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瘋狗
瘋狗
燕無渡忍無可忍,最後選擇一忍再忍。
“哈哈,都說我不是燕無渡了,你們快去王家收拾那魔頭吧,我有點餓,我先回大光明宮睡覺了,再見。”
胡說八道一通,他拔腿就要溜,下一刻就被一只冷玉般的手的虎口揳着後脖頸,拐了一圈帶回來,楚北岌逼視着他,語氣從容平緩卻壓迫感十足。
“修者過了金丹期便辟谷,食五谷魚肉如嚼蠟吞刃,作為四毒之一,修為已禦大乘晚期了吧,還要進食飽腹,這倒是頭次聽說。”
燕無渡腦袋一縮,“餓只是一個類比的說法,仙長難道想聽我說我□□難耐,即刻就要回去夜禦多人,以解對仙長您愛而不得得的相思苦嗎?”
又慫又理直氣壯的樣子,簡直把青詭學了個七八成像,看楚北岌石化僵硬的背影,薛衍成忍不住“噗呲”破防笑出聲,被趙立序捂嘴手動禁言。
薛衍成像只被抓住翅膀,等待被割頭取血的雞,本來落在這師徒倆手裏就生死難料,現在連笑得權利都沒有了嗎?
他不服氣地掙紮,死死地瞪住趙立序,無聲威脅:滾!不許碰我!
趙立序淡淡低頭看他一眼,他這才注意到從指縫裏快溢出來的奶膘,後知後覺到他的臉手感好到出奇,似乎明白薛衍成忽然開始掙紮的原因,他出聲譏諷,“老實點,裝可愛也沒用。”
可愛??
在薛衍成這裏,“可愛”是嚴重的禁忌詞!
薛衍成瞬間臉紅得滴血,不過是被氣得,一口咬上捂着他嘴的手上,趙立序反應迅速,立刻抽手,不過還是中招了,在手背上留下了一道鮮紅的牙印,中間兩道極深見骨,像被蛇咬過的傷口。
薛衍成得意舔了舔尖牙,随後惡心地吐了一口血,“我嘗過許多人的血,味道都不錯,只有你,你的血是臭的,不好喝。”
趙立序低頭看了一眼血流不止的手背,蜿蜒流下的血顏色鮮紅,順着指尖淌下,像纏在通透白玉上的細小紅蛇。在那雙白的幾乎透明,連凸起的青筋顏色都極淡的手上顯得格外刺眼。
趙立序有一瞬間的愣神,他已經忘記了有多久沒有流過血,甚至連痛的感覺都很遙遠,自掌控生殺大權,一步登天後,便再也沒有人能動他一分一毫。
Advertisement
他念訣用縛魔索将薛衍成捆成一條人,他踩着他居高臨下,眼神裏是少有的殺氣,“如果不是在這裏,我一定現在就給你一個痛快。”
薛衍成犯賤般的逼近笑道:“真生氣了?不就是說你的血臭嗎?告訴你一個秘密,斷袖的血是最臭的,他們的血和你的味道一樣,惡臭難聞,嘔!”
他故作恍然,“這位首席大師兄不會在門派裏偷偷暗戀哪個小師弟吧?不過據我所知,這個是違背你們那門派的規定的,你師父知道這事嗎?”
“要不你告訴我是哪個,我說不定能幫你旁敲側擊打聽一下。”
趙立序咬牙不語,半晌,神色鎮定地仿佛陳述一件既定的事實,“我一定會殺了你。”
薛衍成更加得意,他知道他這是真動怒了。
世人都說趙立序作為天下第一人道昀道祖手下唯一的親傳弟子,玉樹芝蘭,光風霁月,居然物外,是個嫡仙一般的人物,對前輩溫和有禮,對後輩亦不吝賜教。
只有薛衍成知道,他面慈心惡,佛口蛇心,他本質和自己一樣,非人之物甚至不能稱之為人,心裏都藏着滔天惡念。
不過薛衍成從不掩飾自己的惡,而趙立序将惡念壓抑,僞裝,修飾,最終成了人人稱道的乾元宗首席大弟子。
另一邊。
楚北岌勾肩搭背,摟着燕無渡,将刀遞出,“不是恨燕無渡嗎?我現在給你個機會,讓你親手殺了他。”
俨然一副仇人的仇人,就是朋友,快要稱兄道弟的樣子。
燕無渡無力微笑。
你沒事吧?你和我在這商量殺我?這合理嗎?
事已至此,他也只能接受命運的安排,反正他也挺想見識一下,到底是哪個混蛋冒充他的身份去奪舍一條瘋狗?
頭可斷,血可流,晚但節容不得任何人踐踏!雖然名聲一直不太好,但一向視名聲如生命的燕無渡痛下決心!
“燕無渡!我取你狗命!”
燕無渡本人大喊,飛也似地往前跑,到也不是殺“自己”心切,而是跑慢點就要被發現身上一點法力都沒有,不過是個凡人。
跑出一段距離後,這才敢背對着幾人使用瞬移符。
到達王家時現場已經一片混亂,幾張桌子被征用出來當病榻,大堂齊齊躺了好幾個傷員,都穿着乾元宗校服。
能進入乾元宗,就算是外門掃地漢也是金丹修為,能将門內弟子傷成這樣,且數量如此之多,可見對方即使是個瘋狗,也是不好對付的。
趙立序拖着被五花大綁的薛衍成出場,群龍無首的小弟子們看見大師兄瞬間仿佛抓到了救命稻草,紛紛大喜過望,上前迎接,“大師兄!您終于來了!”“立序師叔你來了!”“立序師兄!”
像小雞仔們圍着母雞一樣,叽叽喳喳的将情況說個不停。
燕無渡曾記得乾元宗有些莫名其妙的死規矩,尤其對前輩的稱呼十分注重,不得在稱呼之前加上對方姓名,以示尊重。
這八百年年下來,只怕這規矩只嚴不松,而趙立序如今的地位應該算半個掌權者,一個個弟子都直呼其名,可見雖然頂着首席大師兄這個名頭,趙立序仍然能和師弟們玩到一塊,沒有多少架子,是如傳聞中那般親厚寬容。
“哎,小聲點,吵死了。”薛衍成想伸出手掏掏被吵麻了的耳朵,卻發現這縛魔索是在捆的太緊,抽不出手來,遂放棄。
“這是哪位呀?”“被捆的太嚴實,看不出來。”“立序師兄,這是你新抓到的獵物嗎?”
趙立序還未開口,薛衍成搶話道:“本人行不更名,坐不改姓,大光明宮,薛衍成。”
衆弟子沒有什麽太大的反應,畢竟九重地獄的禁制布置了千百年,邪魔妖道已經很久沒有來人間肆虐了,薛衍成的名頭并沒有激起多大的水點。
“誰?不認識?”“大光明宮?不是燕魔死後就垮臺了嗎?”“還沒垮,好像他兒子還活着呢,繼位了”
“哦,那他兒子是誰?”“不知道,好像姓薛。”“薛什麽?”“薛前程!”“薛前程是誰?”“就是那個死了八百年的大魔頭,燕無渡知道吧,薛前程是他兒子。”
“說起燕無渡,當年可真是掀起一陣血雨腥風啊,我聽師父說過,他老人家說每每想起來都為之膽寒,倘若不是道祖,估計早在八百年前,整個修真界就覆滅了。”
“可不是嗎,剛才就見識到了,就算奪舍成一條瘋狗,都那麽吓人,可見當年是有多可怕啊!”
“我從前聽阿娘說過的!燕魔頭最喜歡吃小孩子,當年一天都要吃好幾百個呢!”
“對對對!我也聽說過!小孩不聽話的要被燕魔生吞活剝!”
衆人開始七嘴八舌地細數燕無渡當年犯下的無數條罪行。
薛衍成:……不是……
燕無渡:……這……
趙立序蹲下,“喂,薛前程,你的聲望似乎還不如你死了八百年的爹啊,怎麽混的。”
薛衍成倍感屈辱,“閉嘴!”
燕無渡上前企圖為自己澄清一下,“其實……沒有任何證據證明燕無渡吃過小孩,有沒有可能是謠傳呢。”
弟子:“不可能,我親眼看見的。”
燕無渡:……好家夥,你又看見了,你太姥都不一定跟我一個輩分。
話畢,趙立序開始說正事。
三人被迎進大廳,還有兩腿一撒直接擺爛的,任由着趙立序拖行過去。
事不關己的楚北岌獨坐高堂,燕無渡翻了個白眼,轉眼狗腿子般笑着給他扇扇,“仙長,這個風力可還好?”
“湊合。”
燕無渡背着他龇了一下牙,做嘴型罵他。
楚北岌回頭,他瞬間恢複完美無瑕的微笑。
趙立序問:“那條瘋狗何在?”
弟子們支支吾吾,左顧右盼。
趙立序溫聲笑道:“怎麽了?有什麽不能說的?”
弟子磕磕巴巴回答,“那狗,被打死了。”
趙立序少有的嚴肅,“為何要将其打死?我不是說過不能殺嗎?寄生狗身尚且知道神魂在哪,而且除了兇猛一點沒有任何修為,也比較好對付,現在寄生體死了,他現在不一定奪舍了哪個軀體。”
弟子為難道:“不是我們殺的,是……這家的王夫人。”
“哎呀!大客光臨有失遠迎啊,老婦方才給各位熬湯去了,來晚一步來晚一步,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說着人就來了,王婆特意換了一身過年才穿的吉服,周身華貴可見家底,只是金絲銀絲刺就的紅袍熠熠生輝,加以沉重繁貴的金鎖圈,配以寶塔葫蘆金耳墜,和頭上花花綠綠,鳥燕紛飛的珠釵,難免花哨。
王婆拎着一只粉緞繡花的帕子,一搖一擺進來了,扭胯盈盈一拜,“各位仙長,老婦這廂有禮。”
拜過才看見高堂上坐的不是尋常人,一下子收起了笑。
那是道昀老祖,是半神,亦是所有凡人的信仰。
八百年前生靈塗炭,道昀老祖以身犯險,差點身死道消,大義滅親,誅殺同門師弟燕無渡,還天下蒼生八百年平靜。
在那之後,天梯開放,是所有修真者夢寐以求的化神之路,楚北岌沒有上去,反而銷聲匿跡八百年,避世不出。
都說道昀道祖死在那場鏖戰裏,只是信徒們不願相信。
盡管楚北岌生死不知,盡管還未飛升化神,人間仍然為他廣修寺廟,供奉香火,所有神廟都立着一尊金像,眉間一點紅痣,冷沉肅殺,輪廓分明而淩厲,是無悲無喜卻又憐憫蒼生的神。
王婆虔誠跪下,雙掌和于眉心,深深磕了一個頭。
“道祖在上,受信徒王霞一拜。”
楚北岌問:“聽說你殺了那瘋狗,屍首何在?”
王婆左看右看,忐忑道:“炖了。”
見氣氛有些安靜,她慌張補充道,“好大一鍋呢,紅蘿蔔辣椒的,您要嘗嘗嗎?”
楚北岌:“你可知道那是我師弟。”
王婆試探:“呃……你師弟,挺香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