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酒吧初見
這是一個盛夏的午後,柳梢頭的蟬鳴聲中絲毫感受不到詩意,只剩下歇斯底裏。空氣飽浸着從地面蒸發的水汽,卻遲遲降不下雨來。
林淵和夏至約定的見面地點在某間小酒吧門口,堪堪六尺見方的門面。稍不留意,便被幢幢樹影遮得看不見了。
整條南山路多的是這樣的地方,白天不營業時招牌都蒙着一層灰,就算在正午的烈日下也像是随時能飄出鬼影。
夏至在三十米開外一眼就看見了林淵,不光是因為整條空蕩的街道上就孤零零站着他一個。誠如魏老大所言,這是一個長得過分好看的男人。
“林警官?”
在她打量林淵的同時,對方也看着她。輕描淡寫的一瞥後,不置可否。
看來美人頗為孤傲,夏至微聳了下肩,同樣保持靜默。畢竟她是來談生意,不是相親,沒有挑客的道理。
面前那扇充滿了複古意味的門是醬色的,也不知道是原本的漆還是經年的泥垢,夏至有些慶幸自己沒穿裙子,否則還真不好意思直接上腳踹。
在大門被無情摧殘了約半分鐘後,一個下巴蓄滿胡渣,眼圈黛青的大叔終于慢吞吞地走了出來,茫然四顧。
“咳咳咳……”夏至非常疑心這家老板是為省錢才找了個殘疾人看店,這麽兩個大活人戳在面前都能視而不見,沒好氣地伸出手在他面前晃了下:“老板在嗎?我們是魏哥介紹過來的!”
“噢…對對……”
大叔揉了揉惺忪的眼,終于有了點反應,又耙了下亂糟糟的雞窩頭。“你看我都睡糊塗了,老板交代過的。”說罷轉開身,露出一條黑洞洞的走廊。
“就這麽巴掌大的地方,直走是大堂。水壺在吧臺上,要喝自己倒。鑰匙在我這裏,走的時候記得帶上門啊!”
“那你呢?”夏至越聽越覺得不對勁,忍不住追問了一句。
大叔一邊打着哈欠,邊往外走。“我呀,我上夜班的。這不就是為了等你們才耗到這會麽,我得回家再補點覺去……”
說走就走,這位夥計的心真是夠大的,也不怕賊把店給搬空了。夏至瞄了眼一直立在旁邊的林淵,暗自腹诽。
不過等進了門,滿場一打量,她就釋然了。
這間酒吧不說家徒四壁,也着實是一窮二白。除了乍看特別藝術、實際廢鐵一堆的裝潢,她都沒找到那個傳說中有水壺的吧臺。估計就算進了賊,也得立馬掉頭就走。
環顧一圈,林淵不由蹙起眉,走向整場內唯一倒在地上的凳子。
夏至也看到了,本來她是落後了幾步的。奈何這地方着實不大,她的身形又靈巧。不過眨眼間,她的屁股已牢牢粘在了凳子上頭,甚至還有空偏着頭沖林淵笑了笑。
大概難得見到這樣厚顏的女子,林淵的眉頭皺得越發深。
而夏至則睜大了眼,無比清純地半仰着頭,笑容羞澀得頗帶幾分虛僞。
他倆又不是在演文藝片,擺明了就一個位子,自然誰動作快就歸誰,難道還指望她把占下的座吐出來?
一時間,空氣中暗流湧動。
兩人四目相對,如果在小說裏,這大概是男女主角一見鐘情的橋段。可夏至覺得對方應該是與自己一樣,在心裏罵了一句:傻╳!
“你就是夏至?”
林淵重掃了室內那堆廢鐵一眼,應該是認為從裏面再扒出一個椅子的可能着實不大,索性就站着了。
“是啊,初次見面,還要請林警官多關照。”夏至閑閑地架起一條腿,思忖着若不是場合詭異,氣氛尴尬,對方那句話幾乎也可作為相親的開場白。
林淵的身形修長,這樣的人往往随便一倚看着也有模特的意思,他卻偏偏站得極直,挺拔得像根木頭。“我要的東西,魏勳讓你帶來了。”
“當然,所有的內容都在這裏了,一共兩千塊。看您是現金、刷卡、微信還是支付寶都可以。萬一有什麽問題,七天內随時找我,絕對認帳,我的信用整個行內都知道的。”
一談起生意,夏至絕對是敬業的,腿也不擱了,眼也不斜了。從口袋裏摸出一個U盤,極其賣力地介紹起來。
只是男子卻不太買賬的樣子,形狀分明地眉毛再次蹙起,“魏勳沒告訴你我是誰?”
這正談着價錢的時候端出身份來,是幾個意思,難不成還想打白條?夏至的臉色馬上就不太好看了。
“我說這位帥哥,您沒見警匪片裏阿SIR們找線人要情報也得付錢嗎?我不過是個跑腿的,就指望掙點口糧而已,您讓我做白工也不好意思不是。”
論理,她本該說得再委婉些。但眼前這一位就算再厲害,也只是過路的神仙,還管不到這方土地。
沉默了片刻,林淵并沒有如她預想中的發怒或拂袖而去,只是眉頭鎖得越發深,目光中滿是探究,似乎在衡量什麽。
“我來之前聽說,你是這一片最好的掮客。”
漂亮話誰都愛聽,夏至覺得自己此時該适當表現一下謙虛的态度:“哪裏哪裏,都是同行們擡愛,折煞我了!”
男人的臉上露出一絲幾不可見的笑容:“我本來是懷疑的,不過看你這麽嚣張,我就姑且當你真有這本事吧!”
憑心而論,一直皺眉的美人笑起來更顯得秀色可餐。
夏至是個正常人,自然免不了晃了一下神。只是驚豔過後,卻覺得汗毛立起了一片。“您這麽一誇獎,我就有些惶恐了。您是第一次光顧,又有魏哥的面子。要不這樣,我給您打個八折?”
“好,那就刷卡吧!”林淵唇角殘留的笑意讓他看起來就像一幅畫。眼睛幽深如古井,偶爾掠過一絲波瀾,連摸皮夾的動作都優雅得不像話。
那個皮夾沒有LOGO,像是手工牛皮的。但以夏至的眼力,一眼就認出了上頭綴着的金蟬,絕對是清朝的東西。
早知道這是個土豪,堅決不能給他打折啊!想着窩裏那點可憐的身家,夏小姐對自己難得的豪爽後悔不疊。
劃完帳,銀貨兩訖。瞧着網銀上的餘額,夏至的心情總算是美好了一點,順勢便欲站起身來。“多謝惠顧,用着好下回再來啊!”
她發誓,這純粹就是順嘴一說,算是職業病。沒料到男子還真接茬了:“正巧,我還想買一個人的消息。”
不是吧,這麽快就有回頭生意了?這句話成功地拉回了夏至的腳步。林淵慢條斯理地收起U盤:“只是不知道你敢不敢掙這個錢。”
口氣挺大呀,夏至不禁有些嗤之以鼻。所謂的掮客,就是中間人。這世上有買方,就有賣方,他們負責居中牽線,收取傭金。世上的人有千萬種,自然不能保證過手的都是正當買賣。可既然入了這行,有生意不做王八蛋吶!
不過這些內心戲,夏至自然不會露在臉上。事實上,說起掙錢這回事,小夏姐原本純商業性的笑容,轉眼間都多了三分真心:“好說好說,只要價碼合适,其他都可以慢慢談。
說罷,似是想起了什麽,趕緊又補了一句:“不過這回可恕不打折了,小本買賣,您多見諒啊!”
“錢不是問題,關鍵要準确的消息。”對小夏姐見錢眼開的德行,男人似乎已經習慣,并不放在心上。
平平淡淡的一句話,夏至卻從中嗅到了一絲危險的信號。既然錢不是問題,那就是說別的都很成問題?
“話是這麽說,不過我就是在H城混口飯吃,您要是讓我滿世界的撒網……”夏至也不傻,當即搓了搓手,故意露出了為難的樣子。
“放心,這個人眼下就在H城。不必全面撒網,只看你在這一畝三分地上的能耐。”
男子的口吻很是意味深長,直聽得夏至心中打了個突,試探性地問道:“哦,不知道這找的到底是什麽人?”
林淵沒搭腔,只是安靜地站着,眼神中卻分明帶了幾分譏诮,像是在嘲笑她之前誇下的海口。
夏至忽然就覺得背上一陣涼,眼前這位林先生不是什麽普通客人,他是個警察,再準确點說是個刑警。
他這樣慎重點名要找的,恐怕不會是什麽離家出走的老太,溜門撬鎖的小賊,風月場的失足婦女這麽簡單。雖然她夏至的本事在這一片也是數得着的,可要是趕得不巧,難保不會陰溝翻船……
心念一動,她幹笑兩聲:“其實吧,我剛想起來,最近可能得出趟遠門。您看這H城也不止我一個掮客,要不我讓魏哥再給您介紹一個?俗話說得好,買賣不成仁義在,山高水遠有相逢,今天就……”
可惜,終究還是晚了一步,堵住她話頭的是一張薄薄的紙。
首先印入眼簾的是一張年輕的臉孔,粗黑的眉毛壓着眼睛,顯得神情陰郁。周遭寂靜無聲,林淵的手指就停留在那張臉畔。
靜默中,夏至聽見自己長籲了口氣,終究伸手接了過來:“A級通緝犯,高穆城,入室搶劫、強/奸、殺人……”
當最後一個字的尾音消失在空氣中,躁動的空氣仿佛也凝滞了一下。通緝令上那些冷漠鉛字背後滲出的是淋漓地血,透紙而過,猶帶腥味。
“他身上至少背了有五條人命,公安部懸賞是十萬,家屬願意再加十萬。”林淵的聲線有些低,卻帶着奇妙的韻律感,宛如流動的水。“這個錢,你敢掙嗎?”
作者有話要說: 開新文啦!會有部分懸疑情節,也不知道我這腦子夠不夠用,希望大家會喜歡~
如果有什麽寫得不對的,也請大家輕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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