碳酸濃度

第39章 有你在，我就不怕了

第39章 有你在，我就不怕了

在大太陽下站了一下午的軍姿，所有人的腿都在發顫，渾身的肌肉不聽使喚地抽搐，酸痛異常，肚子也餓得咕咕直叫。

因此傍晚訓練結束，大家甫一坐到飯桌上，教官一聲令下，所有的菜在眨眼間就一掃而空。

戎峻特地提出自己去加菜，每次添完菜之後，都會利用特權，不動聲色地把盤子先放到Omega的面前。

這次，松溫行總算吃了一整碗米飯。

吃完飯，晚上還要練兩個小時踢正步。念在他們是第一天軍訓，而且相比其他班級态度更加端正、刻苦認真，夏教官大發慈悲地給了他們班提早一個小時休息的特權。這一舉措引得其他仍在訓練的班級紛紛射來冒着酸氣的豔羨目光。

松溫行拖着疲憊的身軀回到了宿舍，身旁是像個沒事人一樣雙手插兜的戎峻。

好不容易熬過了一整天的訓練，大家身上的迷彩服大都被汗水浸濕，黏糊糊地粘在身上，褲腳上還沾着斑駁的泥點。

松溫行嗅了嗅自己濕溻溻的衣領，潔癖發作，提着裝滿洗漱用品的紅桶，招呼戎峻道：“哥，我現在要去浴室洗澡，你去嗎？”

聞言，戎峻立刻撈起自己的睡衣，應了一聲：“去。”

每層有一個大浴室，單人隔間，僅用藍色格子浴簾遮住隔間門口，十分簡單樸素。松溫行撩開淋浴間的簾子，他們班放得早，浴室裏面空蕩蕩的，一個人都沒有。

松溫行望着空曠的浴室，道：“我們好像是第一個來洗澡的。”

戎峻咳嗽兩聲，催促道：“……別磨蹭了，趕快洗完趕快走。”

他可不想讓其他人看到松溫行洗完澡的樣子，連頭發絲都不行。

松溫行看了他一眼，拎起塑料桶，笑着走進隔間。

Beta挑了個緊挨着Omega的隔間，打開淋浴噴頭。水聲嘩嘩作響，氤氲白氣蒸騰而上。

戎峻剛洗完頭上的泡沫，就聽見隔壁傳來懊惱的聲音：“哥，我忘帶洗發水了，你能借我一點嗎？”

Beta抹去臉頰上的水珠，啧了一聲：“丢三落四的，什麽都忘帶，怎麽不把你自己忘在宿舍？”

松溫行不好意思道：“忘了嘛……”

話雖這麽說，戎峻還是從洗浴包裏掏出旅行裝的洗發露，不耐煩道：“手伸出來，我遞給你。”

話音剛落，松溫行就撥開浴簾的一角，伸出一只白皙的手臂，若隐若無的檸檬汽水味也透過那一點縫隙，偷偷溜了過來。

戎峻飛快地把瓶子遞到對方的手中。

即使隔着淅淅瀝瀝的水聲，戎峻也能聽出松溫行話語裏的笑意：“謝謝哥。”

清爽的味道萦繞在鼻尖，戎峻不欲多言，咽了口口水，道：“別廢話，快用！”

兩人洗完澡穿好衣服出來，在儲物間裏整理洗漱用品。

熱汽熏得松溫行眼尾通紅，琥珀色的眼睛像被蒙上了一層霧氣，潤澤清澈。而Omega卻渾然不覺，舉着藍色的阻隔貼，将其往自己後頸微微發紅的腺體上貼。

戎峻呼吸一滞，迅速地移開視線。

松溫行嘗試對準了好幾次，都沒能貼對位置，于是他叫援兵：“哥，我貼不上阻隔貼，你幫我貼一下行不行？”

戎峻一怔，難以置信道：“怎麽這個都要人幫你貼！”

松溫行自然道：“我上次生病的時候，你都幫我貼過一次了，怎麽現在還害羞啊？”

戎峻虛張聲勢，喊道：“誰害羞了？！”

松溫行盯着Beta通紅的耳尖，忽然笑了起來。

“看什麽看，洗澡洗的不行嗎？”戎峻被他看得渾身發熱。

他搓了搓自己不争氣的耳朵，一把扯過阻隔貼，快準狠地蓋在對方的腺體上，憤憤道。

“貼完趕緊走了！”

***

等松溫行和戎峻洗完澡回到宿舍，舍友大都七歪八扭地癱軟在床上，雙目無神。

寝室裏沒有空調，牆上的風扇嘎吱嘎吱地搖着頭，嗡嗡地向下吹着風，一個鎢絲燈泡懸在天花板上，散着黃澄澄的光。

離熄燈還有半個小時，秉承心靜自然涼的自我催眠術，整個宿舍都安安靜靜的，不願多動。

見狀，一個瘦瘦高高的Beta大馬金刀地坐到了那張褐紅色的寫字桌前，率先道：“哎哎，大家別這麽死氣沉沉的嘛……趁着還有一點時間，我們不如聊會天吧。”

松溫行看過去，依稀記得這個Beta叫尚永勝。這人大學畢業以後，好像繼承家業開了家酒樓，天天在朋友圈裏打廣告，他們高中同學聚會基本上都是在尚永勝的尚記酒樓裏舉辦的。

“聊天啊，可以，”另一個叫顧天川的Omega提起了興致，他摸着下巴道，“那我聊什麽好呢？……不如我們來講鬼故事？”

關望飛看熱鬧不嫌事大，附和道：“好啊，這個刺激！”

有了一個人開頭，其他人紛紛表示贊同。

但松溫行一聽到這個選題，就決定退出：“我不會講鬼故事，你們聊吧。”

除了他家裏人，其他人都不知道，松溫行雖然是一個堅定的唯物主義戰士，但他怕鬼，尤其是那種在都市裏被人傳來傳去，用科學解釋不了的超自然現象。

以前的他還怕黑，但是自從上輩子地震過後，一個人身處暗無天日的廢墟之中，可能是受到的刺激過大，他就再也不怕黑了。

松溫行自嘲，可能算因禍得福的脫敏訓練？

“啊？”宇文方扯着松溫行衣袖，可憐巴巴道，“行行，你就聽聽呗，要不然多掃興啊……”

被宇文方拉着扯着，松溫行不好撂下衆人的面子，半推半就地點頭應是：“……好吧。”

看着松溫行一連串的反常行為，戎峻若有所思地看了Omega一眼，随後嘴角輕輕勾了一下。

尚永勝道：“行，那大家沒有別的異議了吧？那我們就開始了……有人想第一個開始講故事的嗎？”

他眼神轉了一圈，沒人想當第一個講故事的人。

第一個提出這個話題的顧天川聳了聳肩，道：“喂，大家都別害羞啊！真沒人想講嗎？那我先來講一個吧……”

随後，他便故作神秘，壓低嗓音：“哎，你們聽說過之前城北的那座振澤中學嗎？”

宇文方插嘴道：“噢！就是五年前就停辦的那個學校嗎？”

松溫行也對這所名叫振澤的民辦高中有所耳聞。在他的印象裏，這家高中因為經營管理不善，被國家有關部門取締。當時這事鬧得沸沸揚揚的，那段時間幾乎是每天晚上，新聞都會提到相關的事情。後來學生遣散完了，城北那塊地也就荒廢了，至今都沒有開發商再利用那塊地。

顧天川打了個響指：“對，就是那個！大家應該都聽過吧？”

“……你們是不是都以為振澤中學是財務問題才導致的停辦？”顧天川故意賣了個關子，停頓片刻，成功勾起了大家的興趣，“不過，這裏還有另一個說法……這是我從他們那最後一屆的學生聽來的，信不信由你。”

“據那位同學說，那裏原本是一處亂葬崗，後來才被開發成了學校。傳聞，其實在倒閉之前，振澤中學就已經發生了很多怪事了，”顧天川繼續道，“像是淩晨三點在女廁所鏡子裏會出現白衣人影，深夜空曠的宿舍樓裏總有嘈雜的腳步聲，排隊時點名報數多出一個人都已經算是小事了。最出名的一個，還是有個高三學生因為學習壓力過大，從十多米的高樓上一躍而下……當然，結果我就不多說了，反正聽說很慘烈……”

天花板上吊着的燈泡閃了一下。

“這就造就了一個傳說，一到晚上，如果有人誤入鄭澤中學的教學樓，那他有可能就會聽到那名學生的哀求，”整個房間裏只有講故事人故意掐細的聲音，模仿得惟妙惟肖的，“‘嗚，有人能來幫幫我嗎？嗚、嗚……幫我找一下我不小心摔掉的胳膊，我的腿，還有我的頭？’”

顧天川喝了口水，潤了潤嗓子：“這種時候啊，如果有人正好和鬼學生對上了面，沒能幫他找回這些東西的時候，那個人就會……”

關望飛好奇地問：“就會怎麽樣？”

“鬼學生就會把那個活人留下來，用對方的軀體來彌補自己的殘缺……”

“啊，這也太吓人了，”宇文方受不了了，使勁揉着自己的手臂上的雞皮疙瘩，“你們別說了，我現在感覺被窩裏涼飕飕的，像塞了幾十斤冰塊一樣！”

松溫行盯着房間中央呼呼轉着的搖頭風扇，手臂上也是同樣的發麻發冷。

講故事的顧天川抖機靈：“這不正好，大熱天的都不用開空調了……”

還沒說完，鐵皮門上的透明玻璃外上，手電筒的黃光一閃而過，随後是教官拿着大喇叭喊“安靜！熄燈！”，随着一聲嘹亮的軍號，宿舍一下就斷了電，瞬間漆黑得伸手不見五指。

沒有辦法，故事大會就此結束，大家也就上了床準備休息。

隔壁的舍友沾上枕頭就睡着了，呼嚕震天響。

而松溫行一閉上眼，眼前就閃過各種各樣的惡鬼突臉照，瞬間困意全無。

他盯着天花板上的裂紋，甚至有一種裏面要長出眼睛來的恐怖錯覺。

無法，松溫行只好縮在被窩裏偷偷玩手機，來轉移自己的注意力。

多虧教官不查行李，他這才能在旅行箱的夾縫裏藏下手機。

軍訓基地窮鄉僻壤的信號不好，鏈接網絡的加載界面要轉很久才能消失。

拼着3G的網速，松溫行刷了會萌寵短視頻，被毛茸茸的小貓小狗治愈得心都化了，剛剛雞皮疙瘩都豎起來的驚悚感覺頓時煙消雲散。

心有所感的，他望了眼下鋪，戎峻也把頭埋進了被子裏，縫隙裏透露出一絲亮光來，鬼鬼祟祟地不知道在幹什麽。

松溫行輕笑，随後打開和戎峻的聊天框。

【松溫行】：哥，在嗎？

【誅邪退散】：你偷偷帶手機了。

【松溫行】：你不也是？

對面無話可說，過了一會，戎峻才發來消息。

【誅邪退散】：哼，剛剛我就看出來了，松溫行，你是不是……

【松溫行】：什麽？

【誅邪退散】：怕鬼啊。

松溫行剛看完這條信息，還沒想好怎麽回他，寝室的門上便傳來了鑰匙轉動的聲音，門便吱呀一聲被打開了，教官壯碩的身影擋住了門口的光。

松溫行顧不上其他的事情，急忙把手機塞到被窩裏，然後阖上眼皮，平穩呼吸，假裝自己早就已經睡着了。

他眯着眼睛，從眼簾縫裏偷看教官的動作。

對方舉着手電筒，檢查着每一個床鋪，确定同學們是否好好地在床上睡覺。

快要走到他和戎峻這張床的時候，松溫行假借翻身，把手機往衣服裏面塞了塞，确保不會被教官看見。

吱呀——

教官轉身離去，順手擰上了門。

确認教官不會再來一個回馬槍，松溫行又睜開眼睛，在黑暗中從床沿探頭朝下看，和同時掀開眼皮的戎峻四目相對。

戎峻張了張嘴，發出一聲氣音：“睡覺。”

松溫行也學着他的樣子，回了一句：“晚安。”

戎峻撓撓頭發，揮手讓Omega趕緊回去被窩裏睡覺。

松溫行笑着，剛剛躺好，手機屏幕就微弱的亮了一下。

他一看，是戎峻剛剛發來的信息。

【誅邪退散】：都是假的，有什麽好怕的？

松溫行看着聊天頂上一閃一閃的“對方正在輸入”，似乎都能想象到戎峻在說這話時的嚣張樣子。

他耐心地等了一會，才看見Beta發來的最後兩條微信。

【誅邪退散】：而且我睡在你下鋪，鬼要抓人的話會先抓我。

【誅邪退散】：所以別怕。

松溫行怔了一下，然後微微地彎了彎眼睛，打字回複道。

【松溫行】：哥，有你在，我就不怕了。

那邊沒發消息了。

松溫行用指尖輕點着戎峻發來的最後四個字。

許久，他才把手機熄屏，将其塞在枕頭下，然後像是對待保佑自己的護身符一樣，枕着手機，安穩地睡着了。

一夜好夢，窗外淌滿了銀白月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