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第 24 章
裴素問看到突然出現在自己藥廬外面的沈望春,吓了一跳,手上的銀針沒落穩,紮得榻上的魔族全身麻痹,倒吸一口涼氣。
好在很快緩過來,魔族一個鯉魚打挺,從榻上跳起,對着門口就要罵人:“大晚上的,你找——”
“死”字還沒吐出口,他就看到沈望春抱着蕭雪雎從外面走進來,魔族的五官頓時扭曲起來,嘴角抽搐了好幾下,才把下半句給補了上去:“找、找……找屬下有什麽事,君上?”
“沒找你。”沈望春冷冰冰地說道。
“好嘞。”魔族再不敢多問,也不管後背上那排還沒拔下來的銀針,像只刺猬灰溜溜跑了,眨眼就不見人了。
這下輪到裴素問想罵人了,她診費沒收到也就算了,還搭上一套銀針,這個魔界實在太沒王法了。
她嘆了口氣,看向沈望春懷中的人,問道:“蕭姑娘這是怎麽了?”
“不知道。”沈望春的語氣不大好,他若是知道了還用來找她嗎?
他把蕭雪雎放在窗邊那張幹淨的榻上,蕭雪雎半夢半醒着,手腳冰涼,微微顫抖着。
裴素問先為她把了脈,後又以靈力梳理她的經脈和靈府,卻沒發現任何異常之處。
她眉頭緊蹙,跑去內室找來一摞醫書,迅速查閱起來,好半天過去,裴素問終于放下手中醫書,她看着沈望春,只嘆氣,不說話。
“她到底是怎麽了?”沈望春問。
裴素問嘆道:“蕭姑娘現在這樣,可能是受到劍骨的影響。”
沈望春低頭看了眼榻上的蕭雪雎,不是很理解裴素問這話,問:“劍骨?她的劍骨不是已經不在了嗎?”
“是啊,”裴素問點頭道,“所以我懷疑是有人正在煉化她的劍骨,這事君上若是不想管,待劍骨煉化成了,徹底斷了與她的聯系,她應當就不會再有感覺了,只是如此,日後即便再找到她的劍骨,多半也不能再回到她的身體了。”
沈望春冷笑道:“本座怎麽可能不管?本座還想喝她劍骨泡的茶呢。”
裴素問哦了一聲,很是敷衍。
沈望春倒是也沒有指望她能給自己捧場,只問她:“本座要怎麽才能找到她的劍骨?”
裴素問搖頭:“這我哪裏知道,君上不如問問蕭姑娘?”
沈望春曾經問過蕭雪雎是誰抽去了她的劍骨,那時的蕭雪雎只問了他一句,與他有關嗎?
現在沈望春可以很有底氣地說有關了,他的茶就等着蕭雪雎的劍骨來提味,實在不行,用來泡酒也可以。
然而這一次蕭雪雎沒再這麽說。
外面的天似乎要亮了,她看起來也沒有之前那樣疼了,沈望春喂了她半碗水。
等她喝下後,沈望春見她張了張唇,應該是說了什麽,于是他彎下腰,仔細去聽,仍是聽不見她說了什麽,沈望春感覺自己被耍了。
他端着瓷碗起身,擡步正要離開,卻聽到她說:“不要去找了。”
她的聲音很輕,像是烈日下的一片小小雪花,倏忽間便要融化。
沈望春斷然拒絕道:“那不行,本座還沒喝過劍骨泡的茶。”
蕭雪雎聽他這樣說也沒有生氣,居然笑了起來。
她生得美麗非凡,豔若桃李,卻很少會笑,如今這一笑,好似整間屋子都亮堂起來,苦澀的藥味也都化作馥郁花香。
沈望春愣住,這麽長時間過去,他好像還是第一次看到蕭雪雎笑,他眨了眨眼睛,回過神兒來,又惱怒道:“你笑什麽?你喝過嗎?”
“沒有。”蕭雪雎說。
裴素問在旁邊聽了幾句,覺得忒沒意思,自己的牙都要酸了,她趕客道:“二位若是再無其他的事,可以走了吧。”
沈望春正要伸手将床上的蕭雪雎抱起,又聽到蕭雪雎說:“我自己可以的。”
他的雙臂僵在半空,悻悻收回,回道:“算你識趣。”
裴素問:“……”
她多想提醒一下這位魔君,快去照照鏡子吧,您這副可憐巴巴的樣子放狠話過于違和了。
沈望春與蕭雪雎離開藥廬不久,望鄉城內就傳出新的故事來,說是昨天晚上蕭雪雎被沈望春折磨得半死不活,命懸一線,連夜找了裴素問才把這口氣給續上,然後繼續在君上手下受折磨。
陸鞅聽到這些八卦的時候,都不知自己要擺出什麽樣的表情才好,他真的很難想象到這些東西是怎麽在望鄉城傳開的。
但凡眼睛沒問題的魔族,都說不出這種話來。
哎,悲哀!
可能是那人暫時停止煉化蕭雪雎的劍骨,也可能是她漸漸可以忍耐這種疼痛,回到寝宮後,她一心修煉,再沒發生昨晚的事。
沈望春卻沒法忘記,蕭雪雎不願意說,他總有辦法找到的,他今年是一定要喝上劍骨泡的茶。
那劍骨是從蕭雪雎身上抽出來的,曾是她的骨中之骨,既然煉化時蕭雪雎能有所感應,就證明他們之間的聯系還沒有完全斷絕。
沈望春偷偷從蕭雪雎的指尖取了三滴血,以此為引,尋遍這天上人間,四海八荒,他就不信他找不到。
為了避開蕭雪雎,沈望春幹脆給自己換了一座宮殿,那三滴鮮紅的血化作細細絲線,在空中快速游動,下方是沈望春以魔氣鑄成的輿圖,山海井然,萬物肅穆。
三條絲線飛舞交錯,逐漸彙成一股,向着輿圖的西邊一直延伸,直到最後重新化為血滴,落在輿圖上面。
“找到了……”
沈望春收回手,走近看去。
鹿城,珞珈宮……
原來是在這裏。
他在那宮殿裏待了整整三天三夜。
陸鞅知道此事,感慨萬分,君上真有意思,說着不願見到蕭雪雎,然後自己把自己給打進冷宮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