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覓封侯
覓封侯
兩年前的事情做的細致查起來不算輕松,但是凡事只要做了,就必然有藏不住的狐貍尾巴。看着擺在案面上的罪證,胡承沒有聲張,只是将東西放入暗格。
胡承安排方孝義住進了排雲書院,之後數月,方孝義專心準備考試,很快的,再一次科考來臨。與之前一般的過程,只是今年他也沒有自己去擠着看,早早的,就有官吏來通知了。官吏通知消息的時候,方孝義正在錢莊裏面,給花惠惠寄錢。
之前給先生寄過去的信已經過了很久,卻還是沒有回音。
“興許是還沒收到。”他想着,畢竟這兩年他也沒錢與家裏面寫信往來,不太清楚這其中的往來速度。
一回到排雲書院,就看到一個熟悉的人在他門口晃晃悠悠的轉,連背影都是開心的。
“談什!先生叫我嗎?”
談什是胡承身邊的小厮,每次先生來找他,總是談什來通知的,一來二去,兩個人就熟悉了。方孝義也不是有架子的人,談什的跳脫在他這邊就彰顯的格外的顯眼。
“恭喜方公子!方公子,你高中榜眼啊方公子!”談什一看到方孝義就竄過來歡喜地大喊到。
“我考中了?”
“榜眼啊方公子!榜眼啊!”好像是怪方才方孝義出門太久,平平白白叫他把快樂憋了太長時間,他歡喜的忘乎所以了,好像高中榜眼的是他一樣。方孝義瞧着他那麽激動至此的樣子,發現自己居然感覺自己沒有自己所想象中的激動欣喜,快樂自然也是有的,但興許是時間太長,磨得太久,倒是更多的是水到渠成的平靜,充盈。
“方公子走走走,我家大人一定等着你呢!”說着帶着方孝義歡歡喜喜的踮着小碎步,一路向胡府奔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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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個月後,方孝義擔任翰林院修撰已有半月。
這個月的京城熱鬧的過分。光祿寺少卿許川穹和吏部尚書嫡女大婚,擺了好大一場宴,讓方孝義見識到了什麽叫十裏紅妝。他不經回想起來他和花惠惠的成親,一別近四年,他說不清自己思不思念,但确實想她了。
狀元,榜眼,探花又按照傳統的習慣宴請各位賓客。今年的新科狀元殷陽輝是九湖縣縣令的兒子,被公主榜下捉婿,皇帝當場賜婚于三公主。于是這狀元宴也是拜的格外的熱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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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孝義當然沒錢擺宴。這事胡承自然是不能幫忙的。方孝義在科考之前拜師,然後就高中榜眼,這事就足夠有心人說道了,如果連高中後的第一次宴也是先生幫忙擺的,那可真就可以擺在皇帝的禦案上好好針芒相争一下了。他們是師徒,便更是派系的一脈相傳,子無須有和細枝末節都夠有心人暗中記下但這就是後話了,彼時的方孝義還剛剛摸到了朝廷的邊角,了解不了那麽多。
許川穹一聽說他考上了就将錢送到了他那裏讓他擺宴去。前不久兩人就見過面了。許川穹很是愧疚:“我還以為你早已和他們乘船回去了。這兩年我......”他苦笑了一下,“只能說是處境艱難吧,很多外面的東西都沒有關注了。這次沒在方兄需要的時候伸手,以後再怎麽樣錦上添花,也都是叫人發笑的了。”
“這件事怎麽能怨得到方兄。最多不過是怨自己學識不精。若是還因此怨上許兄了,那以後許兄還是不要再與我這種無理取鬧的人來往了罷!”方孝義佯作生氣的樣子。。
許川穹與方孝義對視着沉默一會兒,兩個人都笑了,笑中都帶着一絲無奈。
這一轉眼,就是多年的各自苦難。
面對面站着的兩個人,一個朝廷賞賜的布料做出的衣服,一個人身着錦服;一個剛剛掙紮完科舉,柳暗花明,一個官服加身。不合時宜的年紀,背過于高貴的官服。
到都是讓人羨慕的“好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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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要現在回去?”
胡成看着眼前的低着頭不吭聲的學生:“你剛剛登科,才進入翰林院。本來在朝中一沒背景二無人脈。加上最近吏部尚書譚朗和左丞相的動靜,起碼要三四年才敢給你有所動彈。你現在要求請假回去接妻兒你這是在斷送自己的前程!只要你敢走出翰林院,你信不信明天就有人能讓你收拾東西徹底離開?!”
胡承喘了口氣,他的身子越來越差了,前幾日夜裏下點雨的動靜都能擾得他睡不着:“他們最近是真愁啊,愁着找不到機會下手整我們了。你大師兄是世家子弟,根基穩着。二師兄那樣狂的性子,也在這朝中戰戰兢兢,夾着尾巴做事。不過陸婉他無父無母,本來就無從下手,本身又不是個好惹的性子,走的是直臣的路子,投了皇帝的好。他們還不敢下手。順瑾啊.”
他似乎也感覺自己将要說出口的話難以啓齒,猶豫了片刻還是放棄了,轉而說起方孝義現在的條件:“你現在把他們接過來又怎麽辦呢,你在京城分的屋子也都還沒有下來,她們也沒有住的地方。你不忘恩負義,這很好,但是要準備充足是不是?再等等吧,明年年關,你找個時間回去。”
“是,先生。”方孝義也被胡承吓住了。剛剛的一頭熱全部下去,他被冷靜了下來。自己從一開始的落榜到今日的高中榜眼。本來也以為自己經歷了這麽幾年的等待,已經可以很好的面對這一切了。但現在看來自己還是昏了頭。迫不及待的想告訴家裏,如此沉不住氣的樣子簡直......像是一個迫不及待想要一雪前恥的毛毛躁躁的人。
“過幾年吧,先往家裏寄些錢。過幾年再看。”他做下決定。并且覺得自己也是全然替各方面着想,再沒有虧欠了什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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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惠惠啊,明天我讓老大老二來幫幫你,今天晚上就別去管你那個田了。大晚上的,你一個女人,家還有一個姑娘,太不知道輕重了。”劉大嬸滿臉無奈的,責怪看着沉默的忙着手裏的活花惠惠。說完,自己嘆了口氣,也覺得自己說話有點站着不腰疼的感覺。
一陣風刮過。這幾日天幹,地上一層層的灰被刮的鋪天蓋地的,把月光都遮的模糊。外面不知道那家的狗受了驚,亂叫一通,卻沒有打破村子裏多年的安靜。和劉大嬸嫁入方家村近三十餘年過的每一個夜晚并無不同。
她想,她家花惠惠就是傻子嗎,她能不知道這樣危險,不知道孩子一個人在家不放心嗎。但是沒辦法,一家人還要活命。遠在京城的丈夫幫不上忙,前些年孩子生病,這幾年前前後後但凡能借的都借了個便了。借了,還上,再借,再還上。反反複複的。要是宋先生還在的話,還能幫襯着些,但是兩年前宋先生也走了,宋夫人渾渾噩噩過了些日子,大家一個沒注意到,轉頭去了庵裏面剃了頭,做了尼姑。
這都多少年了啊,也許是太過夜深,太過人靜,劉大嬸這樣的性子,居然也多愁善感了會兒。
她邊揉面團邊想,還記得那孩子走的時候。小安福還在懷裏,昨天來都看見她踩着板凳做飯了。這麽這麽些年了,方姨,宋先生,王慧芳,大家夥都走的走。可是日子還是一樣的艱苦。她如今都四十多歲了,年紀挺大的了。她的兩個孩子都是争氣的,都搬到了鎮上,大媳婦還懷孕了。一開始幫着方孝義一家就想着這人可憐,誰能想到居然幫了這麽久。
什麽時候才能好轉呢,什麽時候大家才能不那麽可憐。
其實這些年裏面,村裏面都不想借錢給花惠惠了。當年沒考上就有好些人看笑話,現在更多的是怕他其實考上了,只是不想要這村裏面讨的妻女,早就已經另娶他人了。
花惠惠本是不信的。但是人聽多了,難免的就會難受。
當開始半信半疑時,日子沒變,但就是平白的就難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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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順瑾兄,出來逛逛就別拘謹着了,該怎麽玩怎麽玩就成。”孟吉長攬着方孝義說道。他在翰林院呆了三年了,已然熟悉了這一套混跡其中的方式。他好像對自己升遷,官居何位一點兒也不在意。家裏有一房夫人兩個侍妾,嫡子也一歲有餘,只知道吃吃喝喝玩玩樂樂,安逸又快活。這次他來,是帶方孝義“熟悉熟悉”場面的,但沒想到方孝義卻帶着他直奔賣家用的地兒。
“這些都是女人該做的,我們兩個大男人吧,雖然也能找,但也太麻煩了些。我早就聽說了,禮部尚書有意許個女兒給你,怎麽也沒見你有個什麽表示?”
“我有夫人了。”方孝義說道,“還有一個女兒,今年四歲了。”
“有夫人了?哪兒呢?不會是你當年在那什麽......叫止霞村?不會在村裏成的親吧?”
“是啊,我們成親有七年了。”方孝義感覺有些不舒服。
“這當年的還能算啊!不是我說你些什麽。也不過我拿你當真兄弟,真朋友才和你說的。你也進這翰林院有段時間,也能看出來。這做官,做的就是關系,就是聯襟。拿穩了這個,誰都動不了你了。”說着,孟吉長意味深長的笑了,而後又恨鐵不成鋼似的拍了一下方孝義的背。
“那可是禮部尚書的女兒啊,我當年都沒的選!我聽說上次你還給推了?你是讀書讀傻了吧!不過我看你也不是不能挽回,現在再找個機會去獻獻殷勤,也不會有什麽大事的。況且,你這張臉擱在這,京中不少小娘子都樂意的不行。”
“我暫時不太想考慮這件事,日後再看吧。”方孝義感覺到一股煩躁在心裏面翻騰,但是人也不能得罪了,只能先應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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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就是你爹爹給你找的夫婿,瑤兒?”
店裏面,一個穿着富貴華麗的夫人旁邊帶着一個同樣華貴的女孩。正是禮部尚書的夫人和女兒。
這家店,背後正是禮部尚書名下。
“女兒覺得很好。”少女有些許羞澀。這男兒實在好相貌。一考上,他的名聲就在自己的閨圈裏傳開了。這樣好的本事,這樣好的樣貌,爹爹能早一步下手是真真的大好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