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40
許念笙坐下好一會兒，手腕上被握着的觸感才消失。
宋陌川像是後知後覺那樣松開手。
他後背靠着沙發，閉上了眼睛，是放松的姿态。
許念笙沒有開口說話，她安安靜靜在旁邊待着。
因為宋陌川閉着眼睛，所以她的目光很自然而然落在他臉上，宋陌川這張臉，多看兩眼還是賺到了。
許念笙現在就是一個很純粹的欣賞美貌的人。
宋陌川閉上眼睛之後，許念笙發現，這男的皮膚好到她沒話說。
平時用的啥護膚品啊？
還是說他們當總裁的平時也會去一趟美容院什麽的？
總不能是天生麗質吧？
坐了會兒，宋陌川突然睜開眼睛，當時許念笙還在思考宋陌川平時去美容院保養的可能性有多大，猝不及防和他目光對上，很近的距離。
“你看什麽？”宋陌川問。
許念笙沉默了會兒，問：“你平時用什麽護膚品？”
宋陌川：“……”
小許也不知道怎麽的，她像長宋陌川笑點上了，話音剛落他又笑上了。
Advertisement
笑得很蕩漾。
她想不明白。
半晌宋陌川來了句：“你早點休息吧，早睡早起比什麽都強。”
這跟和她說“想要成績好就要努力學習”沒什麽區別。
許念笙還是哦了聲，起來将裝水果的盤子端回廚房，順便給宋陌川倒了杯水出來，自己再抱着平板回房間。
躺在床上的時候許念笙才想起來，她沒和宋陌川說明天就搬走的事，好歹別人款待她好幾天，要回家還是得和宋陌川打招呼的。
只是她剛剛已經聽見宋陌川回房關門的聲音，現在不好再去打擾他。
明天說也是一樣的。
想到這裏，許念笙放心閉上了眼睛。
只是第二天一睜眼，從阿姨口中得知一個事情，宋陌川今天又早起了，他要趕航班。
許念笙當然不覺得宋陌川有義務和她報備什麽，只是本來想當面說的話，只能發消息和他說了。
今天上班跟帶薪休假沒什麽區別，許念笙閑得都去給前輩們打雜了。
等下午的時候就有人事部的人來找許念笙走走離職的流程，實習生離職很簡單，也辦得很快，辦完之後許念笙坐在自己的工位上，淺淺緬懷一下。
王秘嘆氣：“真羨慕你們小朋友，還是學生好。”
許念笙：“姐，我的論文你來寫，我給你上班！”
王秘：“……”
大可不必。
雖然行川這份實習确實很不錯，但是不妨礙小許同志在下班時間一道就立刻起身跑路。
她上班這半年時間以來往工位上添置了一些小擺件，還有平時公司後勤部發的節假日小禮物也一并收走，主打一點不留。
行川比較人情的一面在于，許念笙離職的時候，後勤部甚至還送來了離職禮物。
許念笙：“……”
怪貼心的嘞。
下班的時候走出電梯，看見李思玖和李一然剛出完外勤回來，看樣子還是要繼續加班的。
最近實習生們是很拼的，這跟在學校的時候臨近期末考試臨時抱佛腳可能有點異曲同工的意思，但是沒辦法，該卷還是卷。
許念笙和他們面對面的時候，還打了聲招呼。
好歹同事一場。
李一然心直口快：“聽說你還要讀研呢？”
許念笙點頭。
李思玖眼神複雜：“我說你每天怎麽那麽樂觀的，一點也不擔心轉正名額的問題，原來是根本不需要。”
這越發突顯得幾天前的舉報郵件荒謬。
許念笙哈哈笑了聲：“你們加油。”
不過就在她要走的時候，李思玖忽然喊住她：“許念笙，你知不知道舉報你的是誰？”
許念笙頓了一下，這倒是個好問題。
她也不知道為什麽他們一個個都這麽好奇她到底知不知道的事。
許念笙沒将話說死，她說：“不重要了。”
職場其實就是一個複雜社會的倒映，被同事使絆子這種事常有，許念笙不是不記仇，只不過她已經能知道接下來的既定發展軌跡，一個小人不值得她浪費太多的心思去計較。
踏出行川後，許念笙回到宋陌川家裏。
今晚阿姨沒有來做飯，許念笙早上和她說了，現在許念笙在收拾行李。
今晚回家吃飯。
中午給宋陌川發了消息，但是他一直沒回，不知道是不是忙到連看手機的時間都沒有。
許念笙打個車直接回家，踩着開飯的點。
好些日子沒和表弟貼貼了，小朋友有點認不出她，但抱了會兒之後就又和許念笙天下第一好了。
四個月左右的孩子，他能懂什麽，會嗷會哭就很棒棒了。
許念笙還是相當有自知之明的，她在吃完飯之後才和兩人說了最近出租屋失竊的事。
然後她就被許錦言批評了了半個小時之久，在這個過程裏面，隐瞞是她最大的罪過。
蘇筱也用不贊同的目光看着她，順便補兩句。
一種男女混合雙打的感覺。
許念笙：“……”
“這不是都處理好了嘛……”狡辯的聲音很小，但是不耽誤被罵。
許錦言問她：“那你這幾天都住哪裏？別告訴我你那都有小偷踩點了，你還心那麽大。”
許念笙睜眼說瞎話：“酒店。”
“東西都追回了？”
許念笙：“還有些已經被賣出去了，警察那邊在追查，還有沒有後續就不知道了。”
許錦言啧了一聲，大概是罵了會兒，開始問別的事了，“你自己報警的？”
他看着外甥女長大，家長心态還在這裏，凡事都習慣問兩句。
“不是，宋陌川幫忙一起的。”
不知道為什麽，許念笙說完這句話之後，跟前的兩位長輩忽然就沉默了。
片刻，許念笙聽見她舅冷笑一聲：“好啊，原來他小子也知道這事，昨晚坐一起幾個小時愣是一個字兒沒提，嘴夠嚴的啊。”
許念笙：“……”
她當然不至于那麽不講義氣讓宋陌川去給自己背鍋，她和親舅說了，是她讓宋陌川別說的。
可惜許錦言自有他自己的一套邏輯。
“你拜托他什麽是你倆的事，他瞞着我了是我倆的事，你別管。”
當家長的其實就是這樣，生氣确實是生氣，但是許念笙現在全須全尾坐在家裏，事情也過去了，再氣也氣不了很久。
許念笙作為一個被寵着長大的孩子，自然知道怎麽去拿捏家長心态。
她沒什麽事就行了。
許錦言又問了句她丢了什麽東西，最後以轉賬讓她重新買過為結局。
親情因為金錢得到了最大的發揚光大，許念笙當場祝許總發大財。
許錦言冷笑着讓她老老實實在家待幾天。
這種好事許念笙怎麽好意思拒絕？
等晚上的時候許念笙才看見宋陌川回複消息，他也沒說什麽，讓她在家裏好好休息。
許念笙和他說了今晚自己和許錦言說的話，也說了許錦言的反應，給他打預防針。
順便還強調自己和小舅說的這幾天是住酒店的事，免得宋陌川到時候和許錦言聊天的時候說漏嘴。
她好幾條消息發過去，半晌，宋陌川那邊回了句語音。
許念笙點開，那邊傳來宋陌川帶着笑意的聲音：“笙笙，你這算不算在找我串供啊？”
他這人說話咋這麽直白？
許念笙不會回複了，她給回了個表情包。
結束打工人生活之後的許念笙在家癱得很舒适。
白天許錦言夫妻去上班，家裏只有她和四個月大的寶寶，元旦小朋友也不是許念笙負責照顧，她就偶爾下樓去逗逗孩子玩。
孩子的外公外婆偶爾也會上門來看孩子。
家裏多了這麽個小家夥，确實會熱鬧不少。
只不過在家躺平一周之後，許念笙就不得不收拾行李滾回學校了。
就是論文ddl在敲響而已。
許念笙完成初稿之後給導師發過去了，導師很快也給了修改意見。
四月底會迎來畢業答辯。
也是差不多四月底的時候拍畢業照。
就是不知道誰先誰後。
許錦言知道她要回學校後也煞有其事點了點頭：“你是該回去了，每天下班回來看你躺沙發上我咋那麽不爽呢。”
許念笙：“……”
小許同志以極其圓潤的姿勢滾出家門。
但是剛回學校還是感慨良多的，差不多一個學期沒有吃學校的食堂了，多少還是有些懷念。
許念笙也很久沒和室友們約一起了。
葉恬恬剛剛結束了複試沒多久，現在在等錄取結果。
不過看樣子應該還是很有把握的。
鄭文靜和方漫兩個人都在實習期間，因為論文的緣故，她倆都想着最近離職。
答辯結束之後再重新找工作。
剛畢業，在工作選擇上有點迷茫也是正常的。
誰當過打工人都會發瘋。
許念笙在改論文的時候，葉恬恬剛剛将開題報告發給導師，從她身上，看出了一種說不出的淡然。
別說許念笙了，另外兩個室友也被感染，變得拖拉起來。
大家都知道的，當只有自己沒完成的時候，會很着急，但發現周圍有和自己一起擺爛的人，甚至進度還比自己慢時，那感覺一下子就不一樣了。
本科生的畢業論文，只要別太荒謬，都能順利畢業。
老師們也知道你寫的是什麽垃圾。
許念笙還記得上一屆學長學姐答辯之前，某位在院裏比較權威的老師勸大家去聽一聽答辯的話術是這樣的：“歡迎大家來見證一些魔幻現實主義，看看你們學長學姐是如何唯知網為上，順便批判前人的。”
今年創造魔幻現實主義的人成了他們這一批人。
許念笙多少有點不太好意思，但是為了畢業，大家還是只能各自努力湊。
葉恬恬最近每天都熬到兩點，趕ddl就是這樣，他們這專業不是光文字就能畢業的，有些東西花十天半個月也不一定能做出來。
面對這種情況，大家也只能投去同情的目光。
許念笙回校之後作息反而規律起來了，而且從行川離職之後，之前的同事雖然很少聯系，但是那個轉正名單許念笙還是知道了。
本來就只有3個名額，到後來突然又多了2個名額。
最後留下了5個人。
沒有周骁，不出意外他落選了。
聽說他後面還專門去問過落選原因，當時他是當着衆人面前問的，他的領導是周瑞柏，聞言只是道：“考核标準之前都已經和你們說過了，如果還有什麽異議，可以私下來找我聊。”
周骁大概是覺得不太服氣，他覺得自己的實力是足夠的，非要人家當場說。
周瑞柏回應了，他看着對方說：“我認為你應該心知肚明。”
一句話，周骁就閉嘴了。
他閉嘴可不夠，其他人聽着聽着好像也品過是怎麽一回事了。
這些都是都是李思玖給許念笙描述的，她也被錄取了，和許念笙說這些大概還是想八卦一句，周骁是不是發匿名郵件的那個人。
許念笙這時候倒沒有再故弄玄虛了，她給了肯定的回答。
李思玖得到肯定回答之後還是震驚了半晌，回問了許念笙一句【他之前不是在追你嗎？】。
只能說人心真的很難把握。
許念笙一邊聊天，一邊刷了一下列表，忽然發現離職之後，她和宋陌川好像就沒再說過話了。
點進兩個人的聊天窗口，之前上班的時候幾乎天天都有事要和老板溝通，所以聊天記錄基本上是每天都有。
辭職之後，他們的圈子基本上就沒有重合的地方，也就沒有再聊天的必要。
也難怪，他們本來就不像是一個世界的人。
說起來，許念笙還得感謝以前拒絕得那麽幹脆的宋陌川，假如他當時真松口了，她都不敢想象三年多之後的今天，他們之間的關系是怎麽樣的。
不對等的愛情，通常是悲劇收場。
這是許念笙意識到的一些現實。
宋陌川別的不說，他确實是個好人。
許念笙也不記得自己在心裏給宋陌川發了多少張好人卡。
她對宋陌川的人品絕對認可，但對他作為伴侶會是什麽樣，誰知道呢。
大四抛開畢業焦慮來說，許念笙還是相當快樂的，沒有什麽課，保研的事情在大三已經焦頭爛額過了，畢業實習也很幸運靠導師的後門，跳開面試的環節直接進公司，半年的實習經歷也不能說完全沒有收獲。
只要過了四月份，許念笙差不多就能放假。
那種無所事事的放假。
只是在放假之前，還有那麽一段生不如死的時間。
許念笙的二稿被導師打回來了，提了點問題，讓再修改。
她想死的心都有了，不敢想未來三年讀研她要怎麽過。
在和幾位研究生和博士生學長的群裏面，基本上每天都在鬼哭狼嚎，不是論文就是數據就是各種許念笙還沒怎麽看懂的東西。
論文經過再三修改，導師那邊終于給過了，之後就是校對和打印，準備答辯。
答辯和拍畢業照的日期都定下來了，都是周末，周六答辯之後，周日就拍畢業照。
拍畢業照這個得跟家裏說，許念笙就問了一下她舅有沒有時間來。
許錦言問清楚時間之後當即道：“去，我和你舅媽你表弟一起去跟你拍全家福。”
許念笙：“……”
即将五個月大的元旦小朋友可要遭老罪咯。
許錦言還來了句：“你舅媽問要不要給你請造型師，畢業照那天早上估計挺手忙腳亂的吧？”
許念笙：“……不用吧？”
她還真沒想這一茬，不過這時候确實很多人已經在聯系化妝師了，多數請的都是校內心靈手巧的學妹或者同年級但是不是同一天拍畢業照的同學。
兩位過來人和她說：“要不還是請一個吧？畢業照還是挺重要的。”
最後小舅媽打包票說給她請一個絕對靠譜的化妝師。
許念笙想想也是，雖然以後還會有研究生畢業的時候，但是每個階段都有每個階段的意義，照片裏當然要漂亮。
将畢業照這件事宣傳到位之後，許念笙就專心去準備畢業答辯的事兒。
別的不說，誰要在一群專家面前胡說八道之前都是會有點壓力的。
不僅許念笙，同一個寝室的看起來精神狀态都已經不太正常了。
鄭文靜在逐字背誦網上的答辯道歉模板，只要明天老師們說一個“不”字，她就開始表演道歉（rap版）。
自己一個背誦還不行，鄭文靜非常大方将自己整理好的道歉文檔發入群內，造福室友。
許念笙深以為然。
通文誦讀。
等真正上場的時候，還真有種腦袋一片空白的感覺。
不過許念笙向來不是怯場的人，她大學前面三年為了成績不知道多努力上臺，後面各種面試還有實習期間，要張口展示項目的經歷都不少。
她答辯很順利，學院的各位老師大多都對她印象，許念笙的論文中規中矩，她也是花心思認真寫的，看答辯現場的情況，她覺得應該還行。
果然晚上一辯通過名單出來之後，整個寝室都過了。
大家歡天喜地，要不是第二天還要早起化妝拍畢業照，她們就出去玩了。
第二天鬧鐘響起的時候，許念笙還有點迷糊，在醒來後沒多久，寝室也熱鬧起來。
方漫自己就是美妝高手，她平時有活動的時候很多時候都是自己撸妝，技術很成熟。
許念笙甚至還有點時間等化妝師進校。
化妝師的聯系方式小舅媽之前就已經推給她了，許念笙之前只和人家溝通了時間還有寝室地點。
現在人家發消息過來說，快到了。
許念笙以為來的是一個人，結果來了一個小團隊。
未免過于靠譜了。
別說她，其他三個室友看見進來好幾個人，她們也愣住了。
許念笙只能沉默。
有時候真挺無助的。
最後造型師小團隊不僅将許念笙的妝造搞定，順便還将她三個室友的發型也整了，因為看不過，還給人家改妝了。
最後寝室四個新鮮出爐的美女。
集體照很早開拍，許念笙剛送走造型師就差不多得去集合了，這時候許錦言發消息說他們在路上了。
很快就到了。
走在路上随處可見學士服。
許念笙和室友到集合地點，差不多時間許錦言打電話來，說到校門口了。
外來車輛進校要憑條，許念笙之前已經将憑條拍照發給他了，車牌號上面都有。
就是進來要找人。
一圈都是學士服，看誰都臉盲。
許念笙在電話裏指導半天，自己很努力去找車，她想着許錦言今天開的是啥車呢，許錦言在那頭道：“你找我們吧，今天開的是那輛藍色的沃爾沃，顏色挺好認的吧？”
好認是好認，許念笙環視一圈之後就看見了。
許錦言下車了，在車頭那邊張望呢，一手抱着一大束花，手裏還舉着手機和許念笙通話。
許錦言今天看得出來是好好收拾過的，穿的那叫一個帥氣，手裏抱着花，加上他車那顏色，吸引了不少人的視線。
這跟孔雀開屏有什麽區別？
“我看見你了。”許念笙道。
她小跑過去，路上還沖許錦言的方向搖手打招呼。
許錦言也看見她了，轉身招呼車上的人下來，先是蘇筱抱着孩子下車。
這許念笙絲毫不意外。
直到她看見在那之後，車上又下來了一個人。
是宋陌川。
許念笙愣了一下，人走到跟前了還不明白這是怎麽一回事。
不等她開口發問，許錦言先将花塞她懷裏，主動邀功道：“怎麽樣，攝影師也給你安排到位了，驚不驚喜意不意外？”
許念笙：“……”
她這才注意到宋陌川下車的時候手上還拿着相機。
“你讓宋陌川來當攝影師？”許念笙還是不太相信地和她舅确認了一遍。
“怎麽了？他拍照好看，今天又沒什麽正經事，過來逛逛校園當放松了，”許錦言一副理所應當的語氣，“而且他這人要是不樂意來，他自己就會拒絕了，用得着我體諒他啊？”
“整得我欺負他似的。”許錦言嘀嘀咕咕。
許念笙還想說句什麽，結果一擡眼，看見宋陌川又彎腰從車裏抱出了一束花。
随後才朝許念笙走來。
宋陌川将花遞給她，輕笑着來了聲：“畢業快樂。”
宋陌川今天穿得偏休閑點，乍一看也沒比現在的大學生大上多少，和平時在公司西裝革履運籌帷幄的感覺很不一樣。
許念笙都覺得自己的眼睛被他的笑晃了一下，反應慢了半拍，才接過那束花。
她懷裏兩束花，一束比一束要精美。
許錦言那束應該是老婆挑的，粉色系，搭配了不少花。
宋陌川送的那束是紫色系，也是多種花的搭配。
許錦言說：“我都說我買花了，他小子非要自己也送一束，錢多了燒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