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牽手
牽手
林天賜從沒有過如盛京元關系這般的異性朋友。
青春期男女關系較為敏感,加上學業累重,林天賜好友多為同性。
關系較好的異性朋友,盛京元算是第一個。
雖然兩人故事的開始有些奇怪和不愉快,但現在看來後續發展還不錯,超乎林天賜最初的想象。
她也從未想過自己會和盛京元這樣的人産生交集結為朋友,畢竟他們不是一個世界的。
林天賜感嘆,世間緣分的奇妙和世事的不可捉摸。
有些事情總是突然而至。
比如,林天賜繼母丁芸查出了胸部腫瘤要動手術,檢查,手術還有後續的住院吃藥費用需要一筆錢。
家裏手頭吃緊,為了救急,林天賜把企業發下來的補助金轉給了林志德。
他們家其實一直沒什麽積蓄,他爸是家裏掙錢的主力軍,但沒文化純是賣力氣就是整個辛苦錢。
可他脾氣暴躁,自負又頑固,因為沖突争執,換過好幾次工作。丁芸也在村子附近的廠子裏掙錢,貼補家用。
但家裏人口多,老人小孩生病看病上學吃穿用度都是錢,他爸還吸煙嗜酒,煙齡酒齡比林天賜年齡都還要再大上一二十年,是個老煙槍也是老酒鬼。
每天抽煙喝酒都不能斷。家裏從小就欠鄰裏鄉間親戚大大小小的債,陸陸續續的還,後面又陸陸續續的借。
人生好像就是這樣。
總是在林天賜覺得生活可以稍微輕松一點的時候,又有意外和事故發生,但又堪堪控制在她能夠忍受的界限之內,不足以将她直接壓垮,還仁慈的留了半口氣,讓她茍延殘喘。
生活的重壓于是就這樣一直頂在頭上,如随時都可能會掉落的巨石,又總是離她一段距離,催着她不斷往前跑。
林天賜想努力跑遠一點,再遠一點,但一回頭發現又追上了。
而前路似乎怎麽也看不到盡頭,永恒的光明不知何時降臨,林天賜也不知道自己還要再往前跑多久。
又比如周二晚上選修上課前,林天賜發現周澤楷戀愛了。
他從前門進來,身邊跟着一個女生,臉上畫着淡淡卻精致的妝容,長相甜美,卷發柔順,很親密的挽着他的手臂,兩人從林天賜身邊經過時,林天賜聞到少女身上那種清甜的香水味。
他們兩人在林天賜身後的幾排空位坐下了。
林天賜很難說清楚自己當時是什麽心情,有點複雜,很微妙。她好像也不怎麽難過,畢竟他們兩人于彼此大概就是陌生人的關系。
但是也不是無動于衷,心如止水。
林天賜只是默默低下頭,拿着筆繼續做題,思路因為暫停有些卡頓,連接不上,偏偏身後還有人搗亂。
有一只手戳在林天賜肩膀上,盛京元微微壓低的聲音傳來:“哎,校花,你看見沒?”
林天賜收了下肩膀,不想理他。
但身後的人還看熱鬧不嫌事大,偏要擾亂她。
見林天賜不理他,盛京元徑直站起來,像生怕林天賜沒看見或者不明白,彎着腰湊到林天賜耳邊,吐息噴在她側面的皮膚上很癢。
“周澤楷好像有女朋友了,他戀愛了。”
林天賜忍無可忍放下筆,扭頭推着他的肩膀把人按下去,聲音不冷不淡的吐出幾個字:“我看見了。”
她又不瞎。
盛京元這才嗷了一聲,又撇着嘴做出一副難過委屈的表情:“唉,失戀了好可憐。”
林天賜:……
想揍人。
林天賜轉頭繼續寫題,盛京元一手撐着下巴,一只長臂朝前伸着。
他四肢修長,指尖再往前幾分就能直接夠到林天賜桌面。身體前傾壓在桌面上,離林天賜背很近,盛京元身體側着,支着腦袋看着林天賜專注地側臉和她低語。
多少帶了點春風得意的馬後屁。
“我之前讓你給他送水,趁機認識一下,你還不送,我說我介紹你們倆認識,你也拒絕了。這下好了,別人直接脫單了,校花,你沒機會了。”
上課前教室裏有些雜亂,聽得到周圍的閑談打鬧。沒人注意盛京元這邊的動靜,畢竟大家都習慣了。
人不理他,但盛京元明顯看到林天賜側面腮部的弧度鼓了一鼓。
盛京元笑了笑,生氣了。
雷治一直坐在旁邊低着頭在打游戲,完全沒注意到發生了什麽。正打着,只感覺身體一陣控制不住的抖動。
一陣一陣的,好一會兒了都還沒停,雷治擰了把眉。
誰呀,這連排坐還抖腿,有沒有公德心,偏頭要和盛京元吐槽,就看見旁邊的盛京元,腿都快抖出殘影來了。
雷治一把按住盛京元的腿,說話都帶上了電音:“哥,你踩縫紉機呢。”
盛京元都沒意識到了自己的腿在晃。
他挺煩那些抖腿的人,這動作看起來也不帥,總覺得吊兒郎當流裏流氣的,他自己也真沒這抖腿的習慣,但剛剛不知怎麽回事就給抖上了,挺奇怪的。
這會兒反應過來就立刻停了。
腿不抖了又總覺得好像少點什麽,心裏總有一股氣兒,想把它給順出來,要不然憋得慌。
盛京元支着下巴手順着到後頸摸了兩把,心情莫名舒暢,又就着側身的角度轉頭去看身後,後面的周澤楷和他女朋友兩人濃情蜜意,看得出來估計剛談,兩個腦袋湊着挨到一起,眼神裏像是黏着蜜,看一眼都要被甜齁過去。
哎,真羨慕啊。
兩人的手放在桌面上,十指相扣着糾纏,像是原本就長在一塊兒似的。盛京元咂摸咂摸嘴,也不敢讓自己多看。
太酸,酸溜溜的。
轉回頭瞧見林天賜握筆寫字,白淨手指,凸起的骨節。
盛京元趴在桌上,歪着腦袋。
他饞啊。
眼睛瞅啊瞅。
他也想牽手。
課間林天賜出去上廁所,出來時盛京元靠在對面的牆上。
林天賜擰開水龍頭低頭洗手,洗完甩了兩下,轉身要進教室,盛京元兩步走到他身邊。
“周五晚上有時間嗎?來看我比賽。”
“比賽?”林天賜停住腳步,“什麽比賽?”
“賽車,比完帶你玩兒,我看你挺喜歡玩車的。”
盛京元說的是,前幾天小佳生日,他們一起去游樂園裏,林天賜和小佳像上瘾了一樣,開了8把碰碰車。
旁邊有人經過,林天賜往邊上撤了兩步和盛京元一起站在牆邊,讓出過道。
林天賜擡頭盯着盛京元眼裏有不可置信的驚愕。
他們兩人就站在窗邊,方正的玻璃被貼上了砂紙,模糊掉人的視線身影,但有光透出來照得林天賜皮膚白透柔和。
林天賜軍訓曬黑的膚色已經白回來了,她紮着一貫的高馬尾,露着整張臉,利落漂亮,造型簡單大方。
她眼瞳漆黑,瞧着他的眼裏帶上幾分擔心。
在林天賜印象中賽車就是飙車,是一項非常危險的極限運動。在享受刺激和性腎上腺素飙升的快感時,也伴随着生命的危險。
猛然想起前兩年村子裏幾個十五六歲的男孩子,正是年輕氣盛不知天高地厚的中二年紀。看了一點片子,就騎着家裏的摩托車在馬路上飙車。
很不出意外的就出了意外。
車翻了摔下車,其中一個男孩當場摔斷了一條腿殘疾了。
她也想到偶爾看到的零碎的影視賽車片段,還有那些一晃而過的,還在腦海中陳舊的新聞播報事故。
幾人開着跑車,在山路廢舊公路上疾馳。
夜色茫茫,車身劈開夜色直沖向前。在山路轉彎時輪胎在地面摩擦燃起青煙。
車輛你追我趕,在時間和速度之間來回奔跑,向死神挑釁又從他的鐮刀下一閃而過。
終于在彎道順利超車,迎頭趕上。賽車手得意志滿,但卻下一秒鐘翻滾下崖車毀人亡……
林天賜狠狠的打了個抖,太可怕了。
有人好好生活,卻被疾病找上身來,有的卻主動找刺激。
“這不危險嗎?萬一出事故怎麽辦?”林天賜收回思緒,不明白他怎麽突然要去賽車。
“還好吧,”盛京元不以為然,想想卡丁車低矮底盤,包裹的防撞保險杠,不知道危險在哪裏,“不會出事的,很安全,而且很有趣。”
這話可太熟悉了。所有出事之前都抱着僥幸心理覺得自己很安全,意外不會降臨在自己頭上。
盛京元今天穿了一件灰色衛衣,外面套了件黑色風衣,背影帥氣,兩人面對面站在窗邊說話,引來周圍路人的目光。
他斜靠着牆,身形潇灑随性,問林天賜:“要來玩嗎?”
“我不想去,”林天賜搖頭拒絕,又說,“你也別去了。”
說完林天賜就覺得這話有些不太妥當,解釋道:“我的意思是你可以換個別的,安全系數高一些的娛樂項目,不是一定非要找刺激。”
盛京元眨了眨眼好像明白了什麽:“你是不是誤會什麽了?”
林天賜納悶了,她誤會什麽了?不是他自己說的,他要去賽車嗎?
但盛京元也不解釋,故意吊林天賜的胃口:“來吧,你來看了就知道我說的是什麽了。”
周五晚上林天賜和盛京元前往賽車地點的路上,林天賜還在擔憂,坐在車上忐忑問:“你晚上就要開這輛車賽車嗎?”
盛京元開的是他停在校內的一輛車,啞光黑漆看起來很低調,但是又粗狂野性。
盛京元單手扶着方向盤:“怎麽樣?這車可以嗎?”
林天賜不懂車,也不懂盛京元的車技,握着扶手問:“你買保險了嗎?”
盛京元看她一眼,眼裏憋着笑:“買了你放心。”
林天賜又說:“黑色車是很帥,但在夜裏車輛不明顯非常容易出事故,有統計證明黑色汽車的事故率比白色汽車高47%。”
盛京元終于沒忍住笑出來:“行,校花,我明天就換車。”
等林天賜下了車才明白是怎麽回事。
确實是賽車比賽,只不過是——卡丁車。
林天賜有一瞬間感覺自己是被騙來的,盛京元挂羊頭賣狗肉。
她真的是擔驚受怕了一路,還在想着要怎麽勸他。
一口氣松下來之後,當場就有種被戲弄的惱怒,氣的擡腳就朝盛京元輕踹過去。
他還不躲。
等林天賜腳面碰到了盛京元小腿,她才驟然回神,立刻收回腿,站在那裏有些懊惱,自省剛才的舉止有些不當。
但盛京元還在哈哈笑着,毫不在意這一腳,林天賜一腳踢在小腿他晃都沒晃,心倒是癢癢的。
“我都說了不危險很安全,是你自己腦補的危險事項,我可沒說。”
林天賜不搭理他。
盛京元這時還笑着,湊過去問:“這麽擔心我啊?”
林天賜別開臉不看他,盛京元抓着她手腕把人轉過來,看見林天賜抿緊的嘴唇,繃緊的臉頰,他愣了下,斂起神色,正經起來,低下頭低聲和她道歉:“別生氣了,我錯了,我以後不騙你了。”
見她還不說話,盛京元又晃了晃她胳膊。
話和動作都太暧昧了,兩人卻完全沒意識到。
林天賜終于看向他:“我沒生氣。”
盛京元眼睛依然盯着她,林天賜呼出一口氣,換上一個笑容:“今天晚上,能拿冠軍嗎?”
盛京元表情終于放松下來,眼神張揚,嘴唇微微勾起,桀骜不馴。
“當然!”
我來了我來了!
我走了我走了,明天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