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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2章 放妻書

第72章 放妻書

“……她沒有傘。”

淅瀝雨聲落在耳畔, 诏獄前悄無聲息,唯有雨聲不絕。

沈硯目眦欲裂,指骨握在掌心, 幾近捏碎一般。

夜風飒飒, 拂開沈硯氅衣的一角。

緊攥成拳的手指緩緩松開, 那雙如墨眸子低低垂着。

最後的最後,他只是在想, 宋令枝沒有帶傘。

馬車密不透風, 玄色厚重車簾半掩。

雨幕清寒,車中內壁嵌着瑪瑙寶石, 案幾上供着一方鎏金異獸紋銅爐, 安神香氤氲缭繞。

漆木梅花幾上置着銀火壺, 金絲炭滾滾燃燒。

沈硯一身氅衣,寒意侵肌入骨, 如墜萬年冰窟,他掌心緊緊握着一枚青玉扳指。

強撐着最後一絲理智。

銷金散發作得愈發頻繁,舊太子一黨虎視眈眈, 沈硯閉門不出多日, 若非今夜……

緊阖的雙眸睜開,沈硯眼中陰翳森寒, 如潮濕細雨冰冷,周身散發着陣陣冷氣。

青玉扳指在掌心勒出清晰紅痕。

沈硯一雙黑眸幽深晦暗, 低垂的眼睫冷冽如山間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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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口陡地湧起幾分撕心裂肺的疼痛,沈硯一手捂住心口,冷峻面龐上難得爬上幾絲孱弱。

燭光躍動在眉眼, 光影晃動, 似有重重迷霧籠罩在眼前。

沈硯凝眉, 指骨捏緊作響。

眼前青霧仍在。

他垂首。

忽而,馬車外傳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

沈硯強忍着身子的不适,車簾挽起一角,入目是岳栩匆忙緊張的身影。

視線落在岳栩手上緊握的油紙傘,沈硯眸色一暗,他沉聲:“……怎麽回事?”

瓢潑大雨中,岳栩躬着身,低頭抱手。

“陛下,這傘……這傘宋姑娘沒收。”

長久的沉默。

雨聲搖曳,岳栩站在雨幕中,夜色暗沉,他望不見沈硯面上的神色。

明明是盛夏,岳栩卻覺自己好似地處天寒地凍中,落在自己臉上的視線猶如冰刃,冒着徹骨的冷意。

不寒而栗。

良久,那道視線終于收回,車簾松開,沈硯冰涼聲音從馬車內傳出。

“回宮。”

……

雨幕隔絕在身後,宋令枝一身灰色長袍,低頭趕路。

吳四候在檐角,遙遙瞧見冒雨前來的宋令枝,吓得驚出一身冷汗。

忙忙遞上油紙傘,親為宋令枝擋雨。

在官兵前的油嘴滑舌早就不見,吳四心急如焚:“少夫人,你這是……”

眼角瞥見宋令枝素淨的一張小臉,吳四登時僵在原地。

“少夫人,你的臉……”

右臉上的紅斑早就被沈硯擦拭幹淨,宋令枝擡手,指尖輕撫過頰邊。

吳四着急,踮腳往後張望,“可是那岳統領認出你了?”

他心中暗暗叫苦不疊,不該為了銀兩冒險将宋令枝帶進诏獄。

吳四小聲嘟哝:“岳統領是陛下眼前的紅人,若是他和陛下提及今夜之事,小的性命堪憂。”

吳四貪慕錢財,卻不想為此丢了性命,他雙膝跪地。

“少夫人你行行好,幫幫小的。若是讓岳統領知曉是小的……”

“你若是不說,自然不會有事。”

宋令枝踏着腳凳凳上馬車,面若冰霜,“記住,你今夜不曾見過我,也不曾見過岳栩。”

吳四瞪圓一雙眼睛,宋令枝身後是富甲一方的宋家,被岳栩認出身份還能安然無恙離開。

如今更是直呼岳栩的名諱。

常年同三教九流之人打交道,吳四若連這點眼力見也沒有,也不會混到今日。

他低眉恭敬:“小的記住了。少夫人放心,該說的不該說的,小的都不會往外透露半個字。”

馬車骨碌碌往前行去,漸漸融在昏暗雨幕之中。

宋府上下燈火通明,一衆奴仆手持戳燈,悄無聲息侍立在廊檐下。

大門緊緊閉着,唯有一輛軟轎無聲穿過角門。

宋老夫人端坐在斑竹梳背椅上,手中攥着一串迦南木珠,口中念念有詞。

夜雨潇潇,宋瀚遠背着手,在房中來回踱步,時不時從袖中掏出一枚如核桃大小的懷表,低頭看一眼。

又打發小厮去前院瞧瞧。

宋瀚遠心急如焚,坐立不安,他低聲嘟囔。

“這都什麽時辰了,怎麽還不回來。”

宋瀚遠一拍腦袋,“就不該心軟答應她去的,罷了罷了,我還是親眼去瞧瞧。”

人行至門首,端坐在梳背椅上的宋老夫人忽然睜開眼。

她厲聲:“回來。”

宋瀚遠依言照做,面上的焦灼不安半點不減,他洩氣坐在太師椅上,一壺冷茶直灌入伏中。

冰涼的茶水并未澆滅半分焦灼。

宋瀚遠面上慌張,沒忍住同宋老夫人道。

“母親究竟是怎麽想的?枝枝如今才多大,這萬一有個三長兩短……”

宋瀚遠欲言又止。

宋老夫人怒瞪他一眼,手上拄着的沉香木拐在地上發出沉悶聲響。

“我就枝枝這一個孫女,我何嘗不心疼?只是她如今總歸是大了……”

一語未落,忽見冬海撒開腿,匆匆穿過雨幕,直朝宋老夫人院中跑去。

“老夫人,老爺,少夫人、少夫人回來了。”

還是那身獄卒常袍,宋令枝一身灰撲撲,身上攏着披風。

肩上眼角淋了雨,說不出的狼狽不堪。

宋老夫人起身,忙忙命人端來熱熱的姜湯,又讓白芷備水去。

手帕捏在指尖,宋老夫人親為宋令枝擦去眼角的雨珠。

她沉下臉:”吳四是怎麽做事的,竟讓你淋雨回來,我的枝枝受苦了。”

宋老夫人挽着宋令枝的手,一陣心疼,“可曾見到賀鳴了,他在獄中可有受罰,先前托人送進去的衣物被褥……”

宋令枝失魂落魄,眼睫上還沾着點點雨珠。

“我沒見到賀哥哥。”

屋中奴仆婆子悉數被屏退,宋令枝輕聲道,“祖母,我見到他了。”

宋老夫人大驚,眼中掠過重重愕然之色:“怎麽會,不是說連着半月病重罷朝……”

宋老夫人以為沈硯卧病在榻,自顧不暇,所以才敢放手一搏,讓宋令枝前去一試,不想還是碰上了。

宋老夫人摟着宋令枝,輕聲寬慰:“他……他可有說什麽?”

宋令枝倚在宋老夫人肩上,搖了搖頭。

宋老夫人摟着宋令枝,溫聲寬慰:“莫怕,祖母再想想別的法子就成了。你衣衫還濕着,先去更衣,若染上風寒就不好了。”

宋老夫人拍拍宋令枝的手背,“萬事有祖母在呢。”

這場雨連着下了三日也不曾停歇。

宋令枝亦在榻上躺了三日。

許是那夜淋了雨染上風寒,加之又為賀鳴的事憂心,宋令枝這兩三日都不曾睡得安穩。

雨聲淅瀝,白芷雙手端着燕窩粥,款步提裙,自廊檐下穿過。

遙遙瞧見站在檐下的秋雁,白芷狐疑踱步過去。

“少夫人還病着,你不在跟前伺候,站在這做什麽?”

秋雁朝白芷做了個噤聲的手勢:“小點聲,少夫人剛睡下了。”

她聲音輕輕,“昨兒夜裏我坐更守夜,少夫人五更天還沒睡,好不容易這會睡下了去,可別再吵着她了。”

餘光瞥見白芷手上端着的燕窩粥,秋雁好奇:“先前的玉寒草這幾日怎麽不見,我瞧着少夫人吃着挺好的。”

白芷睨秋雁一眼:“那物本就少見,哪有吃不完的。”

秋雁面露遺憾:“可惜了,先前少夫人體寒,若非這玉寒草,怕是如今屋裏還得燒着地龍。好不容易身子好些,姑爺還考上了狀元,偏偏這會又……”

秋雁雙眼垂淚。

白芷趕忙将人拉遠了些,深怕讓屋裏的宋令枝聽見難過:“小點聲,這話你同我說說便是了,千萬別在少夫人身前透露半句。”

秋雁點點頭:“我又不傻,怎麽會連這個都不懂。”

庭院寂寥空遠,落花滿地。

遠遠的,忽見一個小丫鬟疾步跑來,秋雁和白芷定睛細看,竟是二門伺候的一個丫鬟。

丫鬟滿臉堆笑:“少夫人起身了嗎?明家夫人來了,說是有要緊事尋少夫人。”

時過境遷,物是人非。

雲黎一身湖藍色寶相花紋圓領長袍,扶着侍女的手,快步穿過烏木長廊。

白芷侯在門口,親為雲黎挽起湘妃竹簾:“明夫人,請。”

雲黎點點頭:“有勞了。”

轉過缂絲屏風,重重青紗帳幔後,宋令枝輕倚在貴妃榻上,白淨的一張小臉未施粉黛,面如明月皎皎。

她掩唇,輕咳兩三聲。

雲黎着急上前:“快別起身,躺着就是了。不是說只是風寒嗎,怎的病得這般重?”

前日她來過一回,碰巧那會宋令枝吃了藥睡下,雲黎不讓人打擾,只在花廳坐坐便走了。

宋令枝面容憔悴,慘白容顏上尋不得半點血色。

雲黎挽着她的手,溫聲細語:“你放心,我父親找人打聽過了,陛下已經找着了那作詩之人。先前陛下病重,大理寺也遲遲不審。”

雲黎輕嘆一聲,“說起來,那詩與你我二家都不相幹,最多也就是失職,罰罰俸祿閉門思過就是了。”

宋令枝雙眼一亮,遽然從榻上坐起:“此話當真?”

“自然是真的。”

雲黎左右張望,掩唇輕湊到宋令枝耳邊,壓低聲音道。

“如今的大理寺少卿是我父親的門生,他悄悄讓人遞話出來。我怕你着急,快快尋了你來。”

宋令枝雙眼瞪圓:“那作反詩之人,如今可抓着了?”

雲黎搖搖頭:“這我倒是不知。”

她近來也為這事奔波勞碌,多日未眠,眉宇間愁雲籠罩。

“事關前朝政事,那人并未多說,只說待案宗呈上陛下禦覽後,賀大人和我家那位就能回府了,也就這一兩日的事。”

雲黎遲疑,“若是陛下聖體安好,興許今夜就能回府。”

秋雁和白芷相視一眼,皆從對方眼中看出笑意。

“太好了,若姑爺平安歸家,少夫人也不必憂心忡忡,整日以淚洗臉了。”

宋令枝眉間輕攏:“……陛下龍體欠安?”

她忽的想起那一夜在诏獄前遇見的沈硯。

大熱的天,沈硯卻還穿着氅衣,面色也比往日孱弱蒼白。

雲黎颔首:“是,若非如此,這事也不會拖到現下。”

她悄聲,“只是此案還未言明,你先別聲張,好好養身子,在家等着賀大人便是。我府上還有事,先走了。”

宋令枝點頭,命白芷親自送雲黎出府。

秋雁笑着上前:“少夫人,姑爺的書房這兩日一直鎖着,奴婢這就讓人進去灑掃。還有衣衫被褥……”

宋令枝挽住秋雁的手:“先別張揚,省得讓人看出端倪。你悄悄去,同我祖母和父親說上一聲便是了。”

秋雁笑着應了一聲好。

許是聽了雲黎一席話,宋令枝今日倒覺身子爽利些,還多吃了半碗湯。

宋老夫人心疼宋令枝,輕撫宋令枝雙頰:“是該多吃些,瞧這小臉,都沒肉了。若是……”

話猶未了,遂見秋雁匆匆從前院跑來,滿臉喜色。

“少夫人,明夫人剛剛打發了人,說是明大人如今已回府了。”

宋令枝站起身,雙眼熠熠猶如星辰明朗。

宋老夫人是過來人,哪能看不出宋令枝歸心似箭。

“快些回房去罷,想來賀鳴也快到家了。”

宋令枝眉開眼笑。

提裙匆忙回房,命秋雁和白芷備下膳食,又讓人備了熱水。

夜色籠罩,園中杳無聲息,唯有淅瀝雨聲相伴。

廊檐下金絲藤紅竹簾輕懸,雲影橫窗,蒼苔濃淡。

秋雁提着玻璃繡球燈,同宋令枝站在廊檐下,二人踮腳往外張望。

樹影婆娑,搖曳燭光躍動在宋令枝眼中。宋令枝一雙柳葉眉輕蹙,月洞門空空如也,始終不見有人前來。

宋令枝攏眉:“二門那可有人守着?罷罷,打發人去大門守着,倘若看見賀哥哥回來,快快讓他回來禀報。”

夜色沉沉,燭光晃悠,宋令枝嬌小羸弱的身影落在氤氲雨幕中,偶有雨絲飄搖,落至宋令枝眼睫。

她眨眨眼,想着往後退開半步,又怕賀鳴回來,自己瞧不見。

雨聲點點滴滴砸落在廊檐上,陰雨重重籠罩在京城之上。

诏獄陰冷潮濕,透過一方小小的窗子,隐約可見窗外一角的夜色。

層層煙雨彌漫。

三三兩兩獄卒走在一處,手執羊角燈,挨個牢房巡查。

“都安靜點!”

“閉嘴,再敢嚷嚷老子弄死你們。”

地牢昏暗,枯草幹枝随意堆放在一處,賀鳴一身緋紅色圓領官袍,端坐在破草席之上。

眉眼清淡,一雙淺色眸子映着昭昭夜色,從容不迫,同在翰林院如出一轍。

好像,他還是那個風光無限的狀元郎。好像,他還是那個前途無量的侍讀學士。

吳四提着羊角燈,客客氣氣從賀鳴牢房前走過。

吃人嘴軟拿人手短,吳四待賀鳴畢恭畢敬,他悄聲。

“賀大人,您若是有什麽需要的,盡管告訴小的,小的立刻為您尋來。”

賀鳴聲音不冷不淡:“不必,賀某戴罪之身,不敢勞煩。”

吳四嘿嘿笑兩聲:“賀大人莫說笑了,您是堂堂狀元郎,自然是那起子小人陷害誣告。小的聽聞,明大人今夜已經回府,想來賀大人也快了。”

賀鳴擡眸,眼中掠過幾分錯愕:“……什麽?”

吳四疊聲笑:“再多的小的也不知,只是想着那賞花宴是在明大人府上辦的,他平安無虞,賀大人您自然也是。”

賀鳴雙眉緊皺,若有所思。

同僚瞧不得吳四這般谄媚模樣,一腳踢在吳四腿上。

吳四往前踉跄兩三步,差點一腦門嗑在牢門上,惱羞成怒。

“……你有病?”

同僚勾着他肩膀往外走:“一個階下囚罷了,用得着你這般低聲下氣說話嗎?”

吳四冷笑兩聲:“階下囚,你瞧瞧他混身上下哪有階下囚的樣子?”

同僚轉身,上下打量賀鳴好幾眼:“算他走運,如今還未受刑,若是受刑了,且看他身上還有幾處好肉。你沒瞧那刑部尚書,之前得意洋洋仗勢欺人,如今還不是虎落平陽被犬欺。”

刑部尚書就在賀鳴的對面,男子早無先前的猖狂嚣張,全身上下都是烙鐵留下的痕跡血跡斑駁,觸目驚心。

前日還捧着南海紅珊瑚的手,此刻卻被拔光了手指甲,如蝼蟻一般蜷縮在地上。

滿身血污,惡臭刺鼻。

吳四看一眼,當即作嘔:“他是怎麽得罪人了,怎麽連舌頭都被拔去了?”

同僚抱拳,習以為常:“聽說是岳統領說的,興許是得罪了岳統領,說了不該說的話罷。”

吳四雙眼一亮:“……岳統領,可是岳栩大人?”

同僚望向吳四的目光宛若傻子:“你腦子磕壞了不成,除了他,還能有誰。那可是陛下眼前的紅人,誰也得罪不起。”

吳四疊聲道“是”,又拽着同僚的手道:“我聽說,這刑部尚書當日是在宋府被帶走的。”

賀鳴低垂的眼眸擡起,凝眉望着對面刑部尚書髒污的牢房。

牆壁長滿青苔,血腥味濃重。

賀鳴一點點握緊雙拳。

吳四不曾發覺,還只顧着和同僚閑聊。

同僚嗓音懶散:“可不是,那日賀少夫人也在。”

吳四眼睛更亮了。

先前被岳栩發現,他連着擔驚受怕數日,如今又聽聞此事,越發篤定宋令枝和岳栩關系匪淺。

若是宋令枝能在岳栩眼前美言幾句,他加官進爵的日子指日可待。

吳四唇角笑意漸深,暗嘆自己慧眼識珠,攀上宋令枝這根高枝。

又想着趁賀鳴在獄中這些時日,自己定要好好巴結。

同僚啧啧感慨:“還真是一榮俱一損俱損,聽說他府上都被抄了,家人流放,姬妾發賣。當日他耀武揚威春風得意之時,也不知會不會想到今日這般下場。”

獄卒的聲音漸行漸遠,唯有窗外的雨聲依然落在耳邊。

賀鳴皺眉,久久凝望着對面的刑部尚書,他也曾在翰林院見過對方一面。昔日高高在上趾高氣揚的人,如今卻是豬狗不如,只待一張草席裹住丢出去了事。

賀鳴眼眸低低垂着,想的卻是家中的宋令枝。

……

一日過去了,兩日,三日。

翹首以盼,日夜煎熬。

今夜月明星稀,窗前竹影婆娑。

宋令枝倚在廊檐涼榻上,一雙杏眸無力晦暗。

這兩日她也曾去明府拜見明大人,想從對方得知賀鳴的近況。

可瞧着明大人亦是一頭霧水,只知自己稀裏糊塗被丢進诏獄,又好好地被送出來。

那詩集是明大人拜托賀鳴謄抄的,好端端的拉賀鳴趟渾水,明大人心中過意不去。

這兩日也跟着在京中幫忙走動,疏通關系,想要保賀鳴無虞。

可惜仍是無功而返。

宋令枝滿頭烏發披落在腰間,只挽着一支白玉簪子。

倚着欄杆,依稀可望見湖中自己的影子。眉似青黛,明眸皓齒。

水波蕩漾,層層漣漪漫起。耳邊好似又響起沈硯那一聲輕笑。

“你求他們,有用嗎?”

——有用嗎。

——沒有。

天下之大,莫非王土。縱使人人都知賀鳴是被冤枉的,也無濟于事。

翰林院掌院學士為賀鳴遞上的折子如雪花,卻從未聽過乾清宮有消息傳出。

沈硯不懼世俗,更不怕天下人的攸攸之口。

他那樣的人……

宋令枝緩緩伸出手,接住一抔的月光。

朗朗明月落在指尖,可她終究留不住,就像,她留不住賀鳴一樣。

……

月影移窗,清冷光輝透過紗屜子,輕盈灑落在沈硯衣袂。

銀輝迤逦,案上燭光躍動。

沈硯一身暗玉紫蒲紋狐皮大氅,雙眸輕阖,無聲在紙上揮墨。

少頃,又睜開眼,皺眉望着撇向案上的黑墨,不動聲色将方才的臨帖丢入腳邊銅爐之中。

熊熊烈焰映着滿堂月色,很快将宣紙吞噬幹淨。

岳栩披着一身夜色,踏入沈硯寝殿,他身上還有淡淡的血腥味。

“陛下,屬下晚了一步,先太傅剛剛懸梁自缢,救不回了。”

先太傅曾為沈硯和先太子沈昭授課,同為先皇後嫡子,沈昭溫潤親和,如璞玉一般,自然得太傅青睐。

沈昭被囚後,先太傅明哲保身,告老還鄉,卻不想人在曹營心在漢。

解甲歸田,仍是事事惦記着沈昭,欲扶持沈昭上位。

岳栩低聲,将所查到的一一禀報。

少頃,寝殿重歸安靜。

沈硯漫不經心轉動指間的青玉扳指,那雙深色眸子輕擡,似有所無從岳栩身上掠過。

“只有這些?”

岳栩凝眉沉吟,拱手:“是……”

落在自己臉上的視線如芒刺在背,岳栩搜腸刮肚,倏然低下眉。

“還有,宋姑娘、宋姑娘今夜又在園中等了賀大人一夜。”

沈硯指尖輕頓。

他低眉,無人瞧見眼中的異樣。

岳栩輕聲:“賀大人剛剛托人,說想見陛下一面。”

沈硯唇角勾起幾分冷意。

岳栩輕聲:“還有,他托人将此信送去宋府。”

呈在書案上的,是一封放妻書。

作者有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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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最關鍵,腳邊還有兩只嗷嗷待哺的小包子?


    雲若夕有些偏頭疼!
    好在上天可憐見,讓她一出門,就撿到個免費勞動力。
    只是這免費勞動力有毒,自打她說,他是她弟後,這十裏八鄉的女人都發了瘋,成天往她破屋鑽。
    被弄得不厭其煩的雲若夕後悔了,早知道就說是相公了……

    古代言情 已完結 363.0萬字
  12. 上邪

    上邪

    傅九卿心裏藏着一個大秘密,自家的媳婦,是他悄悄撿來的……
    她為他雙手染血,為他心中的白月光,做了一回解毒的藥罐子。
    可是那日匪寇圍城,他說:你去引開他們,我去救她。
    後來,他悔了,她卻再也沒回來……
    再後來,她遇見了他。
    靳月不願意嫁入傅家的,可父親下獄,她一個弱女子又能如何?
    只是嫁過去之後,傳說中的病秧子,好似病得沒那麽嚴重。
    尤其是折磨人的手段,怎麽就……這麽狠?
    某日,靳月大徹大悟,夫君是只披着羊皮的大尾巴狼!
    ————————————————————————
    我心三分:日、月與你。日月贈你,卿盡(靳)天下!——傅九卿。
    ★鑽石每200加一更!
    ★鹹吃蘿蔔淡操心,架得很空莫考據。
    ★男主是大尾巴狼,女主原是母老虎!
    更新準時準點,麽麽噠!!

    古代言情 已完結 290.7萬字
  13. 重生燃情年代

    重生燃情年代

    再次睜開眼睛,梁一飛回到了似曾相識的90年代。然後,一飛沖天!新書已發,書名《逆流驚濤》‘網上每年各種挂法穿越的小夥伴,手拉手可以組成一個中等規模的城市;而他們創立的偉大事業,加起來可以買下整個銀河系!其實吧,才穿越那幾天,陸岳濤滿心憤懑,恨不得和這個世界同歸于盡。很快的,他釋然了。算了吧,又不是不能過。雖然大學落榜在複讀,爹媽鬧離婚,家裏還欠了一屁股債……’

    古代言情 已完結 180.9萬字
  14. 替嫁王妃天天想和離

    替嫁王妃天天想和離

    蘇邀一遭穿越,成了替嫁小可憐,無才無德,奇醜無比!
    夫君還是個廢了雙腿的病嬌王爺!
    廢柴小姐嫁給了殘疾王爺,天下再也找不出比他們更配的了。
    婚後,蘇邀與趙霁約法三章:“我治好你的病,你與我和離!”誰知治好這戲精王爺後,蘇邀卻被一把抱起,丢到軟塌之上。
    某個扮豬吃老虎的王爺眼神纏綿:“這兩年委屈夫人了,有些事也該辦了...”蘇邀瞪眼,怒吼:“辦你二大爺!
    和離!”趙霁一臉受傷:“如今夫人把為夫該看的都看了,該碰都也都碰了,難道要不負責任、始亂終棄嗎?”蘇邀:“......”原來這兩年她被這戲精給騙婚了?

    古代言情 已完結 181.5萬字
  15. 掌家福運小嬌娘

    掌家福運小嬌娘

    現代醫生蔣勝男死後穿越到異域時空,立志不婚的她睜眼便是人婦,入贅夫君又瞎又瘸,在她的努力下,改善了生存環境,也融入了這個家,并且收獲了愛情
    天有不測風雲,當日子越來越紅火時,災禍悄悄降臨,她又帶領全村走上了逃難之路,為了救治百姓,重新撿起前世的專業,成為一方名醫,幫助百姓度過災情
    就在重振家業之時,仇家又來了,為了自保,只好拿起武器,加入戰鬥,經過艱苦卓絕的鬥争,最後取得了勝利

    古代言情 已完結 133.5萬字
  16. 女配來襲:惡魔王爺請接招

    女配來襲:惡魔王爺請接招

    閨蜜給夏曉雨看了一本,超時空宇宙霹靂無敵無聊的小說,剛吐槽完這本書有多菜,結果竟然穿越到了這本小說裏!這比喝了假酒更讓人難受好吧!雖然穿越到女配身上,而且還是必死的那種女配,但是夏曉雨可不認命!不就是嫁給了一個惡魔王爺嗎...只是奇怪了,為什麽男主還是對她窮追不舍,難道非殺她不可嘛?

    古代言情 已完結 116.3萬字
  17. 馭獸狂妃:皇叔纏上瘾

    馭獸狂妃:皇叔纏上瘾

    “本王救了你,你以身相許如何?”初見,權傾朝野的冰山皇叔嗓音低沉,充滿魅惑。
    夜摘星,二十一世紀古靈世家傳人,她是枯骨生肉的最強神醫,亦是令人聞風喪膽的全能傭兵女王。
    素手攬月摘星辰,殺遍世間作惡人。
    一朝穿越,竟成了将軍府變人人可欺的草包四小姐,從小靈根被挖,一臉胎記醜得深入人心。
    沒關系,她妙手去胎記續靈根,打臉渣男白蓮花,煉丹馭獸,陣法煉器,符籙傀儡,無所不能,驚豔天下。
    他是權勢滔天的異姓王,身份成謎,強大逆天,生人勿近,唯獨對她,寵之入骨,愛之如命。
    “娘子,本王想同你生一窩娃娃,我們什麽時候開始實施?”某人極具誘惑的貼在她耳後。
    生一窩?
    惹不起,溜了溜了。

    古代言情 已完結 142.0萬字
  18. 君寵不休:夫人要爬牆

    君寵不休:夫人要爬牆

    夫君,我有身孕了。”
    某女摸着小皮球一樣的圓肚子,笑眯眯道。
    “……誰的!”某男咬牙切齒,臉黑成了夜。
    “……君子修,我要跟你和離,敢質疑我!”
    “不可能,我都三年沒碰你了!”
    “好巧,我正好也懷了三年了……”
    标簽:寵文、君主、專情、寶寶、權謀

    古代言情 已完結 192.7萬字
  19. 天下謀妝

    天下謀妝

    【正常簡介】
    一場宮廷陰謀,将太醫楚家卷入其中,滿門獲罪。
    父親枉死,又親眼看着母親被殺,昔日好友露出真面目,對她施加非人折磨,而那與她傾心相愛的男子卻轉身娶了害她之人……
    楚清含恨而死。
    可一睜眼,她卻從小小的太醫之女搖身成了言國公的私生女——言清漓。
    天未亡我,這一次,她用盡手段,也必要讓那些害她滿門的仇人血債血償!
    【一句話簡介】
    一個小太醫之女在全家被害後又重生,使用了這樣那樣再那樣這樣的手段完成了複仇的NP文╮( ̄⊿ ̄")╭
    【友情提示】
    1.這篇文的劇情占比會多一些,肉肉都是慢慢炖熟。
    2.男主六個,這次男主全處。
    (非強行處,是這次男主們的性格設定所致,我寫文對于男女主是不是處完全看他們各自的性格與經歷,我前面也有寫男女都非處的,也寫過男非女處的,一切設定都為劇情服務,不上升到現實層面的道德三觀哈)
    3.女主不是傻白甜不是聖母,性格屬于古代女子中比較異類的,對三綱五常和男尊女卑的思想不太能認同。
    NPHNP古代爽文重生

    古代言情 已完結 138.3萬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