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晚安
晚安
雷治和宋雅正式在一起後便要請室友一起出去吃飯。
周五下午體育課後回到宿舍,幾個女生都在換衣服為晚上的出門做準備。
林天賜坐在凳子上等她們,過了會兒被宋雅拉過去。
“林天賜,我也給你化個妝吧。”
“啊?”
給她化妝?
王新語和陳琪一聽也來了興趣,都湊到林天賜面前打量着她。
林天賜拒絕:“不用了吧,我就不化了。”
“化一個吧,我們大家難得一起出去玩,我還沒見過你化妝之後的樣子。”
陳琪也跟着湊熱鬧:“我也是,好想看你化妝之後的樣子,一定超級漂亮。”
王新語更是直接搬着椅子,拿着化妝品,坐在林天賜面前。
三人圍着林天賜,她根本無法招架。
林天賜之前從沒化過妝,但有時她也會對化妝有幾分好奇和興趣,室友的桌子上有很多她說不上來牌子的口紅,眼影,有時趕去上課她們會簡單給自己塗個口紅,上嘴之後整個人面色确實不一樣。
反抗無效,林天賜也只能乖乖任她們擺弄和打扮。
三個姑娘圍着她,就像是小時候玩的化妝游戲,給面前這個不施粉黛的精致娃娃上裝。
時不時發出一些感慨。
“哇,天賜你皮膚好好好白又白又透,”
“眼睫毛也好長,這完全不用塗睫毛膏,”
“你眉毛也好濃哦,無眉星人羨慕了。”
林天賜被他們誇的都不自在了,臉頰紅起來,被王新語看到說:“都不用塗腮紅了,自帶腮紅。”
十幾分鐘後,三人簇擁着林天賜到鏡子前,林天賜看到鏡子中畫着淡妝的自己,眼睛在自己臉上停留了一秒就飛快移開。
鏡子裏的她看起來有點奇怪也有點陌生,塗着口紅,嘴唇紅潤飽滿,睫毛漆黑,眼睛好像被放大了。
她還需要适應這樣的自己。
“好……好看嗎?”林天賜扭頭低聲詢問,想征求室友的意見。
“好看啊!天賜你在懷疑什麽?”
“何止是好看,簡直美爆了。”
“我只能說你這張臉真偉大。”
幾個女生笑作一團,林天賜又重新看向鏡子,眼裏多了幾分光彩。
拿上鑰匙手機大家就出門,從宿舍門剛一出去便看見了外面等着的男生。
林天賜還在因為第一次化妝而有些不自在,嘴上塗了口紅,她總覺得嘴上黏黏的,不太習慣,剛才下樓時也有人一直在盯着她臉看,于是林天賜一直低着頭看路,走在室友身後。
直到聽到宋雅驚訝地說:“哎?你室友也要來嗎?”
林天賜這才擡頭,然後對上了盛京元的目光。
本就緊張的心情瞬間沸騰,心如擂鼓。
她睫毛像蝴蝶,慌張地眨了眨就飛快飛走不敢停留。
她沒想到盛京元也會過來,早知道,她就不化妝了,好奇怪。
盛京元好像也沒料到會見到林天賜化妝,難得眼睛失神,目光呆滞直勾勾地看着她。
“對,他們聽說我要請客,非要嚷着要跟來,就幹脆一起請了。”雷治說着,又有些歉意地去看宋雅的室友,“你們不介意吧?”
王新語和陳琪都擺擺手不在意:“沒事的,我們不介意,大家都是一個學校的,認識一下也挺好的。”
“哎?校花化妝了?”米柯注意到站在後面的林天賜。
“對啊,我化的,好看吧。”宋雅把林天賜從後面來到前面來。
幾個男生紛紛點頭:“好看。”
張鳴峰呆呆地看着林天賜,過了會竟然掏出手機偷偷舉到面前對着林天賜拍了一張,然後塞到口袋裏裝作無事發生。
但下一秒,一條胳膊搭上他肩膀,張鳴峰聽見盛京元說:“照片發我一份。”
雷治預定的餐廳在學校外面的商場綜合體。
乘坐電梯上樓,雷治說:“等會吃完飯,我請大家看電影。”
王新語:“還要看電影啊,破費了。”
雷治:“大家既然都出來了,肯定是要玩得開心啊。”
雷治訂的餐廳看起來品味還不錯,店面設置裝修精致簡約,服務員拿上菜單,雷治遞給女生們:“想吃什麽随便點,千萬不要客氣。”
宋雅毫不做作也不推辭,說話間捋起袖子,架勢十足。“那我就點了。”
宋雅将菜單放到中間和室友們一起勾了勾菜又遞給男生:“我們點的差不多,你們還想吃什麽再加。”
上菜之前的氣氛有一些微妙的尴尬和沉默,突然落座面對面,彼此又是剛見面,大家好像一時之間不知道該說什麽,但這種短暫的凝固很快被打破。
雷治很會調節氣氛,宋雅也外向活躍,大家就一致将話題對準了兩人身上,盡管之前在寝室已經盤問了一次,但此時好像沒有比這更好的話題了,所以再問一遍。
雷治和宋雅都已經有過表演經驗,現在再被問起來非常娴熟默契,兩人還你推我來的謙讓。
“你說”“還是你來說吧。”
于是等菜上來的時候,兩人的戀愛史就很好的占掉了這一小段的空白。
宋雅也是越來越進入角色,順手拈來,對于女朋友這個角色駕輕就熟。
她演得很放松自如,那種自得的肆意的笑燦爛又耀眼。
有時雷治聽見她的笑聲,轉頭看見她笑的眼睛都眯成一輪彎月,還有右側露出的小小虎牙,也會有片刻的恍惚。
他眨了眨眼,随手拿起面前的杯子喝了一口,還沒來得及下咽,就見宋雅驀地轉頭大眼睛盯着他眨了兩下,又看着杯子。
雷治困惑,也回望她眼神在問,怎麽了?
宋雅突然湊過來小聲的說。
“好喝嗎?我的。”
雷治差點一口噴出來,低頭他看到了杯子上的口紅印。
果然是她的。
原本發生這樣的誤會宋雅也是有一些莫名的局促,畢竟那杯子上還留着她的口紅印,但看到雷治這樣的尴尬,甚至比她還手足無措,她瞬間又覺得有些搞笑。
主動拍了拍雷治的肩膀,寬慰他:“沒事,喝吧,沒毒,就是口紅沾杯。”
說完又低下頭從包裏翻出口紅,小聲自己嘀咕:“這口紅沾杯好嚴重啊,不能要了。”
他們8人很自然的按寝室分開坐,宋雅和雷治挨着在中間。
林天賜坐在宋雅左手邊,和盛京元是在這8人桌的對角線。
按理說兩人是沒什麽交集的,但每次林天賜要側身朝那邊去夾菜,或者扭頭看宋雅米柯雷治他們聊天時,就會在某個角度某次擡眼時對上盛京元的目光。
他一直在盯着林天賜,被她發現他也毫不避諱,依舊直白坦蕩,反倒是林天賜每次都敗下陣,不自在地垂下眼,避開視線。
發現一次之後,盛京元的目光就無法被再忽視,林天賜一直在和她對面的陳琪講話聊天,盡量避免朝右側偏頭轉向,但餘光中盛京元的存在卻愈加強烈。
他不用吃飯的嗎?
有什麽好看的?
盛京元支着下颌就那樣看着林天賜,看她因為緊張不自覺地頻頻眨眼,看她故作自然卻僵硬地和對面的人聊天刻意忽視他,看她撥弄耳邊的碎發時露出泛紅的耳尖,看她吃東西時不自在地舔嘴唇舔花了的口紅。
盛京元開始懷疑,自己的審美在出生時大概就被設置成了林天賜的參數,不然怎麽能怎麽看都看不夠,他自己都覺得有些癡漢。
正值飯點,一桌八人都吃得酣暢淋漓,但盛京元的碗碟餐具還很幹淨,幾乎沒怎麽動過,米柯見盛京元又支着手在朝校花發呆,問道:“草,你怎麽不吃東西啊?”
盛京元淡淡轉回視線:“吃了,我一直在吃。”
飯後吃飽喝足,雷治去買單,大家靠着座椅休息消食。
宋雅掏出鏡子開始補妝,因為吃飯口紅都掉的差不多了,補完妝擡眼看見林天賜口紅也花了,像是被人揉碎的花一般在嘴邊模糊暈開。
店內暖氣充足,林天賜的臉頰紅撲撲的,眼睛水靈,膚白清透,鬓角的發絲随意散落在耳邊,随性又自然。
宋雅欣賞兩秒後又貼心地要給林天賜補口紅,竟然能把口紅吃成這個樣子
她大概之前沒塗過口紅,吃飯時也沒有注意,可能被手不小心蹭到過。
林天賜依着宋雅動作轉過身,視線在空中和盛京元相撞,她假裝沒看見。
宋雅先拿出紙巾把嘴唇邊緣的口紅擦淨,又讓林天賜張開嘴,擰出口紅。
林天賜按照宋雅的話微微張開嘴,眼睛看着她。
但旁邊有人注視,心裏卻沒有安全感。
心裏有個聲音叫她看盛京元,腦子說不要,但最後她還是在某種不可抗力的驅使下看向他。
她看見盛京元的眼睛落在自己的唇部,林天賜腦子一空。
感知到林天賜的目光,盛京元視線上移,來和她的眼睛糾纏。
他的眼神是她之前沒見過的,包裹着欲望的失控的陌生的。
他今晚都難得沒秉持着紳士風度,在林天賜望過時還是這麽直直地看着她。
黏稠的,大膽的,熱切的,幽邃的。
虔誠的,矜持的,臣服的,渴望的。
他最冒犯的行為是在林天賜回望的目光中咽了下口水。
外凸的喉結上下滾動,林天賜渾身粘熱,像被他舔了一下。
她慌亂地閉上嘴唇,用紙巾掩住,制止宋雅。
“不用補了,就這樣吧。”
然後将口紅全部擦掉。
等吃完飯快8點,大家到3樓去看電影。雷治取了票分給大家,又買了幾大桶爆米花。
選的是當前熱映的一個口碑還不錯的喜劇電影。檢票後依次進入演播廳,找到座位坐下。
他們同行有8個人,所以雷治買的是前後兩排的票。
本來宋雅說要和她們坐在一起,但進了影院後還是和雷治一起看,于是林天賜旁邊變成了盛京元。
王新語,陳琪,林天賜和盛京元坐在前排,剩下四人坐在後排。
大家都在位置上做好了,林天賜也沒說什麽,坐下後專心看電影。
屏幕的熒光在黑暗裏浮浮沉沉打在臉上,盛京元借着昏沉的光看着林天賜。
今天晚上出來林天賜一句話都沒和他講,吃飯時兩人坐那麽遠,現在終于坐一起,她也只看電影,放在兩人中間的爆米花林天賜也沒有吃。
盛京元坐在她身邊焦急地凝望她,像一只大型犬想和主人親近可看到主人在忙只能安靜等在一旁,等着主人扭頭看他,最好再摸摸他。
你為什麽不看我?為什麽不理我?為什麽不和我玩?
林天賜真的很想忽視掉來自盛京元的視線,但實在是過于明顯。
林天賜想假裝不知道盛京一直在看她,但她裝不下去。
她轉頭正要和他說你能不能別看我了,可盛京元卻先她開口。
“你吃爆米花嗎?”
林天賜看着舉到她面前的爆米花沉默了,奶油的香甜吸入鼻腔,空氣都是甜的,她搖搖頭。
盛京元察覺到她的情緒,問:“你剛才想說什麽?”
“我說,”
他的眼睛在黑暗裏好像亮了起來,像被點亮的星火。
“你能不能不要看我。”
盛京元眼裏的光消失了。
盛京元:……“你就給我說這個?”
他整個人委屈起來。
你還不如不說。
他将爆米花抱在懷裏,縮在座椅另一側,離她很遠,背對林天賜也背對影院熒幕,很生氣地抓起爆米花塞到嘴裏,咬得嘎吱嘎吱響。
不看你就不看你,你不吃我吃。
林天賜知道他生氣了,但不太明白為什麽,心裏有些困惑糾結,但還是沒有開口哄他。
他們又不是情侶。
她看向屏幕,深呼一口氣。
就這樣吧。
但過了一會盛京元自己又坐回來。
“林天賜。”
他一開口叫她,林天賜的心跳突然亂了。
盛京元還抱着那桶爆米花,垂着腦袋,眼睛盯着懷裏的爆米花,說:
“我最近一直失眠,睡不着,我不知道怎麽辦,你最近都不怎麽理我,發消息你也不和我聊天,見面也不和我說話,走路你也不和我一起,吃飯也要離我最遠……”
他聲音很低,喋喋不休,小心翼翼的控訴,隐在電影背景音裏,只有林天賜能聽到。
林天賜攥着手指扭頭看他,突然覺得他像一只垂頭喪氣的狗,耳朵都耷拉下來,尾巴垂在地上。
“我特別想和你說話,但我知道你不想和我說,那不和你說話,我只看你還不行嗎?你連看都不讓我看你,我看你你還兇我……但是我已經好幾天沒見你了,而且你今天真的很好看……”
林天賜剛想說我哪裏兇你了,可聽到後面那句默默咽了回去。
“我不知道怎麽辦,我每天晚上都睡不着,我想追你我又不敢追你,怕你讨厭我,怕和你做不了朋友,但我又不甘心只和你做朋友……”
“林天賜,你說我怎麽辦?”
林天賜怎麽知道怎麽辦,她自己都是亂的。
她假裝專注地在看電影,沉浸其中,沒有聽到他的低語,也不知道他的心事。
但她慌亂的眼神,頻繁顫抖的睫毛卻透露了她倉皇無措的內心,她正在經歷一場劇烈的風暴,她處在風暴中心,徒勞抵抗,渾身乏力。
過快的心率蒸發帶走體內的水分,她渴得快要死了,連呼吸都變得困難,周圍的空氣好像被抽幹變得稀薄,不然為什麽會缺氧。
電影還在繼續,屏幕的光明明滅滅的落在林天賜眼裏。
林天賜在心裏強迫自己冷靜下來,慢慢地等心緒平靜下來後發現旁邊那束目光不在了。
她用餘光偷偷地、飛快地在一個瞬間朝旁邊看去。
盛京元沒有在看她,因為他睡着了。
盛京元最近确實一直休息不好,心裏裝了思慮的事情,難免有些心神不寧。在無欲無求的人,面對自己喜歡的人時,也會變成青春期的毛頭小子在夜裏輾轉反側。
他想追她又不敢明目張膽地追她,他對林天賜簡直是毫無辦法。
她什麽都不用做,只要不理他,盛京元就毫無招式可言,更別提任何進展。
戀愛着實讓人苦惱,感情更是虛幻飄渺,無任何技巧可言,唯有真誠,所以盛京元只能把自己一顆真心坦蕩推出。
心裏一直積壓的焦躁和壓力也随之宣洩出去,說出口後,他也真就短暫的輕松片刻,不知是疲憊還是坐在林天賜身邊,他閉着眼睛淺淺昏睡過去。
林天賜收回視線,過了兩秒,又轉頭去看他。
盛京元閉着眼睛斜靠在電影座椅裏,頭部朝林天賜這邊歪倒。
林天賜的目光落在他的臉上,他好像确實很困,這樣吵鬧的音樂和環境都一直保持着這個姿勢沒變,睫毛一顫不顫,安靜地垂着,像鳥兒栖息下來的羽翼。
林天賜歪着頭偷偷打量,直到盛京元的睫毛好像輕輕動了一下,她草木皆兵,做賊心虛般慌亂轉過身,繼續看電影,但盛京元也只是頭部微微動了一下,又接着睡了過去。
直到電影結束,頭頂的燈光大亮乍然洩下,盛京元才皺着眉頭逐漸醒來。
大家步行回到學校,回去路上林天賜和盛京元兩人走在最後,但都沒有說話,到男寝樓下,大家互相告別。
盛京元手裏還抱着半桶爆米花,站在那裏看着林天賜給雷治米柯他們揮手說拜拜。
盛京元沒有說話,也不和她說拜拜,只是看她。
看她給張鳴峰揮手說完拜拜後把手插進口袋。
小氣。
但下一秒,林天賜看向他,看着他,盛京元覺得可能有3秒又好像不止3秒,然後她好像笑了下,又像是沒笑,他也不知道。只知道林天賜對他說了聲晚安,對,是單獨對着他說的,不是拜拜,是晚安,說完後挎着室友的胳膊離開了。
林天賜是在走出去七八米遠時聽到身後突然傳來一聲大喊的晚安,是盛京元的聲音,她左腳絆右腳,險些平地摔,沒回頭看盛京元,只拉着宋雅她們急忙朝寝室走去,也自然沒有看到身後盛京元伸着胳膊朝她揮手的樣子。
但其他人看到了,回到宿舍,大家都叽叽喳喳地笑着讨論,哪有人晚安喊那麽大聲還揮手的,三人圍着林天賜起哄,林天賜逃去洗漱。洗漱完後早早的爬上床,睡前時又不知道怎麽想的,翻了翻手機。
然後她就看到了十幾分鐘前盛京元發的一條說說。
養貓帶給盛京元的變化是巨大的。
養貓第五天他的頭像就換成了拍的貓貓頭,連昵稱也都改成了天天開心。
最近但凡發的動态一定是跟貓相關的。
各種角度花式曬貓,貓掉下來的毛發要發,貓吃飯的樣子也要發,貓咪舔爪爪要發,甚至還有三個室友圍觀貓咪上廁所的照片。
小貓隐私慘遭洩露。
而今天晚上的這張配圖也是一張可愛的貓咪怼臉照。
照片裏天天正閉着眼睛睡得正酣,可愛至極,看一眼心都要跟着融化。
配文看起來也簡單日常,只有兩個字。
【晚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