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第36章
雲南之旅的前一晚, 陶桃準備做一做功課,她搜了很多攻略,這些攻略很複雜, 令人頭疼。
最後她把筆拍在桌子上,挖了一勺西瓜, 人靠着沙發, 沖旁邊的人道:“我不想做攻略了。”
許燼挑眉,“說過不用你做。”
陶桃偏頭,眼睛亮晶晶地道:“你已經做了?”
許燼擡手,細長的食指點了點腦袋,“我去過很多次, 熟悉那裏知道去哪。”
陶桃便當起了甩手掌櫃, 做一個沒腦子的最佳陪伴者。
到達雲南已經是晚上七點, 從機場出來,陶桃只背了一個小包,剩下的兩個行李箱都是許燼推着。
“車停在外面, 很快就到。”
“好。”陶桃點頭跟上許燼的步伐。
他對這裏真的很熟悉,不用問路, 不用看指示牌。
陶桃好奇問:“你以前經常來這邊嘛?”
“有一陣總要往這邊飛。”
“跟游戲有關嗎?”
許燼搖頭, 他停住,伸手攔住她, “先在這邊等,他待會過來。”
說完,許燼偏頭看她。
Advertisement
剛出機場,有風, 風吹亂了陶桃的頭發,幾捋發絲散落在額前, 許燼勾手将它們別在她的耳後,“我有投資民宿,在這邊有一家民宿,那段時間常飛過來。”
陶桃驚訝張大嘴巴,“你怎麽這麽厲害。”
他做游戲,又投資民宿。陶桃從李思樂那裏聽過懷挺的幾家民宿有許燼投資,她以為就僅限于懷挺,沒想到在雲南也有他的民宿。
“除了這裏你還在其他地方投資民宿嘛?”
“有,沿海城市有幾家,剩下的還在規劃。”許燼對她的誇贊十分受用,她好像很容易發現別人身上的優點,總能變着法地誇人。
“為什麽投資這麽多,是對民宿有興趣,還是這方面掙錢。”
陶桃對民宿了解不多,也不知道現在掙不掙錢。
夜晚的風實在是大,兩人站在路燈下,陶桃擡頭看他,風将他的沖鋒衣吹的鼓鼓的,他垂眸看她,眼睛裏映着她的身影。
他搖頭:“都不是。”
“那是為什麽?”陶桃的求知欲旺盛,她想了解許燼的一切,要慢慢地問,總能把這十年的事情都問過來。
許燼沉默地看着她,認真而又專注。
就當陶桃以為他又不想回答,而氣餒時,便聽到他說。
“因為你。”
她震驚擡頭,滿眼不可置信,又疑惑。
“你不記得自己許過的生日願望了?”
陶桃不記得,她每次過生日都會許三個願望,小時候會想要媽媽給買洋娃娃,長大了,希望自己考一個好成績,再然後知道願望不能實現,都是自我安慰,她過生日的時候都不會再許願望了。
所以,她什麽時候許的願望呢,還是許燼知道,那只有那個夏天,她和許燼在秘密基地一起過生日,她那時候許的願望。
很長的時間,其實她忘記了很多細節的事情,再努力回想,似乎想到了一些。
空曠的客廳,生日蛋糕擺放在中間,上面插着十八根蠟燭。
昏暗的房間裏,唯有燭光閃耀,一大一小的影子,倒映在白牆上,兩人靠的很近。
“你許的什麽願望?”
“告訴你,你會幫我實現嗎?”
許燼就坐在她的旁邊,一條腿支着,手臂搭在膝蓋上,另一條腿伸直,側身盯着她,誘導道:“你說說看,沒準我會幫你實現。”
“告訴你也沒關系,你實現不了,那只有我自己能實現。”
“說來聽聽。”
陶桃雙手合十,笑着眉眼彎彎:“我希望将來我的時間是自由的,工作不是三點一線,做自由的工作,每年在一個城市居住,居住在最具當地特色的地方,實現旅居生活。”
車燈直直照射過來,陶桃回過神,下意識眯起眼睛。
所以,許燼在幫她布局,投資民宿,讓她實現自己的旅居生活嘛。
黑車停在他們面前,陶桃緩過神,眼睛濕潤,她心裏的情緒很複雜,受到嚴重的波動,她攥住他的衣服,有很多話想說。
從重逢開始,她知道許燼的接近,自己的掙紮,她清楚的知道自己想要什麽,如果剛重逢,許燼解釋當初為什麽離開,他愛她,鄭重表白,她便會答應他,回應他。
可許燼沒有這麽做,他避而不談當初離開的原因,不談十年的空白,也沒有說出那句——我愛你。
情侶之間,男女朋友之間開始不都是這樣,表白,我喜歡你,剛好我也是。
可他們不是這樣,所以,他們的身體先越界,而兩顆心還處于分界狀态。
就好像兩個人處于撕裂的狀态,身體親密無間,而兩顆心在不斷試探。
黑車上下來一個人,男人寸頭,個高,五官硬朗,看上去年齡不大。
“燼哥。”馮毅打招呼,視線落在陶桃身上。
陶桃主動揮手,“陶桃。”
馮毅一笑,驚訝道:“原來你就是陶桃,久仰大名,我是燼哥的戰友。”
陶桃納悶,仰頭看許燼,“你還當過兵。”
馮毅嘿嘿一笑,解釋道:“不是那個意思,是并肩戰鬥的戰友。”
陶桃更不理解了,許燼沒有解釋,拍了拍馮毅的肩膀,“走了,太累了。”
“好嘞,都安排妥了。”
上車後,陶桃坐在後面,才發現馮毅後腦勺有一條蜿蜒的疤,從後腦勺一直延伸到脖子上,像蛇一樣。
一想到并肩戰鬥,她腦補了兩人混社會的場面,又覺得自己想多了,現在是法制社會,怎麽可能混□□。
到了民宿已經是八點了,本來陶桃是很累的,但民宿一樓是一個小小的酒吧,看上去還蠻熱鬧的。
外面太黑,民宿外觀她沒看清,裏面倒是很好,有很多花,藍白色調的牆很漂亮,一樓中間的牆面挂着壁畫。
二樓房間也很好,幹淨而且很貼心還放了衛生巾和日用品。
許燼同馮毅談事情,陶桃覺得無聊,收拾好行李便下樓去小酒吧看看。
小酒吧中間放着麥克風,沒有請專業的樂隊表演,誰想唱便跟音響師溝通一下,放伴奏過去唱,還貼心準備了吉他等樂器。
小酒吧人不算爆滿,但座無虛席,陶桃找了一個位置,在熱情的招待下,選了一杯類似米酒的飲品。
一邊聽歌,一邊喝酒,一杯酒喝下去,陶桃砸吧砸吧嘴,覺得挺好喝的,又要了一杯,打算喝完就回去。
她身後坐着一對小情侶,像是處于熱戀期,兩人互相依偎在一起,女孩撅起嘴,“這兩天出去玩,你都不讓着我點。”
男生反駁:“我怎麽不讓你了,哪件事我沒順着你。”
女生覺得被兇了,不滿地哼了一聲,話音帶着哭腔,“我朋友說的沒錯,不能和男朋友出來旅游,回去都會分手。”
“不是,寶寶不至于吧。”男生有點急了。
陶桃喝完另一杯,放下杯子,擡手結賬。
她站起來腳步虛浮,腦袋有些疼,心髒的位置也疼。
她想起來許燼十年前離開的時候,好像他們也是出去玩,倒不是出遠門,他們去了懷挺的一個景區待了一陣,那是他們最後一次瘋狂,然後就是吵了一架,再然後她志願出來了,想尋着由頭去服軟,但他已經離開了。
她揉了揉太陽穴,輕啧了一聲,想起以前又覺得煩躁,那種不确定性依舊圍繞在兩人之間。
她小聲默念堅定,要堅定。
*
自從雲南的民宿交給馮毅打理,他便很少來雲南。
許燼站在玻璃窗前,接過馮毅遞過來的煙。
馮毅還處于興奮狀态,“原來她就是陶桃啊。”
許燼嗯了一聲,點着煙。
“她就是那個讓你堅持下來的女孩,我想象了很久她的長相,這次終于見到了。”馮毅笑得開懷。
許燼囑咐道:“以前的事,別跟她說,她不知道。”
馮毅一愣,點頭說好,又問:“燼哥,你一點都不跟她提嗎?”
許燼沉默地看向外面星光點點,他沒提是不知道怎麽提,太過沉重,太過肮髒,他不太想讓她知道,那樣的自己,他會自卑。
馮毅嘆氣,深深吸了一口煙,沒說話。
許燼手機亮了一下,是一個陌生號碼發過來的短信。
不用命名他也知道是誰。
——她知道你當初為什麽跟她在一起嗎?
許燼收了手機,神色凝重,直接打了過去,那邊接通,一聲嘲諷的笑傳來。
“害怕了?許燼,她知道了還會跟你在一起嗎?”
“宋宇,你應該清楚知道當初是怎麽回事。”
宋宇冷哼,“我什麽都不知道。就算知道怎麽回事,你當初接近她也是不單純的,她知道了,還會喜歡你嗎,還會跟你在一起嗎?”
許燼呼吸漸漸變得粗重,他站直,深吸一口煙,煙霧在肺裏走了一圈,他猛烈的咳嗽。
馮毅被吓着了,“哥,你怎麽了?”
許燼晃了晃手,扶着牆站起來,宋宇那邊也沉默了,許燼眸光陰翳,盯着玻璃窗上自己倒映的身影。
“宋宇,十年前你做了什麽我清楚,這十年你不敢出現在陶桃面前,你自己清楚是怎麽回事,該害怕的是你。”
深夜,一樓酒吧人員散去,安靜了下來,許燼推開房門,陶桃正坐在床中間,她穿着吊帶睡裙,聽到門響回過神,看他。
兩人都各懷心事,目光接觸,誰也沒說話。
陶桃覺得自己腦袋暈乎乎的,她抿了抿唇,直起身。
許燼走到床邊。
一個坐着,一個站着,形成無聲的對峙。
陶桃最先敗下陣來,她放松身體,肩膀塌下來,“我剛剛在酒吧聽到一對情侶說旅行結束很多人都會分手,十年前你離開也是因為我們出去玩,然後覺得不合适才不告而別的嗎?”
“不是。”
他的聲音有些顫抖。
“那……為什麽?”陶桃仰頭看他,她有些醉了,像是要打破砂鍋問到底,解決這個在她心裏想了無數次的原因。
許燼沒有回答,他又是沉默。
陶桃洩氣似得,眼尾耷拉着,蜷縮着坐着。
“你愛我嗎,桃桃。”許燼聲音沙啞,手下意識跟着顫抖。
陶桃擡頭,起先有些愣,後來像是在思索。
愛嗎,愛情這個詞太過深奧,每個人的定義不同,若是許燼問她,喜歡他嗎,她一定不假思索的回答,喜歡,很喜歡,很喜歡。
若是對愛的定義,是想跟他一輩子,結婚,組建家庭,萬家燈火裏有一盞是為他們亮起的,那是愛,那她愛他,很愛,很愛。
許燼全身冰涼,像是掉入冰水裏一樣,他聽到陶桃的反問,那你呢,愛我嗎?
愛,勝過自己的生命,他能走到現在,全靠對她的愛,對他們未來的向往走到現在,可太過沉重,他不知如何開口。
沉默無聲的氛圍,最後化作細密的親吻。
陶桃攀附他的肩膀,“我看不透你,許燼。”
他咬着她的唇,詢問,“為什麽?”
陶桃搖頭,仰頸,承受着他的重吻,“像是隔着一層東西,看不透,每次看你的眼睛,我覺得你好像是喜歡我的,有時又覺得是自己的錯覺。”
許燼吮吸她脖頸處細嫩的皮膚,手指勾住褲腰。
陶桃喉嚨溢出一聲輕輕的喘息,她舒服地嘆氣。
許燼将人提起來,讓她坐在他的腿上,他的指尖跳動着,在一陣緊繃之下,突然放松,她聽到他的聲音,“不是錯覺。”
他埋頭吻着她的耳垂,含着聲音,“我喜歡你,不……是我愛你,桃桃。”
身體後的愉悅,心靈上的震蕩。
陶桃愣住,她眼神木讷,剛準備說些什麽,許燼便堵住了她的唇,她掙紮,推她,他更加用力,好像是怕她說話一樣。
他怕她說什麽呢,說出拒絕他的話。
他很沒有安全感,他覺得自己在陶桃這裏并不是第一位的,她有家人,有朋友,她對誰都很好,而他想要很多,他很久以前就知道自己占有欲強,他想陶桃把他放在第一位。
後來,他發現,那是不可能的,陶桃不像他,他只有自己,而陶桃身邊有很多愛她的人。
終于,他的唇從她唇上離開,陶桃緩了緩呼吸,雙手捧起許燼的臉,迫使他看向她,“你為什麽不讓我說話。”
許燼偏過頭,“我不想聽。”
“為什麽?”
陶桃不解。
許燼沒說話,又堵住她的唇,舌尖搗得她舌尖發麻,他很重的吻她。
他擠占進來的時候,陶桃還處于興奮狀态,她聽到了他說的,我愛你,心髒還猛烈地跳動。
陶桃又被她提起來,背過身,她詢問,“你真不想聽我的回答?”
許燼沉默地動。
陶桃哼唧一聲,咬了咬唇,真是摸不清他,“你看不出我很開心嘛?”
“你每次都很開心。”他沉聲。
陶桃轉過身,坐下來,抱住他,她有些不适應這個姿勢,但還是磨了磨,“我今天很開心,我可以滿足你一個願望。”
許燼沉默。
陶桃推了推他,“你真不想要我的願望,不想聽我的想法?”
許燼眯起狐貍眼,看着她,“比起你的回應,我想要的會更多。”
所以,他一直不敢同她說這句話,也害怕她的回應,不是他想要的。
“我……”陶桃話未說,便被許燼捂住嘴巴,推得更深。
她身體輕顫,一瞬間忘記自己要說什麽。
最後,人軟下來,陶桃咬了咬唇,“混蛋!”
許燼輕笑,紅唇的唇輕扯,可又像是苦笑。
他道:“我不是什麽好人。”
“我知道,你是一個道貌岸然的僞君子。”
“哦?”他聲音輕快了些。
“怎麽,沒想到我這麽評價你?”
“沒有。”許燼回應。
“還是個混蛋。”
“嗯,我承認。”
“但……”陶桃停頓,紅唇輕啓,“我還是喜歡你。”
許燼聽到她的話,眸子暗下去,他不想只要喜歡。
“我不知道你對我的愛是到什麽程度,如果是想跟你在一起一輩子,是愛的定義,那我愛你。”
許燼的眼底愛意洶湧,他漸漸冷掉的身體,慢慢有了溫度,心髒怦怦有力跳動。
他緊緊抱着她,聲音哽咽,“那我想要更多呢?”
“什麽?”陶桃不解地詢問。
“我想要你更多的愛,更多更多讓我感受到的愛,像以前一樣。”
陶桃不知道他為什麽會變得脆弱,她輕輕拍了拍他的後背,得意的笑:“好,這是我最擅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