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誰是鹵水
誰是鹵水
落日的餘晖漸漸灑滿了整個莊院，她光着腳丫在淺塘內狂踩一起。嘴角輕哼着不知名的歌曲。
踩，踢，踹，跺！
終于，一片睡美蓮全部慘死在她的腳丫下。
亂糟糟的頭發，灰撲撲的小臉，纖細蔥白的小腿上巴滿了泥濘。
也許她是漂亮的，可惜這麽一折騰便于鄉間野丫頭無異了。嬌小的臉龐看起來又難過又憤懑。
霞飛如火，宛如一場盛大的幻夢，所有人的內心都充滿了暖意。可是看見小姐的壯舉之後，紛紛掩面而泣悲戚無比。
那可是天下最美的睡蓮，如今卻被小姐給毀了。
只因為侍婢多嘴，說那睡美蓮奇美無異乃是世間一絕。
自小姐出世以來，莊主便嚴令莊內之人不得私議小姐的容貌。
乖乖，天下第一莊內藏盡世間珍寶。
當然也包括了世間第一醜女，莊主的寶貝千金——顏楚楚。
此等謠言經由無數多舌之人傳遞無數次之後，便真的成了‘事實’。不再有人議論顏楚楚的容貌，甚至連仆人都不願擡頭看她一眼。
因為大家都怕死，怕被顏楚楚‘醜死’。
自小便喪母的顏楚楚在孤獨中長大，加上自己是‘第一醜女’，性格日漸扭曲，脾氣暴戾，見不得聽不得漂亮東西。
咚，她摔了一跤，栽在淺塘裏一動不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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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為她實在是累了，倦了。
索性将整個腦袋紮在一片殘花之中，清荷幽香蘊繞而開。
她仿佛忘記了自己這奇特的姿勢，忘我的沉醉在幽香中，嘴角泛起宣洩後滿足的微笑，又開始哼不知名的小曲。
大風起，殘花漫天。
她慌亂的擡起腦袋，仰面長泣。
花拂面，香芷猶存。
他戲谑的收回目光，拂袖離開。
嘎嘎嘎，一只烏鴉撲騰的飛遠了。
嗚哇，飙淚！
“烤鴉，我要吃烤鴉！”她不顧一切的拔腿追了去。
哈哈哈，果然名不虛傳，‘天下第一醜女’。
他優雅的拂袖離開，憋忍着笑意走出數丈之外。
無奈被顏楚楚追鴉之舉惹得狂笑不已。
原本可以忍，可是實在無法忍，那便無須再忍！
哇哈哈哈，他大笑開來，上氣不接下氣，捶胸又頓足，叉腰又仰脖。
嘩，某一着黑衣四處閑蕩的鳥兒無端受到了驚吓，慌張之下拉出了一坨大便。
……
轟隆隆！
地震高岡，一派溪山千古秀。
嘩啦啦！
門朝大海，三合河水萬年流。
下人們見勢不妙，紛紛躲命去了。
這怎麽得了，天下第一美男子居然，居然吃了一坨鳥屎！
狂風肆虐，風沙滾天。
他辣手摧鴉，一掌下去連半根毛都不剩。
籲，輕輕一吹，全都變成塵土随風散開了。
當然，顏楚楚所居住的碧桂園也在其內。她的紅頂小屋，她的小橋流水，統統一切全毀了。
轉眼間，全天下女孩子最羨慕的絕美閨房竟變成了一堆塵土。
顏楚楚被眼前的一切驚呆了，眼淚滴滴答答的落下。
怎麽辦，怎麽辦！
她坐在一截斷掉的木頭上傷心的哭了起來，映掩在一枝枝殘存的翠玉碧葉之中。
看不清她的顏容，沒有誘人的身段，但是他還是被她的獨有氣質觸動了。
她看上去有些淡淡的哀傷，微涼的晚風帶着清新的味道，雲卷雲舒，天空呈現一種寧靜的藍。
顏楚楚的聲音夾雜梗咽，有些凄涼的輕輕滑落進他的耳朵。
“為什麽要穿，為什麽要穿？”
發絲一縷一縷散落在臉上，像一個悲戚的鬼魂。
顏楚楚覺得自己很可憐，而她看上去确實比自己認為的更加可憐。
咦？不知道為什麽她的心開始狂跳，噗咚噗咚鼓鬧個不停。
而他卻走上去，一把摟住顏楚楚。
“因為不穿不成體統！”嘴唇貼在她的耳邊，吐出的熱氣惹的顏楚楚香腮通紅，輕輕一碰便能滴出血。
耶耶耶？
衆人全都驚呆了，一瞧這架勢，密密麻麻的眼睛全都透着異樣的光芒。
半晌。
眼前的一切又恢複了本來的眼色，仿佛剛才只是一場夢罷了。
只是。
顏楚楚淩亂殘破的衣衫之上披着一件餘溫殘存的外衫。
于是，她的臉更紅了。
“巴格亞魯！”她小聲嘀咕了一句，輕輕攏了攏外衫。
咚咚咚，一個顫抖的身影跪着顏楚楚的面前。
“小，小姐。莊主說，小姐身體不适不便出席晚宴就好生在房內歇息。”
呃？
晚宴？
對了，爹地說今天要有個什麽‘公主’要來。既是公主，那肯定是有沉魚落雁之容，閉月羞花之貌。
哼，不去不去！
顏楚楚，輕輕嘆了一口氣，搖了搖腦袋看着變成廢墟的碧桂園。
嗚哇，那個該死的妖男，毀了她的碧桂園！那她今夜于何處就寝？
顏楚楚惡狠狠的将腳邊的斷木踢的老遠。
“巴格亞魯！！”她悲怒的沖天狂吼。
噗咚，腳邊跪着的人一下子五體投地的趴了下去。
“小，小姐，亞魯他，他去，去茅廁了，馬，馬上就來伺候您……”
唉，顏楚楚瞥了眼腳邊的巴格，忍不住爆笑而出。
巴格和亞魯是對兄弟，打小在她跟前伺候。
罷了罷了，懶得計較那麽多。顏楚楚将外衫緊緊裹在身上，直奔西苑。紅日已落，晚風變得有些薄涼。
“巴格，今天來的公主漂亮麽，比我漂亮麽？”顏楚楚慢悠悠的晃蕩晃蕩，垂落的長袖随風飄起頓時為她平添幾分嬌媚。
耶耶？
這是個什麽問題，巴格嘴角歪歪，欲笑無言。
小姐到底是怎麽回事，怎麽會想到與那莫宮主比漂亮？那莫宮主與莊主年紀一般，又怎麽論的上漂亮呢？
“莫非她真的比我漂亮，是嗎？”顏楚楚依舊氣勢洶洶，只可惜音調明顯降了下去。
耶耶耶，巴格真的哭了出來。
“小姐，小姐你，你怎麽能直呼莫宮主的大名！這叫旁人聽了去，定又要攪起一陣軒然大波。”
啥？直呼她的大名？
莫非……
顏楚楚一臉無辜的聳了聳肩，很是困惑！
唉，難道就沒有人告訴小姐，今天前來的貴客乃是南宮宮主——莫飛，以及他的寶貝兒子——莫小兮？
看着小姐一臉困惑的模樣，巴格無奈的呈45度角望着天。
罷了罷了，看着灰頭土面破衣爛衫的小姐，巴格只好将全部事情耐心的給小姐講個清楚道個明白。
呼呼，晚風吹，主仆二人的背影被暗影拉的老長，越拉越遠！
咚，一子落定。
“和棋。”莫宮主滿懷心思的瞧了瞧顏莊主。
他們下了一輩子的棋，打了一輩子的架，當然也做了一輩子的好朋友。
只可惜，從未分出勝負。
哼，顏莊主一把推散了了棋盤，鼻孔噴着粗氣滿臉不悅！
倒不是他小氣，只是這莫老頭的兒子太不象話，擅入女兒的閨苑不說，還将它一掌給毀了。毀了便毀了，堂堂天下第一莊也不在乎一處園子，只是這兔崽子竟連楚楚的衣衫也給毀了，竟然在衆目睽睽之下輕薄楚楚。若非因為他是莫家九代單傳的子孫，若非自己與那莫老頭有這幾十年的交情，想必早将莫小兮給五掌分屍了。
“唉，你的火氣還是這麽大，怒極而傷肝啊。”莫宮主悠閑的抿了一口酒，砸吧砸吧嘴很是陶醉。
哧，一陣掌風刮過，精巧的酒杯碎成了幾瓣。
不過，杯內的酒一滴不漏的落到了莫宮主的嘴裏。
“哈哈哈，好酒，好功夫。”莫宮主眼皮眨了眨，波動了無限的狡黠。
“哼，莫老頭，你又在打什麽鬼主意，你看看你那兒子與你年輕時一個德行。”顏莊主氣惱的把桌子給劈成了兩半。
“我只是在想，逆子毀了令嫒的閨苑，實在不該。我明日一早便帶他回南宮，建一個一模一樣的碧桂園還給令嫒便是。”話語雖是有些戲谑，不過看上去，莫宮主是認真的。
“這？”顏莊主有些糊塗了，仿佛自己真的很小氣一般。
“這也就是說，本人現在在替那逆子提親。我說，老顏頭你怎麽年紀不大腦子卻這麽糊塗。你那寶貝也不小了，難不成你要準備一輩子留在身邊不成？”
哎呀，就知道這莫老頭一肚子壞水，沒想到鬼主意竟然盤算到自己的寶貝頭上，顏莊主連忙擺手推脫。
雖然世人皆傳顏楚楚乃天下第一醜女，不過在他眼裏，楚楚只怕是這世上最漂亮的女兒了。這麽漂亮的女兒又怎麽能嫁去莫家？
“噢，老顏頭你不願意啊。你也不好好想想，令嫒與逆子已有肌膚之親。若是你不答應，傳出去恐怕對令嫒的名聲……”
啥，只不過是親了一下，怎麽能叫有肌膚之親？顏莊主惡狠狠的瞪了莫宮主一眼，毫不理會。
他們不愧是幾十年的老友，莫宮主無奈的瞥了他一眼繼續說：“令嫒可是衣衫淩亂的很，要不是逆子将自己的外衫套在外面恐怕也羞于見人了。你說他們是不是……嗯？”
短短的一個‘嗯’字深深的刺激了顏莊主的神經，頓時暴跳如雷，破口大罵。
可是罵歸罵，事關清譽名節，他還是知道這等謠言的分量的。
“我說，莫老頭，世人皆說楚楚乃天下第一醜女，你怎麽就算計上她做你兒媳婦了呢？”
“如此謠言豈能當真，楚楚乃是天下第一莊莊主的嫡親愛女，自然……”
“你給我閉嘴，那些虛招子少在我面前擺，我要聽實話！”
瞧了瞧滿臉漲紅的老顏頭，莫宮主暗自偷笑，輕咳了兩聲正色道。
“這丫頭長相如何我是不知道，可是我知道她治的住我的兒子。”
正所謂，鹵水點豆腐，一物降一物。
嘩啦，無數純情少女的心碎滿一地，仰天悲戚。
嗚呼，無數江湖少俠的心病終了解，紛擁而泣。
不日，江湖皆傳，天下第一美男将要迎娶天下第一醜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