏調研的寧縣代表,對女主人的書房排了九宮飛星等法術,發現是有山魈作祟。倉庫這邊,雖然有人不懂英語,但也對貢品和鐘慶所謂的“非牛頓流體”邪物進行做法,拿到一些結果,那人得意洋洋,看樣子志在必得。
當然也有個別的胡蒙答案,寫了一大堆關鍵詞把表格填滿,以為這樣好歹能蒙對一點兒分數。有人把瑜伽的好處寫了滿滿一整頁。
小姑娘翻了翻答案,一邊翻一邊搖頭。白琦拿過幾張看了看:“地方能做到這樣的水平,已經很不錯了。我們鐘慶的呢?”
白琦的聲音不疾不徐,提及鐘慶的名字,會讓人聯想家長問自家孩子的考試排名,親切中帶着嚴厲。但又不僅僅于此。
小姑娘:“喲……你們鐘慶。”
白琦沒想太多解釋:“我們公司的鐘慶。”
鐘慶點了點一沓紙中,最下頭的那疊。
他說:“這是英文答卷,可是在場人英語水平恐怕沒那麽高。當時,時間太緊了,我不能做到即時翻譯。可不可以再給我一點時間,讓我把英文翻譯成中文?這樣有利于你們審閱。這不算作弊吧?咱們考試時,沒說用什麽語言答題。”
小姑娘:????
在倉庫之外,沒看到現場發生什麽的其他人:????
白琦點了點頭。
按照規則,這也不算作弊。
鐘慶唰唰地寫着,大家看到他的筆速極快,不假思索。白皙的臉頰透着一點粉,金絲框眼鏡後面,那雙烏丸始終不帶有太多情緒的樣子,诠釋着:一個莫得感情的碼字機器。
因為是直接翻譯,所以速度很快。寫完幾大篇紙後,剛好容小姑娘和白琦把剩下其餘所有人的作品看完。
鐘慶呈上答卷的時候,問了句:“正确的細節越多,得分越多對嗎?”
“是的。”
所有人都對這份答卷好奇,小姑娘拿起紙後開始閱讀。
【原文:It was a wet day……
翻譯:那是濕噠噠的一天。
都說一層秋雨一層涼,可是身為一個死者,念念的心,比這滴滴答答的秋雨還涼。】
鐘慶站在旁邊解釋:“細節,都是細節。都是死者自己說的,不過她說的是英語。”
小姑娘有點懵,但她也不知不覺地被鐘慶的文筆吸引了,出聲讀了起來。死者的原話可能比較幹燥乏味,可是鐘慶會适度地添加一些文學色彩,讓整體文風客觀而不失生動。
【一切要從三個月前說起。
這十姐妹,因為創業而結識,也因為瑜伽而結緣。她們喜歡在這裏做山間瑜伽。有一天,從山道上走來一個留着長胡須的老人,他讓她們離開。他音調不高,但透着一股荒誕不經的感覺,他不修邊幅的樣子讓人無法尊重。】
【祁瑞娟說:……】
有人插話:“這裏我知道,他們頂撞了山魈。我算出來了。這個姓祁的推了老大爺一把,他就是山魈。”
鐘慶:“您的細節顯然不夠。他們一上來還沒交流呢,為什麽要頂撞老大爺?”
插話的:“那祁瑞娟先說的什麽?”
小姑娘讀:
【祁瑞娟說:“老大爺,您吃了沒?”】
鐘慶:“細節……”
【那個老大爺輕輕搖了搖頭,說沒有吃東西。他用渾濁的眼睛死死盯着劉敏,就像劉敏捏着他的什麽至關要緊的命脈般。】
鐘慶答案太細了,細得就像把他們帶到十姐妹的身邊一樣。老大爺詢問劉敏問題,劉敏的不敬,老大爺憤怒的表情,老大爺幻化成山魈的樣子,姑娘們的動作,那天的山風和鳥叫聲,他們的一呼一吸還有所有感受……如果不是一個恐怖題材,簡直能當做散文。
……
在他的答卷裏,所有人知道了事情的經過。
別墅的女主人喜歡邀請她的姐妹來做瑜伽。有一日,他們不小心沖撞了一個山魈。女主人劉敏購買了五通神像進行供奉,說這就是供山魈的,她告訴姐妹們沒有關系了,還可以過來做瑜伽。
誰料到,在事發當天,山魈附着到了女主人身上,狂性大發。她逼着姐妹們玩起了山魈捉迷藏的游戲……
這個游戲與一部恐怖電視劇裏的類似。山魈作為“死者”,附着在女主人身上,女主人意識到,只有自己勒死一個人,她才能“活”。而被她“勒死”的那個人,會被山魈附體,尋找下一個……
每個人都想活着,每個人都不想死,每個人都在緊要關頭的時候,不顧姐妹的性命……
最後,他們統統失去了生命。
鐘慶早已經恢複了,等小姑娘念完,發現別人都在顫抖或者哭泣。他從善如流地從白琦手裏掏出幾張紙巾:“好了好了,神公神婆不能這麽虛弱的。”
其他人:……“可是你寫的真的太恐怖、太瘆人,太悲傷了。”
鐘慶不好意思地笑笑:“是的,我只要寫這種悲傷文學,總會讓人哭。不哭才比較奇怪。”
小姑娘擡起頭來:“聲音裏帶着一絲顫抖:“鐘慶,你覺得真如這個人所說,山魈萬惡不赦嗎?”
鐘慶竟然搖搖頭。
“我不能确定,我在最後寫了。以上內容,就算內容再豐富,也都是講述者的言論,她一定會更多從自己利益出發。我沒有更多時間去做側面的證明。嚴格來講,她也存在說謊的可能。”
小姑娘若有所思。
抽泣的地區代表A:“這就有點裝了啊……”
擦眼淚的代表B:“是啊……我都算出來是這樣的,山魈作亂,蠱惑人心,引發血案,還能有什麽錯?”
還在哽咽的代表C:“沒必要這樣說吧?事實不都擺在面前嗎?”
一個編輯必然是嚴謹的,他們深知自己所講話的分量。如果在媒體上報道一件事,歪曲了事實,甚至會徹頭徹尾地影響一個人的人生。所以鐘慶又堅決地搖了搖頭。
白琦看了看鐘慶的眼睛,轉身跟小姑娘說:“你還想知道更多真相吧?要不要延時?”
她篤定地點點頭。
于是鐘慶又走進倉庫。
此時不知道誰成功叫到了跑腿,又帶來一些雨衣,半數人套上,跟着他走了進去。不過白琦和那小姑娘明顯不需要,直接便進去了。
“你們剛才是怎麽做的?”其他區代表,問之前在倉庫裏的這些人。
“你等等就看到了……”
鐘慶繞過了那幾個之前上吊的魂靈,直接走到五通神的小雕像前。“劉平之,幫我……”
劉平之很熟練地擺出了姿勢彈開血雨,那些液體落在地面上,竟然可以腐蝕出一個個的坑窪。
鐘慶對着小雕像說:“坦白從寬,抗拒從嚴,你都會下血雨了,沒道理不會說話。你也算是目擊證人,甚至也是從犯。如果拒不說出,判你為邪神,靈感集團不會從輕處理,我還會在雜志上開個法制專欄,拿你做違法典型,你知道《靈感》嗎?”
“Sorry,My English is very poor.”小雕像細聲細氣說了這麽一句話。它明顯聽到鐘慶和鬼魂溝通的過程了,只是不知道他們為什麽說英文。
鐘慶問:“現在還算分嗎?”
那小姑娘:“還能算的。”
鐘慶心想,那為了穩拿獎金也要争一争。
“五通神,咱們可以用谷歌神經翻譯系統交流,我先下載一個軟件,”鐘慶朝小姑娘借來手機,“然後你小聲對着手機說中文,它就會抓取成英文說出來了,成功率特別高。”作為一個被九年義務教育和大學教育虐出來的人才,既然能算分,他就一定要争取到最後。
五通神把神像往前傾傾,用目光研究這個奇奇怪怪的軟件……
“原來像他這樣,剛才就可以得高分嗎?”有幾位神公不滿意,“他幾乎什麽也沒有做,特別是沒有做法,沒搞陰雷陽雷,也沒搞陰箭飛刀,。咱們的規則也定得太嚴了,不能請神也不能場外求援。這不公平,一個合格的神公怎麽可能這樣?而且還要說鳥語,拉分數差距!這不是投機取巧嗎?”
她回答:“場外求援肯定不可以,咱們是友誼和平比賽,萬一你們請了這位神仙,去打別人家神仙,那何談友好交流?”
小姑娘指指自己手臂上的肩章“三皇姑will pick you”道,“現在世道亂,外國妖怪和鬼也來了,英語是國際語言,我們當然要學好英語,用好英語。再者,鐘慶并沒有作弊,他甚至還科普了進入煞氣房間的标準化做法,如果他不說穿雨衣,你們現在都進不來。”
五通神還沒開口,鐘慶想了想,才湊到白琦身邊,小聲跟他耳語:“白總,你也可以下載這個軟件,可以英譯中。我不告訴他們。”
白琦溫聲回他:“我會英語,專八水準。”
鐘慶:“……哦,那老板可真棒呢。”
五通神鼓搗好了,對着機器說了幾句話,鐘慶就驚住了。他站起身來,看了眼小姑娘,說:“什麽?你說山魈是她的……”
小姑娘似乎料到了,她笑笑:“嗯。”
*
鐘慶聽到小姑娘那句“嗯”之後,不由自主地往後退了退,站在白琦的身後。白琦安撫般捏了捏他的手指。
小姑娘彎起了月牙般的眼睛。“我又不會吃了你,”她若有所思地看看白琦,“你還挺護着。”
白琦道:“當然了,他是我們公司員工。”
小姑娘意味深長道:“老板跟員工關系這麽好啊。”
鐘慶點頭:“那是因為我們老板好!白總最好了!”
白琦頓了幾秒,又笑:“夠了鐘慶。”
不過,小姑娘不提這件事了,她的目光在兩個人手上游離片刻,才回歸正題。
“嗯,五通神說得對。我是山魈的好朋友。早在幾十年前,我們就一起相處。我還會把……香火分給它吃。”
話音一落,周圍的人都驚訝了,特別是那些資歷深的神公。
要知道三皇姑這一派的人都是民間神靈,護佑地方百姓,福蔭整個華夏水土,雖然不是有編制的正神,可“遠近之人崇奉篤信,牢不可破”。
更何況,從很久以前起,成為民間神靈,要符合“社稷神祇”、“崇德報功”、“護國佑民”、“忠孝節義”、“名宦鄉賢”。她也好,她的侍女也好,都有很崇高的神格。
怎麽會成為山魈這種邪神的朋友呢?
小姑娘自嘲地笑笑,在倉庫的微弱光芒下,她的眼睛黯淡許多:“五通神還說什麽了。我和山魈之前的關系非常要好,坦白說它很善良,可是後來有一天……它突然不再找我了,我也找不到它。再往後,就聽說了別墅命案,這裏的遺留魂魄也好,又或者這尊五通神也好,都不願意和我溝通。”
“看來,是五通神替代我,成為它的新朋友了。”
“他還說什麽了?”她問,“沒關系,如果他不想讓我知道,你們就都用英語說吧,我英語聽力一般,只有閱讀理解還行。”
鐘慶:……所以,所有神職人員不管在不在編,都要考這些嗎。
因為現在是附加賽環節,為了給自己多加分,所有在場的都湊了過來,希望從五通神的嘴巴裏聽清只言片語,哪怕有一點靠譜的也行。
逐漸的,鐘慶越問越深入,五通神說了幾句話後,他竟然又顫抖了起來。如果不是白琦握着他的手,他可能又要跪坐在地上了。
事情經過,果真不同尋常。
首先,劉敏,也就是女主人,竟然和山魈談過戀愛。
那還是更久遠的時候,她獨自在山上做瑜伽,遇到了當時化身成山魈的小夥子。本來,山魈在傳說中便是一種擅長蠱惑的鬼怪,它們裝扮成俊男靓女,迷人心智。
但與任何傳說故事不同,這次,山魈竟然也愛上了劉敏,它便一直維持着那帥氣俊朗的模樣,對劉敏展開了瘋狂的追求。
于是他們在一起了。
鐘慶當場轉達給小姑娘,她也很驚訝。因為在她心裏,這只山魈是只無憂無慮的山鬼,而且在她的嚴格教化之下,從來沒有誕生過一點點跟人類産生交集的念頭,更不要說愛上人類了。
她推算了一下時間段,在山魈跟劉敏在一起的時候,也是來找過她的。
那還是去年底,山魈的确很快樂,眼睛裏甚至像有着光芒。
“然後呢?”小姑娘伸出手,死死抓住鐘慶,像是聽到了關鍵的地方。
“然後——”鐘慶正要說。
“等等,這些我也算出來過,劉敏命中帶情煞,你們不用這麽一驚一乍吧!”一個戴着鴨舌帽的小夥子說。
“那你說說後面發生了什麽?”其他地區代表問。
“我寫過啊,評委組沒有好好看題目嗎?”那人叫王追義,他走到題目表那裏,拿出自己的答卷。
“她的小姐妹聽說了這件事。産生了疑惑。深山老林,怎麽可能有小帥哥,這事情十分蹊跷。總之,劉敏決定和山魈分手。山魈狂性大發,害了這一衆人。”
“山魈為什麽會狂性大發?!”小姑娘打斷他。
“人,和山魈終究是不一樣的,”王追義說,“普通人分手,可能只是簡簡單單,但是妖怪,或者說動物,或者說山魈本質上都不及人類。”
“錯了,不可能,太荒謬了。”小姑娘咬牙切齒地說。“它從來不是這樣的。”
“……不是的,劉敏不會那麽簡簡單單地和山魈分手。”鐘慶微閉了閉眼,平複着自己的心緒。
“那你說是為什麽?”王追義不服氣地問。
鐘慶帶領着人們走到了院子裏。院中,那只黑貓看見他們,發出一聲凄厲的叫聲。鐘慶幾乎是腳步不穩地跟了上去,走到院子後面。
這也是五通神指給他的地方。
院子裏正好有幾把鐵鍬。幾個人沉默着,在鐘慶點出的地方挖掘,不多時,便挖出來幾只……小小的腦殼。
……
就算小姐妹勸說劉敏,說她的男朋友來歷不明,但劉敏依然不想和男友分手,兩個人十分相愛。在一個夜晚,她甚至要給男友展現廚藝。
山魈用筷子撚起其中的一塊:“好吃,滑嫩,這是什麽?”
劉敏依偎在他的身邊,想要尋求表揚:“是猴腦呀。”
山魈崩潰了。
它不知道劉敏酷愛野味,她甚至認為野味吸取天地靈氣,甚至能給自己帶來柔軟的軀體、更智慧的靈魂。深山裏有零星的猴子,劉敏請人捉住了它們,一一殺死,然後烤了猴腦花。
“對于山魈來說,猴子跟它都幾乎是同一種動物了,也就是靈長類動物。”鐘慶顫抖着講,五通神方才也憤恨地問他:“人類什麽時候停止殺戮?憑什麽吃猴腦不會受到懲罰,可是山魈殺人就算惡貫滿盈?”
山魈當時嘔吐着現出了原型,跑了出去……
劉敏大驚失色,大病了一場後,決定把這一切當成一場夢。
事情的後面,跟念念說得差不多。
姐妹們一起在山間做瑜伽。
一個老大爺,搖搖晃晃地走過來。
祁瑞娟:“老大爺,您吃了沒?”
老大爺搖搖頭,他惡狠狠地盯着劉敏:“你吃了嗎?”
劉敏:“吃了山兔。”她不知道為什麽這個人的眼神那麽奇怪,有點……有點像自己的前男友。
他問:“你們就不會吃人嗎?”
祁瑞娟嘟哝了一聲神經病。
女主人大概意識到什麽,她購買了五通神像進行供奉,還誤以為那就是山魈。而五通神身為僞神,本來擁有獨立意識,亦正亦邪,跟這山魈結成了朋友。
小姑娘打斷他的講述:“是的,那會兒山魈已經不怎麽找我了。有一次我看到它的眼神有些發狂,可它什麽都不告訴我。”
“我要他不許作惡,而他只是悲哀地看了看我,就跑掉了。”
後來,也便是事件發生的那一天。
十個姑娘過來做瑜伽,山魈附着在劉敏身上,展開了那場悲慘的捉迷藏游戲,五通神作為山魈的朋友進行配合。
它要讓劉敏親手殺掉自己的朋友,要讓朋友殺掉自己的朋友。
它舉起繩索,附着在劉敏的身上:“捉迷藏……捉迷藏……只有殺掉其中一個,你才能活下去哦。”
被劉敏勒死的念念,也附上了山魈,但她同時擁有着獨立意識:“殺死揚揚……我就能活下去。”
最後一個勒死人的是光光,她睜着赤紅的眼睛,高興地說:“我可以活!我可以活!”
可是山魈卻冷冷地一笑,他站在光光身後,一個快速的動作,終結了她的呼吸。不論是勒人的,還是被勒的,都在那天尖叫着,被吊在了倉庫頂上。
山魈化成原型,它站在劉敏的面前冷冷地笑着,流下一滴血色的淚:“我走了,劉敏。我們山魈,本來就是一種惡貫滿盈的動物。”
從此,五通神再也沒有見過山魈了。
“我從來都不知道它會這樣……”小姑娘搖搖頭,“我們在一起的時候,它很善良、很乖……我從來不知道它也會喜歡人。”在深夜的倉庫裏,她的眼睛大大地睜開,空洞、悲傷。
“如果它早一點告訴我,要多好呢。”
不過她僅僅是自言自語,講完之後,馬上恢複正常,變得安靜、恬淡,甚至帶着一縷笑意了。
因為被白琦握着手,鐘慶很快恢複了正常。哪怕方才他深深感觸到山魈和姐妹們的悲恸。
小姑娘問:“你還對這個故事有什麽看法呢?”
鐘慶特別悲傷地說:“人類,真的不要再吃野味了……”
小姑娘:……
鐘慶更大聲:“吃野味,是絕對沒有好下場的!”
他們一起出了倉庫,門外很多沒有雨衣的人還在等着。那些人好奇地問:“鐘慶這回又交了英文答卷嗎?”
鐘慶亮亮卷子:“為了節省效率,我直接轉譯成了中文。”
于是倉庫裏,沒有聽完全部內容的其他人,就變成了:英語聽力對答案現場。
神公A:“she lay her eyes on me,她把眼珠子挖出來,擱在我身上。”
神婆B:“這麽血腥?”
鐘慶:“……送你們3分,這句意思是她注視着我。山魈沒有讓人挖眼睛。”
這時候又有人打斷他:“慢着!不就是英語嗎!我剛才用了翻譯系統,寫上了答卷,我這也是标準答案,可以加分!”
小姑娘拿起筆,看着看着,開始認真地劃線:
“emm,你這裏還有時态錯誤,原文是過去時……鐘慶你看看是不是?”
鐘慶:“這裏應該有主語錯誤,在翻譯成長難句的問題上,經常會有這種錯誤。白總你看看呢?專4的水平還是不一樣的。”
白琦端詳了片刻:“我覺得這個混合了時态與主語錯誤,直接參考鐘慶的原文就好,他翻得不錯啊。你們地方代表,真的要好好學英語了……不然連蹭分都蹭不上。”
毫無意外的,鐘慶拿了第一名,他還把答案給了一份給劉平之。
所以劉平之拿了第二。
小姑娘知道鐘慶不會皈依自己,在所有的區縣代表裏,只有他一個似乎是純純奔着獎金來的。但她仍然不死心:“你不想來我這裏上班?我這裏薪資優渥、待遇佳,朝九晚五帶雙休,還可以繳納社保。我們這裏成立于宋朝,經驗豐富。”
一個民間神單位也有朝九晚五,實在是太違和了,連地區代表聽到都驚呆了。
不過他們接下來更呆,因為鐘慶搖頭:“我現在雖然薪資一般,但我們是真正的大公司,發展潛力大,經手項目多,我能學到的東西更多。公司在商朝就成立了,擁有多層地獄和投胎渠道。”
地區代表:“井縣代表,您到底是哪個單位的……?”
白琦之前來的時候,當着一部分人面說過話,這時候有人也震驚道:“難道……地府真是鐘慶家的???”
鐘慶咳了咳:“下設單位。下設單位。現在正在招人,請大家把聯絡方式發到我的微博號@靈感雜志,我回頭給大家發PPT……”
白琦輕輕說:“足夠優秀的,才能夠看到我們的PPT。那種一整頁都在寫瑜伽好處的人,就算了。”
小姑娘撅起嘴:“呵呵,呵呵。你倆可真是,當着我的面招人!你們倆可是一點活動經費都沒出呢。”
有老板撐腰,鐘慶也忍不住叉起腰:“你們這邊也确實落後,最近道士都不鬥法了。因為法術總是和性命相交、精氣相合,和修行的保養三寶目的違背。”
小姑娘:“那道士如今都怎麽比呢……”
鐘慶:“學習,然後寫論文,比上《靈感》刊物的文章數量。”
*
“三皇姑成為靈感集團旗下語言培訓基地及社會實踐基地,誠邀各地優秀神婆神公前來深造,這什麽鬼啊,”鐘慶的爸爸翻地區早間新聞時說。
“鐘慶,小白,你們不就是靈感集團的?”
“嗯嗯。是……白總業務特別廣……”鐘慶打了個哈欠,不管爸爸異樣的眼神。他一晚上都神游在蒼延山,身體在家裏睡覺,不過沒有想象中的那麽疲憊。
昨天離開前,白琦跟小姑娘聊了很多。大抵是現在的世道真的比較亂,三皇姑不要只選3個貼身信徒,最好廣納人才,多多培養地方代表。特別是語言關很重要,雖然鐘慶這次只是誤打誤撞用到了,但華夏最近的确被外國鬼怪入侵,英語做為世界語不可忽視。否則,白琦也不可能去考了專4。
白琦也在翻手機,鐘慶過去看,那竟然是山間別墅劉敏的facebook賬號。
劉敏一直紀錄着自己的日常,可能又怕別人發現,才去了外網,用英文寫。
原來,劉敏以前和其他九個姑娘一起在城市創業,早期她的分享,都是姐妹們的快樂生活。
去山間買別墅,和山魈在一起了,兩個人還拍過快樂的合影。山魈化成帥小夥的樣子,的确看着挺優秀。再往後,就沒有更新了。
白琦問:“你說,山魈殺死劉敏前,說的那句話是真心的嗎?”
那句話是:山魈,本來就是一種惡貫滿盈的動物。
鐘慶搖頭:“我覺得不是。我也不知道山魈真的會不會愛上人類,要得到答案,可能只能問山魈自己和……三皇姑了。”
白琦忽然笑了:“你從什麽時候認出來那姑娘就是三皇姑?在發現三皇姑認識我的時候嗎?”
鐘慶:“就在她說,‘中間退出比賽要罰款’的時候。如果她是三皇姑的下屬,罰款這件事跟她沒有什麽厲害關系,她不會那麽高興。可她那會兒太快樂了,就跟有一筆獎金可以拿一樣。”
身為一個編輯,特別是一個曾經不那麽寬裕的編輯,對這種金錢行為特別敏感。
白琦喉嚨輕滾:“……我們很快就不缺錢了。”
随着這次山魈罪行公布,它被列為通緝神。誰也不知道它去了哪,也不知道它為什麽走。是畏罪潛逃?還是在逃避三皇姑?不過,三皇姑給所有參賽者承諾,如果抓住山魈,就把它押回到蒼延山下,交由她處理。誰提供有效線索,她也會發出巨額獎金。
白琦同意了。雖然三皇姑只是民間神靈,但她定不會因為山魈是自己的朋友而放松懲戒。
“在聊什麽呢?小白這身藍衣服真好看。”媽媽一邊給兩個人盛粥,一邊說。
“昨天你說地府沒有衣服燒。我尋思真的怪可憐,找了找,咱家沒白紙,我順手燒了個藍色的給冥王,跟小白這身衣服還挺像。”她又多看了兩眼。
“像吧,這可是私人訂制,高端裁縫用心做的。”鐘慶打着哈欠,拿了一個饅頭。
白琦端過碗來:“嗯,昨天晚上也有人誇它好看,說羨慕。”
“是嗎?”鐘慶突然get到他的意思,震驚,“對了媽,我想起來,你們給三皇姑燒寒衣,也是只有白色的是嗎?好枯燥。”
媽媽:“???有什麽奇怪的,對啊,我燒了三十多年的白衣服了。”
鐘慶:“我覺得三皇姑興許也是個愛漂亮的小姑娘,你下次試試燒個彩色的,最近不是多巴胺風格很流行嗎,您就照着那個燒,大概S碼。”
媽媽嘟嘟哝哝:“你咋這麽精确呢,你們不就是成立了個培訓基地嗎?還真見過三皇姑不成?你們淨開玩笑。”
*
這天是周日上午,他們要去真定大佛寺了。離開前,他們還順便找了一下邱神婆,把比賽結果告訴他,邱神婆原本期待着鐘慶能加入三皇姑,加入自己,沒想到還是不成,悲傷了許久。鐘慶畢竟因為她拿了十萬塊,還認識那麽多人脈,承諾說以後也會在雜志幫她刊登招聘啓事。
真定市位于石市北郊,是一座古縣城。比起歷史短淺的石市,它擁有1600年的歷史,縣城內有“九樓四塔八大寺,二十四座金牌坊”。
在這其中,最著名的,就是隆興寺,便是本地人所說的真定大佛寺,也是白琦在計劃來石市時,最想參觀的地方。
華夏的古建專家和知名作家尤其鐘愛隆興寺,其中的宋代建築摩尼殿被譽為世界古建築孤例,“倒坐觀音”被譽為“東方美神”,這裏還有華夏最高的銅鑄大佛“千手觀音”。
一行人買好票,就進去了,因為是周日,人還不少,特別是今天不知哪位佛祖誕辰日,香客們摩肩接踵,舉着香進來。
文曲星君既是佛教信仰又是道教信仰,他們在寺廟偏殿看到了這位神靈的雕像。
鐘慶媽媽是個見神就拜的,趕忙把兒子和白總拉過來:“你們不是文創公司嗎?拜拜他,會交好運。”
拜什麽拜,一個是文曲星君的CP,一個是他素未謀面的同事。
裏面的佛也不能拜。就算媽媽和爸爸拜得那麽虔誠、那麽歡、那麽走心。
白琦都叮囑好了。
鐘慶很理解,怎麽能拜友情單位的同事呢。他們這叫,莅臨指導,學習調研,握手還差不多。坦白來講,佛祖應該給他們一家燒水喝茶請客的。
鐘慶把自己的深刻理解跟大佬說了說,當然都是胡說的。白琦卻若有所思,在大佛附近逛了逛,幾分鐘後。
鐘慶很忍耐地說:“媽,中午有人請我們吃飯。”
“誰請我們吃飯?”
嗯,你剛才拜過的佛請我們吃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