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第15章
禦書房內,蕭錦年正對着古籍上的繁體字百思不得其解,不明何意。他習慣性的想要問蘇老太傅,小福子的話猶如魔音灌耳,在耳邊無限循環的想起。
陛下,最近好多人都誇您呢!
誇您呢!
誇您!
誇!
我怎麽能讓大臣們誇我呢!蕭錦年又默念,今天他是來擺爛的不是來求知的。
蘇老太傅雖然自己手裏也捧着一本書,但心神一直在注意着蕭錦年這邊。察覺到蕭錦年想要問他問題,卻又按下,這讓老太傅從書中擡眼,這麽一瞧,就見小皇帝撐着腦袋在打瞌睡。
經過這些時日的相處,蘇老太傅也知道小皇帝嗜睡。但小皇帝一直都有忍着,這舉動也叫他很滿意。
今日這是怎麽了,如此自由随性,放縱自己?
“陛下,身為帝王,要懂得克制忍耐。切不可随心所欲,自由放縱,想做什麽就做什麽,此乃大忌。”蘇老太傅諄諄教誨,蕭錦年果然睜開了眼睛。
只見他一臉求知模樣,确認道:“太傅此言當真?”
不知為何蘇老太傅心裏升騰起一種不妙的感覺,他颔首以作回應。沒等他說話,蕭錦年就直接起身離開,留下一句,“朕悶了,要出去玩。”
老太傅愣了一下,反應過來後蕭錦年人都跑沒影了,書都沒來得及放下,追出門去喊着,“陛下!君王大忌,切不可玩物喪志啊!”
蕭錦年現在可不聽這些,什麽是君王大忌,什麽對他來說就是最高效的保命手段。
老太傅終歸是年邁,沒能追上蕭錦年。最終還因為激烈運動頭暈氣喘,被跟着跑出來的小太監給送了回去。
已經跑回瑞寧殿,準備出宮玩的蕭錦年在知道老太傅身體不适後,連忙傳了太醫去看。直到太醫那邊傳來說老太傅無礙,只需要靜養即可,蕭錦年才帶着小福子出宮。
自從上次蕭錦年假扮宮女偷溜出宮,霍燼就将他的畫像給守宮門的侍衛看過。男裝與女裝,終歸是有出入,侍衛們也根本想不出,一國之君會扮成宮女溜出去。
霍燼怕有損帝王威儀,也沒有說這件事,只是給那些侍衛看清楚皇帝長什麽樣,下次好長點心眼。
誰知道為了偷溜出宮,小皇帝下次還會扮成什麽人呢?
如霍燼所想,蕭錦年不可能就只溜出宮一次。
只是霍燼失策了,這次蕭錦年誰也沒有扮,而是坐着龍攆,光明正大的被人直接擡到了宮門口。
守宮門的侍衛們都驚呆了。
怎麽說,蕭錦年也是皇帝。侍衛們還真的不敢攔着,一時間衆人面面相觑,雙腿像是灌了鉛一樣,定在原地。
蕭錦年十分高調的出了宮,身後追上來一群聽到通報的臣子們。
什麽文人風骨,君子禮儀全都忘了,有些人帽子都跑歪,用手扶着,撕心裂肺的高喊,“陛下!不可出宮啊!”
蕭錦年對身後的呼喊充耳不聞,還怕被追上,半途直接跳下龍攆。吓的朝臣們呆在原地,一顆心提着,生怕龍體有損。
這點高度對蕭錦年來說根本不算什麽,他身形矯健,落穩之後,拽着小福子就往前跑。
朝臣們很快就被甩在後面,再也看不見。
小福子對宮外比較熟悉,他帶着蕭錦年快速找了個隐蔽的地方,将身上背着的小包裹取下,給蕭錦年換上一套尋常的衣服。
跟丢皇帝的朝臣們不敢再追,他們都穿着朝服,這會全都跑出宮去,會引起百姓騷動。
王相公一把年紀,呼哧拉喘的喘着粗氣,由兩個中年官員架着,這兩人也沒好到哪裏去,都累的不行。
終于順了一口氣,王相公抖着指尖指着宮門外,又急又喘道:“快,快叫人去王府通知王爺!快去!!!”
鐵了心要将“廢物草包,不學無術”八個大字當做活命真理,貫徹到底的蕭錦年,這次沒有去吃什麽糕點小吃,而是拉着小福子進了洛安城最好的青樓,“第一樓”。
原身來過第一樓,不過由于相關片段封鎖的緣故,蕭錦年對第一樓了解的也不多。
只知道第一樓是高消費場所。
為此,他的那張龍床上所有的珍珠瑪瑙寶石,全都被摳了下來。虧得匠人雕工出神入化,沒有這些東西點綴,反而有一種古樸大氣之風,更符合帝王氣質了。
不過小福子覺得,這龍床現在看起來,光禿禿的,像是一棵被耗光葉子的樹幹。
第一樓的龜公很快注意到蕭錦年,流連于第一樓的人很多,世家公子,王公貴族,應有盡有。樓裏的姑娘們也都是花容月色,美豔不可方物,不然第一樓也吸引不了那些大人物更成不了洛安數一數二的青樓。
見過大世面的龜公還是被眼前的少年吸引,若不是看出少年即便身型纖細修長,但确實是男子,光看那張臉,還以為是女子假扮。
這骨相皮相俱佳的好模樣,真是世間尤物,不可多得啊!瞧這小身段,腰細的盈盈一握,膚白細膩。那雙四處張望的眼睛,靈動含情,眼波流轉,明眸善睐。唇色水潤嫣紅,像是抹了口脂一般。
白色錦袍繡竹紋,镂花嵌金白玉簪,通身都是精心細養出來的貴氣。就這容貌、氣質、身段,別說南苑那個小倌館頭牌,就是他們第一樓的花魁娘子與其相比也遜色幾分。
“喲,這不是連七公子嗎?您今日得空又來咱第一樓了?”蕭錦年的樣貌十分出衆,不僅是龜公注意到他,老鸨也老遠就看見了他,想到這是位有錢的主,連忙喜笑顏開笑的花一樣燦爛,親自出來迎接。
第一樓的龜公很多,今日當值的龜公與蕭錦年第一次來第一樓遇到的不是同一批,因此對方并不認識蕭錦年。
不過他也知道,能讓老鸨親自出來迎接的人都是非富即貴。
“如玉近來可好啊?”老鸨走近後,就開始和蕭錦年套近乎,“她呀可是我從小養到大的,性子上有些嬌縱。剛當上花魁娘子,就叫連七公子贖身,是個有福氣的。”
不遠處的龜公聽到老鸨這番話,瞬間明白這少年是個什麽人。如玉可是第一樓精心培養的,本來老鸨是打算送給三王爺,沒想到最終被一個不知從哪裏冒出來的少年豪擲萬金贖了身。
原來就是這人啊。
龜公盯着少年看了一會,咂咂嘴,細說起來這如玉還沒少年好看呢。
蕭錦年聞着撲鼻的香味,掏出備好的手帕,連打四五個噴嚏。最後直接把帕子捂着口鼻,老鸨口中的連七應該就是原身第一次來這裏用的化名。取“年”字諧音,他在一衆皇子中排行第七,叫連七也有跡可循。
聽到老鸨問如玉,蕭錦年想着如玉現今在王府,應該是過的很好的。想想上次去王府,他好像也沒想起來問問霍燼。
“如玉挺好。”即便捂住口鼻,香粉味依舊濃郁,蕭錦年精致的眉眼擰起,“媽媽,快尋個雅間,上點好酒好菜。”
老鸨劉媽媽笑的一臉褶子,響亮的“哎”了一聲,招呼道:“連七公子快請!”
雅間裏依舊有香氣,不過比起甜膩刺鼻的脂粉香氣,雅間裏香粉燃燒的香蕭錦年還能接受,噴嚏打的沒有那麽嚴重,但鼻子依舊不太舒服。
三個小厮将備好的酒水菜肴和糕點一同送了上來,蕭錦年沒怎麽喝過酒,他有些好奇的拎起瓷白酒壺,湊近聞了聞,淡淡的果香很清爽。
聞起來不錯,他迫不及待的給自己倒了一杯。滿心期待的喝了一口,由于太急,嗆了一下。臉都咳紅了,小福子吓得過來輕拍蕭錦年背部。
蕭錦年咳的眼眶濕潤,門外響起敲門聲,他拉了一下小福子,示意小福子去看看門外是誰。
門開的瞬間,小福子就僵硬在原地,眼睛都快瞪了出來,他哆嗦道:“王、王爺!”
王爺?
屋裏的蕭錦年聽到王爺二字,擡頭看向門邊,霍燼恰巧擡眼看進門裏,二人視線在半空中撞上,俱是一怔。
蕭錦年驚訝于霍燼眼下的青黑,這人是多久沒睡覺了?消失這幾日難不成夜裏做賊去了?
霍燼五感強,目之所及,少年眼眸濕潤微紅,帶着幼鹿的純真懵懂,白皙肌膚染上一層紅霞。靜室中思念至深的幽香正縷縷傳來,即便此時香氣雜亂,他還是一下分辨出能令他心安的幽香。
小福子衣領一緊,等回過神來,發現自己已經在門外,“砰”的一聲,門被關上。
想到王爺兇駭的神情,他渾身發抖的上前,敲擊門扉,“王爺,是、是小人的錯,您不要……”
小福子話沒說完,便被淩霜捂着嘴拖了下去。
“嗚嗚嗚嗚嗚!”小福子掙紮着,滿眼驚恐。淩霜手上力道加重,沒想到這小太監力氣還挺大。
屋裏的蕭錦年尚未察覺出危險,他見到霍燼還挺高興,連着三天沒見到人,他都沒法和人套近乎。
咳了這麽一會,蕭錦年終于順過來。他直接起身,朝着霍燼跑去,關切道:“愛卿近些日子去哪了?沒睡好嗎?”
小皇帝的靠近,讓霍燼感覺自己被幽香包裹其中,聽着對方關切的話語,霍燼喉間微動。
他的怪病并未恢複,皇帝不加掩飾出宮,引起騷動,淩霜做不了主,只能來靜室找他。
經過三天的時間,雖然情緒平穩許多,身體的變化也能壓制。可不知為何,在他聞見小皇帝身上帶着其他人的味道時,心底莫名升騰起一種獨占欲。
怪病發作時,霍燼無法控制情緒。産生的所有莫名情緒,只能自己消化。他厭惡小皇帝身上有任何其他的味道,如果有,也只能是他的。
霍燼垂眸,他被情緒控制,伸手指尖輕撫去小皇帝嘴角殘留的酒漬,目光幽深晦暗,沉聲道:“陛下,為何出宮?外面,很危險。”
蕭錦年的視線順着霍燼的手看去,錯過了霍燼眼中的危險。只覺得霍燼這人真是愛幹淨,也半點看不得別人邋遢。這一看,就叫蕭錦年看見霍燼手腕處的傷。
是捆綁束縛,掙紮摩擦出來的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