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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6章 沈硯:“怕是宋家一家都還活着

第56章 沈硯:“怕是宋家一家都還活着。”

長街昏暗, 細雨綿綿。

胭脂鋪子前懸着兩盞青花水草帶托油燈,光影晦暗不明。

鋪子悄無聲息,似是無人問津。

空蕩的長街只有岳栩的聲音盤旋。

隔壁婦人聞得聲音, 好奇探頭出來張望, 青緞馬車奢華精致, 岳栩身上的長袍,亦是上用的織金錦。

婦人心中發怵, 後悔自己多管閑事。

腦袋一縮, 攏緊衣襟想要套上門闩。忽而,門縫中多出一只強勁有力的手掌。

岳栩攔住門, 端的彬彬有禮:“夫人, 這可是馬掌櫃的鋪子?”

岳栩生得正氣凜然, 婦人上下打量他好幾眼,沒再繼續關門:“你是……”

岳栩拱手作揖, 驀地想起先前路過金吾衛的閑談,他低聲:“明日是我家娘子的生辰,她往日最愛馬掌櫃的胭脂, 碰巧我近日出遠門, 今夜才回,所以想着……”

他垂眸, 面露窘迫之意,似真正為情所困。

婦人眉開眼笑, 垂手笑道:“你家夫人好福氣,竟能得你這樣一位好夫君,哪像我家那位, 都不知道在哪厮混。”

她笑笑, 倒豆子似的将馬掌櫃的老底都透出, “不過你今夜怕是買不着胭脂了,馬掌櫃好像出遠門了,鋪子都關好久了。”

岳栩心中咯噔,疑慮重重,面上卻半點不顯:“敢問夫人,馬掌櫃何時歸?”

婦人搖頭:“這我倒是不知,去歲他家鋪子就一直神神秘秘,常常關着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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婦人稍作沉吟,“先前還聽說馬掌櫃要将鋪子盤出去,後來不知怎的又說不盤了。你說說,這做生意的,常年累月不開門是怎麽一回事?和那蘭香坊一樣。”

岳栩心中震驚,好聲好氣送走婦人,躬身退至馬車旁,一五一十将婦人的話告知沈硯。

岳栩凝眉:“主子,可要屬下……”

沈硯淡聲:“嗯。”

秋霖細密,雨打芭蕉。

青石板路上落滿雨珠,岳栩翻牆入院,從裏面開門迎沈硯入屋。

鋪子杳無聲息,岳栩提着一盞羊角燈,悄聲在鋪子轉悠一圈。

果真如那婦人所言,馬掌櫃許久不曾開門迎客,漆木案幾上堆着厚厚的一層塵埃。

後院柴房踏遍,岳栩搜遍所有的藏身之處,又上樓,拱手禀報:“主子,店內無人。”

楹花窗子緊閉,漫天夜色被隔絕在窗外。

青紗帳幔低垂,沈硯端坐在斑竹梳背椅上,漫不經心端詳手中的郎窯紅釉杯。

上用的茶杯,向來是家中招待貴客所用。

若照方才那婦人所說,這胭脂鋪子只有馬掌櫃一人打理,至多只有一個夥計幫襯。

一個夥計,自然擔不起這樣的上用之物。

沈硯起身,廣袖輕拂在空中,倏地,目光落在臨窗炕桌上。

牆角不起眼的角落,刻着數道深淺不一的刀痕。

岳栩一驚:“這些是……”

相傳賬房中的掌櫃,都有自己的計時法子。不巧,沈硯在宋府待過些時日,自然也對宋家賬房所用的法子有所耳聞。

馬掌櫃并非宋家人,那這些刀痕只能是……

沈硯垂首斂眸,嫣紅燭火躍動在他眉眼。唇齒間溢出一聲輕笑,沈硯手指在腕間的沉香木珠上撫過。眼中晦暗不明。

刀痕上刻的日子,正是宋令枝在他府邸上待的天數。

手中的沉香木珠忽而拽下,木珠滾落一地,嘩啦啦砸落在木地板上。

岳栩瞳孔緊縮,雙足跪地:“主子——”

逆着光,沈硯踏着木珠,一步步朝岳栩走去。

木珠骨碌碌在地板上滾落,聲音清脆,砸落在如墨夜色中。

岳栩腦袋埋得極低,眼角餘光,只望見沈硯覆在自己上方的颀長身影。

沈硯居高臨下站着。

漆黑眼眸深沉陰寒,他聲音淡淡:“這珠子……你是從何而來?”

岳栩心中詫異,随即伏首跪地。

那日他折返回到陵園,只來得及瞧見漫天的火光,群鴉哀鳴,枯木橫空。

陰雨蒙蒙的陵園,于管事火急火燎,滿臉皺紋堆在一處。

磕磕絆絆同自己解釋:“這火當然是我看着點的,作不得假。岳統領若有事,吩咐小的一句就是了,何必親自過來。”

那火整整燒了兩個多時辰,岳栩當日還有公務在身,只囑托了于管事等人。

再後來,送到他手上的,就是這串沉香木木珠。

岳栩雙眉緊攏:“主子,當日開棺,那宋姑娘确确實實在棺木中,于管事也是府上的老人……”

沈硯冷笑一聲。

……

長街細雨搖曳。

烏木長廊下懸着鐵馬,秋風吹拂,鐵馬叮咚,震碎一地蕭瑟秋色。

竹影參差,蒼苔濃淡。

于管事蹲在抱廈外,垂手坐更守夜。

檐角下的一方夜色狹長,漆黑的天幕不見一點亮光。偶爾風聲掠過耳邊,當即驚起滿身的顫栗。

去歲在陵園過了那一遭,回來後于管事便患上畏黑的毛病。

一整日神經兮兮,但凡有點風吹草動,都吓得噤聲,雙股戰戰。為此,他還花了好些銀子請人去家中跳大仙。

懷裏揣着好幾張符紙,于管事雙手合十,口中念念有詞:“那火可不是我房的,宋姑娘你大人有大量,別來找我……”

風聲鶴唳。

倏地一陣疾掠過,檐角下懸着的燈籠驟然熄滅,滿目瘡痍蒼涼,陰風飒飒。

于管事兩眼圓睜,肩上忽然落下一只手,他登時吓得雙足發軟,雙膝直跪在地上。

連連磕頭,袖中的符紙散落一地,于管事哀嚎哭喊:“別找我別找我別找我……”

“于管事?于管事你跪地上作甚,是我。”

小厮一臉的誠惶誠恐,也跟着跪在地上。

于管事揚起臉,盯睛,目光溜過指縫,竟是今夜值守的小厮,他憤憤踢上一腳,顫巍巍從地上站起。

“小兔崽子,吓唬你老子作甚?”

小厮連聲笑:“誰敢吓唬你老人家,只是想着這夜冷,給你老人家送些好酒來,好盡點孝心。”

于管事擺擺手,照單全收:“罷了,饒你這一回。二門少了個植樹的,過兩日你來。”

小厮感激涕零,千恩萬謝走了。

于管事提着好酒踏上臺矶,肩上忽然又被人拍了兩下。

于管事橫眉立目:“個小王八羔子,這是存心給你于爺爺找不快是罷?看我不弄死你……”

聲音戛然而止。

手中的好酒從指尖滑落,“哐當”一聲摔得粉碎,汩汩酒香流淌一地。

“……陛、陛下?”

書房榻上鋪着青緞洋罽,園中各處掌燈,亮如白晝。

燭光落在沈硯眉眼,鴉羽睫毛輕垂。

漆木茶盤中,盛着一串沉香木珠的手串,許是在沈硯手上戴久了,隐約還沾有幾分檀香。

于管事跪在下首,雙眼垂淚:“陛下,老奴真的沒有扯謊,當初宋、宋姑娘火葬後,真的只剩下一抔……”

沈硯聲音淡淡:“……是你親自點的火?”

于管事身影顫栗,聲音結巴:“是、是老奴……”

對上沈硯那一雙陰沉晦暗的眸子,于管事再不敢隐瞞,連聲磕頭求饒,“陛下饒命陛下饒命,那火并非老奴自個點的。”

思及陵園那一日,于管事仍覺得後脊生涼,“那火怎麽也點不燃,有人說是宋姑娘的魂魄不舍得走……”

話落,于管事又擡手給了自己一巴掌,“這都是小的幾個私下胡說的,不敢髒了陛下的耳朵。”

沈硯默不作聲,輕呷一口白茶。

于管事身子打了個寒戰:“後來、後來雲府有個護院,說是托雲姑娘的囑咐,給我們送些好菜來。雲姑娘那時和宋姑娘交好,常來府上看望,老奴也就沒多想。”

“那護院還說、還說自己家中做的就是紙活買賣,火葬時身邊最好不要留人,不然那……那玩意容易上身。”

于管事哐哐在地上磕頭,連聲痛哭,“陛下,老奴知錯了!老奴不該臨陣逃脫……”

岳栩不悅:“雲府的後院,怎麽我去的時候沒見到人?他長何樣?”

于管事痛哭流涕:“老奴也不知,老奴去的時候,那火燒得可旺了,那日下着雨,那護院一直撐着傘,老奴也不記得……不記得他長何樣了。”

他忽然揚起臉,“不過雲姑娘常來我們府上,那護院應該也是跟着一起,興許還有旁人見過。雲姑娘、不,如今應是明夫人了!明夫人她肯定也知道的!”

雨接連下了一整夜。

……

土潤苔青,空中細雨霏霏。

雲黎早早陪母親到寺廟上香,主殿前香煙氤氲。遙遙從遠處傳來鼓樓的鐘聲,沉靜深遠。

雲黎扶着侍女的手,款步提裙,小心翼翼踏上臺矶。她一手撫着微微隆起的腹部,今年開春,明家上門求娶雲黎,如今她已有了兩個多月的身孕。

雲母還在殿前求神拜佛,留雲黎一人在寺中閑逛。

殿後靜悄無人耳語,青石板路上落了一地的桂花,雨霧彌漫,如煙霧散開。

小沙彌一身青灰僧袍,遠遠瞧見雲黎,雙手合十,作揖:“阿彌陀佛,雲施主這邊請。”

雲黎在寺中為宋令枝供奉的長明燈還亮着,燭火微弱,在秋風中搖曳晃動。

雲黎跪在蒲團上,拜了三拜。而後又命侍女取來銀子:“再添些香油錢罷。”

自知道宋令枝遭了火葬,那日雲黎從陵園回去後,一病不起,卧病在榻半月有餘。雲母氣得大哭,勒令她在家安心養病,哪也不許去。

待她身子養好,早就物是人非,陵園只剩一塊光禿禿的墓碑。

雲母不讓雲黎前往陵園,無奈之下,雲黎只能偷偷在寺中為宋令枝供奉一盞長明燈。

燭影顫栗,雲黎輕聲嘆口氣:“若是宋令枝泉下有知,但願她能無病無災,來世……”

那人如今登基稱帝,高居廟堂之上。雲父見了,都不敢妄言。

雲黎斂眸:“罷了,不說了。改日我有空,再來同你說說話。”

寺廟幽深空遠,烏木長廊下雨聲細碎。

侍女撐傘,漫無目的陪雲黎在偏殿閑逛。倏然耳邊

落下一陣急促的腳步聲,一人穿過雨幕,竹青長袍沾染着水汽。

瞧見雲黎,男子着急上前,又想着自己一身的水汽,怕冷意染上雲黎,慌不擇路往後退開兩三步。

拿絲帕擦幹,明公子眉眼溫潤:“夫人,不是說今日我陪你一齊上香嗎?”

雲黎甩開夫君的手,滿臉愠怒:“別碰我。”

前兒夜裏她忽然想吃冰糖葫蘆,明公子連夜出門,碰巧回來後被家中長姊撞見。長姊氣不過,在廊檐下隔着門說了雲黎兩三句。

雲黎當場翻臉,她本就在孕中,心思敏感。

如今細想,又覺委屈,絲帕摔在明公子臉上:“這明夫人誰愛做誰做,真當我們雲家沒人了,非得求着你們明家不成?你走開,別擋我的路。”

話落,又只身朝清泉池走去,步履飛快,全然不顧身後的丈夫。

清泉池前,雨幕清寒。

一男一女兩抹身影,立在池前。

雲黎雙手合十,對着清泉池念念有詞,掌心夾着一枚銅錢。少頃,銅板自她手中抛出,只聽叮咚一聲,落入池中。

池中滿滿當當,都是銅錢。

雲黎又投了三枚。

明公子捏着荷包在手心,又往裏倒出十來枚銅,賠禮作揖。

“夫人莫氣了,我長姊那人就是如此,我今日已同父親母親禀明,來日另開院子,我們搬出去住,可好?”

雲黎詫異:“你要分家?”

餘光瞥見丈夫臉上的劃痕,雲黎面露怔忪,“誰打你了?是……母親?”

“無礙,她氣氣就過去了,我尋了幾處院子,你瞧着哪處好,我們搬過去即可。”

雨絲飄渺,雲黎目光怔怔,錯愕不已。

……

不遠處上客堂的支摘窗前,一人臨窗對雨。

金絲滾邊暗花紋織金錦長袍松垮,沈硯垂目站在窗前,黑眸淡然,好整以暇望着清泉池前的二人。

上客堂清淨淡雅,漆木茶案上設爐瓶三事,青花纏枝紋上供着桂花累累。

花香疊着檀香,淨空大師一身灰色僧袍,如在江南金明寺,滿臉的沉穩平靜。

他手中纏一串佛珠,眉眼溫和慈祥,和除夕夜領兵攻入京城的攝政王判若兩人。

淨空大師朝沈硯躬身行禮:“陛下如今得償所願,那日貧僧也說過……”

沈硯從窗前側身,轉眸凝視:“淨空大師怕是誤會了,朕當日既應你一世無虞,便不會食言。”

他喚的不再是皇叔,而是淨空大師。

淨空大師疑惑:“那陛下今日來,是為了……”

沈硯讓開半步,一雙黑眸從容不迫:“朕聽聞,明家少夫人在這供奉一盞長明燈。”

明家少夫人常來寺中上香祈福,淨空大師自然認得,他颔首:“确有此事。”

寺中供奉長明燈的,生辰八字都會記在冊中。淨空大師命小沙彌取來冊子,翻閱至沈硯眼上。

“明少夫人心善,每回來,都會添香油錢。”

冊中所寫的,确實是宋令枝的生辰八字無疑。

竹簡合上,沈硯視線緩緩移向樓下,“那池子,是作何用的?”

淨空大師笑笑,聲音溫和:“那池子是祈福用的,相傳若是同心悅之人一起,在池前連投三枚銅錢,佛祖亦可保佑二人長長久久,恩愛不疑。”

言談間,清泉池前又多了幾對年輕夫婦,想來都是為着傳說而來。

銅錢落入池中,濺起一地的水花。

沈硯臉上淡淡,只擡手,身後跟着的岳栩立刻會意,朝清泉池走去。

隔着朦胧雨幕,沈硯看見雲黎先是一驚,而後擡眸,瞪圓雙目望向上客堂。

懷中的絲帕揉成一團,雲黎別過臉,目光從窗下的人影移開。

她心中惴惴不安,扶着丈夫的手轉身欲走:“不過是一個護院而已,我從陵園回去後就沒再見過他,聽父親說是他家中有事離開了。”

雲黎定定心神,“岳統領若不信,去問我父親便是。”

岳栩不為所動:“雲大人那,下官自會去尋,只是想着借雲姑娘之手,留下那人的畫像。”

沈硯不可能無緣無故尋自己護院的麻煩,雲黎心中駭然,猶如翻江倒海。

她自是知曉那護院心悅宋令枝,可如今宋令枝走了将近一年,沈硯這時候忽然找起那護院……

雲黎雙眉緊皺:“岳統領,可是我那護院犯事了?”

岳栩拱手:“明夫人,旁的事自有我們料理,明夫人只要留下畫像便可。”

雲黎讷讷:“……倘若我、我畫不出呢?”

岳栩望向她身側站着的明家公子,粲然一笑:“若是明公子跟着一起,不知明夫人可否畫出?”

……

雨聲淅瀝,雪浪紙鋪開在茶案上。

沈硯垂下眼眸,目光輕輕在紙上掠過,忽而低聲一笑。

岳栩垂手侍立在下首,瞧得紙上的魏子淵,霎時瞠目結舌:“這不是宋府、宋府的魏管事嗎?他何時來京城了?”

還在雲府做了護院?

沈硯彎唇,勻稱指骨落在扶手上,敲兩下,停兩下。

他忽的記起,自己是見過魏子淵的,在別苑的密林。那時宋令枝忽然暈倒,才沒能讓自己看清魏子淵的臉。

“原來如此。”

沈硯一手抵着眉心,唇角勾起幾分笑意,“她膽子如今倒了大了不少。”

也聰明了不少。

竟連偷梁換柱這事也會了,還是在自己眼皮底下。

岳栩垂首低眉:“陛下,可要屬下打發人去江南宋府……”

沈硯眼眸輕擡,“你以為他們會那麽蠢,回宋府自投羅網?”

指骨在案沿上敲着,沈硯淡聲,“想必那宋瀚遠,也并未染上天花。”

岳栩臉上滿是錯愕:“那陛下如今是要……”

沈硯喉嚨溢出一聲笑,擡眸望向院中秋雨:“宋家的商船,最後是在何處不見的?”

.

弗洛安國。

格林伊聞得宋令枝到來,喜不自勝将人邀到自己的多寶閣。

半月前還門可羅雀的多寶閣,如今卻是人頭攢動,絡繹不絕。

格林伊手舞足蹈,眉開眼笑:“這都是宋姐姐的功勞,宋姐姐不知道,多寶閣如今每日的進帳,竟是比以前還高了。我父親該說,定要當面感謝你才是。”

格林伊撇撇嘴,“若非不是你出謀劃策,怕是如今多寶閣都保不住,讓人抵押拿走了。”

格林伊挽着宋令枝的手,笑着帶宋令枝在多寶閣轉悠。

珠寶玉石玲琅滿目,熠熠生輝,如墜入琉璃世界,令人飄飄欲仙。

格林伊往後望,好奇尋人:“怎麽你今日身邊一個侍女也無?”

宋令枝莞爾:“秋雁留在平海島,沒跟着一起。白芷倒是陪着我來了,只是她如今身子不太爽快,還在客棧歇着。”

格林伊:“宋姐姐怎麽還住在客棧?我家中空中的屋舍倒多,宋姐姐何必搬來同我一起?恰好前兒你說的瑪瑙也有了,我們……”

餘音未落,忽見前方一個絡腮大漢滿口罵罵咧咧,錢袋子摔了一地。

“開門做生意,憑什麽只讓我買十個錦匣?”他撸起袖子,人高馬大杵在多寶閣中間,氣勢洶洶,“我今兒就是在這住下了,不賣給我,你們也別做生意了。”

轉眸望見格林伊,男子眼睛半眯,大刀闊斧朝格林伊走來,路過的人皆被他掃開。

“我認得你,你就是……”

男子力氣極大,又兇狠得很,眼看那手就要揮到宋令枝手臂。

倏地,一只幹勁有力的手指覆在男子手腕。

男子氣得破口大罵:“哪個毛頭小子敢碰老子……”

回身,罵人之語還未道完,忽然肩膀傳來一記重拳,魏子淵單手掄起壯漢,将人往地上狠狠摔去,他眼中狠戾非常,似山坡上兇狠孤狼。

半只手臂脫臼,男子仰躺在地上,怒氣更甚,掄起拳頭砸向魏子淵:“找死——”

魏子淵面無表情擋在宋令枝身前,張掌接住,狠狠往後一推。

男子目瞪口呆,竟被魏子淵連着推出好幾步。

出神之際,忽的一記疾風在耳邊掠過,魏子淵出拳極快,招招斃命。

男子躲閃不及,竟連着吃了好幾拳頭,最後不得不低頭求饒:“好漢饒命好漢饒命!”

魏子淵高高在上,冷眼睥睨:“滾!”

男子連滾帶爬,一溜煙跑得無影無蹤。

多寶閣一衆客人膽子大,笑着為魏子淵拍手叫好:“你小子,倒還真有兩下子。”

手背多出幾道抓痕,是方才那男子留下的,魏子淵不以為然,轉身行至宋令枝身前。

格林伊站在一旁,早為魏子淵拍案叫好:“真看不出來魏管事竟有這樣的好身手!先前在家,我哥哥還同我說,魏管事箭術了得。”

格林伊好奇:“魏管事婚配可否?若是還不曾,何不……”

魏子淵目光淡淡從宋令枝臉上掠過:“我已有心上人。”

格林伊眼睛瞪得更圓了:“那她認得你嗎?你可同她說過你的心意。你們大周人總是這樣,矜持腼腆,若是在我們弗洛安……”

魏子淵不疾不徐:“她知道。”

格林伊眼中笑意漸深:“那她可也心悅你?魏管事這般有本事,定然……”

“并未。”魏子淵擡眸,目光似有若無瞥過宋令枝,他睜眼說瞎話,“許是我長相醜陋罷。”

格林伊滿目震驚。

魏子淵臉上确實有一道疤痕,只是疤痕不深,若不細眼瞧,定是看不出來的。

格林伊驚訝:“她怎麽還以貌取人?你們大周人不是常說……”

宋令枝連聲打斷:“你的手受傷了。”

格林伊後知後覺,忙命人取來膏藥,還有一盒青玉膏:“這青玉膏祛疤是最好的,魏管事若是不嫌棄,盡管收下。”

她掐指一算,瞅着魏子淵道,“你這樣的,應是一兩月便好了。若有緣得見你的心上人,我定好好問問她,可是因你的疤痕不喜歡你。”

宋令枝差點連連咳嗽。

魏子淵低頭,廣袖松垮,渾身上下透着慵懶恣意,

他笑笑:“好啊,若是下回遇見,你定要……”

猛地,左腳被人重重踩了一下。

織金美人象牙柄宮扇半遮住臉,宋令枝一雙秋水般的眸子瞪圓,狠剜魏子淵好幾眼。

魏子淵見好就收。

一旁坐着的格林伊眉眼彎彎,對二人之間的暗波湧動毫不知情,只笑着道。

“只是你這疤痕,是從何來的?你的身手這般敏捷,怎還會有人能傷到你?”

聞言,宋令枝也跟着望去。

她先前也有過這樣一問,當時魏子淵只說是自己不小心弄傷的,并未多言。

魏子淵眼中笑意漸斂:“我……”

格林伊撫掌拍案,恍然大悟:“我猜是為了那姑娘傷着,是與不是?”

魏子淵眼眸一頓,下意識望向宋令枝。

短短幾瞬,千言萬語,盡在無言沉默中。

宋令枝怔忪回視,她訝異:“你臉上這傷……”

話猶未了,倏然見格林伊的侍女匆匆跑進屋,她臉上帶着笑。

“主子,公主來了!說是看上我們多寶閣的粉珠貝,還說要帶去大周,給大周皇帝做賀禮呢,您快下去瞧瞧罷!”

格林伊遽然站起身,狐疑彎唇:“這話可是真的?若是要送去大周做賀禮……”

她眼珠一轉,看向宋令枝,“宋姐姐,你可曾見過大周的皇帝?”

宋令枝一驚,手中的宮扇無聲垂落。

魏子淵眼疾手快接住,反手握住宋令枝。

魏子淵指尖的溫熱一點點傳出,宋令枝穩住心神:“未、未曾。”

格林伊洩氣塌肩:“也不知道他會不會喜歡。罷了,我先下去瞧瞧,宋姐姐也陪我一起罷。我聽聞公主殿下不日也要随使臣前往大周。”

她壓低聲,“若是不出意外,公主應該是要永遠留在大周,做那大周皇帝的妃子了。”

格林伊深敢惋惜,“若是他能親自來多寶閣就好了,那我們日後定不用煩沒有客人上門,你們大周管這叫什麽蓬……蓬荜生輝?”

宋令枝險些一腳踩空,從樓梯摔下去。

作者有話說:

讓我好好琢磨見面的修羅場怎麽寫(頭禿in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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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容九喑第一眼見着那小姑娘的時候,就生出了不該有的念頭,嬌滴滴的小姑娘,撲到了他腿上,奶聲奶氣的喊了聲,“阿哥!”忽然有一天,小姑娘被他吓哭了,跑得遠遠的,如風筝斷了線
    可那又如何?腐朽生花,彼岸黃泉,他都沒打算放過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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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7. 女奸臣杠上假太監

    女奸臣杠上假太監

    她是女扮男裝的“小丞相”,游刃朝堂,臭名遠揚;他是把持朝野的東廠督主,前朝後宮,一言九鼎。“朝堂玩夠了,留下給我暖床?”他抓住她,肆意寵愛,滿朝盛傳東廠死太監喜歡男人,他樂了:“你也算男人?”“我不是男人,你也不是!”他挑眉,呵呵,這丫頭自己撩火,可別怪他辣手摧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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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8. 盛唐小炒

    盛唐小炒

    穿越唐朝當廚子會是一件倒黴事嗎?白錦兒回答——絕對是的。什麽,你說自帶系統還能成天下第一,還附贈一個俊俏上進溫柔體貼的竹馬?好吧,那就值得好好斟酌斟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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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9. 啓禀陛下:愛妻又跑跑跑路了

    啓禀陛下:愛妻又跑跑跑路了

    他是手握重兵,權傾天下,令無數女兒家朝思暮想的大晏攝政王容翎。她是生性涼薄,睚眦必報的21世紀天才醫生鳳卿,當她和他相遇一一一“憑你也配嫁給本王,癡心枉想。”“沒事離得本王遠點,”後來,他成了新帝一一“卿卿,從此後,你就是我的皇後了。”“不敢癡心枉想。”“卿卿,我帶你出宮玩,”“沒興趣。”嗯,我的皇後真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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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0. 傲嬌小萌妃:殿下太腹黑

    傲嬌小萌妃:殿下太腹黑

    “公子,一起洗澡吧!”時年五歲的葉七七拖着墨寒卿進了浴桶中,并且……帶着驚奇的目光毫不客氣地拽了他的小蘿蔔。
    墨寒卿臉色鐵青,咬牙切齒,奈何技不如人,居人籬下,連反抗的餘地都沒有。
    八年後,他是殺伐決斷、冷酷無情,號稱墨國第一公子的靖安王,世人都說,他極度厭惡女人,且有斷袖之癖,殊不知,他的眼裏心裏滿滿的都只有一個人。

  11. 一胎二寶,腹黑邪王賴上門

    一胎二寶,腹黑邪王賴上門

    作為海城人民醫院外科二把手,雲若夕一直覺得,自己救人無數,沒有功勞,也有苦勞。
    誰曾想,一朝穿越,家徒四壁,左臉毀容,還吃了上頓沒下頓?
    最關鍵,腳邊還有兩只嗷嗷待哺的小包子?


    雲若夕有些偏頭疼!
    好在上天可憐見,讓她一出門,就撿到個免費勞動力。
    只是這免費勞動力有毒,自打她說,他是她弟後,這十裏八鄉的女人都發了瘋,成天往她破屋鑽。
    被弄得不厭其煩的雲若夕後悔了,早知道就說是相公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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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2. 上邪

    上邪

    傅九卿心裏藏着一個大秘密,自家的媳婦,是他悄悄撿來的……
    她為他雙手染血,為他心中的白月光,做了一回解毒的藥罐子。
    可是那日匪寇圍城,他說:你去引開他們,我去救她。
    後來,他悔了,她卻再也沒回來……
    再後來,她遇見了他。
    靳月不願意嫁入傅家的,可父親下獄,她一個弱女子又能如何?
    只是嫁過去之後,傳說中的病秧子,好似病得沒那麽嚴重。
    尤其是折磨人的手段,怎麽就……這麽狠?
    某日,靳月大徹大悟,夫君是只披着羊皮的大尾巴狼!
    ————————————————————————
    我心三分:日、月與你。日月贈你,卿盡(靳)天下!——傅九卿。
    ★鑽石每200加一更!
    ★鹹吃蘿蔔淡操心,架得很空莫考據。
    ★男主是大尾巴狼,女主原是母老虎!
    更新準時準點,麽麽噠!!

    古代言情 已完結 290.7萬字
  13. 重生燃情年代

    重生燃情年代

    再次睜開眼睛,梁一飛回到了似曾相識的90年代。然後,一飛沖天!新書已發,書名《逆流驚濤》‘網上每年各種挂法穿越的小夥伴,手拉手可以組成一個中等規模的城市;而他們創立的偉大事業,加起來可以買下整個銀河系!其實吧,才穿越那幾天,陸岳濤滿心憤懑,恨不得和這個世界同歸于盡。很快的,他釋然了。算了吧,又不是不能過。雖然大學落榜在複讀,爹媽鬧離婚,家裏還欠了一屁股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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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4. 替嫁王妃天天想和離

    替嫁王妃天天想和離

    蘇邀一遭穿越,成了替嫁小可憐,無才無德,奇醜無比!
    夫君還是個廢了雙腿的病嬌王爺!
    廢柴小姐嫁給了殘疾王爺,天下再也找不出比他們更配的了。
    婚後,蘇邀與趙霁約法三章:“我治好你的病,你與我和離!”誰知治好這戲精王爺後,蘇邀卻被一把抱起,丢到軟塌之上。
    某個扮豬吃老虎的王爺眼神纏綿:“這兩年委屈夫人了,有些事也該辦了...”蘇邀瞪眼,怒吼:“辦你二大爺!
    和離!”趙霁一臉受傷:“如今夫人把為夫該看的都看了,該碰都也都碰了,難道要不負責任、始亂終棄嗎?”蘇邀:“......”原來這兩年她被這戲精給騙婚了?

    古代言情 已完結 181.5萬字
  15. 掌家福運小嬌娘

    掌家福運小嬌娘

    現代醫生蔣勝男死後穿越到異域時空,立志不婚的她睜眼便是人婦,入贅夫君又瞎又瘸,在她的努力下,改善了生存環境,也融入了這個家,并且收獲了愛情
    天有不測風雲,當日子越來越紅火時,災禍悄悄降臨,她又帶領全村走上了逃難之路,為了救治百姓,重新撿起前世的專業,成為一方名醫,幫助百姓度過災情
    就在重振家業之時,仇家又來了,為了自保,只好拿起武器,加入戰鬥,經過艱苦卓絕的鬥争,最後取得了勝利

    古代言情 已完結 133.5萬字
  16. 女配來襲:惡魔王爺請接招

    女配來襲:惡魔王爺請接招

    閨蜜給夏曉雨看了一本,超時空宇宙霹靂無敵無聊的小說,剛吐槽完這本書有多菜,結果竟然穿越到了這本小說裏!這比喝了假酒更讓人難受好吧!雖然穿越到女配身上,而且還是必死的那種女配,但是夏曉雨可不認命!不就是嫁給了一個惡魔王爺嗎...只是奇怪了,為什麽男主還是對她窮追不舍,難道非殺她不可嘛?

    古代言情 已完結 116.3萬字
  17. 馭獸狂妃:皇叔纏上瘾

    馭獸狂妃:皇叔纏上瘾

    “本王救了你,你以身相許如何?”初見,權傾朝野的冰山皇叔嗓音低沉,充滿魅惑。
    夜摘星,二十一世紀古靈世家傳人,她是枯骨生肉的最強神醫,亦是令人聞風喪膽的全能傭兵女王。
    素手攬月摘星辰,殺遍世間作惡人。
    一朝穿越,竟成了将軍府變人人可欺的草包四小姐,從小靈根被挖,一臉胎記醜得深入人心。
    沒關系,她妙手去胎記續靈根,打臉渣男白蓮花,煉丹馭獸,陣法煉器,符籙傀儡,無所不能,驚豔天下。
    他是權勢滔天的異姓王,身份成謎,強大逆天,生人勿近,唯獨對她,寵之入骨,愛之如命。
    “娘子,本王想同你生一窩娃娃,我們什麽時候開始實施?”某人極具誘惑的貼在她耳後。
    生一窩?
    惹不起,溜了溜了。

    古代言情 已完結 142.0萬字
  18. 鳳妾

    鳳妾

    他用食指挑着她的下颌,眼神波光流轉,充滿挑釁:“寄人籬下的滋味如何?”說完,一只手在她身後緊緊環住。她別過頭去,厭惡的冷哼着:“三軍之帥可奪,匹夫不可奪志!” 他扯扯嘴角,冷笑着:“長公主好大的志向!本王保證你今後的生活會十分的‘精彩’!”他惡狠狠的說着,一把将她甩在地上。她是天潢貴胄,卻生逢亂世,時不我與。逃亡、做妾、代嫁一一經歷後,依然逃不出被他掌控的命運。

    古代言情 已完結 62.4萬字
  19. 天下謀妝

    天下謀妝

    【正常簡介】
    一場宮廷陰謀,将太醫楚家卷入其中,滿門獲罪。
    父親枉死,又親眼看着母親被殺,昔日好友露出真面目,對她施加非人折磨,而那與她傾心相愛的男子卻轉身娶了害她之人……
    楚清含恨而死。
    可一睜眼,她卻從小小的太醫之女搖身成了言國公的私生女——言清漓。
    天未亡我,這一次,她用盡手段,也必要讓那些害她滿門的仇人血債血償!
    【一句話簡介】
    一個小太醫之女在全家被害後又重生,使用了這樣那樣再那樣這樣的手段完成了複仇的NP文╮( ̄⊿ ̄")╭
    【友情提示】
    1.這篇文的劇情占比會多一些,肉肉都是慢慢炖熟。
    2.男主六個,這次男主全處。
    (非強行處,是這次男主們的性格設定所致,我寫文對于男女主是不是處完全看他們各自的性格與經歷,我前面也有寫男女都非處的,也寫過男非女處的,一切設定都為劇情服務,不上升到現實層面的道德三觀哈)
    3.女主不是傻白甜不是聖母,性格屬于古代女子中比較異類的,對三綱五常和男尊女卑的思想不太能認同。
    NPHNP古代爽文重生

    古代言情 已完結 138.3萬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