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33 局外人和自己人
第33章 33 局外人和自己人
【 蘇言有點詫異,不僅是詫異她的強勢,而且詫異自己對這種強勢接受度良好,甚至甘之如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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推廣或者市場部人員吃回扣這種事,當然不是小事,但說大也不大,不算是業內的稀奇事,甚至能算得上某種程度的“潛規則”,某些乙方公司會有一筆專門的費用,稱之為“公關費”或者別的什麽,專門用于和甲方負責人的這種業務聯系。
所以,雖然大體邏輯上說的過去,但是細想之下還是有不少奇怪之處,首先瞿鷹不是什麽嫉惡如仇的人,就算他發現信德的負責人收了盧森的賄賂拿下競标,開掉負責人正常,但是不找星展發難就太不正常了,而且當時信德付了很高的違約金,這是一個悶虧,還實際出了血,瞿鷹絕不可能吃下。
如果說他引而不發,然後等待一兩年後才選擇攪黃泰陽和星展的長期合作的話,那實在是對他的人品評價過高了。
其次,因為有姐姐的消息,所以陳墨然明确知道劉龍被切掉不是一個單獨事件,而是被李營裁掉的副總下面的一整條線,走的中層有好幾個,如果只是收取賄賂,未免太大張旗鼓了,而且中層事中層畢,又怎麽能反過來牽動這麽多人?
這條分析确實不是特別站得住腳,泰陽有內鬥借題發揮鏟除異己也不是不可能,但同樣一個問題仍然是疑惑的,泰陽為什麽不找星展要個說法?
甲方從來是爸爸,沒有哪個甲方公司會這樣吃悶虧的,還是兩次,還是發生在同一個人身上,盧森身上到底有什麽本事和謎團?
陳墨然斂眉思考,手上的動作難免停了下來,蘇言不緊不慢地帶上兩層手套,替她剝好六只甜蝦,還要來一個幹淨的新盤子,圍着擺出一個開花的形狀,又淋上料汁,才輕輕打斷道:“吃完再想。”
陳墨然愣了一下:“好,謝謝。”
蘇言摘下手套,起身去洗手了。
陳墨然忽然想起姐姐以前吐槽蘇言的話,說他這輩子都不可能體會到吃小龍蝦嘬手指頭的樂趣,人生實在很缺失,而蘇言向來是不會氣惱的,但是會回擊,淡淡地說:“世界上總有一半人不理解另一半人的快樂。”
“嘁,我看過那個電影。”陳俪語受不了他這個語調,想要反擊,琢磨了半天想不起名字,硬撐着嚷道,“外國的!”
“愛瑪。”蘇言說,“改編自簡·奧斯汀的原著。”
陳俪語快氣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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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個人都很有趣,陳墨然一邊想起這段往事一邊吃蝦,嘴角難免勾了一下,蘇言正好回來,看她這樣也笑了一下:“一個人怎麽這麽開心?”
“嗯……”陳墨然說,“想到好笑的事情。”
“可以分享嗎?”
“小事,不太重要。”
“好。”
“還是說正事吧。”陳墨然用叉子戳着盤子裏面的蝦,自己都沒有注意到不自覺中輕輕咬住一點下唇,蘇言注意到了,微微偏頭看她,很是專注。
“瞿鷹告訴你這些,是為了轉告我,然後讓我去找他,或者讓你去找他,來了解更多,他另有目的。”
她這樣說着,也慢慢地擡起眼睛,那種曾經的小鹿一樣的膽怯眼神不見了,她平和然而自信地注視着他,清晰地說出自己的分析和結論。
他同意她的結論,不因為她篤定的神情,而因為她的思考過程。
瞿鷹拿的截圖是打印紙質版本,這意味着陳墨然既不能拿這個當做直接證據,也不能拿去公證,抛出了餌,等着魚上鈎,也是一個邀請,看來人敢不敢應約,陳墨然說:“我去,你不要去。”
蘇言有點詫異,不僅是詫異她的強勢,而且詫異自己對這種強勢接受度良好,甚至甘之如饴,他淡淡笑了起來。
“笑什麽?”陳墨然說,“我不想讓瞿鷹利用你而已。”
“我不介意,倒是很願意和你再有點關系。”
“你是局外人。”
“可我想當自己人。”蘇言不免又提起他人作比,“林樂然不也是局外人?”
“但我可以……”陳墨然頓了一下。
她心裏想的話沒有說出來,她想的是,但我可以保護他。
她吞下了這句話,同時明白了自己遲疑的來源,林樂然的入局不會讓事情變得更複雜,因為他不上牌桌,只是來幫她的,她有信心保他進退。
但是蘇言不同,蘇言自己的籌碼強悍,讓他入局就等于完全的未知,她又開始擔心自己是否能夠做好。
蘇言好像能看穿她心中所想似的,溫聲道:“你不必擔心。”
“瞿鷹為什麽一定要你和他合作?”陳墨然忍不住問,“他那個藝術空間到底是個什麽東西?”
“多功能社區,本質上是一個商業綜合體,只是用更新銳更視覺的概念包裝起來,當做一個 IP 去運作,包含功能性但是大于功能性。”
陳墨然很快聽出來:“蘇言,你很感興趣。”
“對。”
瞿鷹不在現場,他坦然承認,藉由這個态度,他把他的籌碼轉而放在陳墨然手中,蘇言看着她的眼睛,再次告訴她:“墨然,你不必擔心。”
“去找瞿鷹,談到你想要的。”
這圈子繁華且虛無,表面上高高在上,實際上漏洞百出,一個體面的身份、一張印好的金色卡片,穿一身當季的華服,拎一只稀有皮色的包,開一輛好車,在房價最高的地段擁有一套房子——別管是租來的還是買來的,就足夠讓所謂的高端和私密為你敞開大門。
你最好還足夠神秘,閉口不談自己的家世淵源,就更能收獲目光和尊重,陳俪語進場半小時就熟練的和這些名媛們打得火熱,姐妹相稱,嬌笑連連,心不在焉地應付了好幾個來搭讪的男人,大致記了記名字,都是些小角色,雖然嚴格意義上來講,她自己連個小角色都算不上。
但那又有什麽關系,世人皆作假,會裝也是一種本事。
何況她的包是真的、衣服是真的、身份是真的,車和房子也是真的,最重要的是,她的臉也是真的,這個圈子的科技含量有時候有點過高了,有好幾個妹妹讓陳俪語看着都滿臉愛憐,很想誠懇地建議對方換個醫生,真的,親愛的,你這麽有錢,值得更好的。
“哎呀瞿少來了。”音樂聲中有人說,不過又詫異道,“陽陽怎麽沒跟着?”
“管不住了吧,半年了也夠久了。”
“也是,畢竟是瞿少嘛!”
包廂門被推開,外面的大廳燈火通明,和屋內暗光形成鮮明對比,男人逆着光走來,瞿鷹穿了一套冷肅的黑色西裝,頭發向後梳着,眉眼一壓,有了幾分精英範兒。他在這種場合是得體的,和人握手寒暄,不過在場人知道他本性的也不少,李陽陽不在,貼上去好幾個,透過人群,他看見陳俪語遙遙朝他一笑。
一個眼神就夠了,瞿鷹飲盡杯中殘酒,拇指抹了抹唇角,扔下衆人邁步向隔間走去,幾乎是同時,似乎完全沒有注意到這邊情況的陳俪語,也笑了笑和各位好姐妹親熱作別,說要失陪一會兒。
兩個人很快隐掉不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