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回憶(3)
回憶(3)
“你在幹嘛?!”燕無渡的眼神堪稱驚悚,猛得往後退了兩步倚在參天古木上,生怕被牽連到。
“你不要命了?這是宴見月最珍愛的仙株,你敢吃他的花不被活撕了才怪!你等着,我現在就去舉報你,你完蛋了。”
楚北岌并沒有正常人該有的反應,從容不迫地吃完最後一片花瓣,仿佛什麽都沒有發生,“嗯。”
還沒等燕無渡轉身,一陣風欻地襲來,宴見月火急火燎瞬移到他面前,幾乎連一道殘影都沒留下,看了一眼池子裏的花,頓時撕心裂肺地大喊,“仙株!我的仙株呢?”
反正這禍不是自己闖的,燕無渡十分有底氣的叉腰點腳尖,等着某位罪魁禍首自己承認。
“我不知。”楚北岌面無表情,仿佛陳述一件肯定的事實。在這種情境下居然透着幾分無辜。
宴見月以問責的目光,咬牙看向另一個嫌疑人。
燕無渡難以置信,沖過去一把揪住楚北岌,“你說什麽?我問你在說什麽?我剛才分明看見你吃了仙株!栽贓!師尊這是栽贓!”
“你倒說說他有什麽理由栽贓你?”
燕無渡陷入沉默。
理由?對,他沒理由,因為他就是一個徹頭徹尾腦殘!
“師尊!”燕無渡大喊大叫地抱住宴見月的腿,“你是信這個死木頭,還是信和你朝夕相處的徒弟我?”
宴見月面露失望,“阿渡,你平時放肆一些為師都可以原諒你,但你不該對剛入門的師弟抱以這麽大的惡意。”
燕無渡目瞪口呆,争着越過去揍人,“你個死瞎子爛木頭,敢做不敢當!”
宴見月攔在中間,忍無可忍,“好了,自己去幽極之獄自省三日,別再讓我生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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燕無渡氣急敗壞地瞪回去,“不是我做的我不認!”
宴見月不由分說地拎着他的脖領,像拎小雞仔一樣将他丢進幽極之獄裏,“三日一過禁制自會解除,你自己好好想一下吧。”
這時候的幽極之獄還沒有集聚天地惡寒之氣,只是一個普通的小黑屋罷了。
任燕無渡在裏面吵吵嚷嚷,罵罵咧咧,宴見月也不再聽他狡辯,轉而寬慰楚北岌,“阿楚,沒被吓到吧。”
楚北岌緘默,毫不避諱迎上他的目光,“其實你知道燕無渡是冤枉的,是我吃了仙株。”
宴見月略為心驚,他知道傀儡雖成不了真正的人,作為一個旁觀者,更擅長剖析他人的內心,但他沒料到對方會如此坦率地說出來。
“你一直對我表現得極為友好和善,但我能窺見你的惡意。”
宴見月看着對方淺藍泛着微綠的瞳孔,有種整個人被看透的不自然。
“無論如何,你只用記住,為師對你永遠沒有惡意。”
“所以你的惡意是針對燕無渡的,對嗎?”
見宴見月啞口無言,楚北岌瞬間明了,“我明白了。”
“天黑了,我必須要睡下了,師尊,你知道的,我們這樣的非人之物若不嚴格遵守作為人的秩序,會被天道誅滅,這可能就是勘破人心的代價吧。”
楚北岌走過去,如風過無痕,徒留宴見月站在原地沉默。
*
燕無渡氣的目斜嘴歪,原本稚嫩充滿少年氣的臉扭成一團,他無聊蹲在地上撿起樹枝,畫了一個小人,然後一刀斬斷小人的腦袋。
他發誓,一出去就讓那個死瞎子好看!不折了他一只手絕不罷休!
盼星星盼月亮,終于等到了禁制破碎的聲音,地上閃過一道光線,證三天的緊閉過去了。
燕無渡風一樣沖出去,興許是報仇的心太過強烈,沒有注意到周圍的情況有些不對勁。
他跑遍半個山頭,終于在乾元宗主殿看見報複對象,只是這情況有些出乎預料了。
在人群簇擁中,宴見月笑盈盈地将拜師玉鈴交給他,“從此你就是我乾元宗大弟子,凡事要恪守門規,顧及宗派臉面,不可莽撞。”
楚北岌接過玉鈴,謝過師尊,擡眼看向沖撞進來,搞不清狀況,正愣神的燕無渡。頗有幾分挑釁的意味。
燕無渡氣不打一出來,“慢着!他是你大弟子,那我是誰?”
一時間,衆人都側目看向那個莽撞的少年。
燕無渡這才後知後覺注意到,乾元宗是不可能有這麽多人的,就算把大黃算進來,撐死就四個人,這群人什麽來歷?
宴見月連忙過來解釋,“你聽為師說……”
燕無渡撂挑子不幹了,直接躺地上撒潑打滾,“我不聽我不聽!明明我才是第一個來的,憑什麽要讓他,你做什麽都偏向那個死木頭!我不嘛我不嘛。”
宴見月好聲好氣将他撈起來,耐心解釋。
據他所說,這些站在旁邊的人都是很多年前,乾元宗還未隕落,出使任務時許久未歸,被判定喪生的弟子們,結果他們只是被困在了寒潭底部,誤入迷途出不來罷了。
後來不知怎麽的,看見一縷光亮指引,就這樣趟着迷霧走出來了,而那光亮最後歸于楚北岌的胸口,于是這些人将他列為救命恩人。
以拜師禮沒有舉行為理由,要推舉楚北岌成為乾元宗首席大弟子。
要論起來,這群人的輩分都比宴見月高,宴見月沒理由拒絕,況且燕無渡還在小黑屋反省,沒辦法當做借口搪塞。
燕無渡眼淚汪汪,“分明是我先來的!”
宴見月拍拍他的背安慰道:“沒事,他們就是想給阿楚冠以首席的名頭,你們私下各論各的,他還管你叫師兄,至于什麽首席,虛名而已,還要擔責任,不如你這個師兄。”
燕無渡險些被忽悠住了,“當真?”
宴見月:“自然!”
燕無渡狠狠瞪了跪在地上那人一眼,氣沖沖地走出去,這裏人太多,不太好動手。
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如宴見月所說,楚北岌命裏就帶着救世的命格,總之很神奇的是,自從他來到乾元宗,從前瘋長的擋路野草自己枯死,以為死了很多年的前輩們回來了,蒙塵的招新處也開始零零散散來了幾個人詢問。
燕無渡吊了根草,郁悶地咀嚼了兩下。
“師弟,你在這邊做什麽。”楚北岌的聲音毫無波瀾。
頭兩個詞深深觸碰到燕無渡的禁區,他惡劣的回頭警告,“我沒找你算賬就偷着樂去吧,少來我面前舞!”
“師弟不願意和我好好相處也就罷了。”
燕無渡無名業火騰的一下燒起來了,”張口閉口師弟,你在找打嗎?我讓你得償所願!”
燕無渡一個拳頭揮過去,揪着他的衣領,坐在他身上又來了兩拳,沒有一點手下留情。
楚北岌起先是如願的輕微得意,很快眼神變得有些茫然,摻雜了一絲詫異。
“你不恨我?為什麽?”
楚北岌第一次從他口裏問出如此強烈帶有個人情緒的問題。
燕無渡停止了揮拳的動作,滿臉震驚加無語地看向對方。
這人沒救了,這人腦子有問題,大概腦子裏面全是木屑。
還沒等他有下一步動作,路過的那群老前輩驚訝地圍過來,“你在幹什麽?且不說你打的是誰,在門派內鬥毆違反了門規45條,按照規定,你要挨400道逆鱗鞭!”
燕無渡:……
果然是一群老古董。
他被這群老頑固一紙訴狀告到宴見月那去了,揚言要嚴懲此逆徒,以正門規。
燕無渡道無所謂,反正宴見月從沒站在自己這邊過,大不了就是進小黑屋畫幾天小人。
誰料宴見月出乎意外的駁回了幾個前輩的話,将責任自己攬下。
燕無渡有些感動,“……師尊,您還是待我最好的!”
宴見月:“其實為師有一任務急需你去辦,阿楚的眼睛有辦法治愈,只需要冒險去拿一個東西。”
燕無渡:“哦!所以你只是為了讓我幫楚北岌治眼睛,不是真的待我好!我才不要幫他,讓他惹我,當一輩子死瞎子好了。”
宴見月沒辦法,只能接着哄着勸着,“怎麽會,我維護阿楚只是因為他命格特殊,不容有什麽閃失,只有你才是為師最疼愛的徒弟。”
燕無渡:“那我也不要幫他,我和他勢不兩立!”
宴見月沒辦法,深嘆一口氣,那群老前輩從前或許曾經修為高深,但現在靈力枯竭,修為退化,況且都已年邁不堪用。
即便回來了也只能落葉歸根,整個乾元宗還是燕無渡得修為最高最适合陪楚北岌完成這項任務。
“你知道嗎?桑歌傀儡的秘密,那個随着桑歌王之死埋于黃土的化身成人的秘訣,其實根本就是不存在的。”
燕無渡見師尊又長篇大論地講起故事,乖乖坐在他腳邊聽着。
“他們的存在就是不符合天道秩序的,所有桑歌沒有日月,終年下着蒙蒙細雨,浸泡這木頭的身體,不過三年,木質就開始腐朽,他們只能從新生傀儡身上生命。”
燕無渡略微驚訝。
“不錯,傀儡實則一出世就是有生命的,只不過被權貴們奪取了,而且随着奪取的生命越多,本體開始抗拒,要求越來越嚴苛,非親生不可融合。”
燕無渡忽然想起楚北岌空無一物的眼神,他的生命竟是被他的親生父親奪走的。
猛然間,想起另一件令人毛骨悚然的事情。
傀儡懼火,無論如何那群暴民也不敢用火燒這種方式殺死桑歌皇族們,而楚北岌的靈根屬性正是火。
都說傀儡無愛無恨,但誰又說得準呢?
師父:我跟他是假玩兒,跟你才是真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