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替嫁
替嫁
江崇一行人瘋了似的亂爬亂竄,最後縮到一處角落,自知不可能逃過他的魔爪,身體不受控制地開始發抖,花紅柳綠的晃成一片,看得燕無渡眼花。
江崇顫巍巍回身,好像某些被纏繞多年的噩夢再次浮現心頭,他撲通跪下求饒,“求你……你不要吃我,我……我除了逼人替我當鬼新娘,就沒有做過別的壞事了!”
燕無渡:……
我幾時吃過人,這該死的謠言!
他自認上輩子還算心懷慈悲,風度翩翩,與人為善,樂善好施……
也不知哪個宰種散播的謠言,說他殘暴嗜血,一夜要吃三個小孩!做壞事的小孩子最先被吃!
後來他死了,修真界沒了這個忌諱,于是謠言傳得更兇了,媽媽哄孩子都說:“寶寶,再不聽話,當心那燕魔頭從地獄裏爬出來吃你啦,他可最喜歡細皮嫩肉的小孩子哦!”
毫無疑問,這江大少爺也是聽着這謠言被吓大的。
燕無渡向前逼近了兩步,“剛才是你踹本座的屁.股?還是你?”
燕無渡舔舔牙:“不說?要不然,我把你們全吃了!”
花花綠綠的臉發出的慘叫聲此起彼伏,一個勁得磕頭,互相推诿,“不要吃我!不是我幹的,是他……”
燕無渡的壞心眼得到了滿足,笑得前仰後合,“既然都踹了,那就一起下地獄吧。”
話畢,燕無渡捏了一道殺訣,黑焰由指尖膨脹,仿佛要摧枯拉朽般燒起來。
花臉們瞬間又慘叫成一片,抱着頭像一窩瑟縮的鹌鹑。
然而叫了半天,連聲調都因為沒力氣了逐漸走低,然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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無事發生。
幾人擡頭一樣,燕無渡保持捏訣的最後姿勢,一動不動仿佛石化一般,空氣忽然凝固,他面無表情裏甚至透露出一絲絲尴尬。
燕無渡:“天道!給我!立刻!滾出來!”
天道狗腿子般讨好道:“诶,來了哥。”
燕無渡:“解釋一下,我為什麽沒辦法引氣,不要告訴我這具身體只是個靈根斑駁的練氣期!”
天道:“親親,是這樣的哈,修真界秉承一個因果循環,陰陽平衡的原理,以您上輩子化神後期修為,去寄生任何一個有靈根的身體,都容易陰陽失調被天道秩序發現,所以您上身一個無靈根凡人是最好的選擇呢,情況暫且就是這個樣子的呢。”
燕無渡:“無靈根!我杯都裝完了,你跟我說無靈根?!”
天道:“是這樣的呢,這邊先祝您好運,我先溜啦~”
燕無渡氣極失語:“你!你!我恨你!!”
然而不得不面對現實。
燕無渡雙手合掌,一下子笑開了,對江崇一行友好道:“哈哈,開個玩笑啦,打打殺殺的有什麽好,本人當然還是熱愛和平的啦~”
江崇一行瞬間拉下臉來,從驚悚,懵逼到眼裏差點噴出來的火來。
燕無渡毫不意外得喜提一頓暴揍,然後被麻繩捆成一條麻花帶去大堂。
*
整個四十九村都知道,江家買來的那個替嫁的鬼新娘怎麽也不肯去送死,任打任罵也一聲不吭,只會默默絕食抗議,寧肯餓死也不想去那魔窟裏。
不知為何,今日忽然想通了,他主動請命,“幸得老爺夫人收留,才有本人活到今日,我願替少爺當鬼新娘,以此報答江家。”
堂前站着的人雖然被麻繩捆成一條,只能走屍一般一蹦一蹦地走,但仍然身姿挺拔,意氣風發,根本不像一個下人,倒像是個風流潇灑的纨绔公子。
因為前車之鑒,這人總想着自戕,動不動就投湖,撞柱,咬舌,生怕自己死不了,所以才用麻繩牢牢綁死。
今日卻見他一改常态,江老爺和夫人對視一眼,心生疑兜,才一會的時間,這是鬼上身了吧??
江夫人先反應過來,“難得你還有點良心,知道我們于你有恩,知道知恩圖報。”
“那是自然。”他粲然一笑,不得不說,這張臉确實生的美,雖然衣着破爛,但星眉劍目,瞳色偏淡泛着藍灰,目若寒星,卻不顯女氣,加之身上從容不凡的氣質,更是蠱得周圍一圈丫頭紅了臉。
“既然你想通了,就讓雀兒帶着你去梳洗換上紅裝吧,今夜午時,大光明宮的人就會來擡你,勸你不要生出不該有的心思,光明宮的那些人心狠手辣,惹惱了他們的代價,恐怕你承受不住。”
燕無渡沒有回答,眨了眨眼,眼中浮現微不可見的疑惑。
大光明宮的人心狠手辣?他怎麽不知道,當年他還在時,一個個慈眉善目,低眉順眼地跟他報告,今天又扶了多少個老奶奶,救了多少只病危小靈獸。
明明都善良得不得了!
就說燕無渡親自起的“大光明”三字,多正派,多正道,多有文化內涵!
所以這八百年都讓薛衍成禍害成什麽鬼樣子了!
廂房裏水汽氤氲,銅鏡裏的美人面也看得不甚清晰,朦朦胧胧,仿佛月上瑤宮的仙子。
他從未戴過女子嫁人的鳳冠,當侍女給他戴上時,控制不住地向前趔趄了一下。
他稍微扶了扶正,笑嘻嘻得誇了一句雀兒姐姐長得好看,看對方高興放低了些防備,趁機問道:“方才摔壞了腦袋,忘記了許多事,可否告知‘鬼新娘’是何說法?”
雀兒方才害羞的臉色瞬間凝固起來,仿佛因為什麽顧慮不敢開口。
燕無渡看穿她的猶豫,“不妨事的,大光明宮的人還在外面,我不敢逃的,就想死也知道個死因。”
“好吧。”
“七月十五,鬼門大開,大光明宮的人要求每個村子上交一個面容姣好,正值弱冠的青年給他們宮主當新娘,說是新娘子,其實就是血飼,要在新婚夜被活活吃掉!去了就回不來了,所以我們都叫鬼新娘。”
在修真界,祭祀的行為并不少見,被當做祭品祭祀惡鬼神明,以求某種目的犧牲者,就叫血飼,這裏是九重地獄第一層,居住者最弱小,最接近凡人,因此這種獻祭行為更是多見。
燕無渡眼神意味深長,“哦?是嗎。”
“大光明宮宮主?薛衍成?”
雀兒面露驚恐,左顧右看,仍是點頭。
燕無渡又問:“這個城多少個村?”
雀兒雖然不知道問這個幹什麽,但還是如實回答,“共四十九個村子。”
笑意在燕無渡眼裏漾開,“一夜娶四十九新娘,薛衍成啊薛衍成,你不得了了。”
雀兒一聽抖得更厲害了,“求求你了,你不要再說了!”
燕無渡卻故意逗他,“這有什麽?本座不僅要說,還要過去一巴掌抽得那小白眼狼分不清東南西北。”
雀兒把頭深深的埋下去,恨不得自己沒長耳朵。
一聲唢吶響徹天際
“時辰已到,新娘子請出吧。”
侍女遞上一把鵲立南枝的團扇,“新娘子請以此掩面遮羞吧。”
燕無渡手一揚,“不要。”
女子嫁人都會以扇遮面,但他又不是去嫁人的,而是去收拾人的,拿這東西做什麽。
侍女也不再勉強,收回了扇子。
她再清楚不過,說是新娘子,其實就是去送死的血飼,供那魔頭磨刀的罷了,少些禮數又如何呢。
她正要扶新娘子上轎子,卻只見燕無渡一手撈起長裙,一手扶住鳳冠,自顧自地大步邁了出去。
這步伐那叫一個氣勢洶洶,六親不認。
侍女扶他的手還僵在半空:……
這是一個赴死之人應該有的樣子嗎?
紅轎半斜,以便新娘能方便些進來,燕無渡渾然不知何為風度,風風火火一腳跨進來。
他出聲催促,“快點走吧。”
轎夫們紛紛無語:……
雖然名義上是嫁人,倒也不用這麽着急吧。
唢吶凄涼瘆人的聲音響起,緊接着鑼鼓聲喧天而起。
前排并列的四人擡白旗,後排二人提籃灑紙錢。縱觀有整整49架紅轎,激揚的唢吶聲掩映下,嘤嘤咛咛的啜泣聲微不可聞。
正值鬼節半夜午時,村子裏每家閉着門鎖着窗,卻隐隐能看到窗戶紙裏有燭火跳動閃爍,所有人都在偷偷觀摩。
蒙蒙霧氣在空無一人的街道上彌漫,一行人的儀仗逐漸在霧氣裏走向虛無。
在房子裏舉燈偷看情況的村民這才敢松一口氣,看來今晚可以安心睡個好覺了。
通往九重地獄的路怪石嶙峋,高高地聳向不曾亮過的天幕,天氣突變,陰風乍起,吹得轎子東歪西斜。
轎夫們忍不住倒吸一口涼氣,心下驚呼,“不好!是青大人!”
說着,一道墨綠色身影踏風而來,手中白扇的翻飛,面容俊美無俦,做盡風流潇灑姿态。
青詭,五毒之一,□□鬼。大光明宮宮主薛衍成手下,生性好色重欲,聽說下面獻上來了四十九位絕色,聞着味兒就趕過來了。
他驅散了轎夫們,随後吊兒郎當倚在轎子窗口上,擡手将簾子掀了小小一角,嗅了嗅美人衣上的熏香,面露餮足。
“美人莫怕,前路兇險莫測,那宮主又是個嗜殺成性的瘋子,郎君我這是在救你于水火之中,只要你跟了我,準保你性命無憂。”
青詭手開始不安分地往裏面探,一邊探一邊道:“莫羞呀,不知美人可否願與郎君我雲雨巫山,共赴極樂之巅?”
摸着摸着,手驀然碰到一個東西,冰冷,刺手,帶着源源流淌的邪異靈力。
這是……逆鱗鞭?!!
青詭好似白日見鬼,渾身熱血瞬間涼透,整個人驚地一抖。
這鞭子,他上輩子沒挨過一千,也有八百,不止是他,整個九重地獄的人都深受此鞭荼毒。
每次想起來都肉疼,但對鞭子的恐懼遠遠不及其主人的萬分之一。
——大光明宮老宮主,五毒之首,燕無渡。
可是!他不是已經死了八百年了嗎?
轎子裏的人緩緩開口,“共赴巫山?極樂之巅?好啊,我看你有幾條命夠我抽的。”
青詭這才在極度震驚恐懼中找回一絲理智,趕緊跪下,“老宮主贖罪,卑下有眼無珠,竟認不得您回來了,若知道是您,方才萬萬不敢出言不遜,辱您尊耳!”
“看來這八百年過得不錯啊,連我的警告都敢當做耳旁風,真以為我死了這世上就沒人管你?”
“卑下不敢,剛才實在是豬油蒙心了,求老宮主責罰。”
青詭心裏苦,好不容易熬死了個燕無渡,沒人管他了,又來了個薛衍成,好嘛,薛衍成忙着攻打仙門百家,好不容易讓他鑽了空,該死的燕無渡又活過來了!
燕無渡揚了揚手,“我現在沒空收拾你,待會給我把薛衍成帶過來,為父可是為他準備了好一份大禮。”
燕無渡将鞭子塞進袖子裏,望着前方冷笑一聲。
幸好上輩子長了個心眼,将芥子空間存儲在神識裏,藏着別的地方,沒有靈力就無法打開芥子,而神識裏,只要他活着就可以。
*
青詭得到燕無渡的指示,把薛衍成帶到綠影千骷殿去。
他應付完一個魔頭又要去應付另一個魔頭,還不敢透露半分消息,生怕讓薛衍成知道了他死了八百年的爹活了。
薛衍成本就不耐煩的臉又黑了幾分,“你又在搞什麽亂七八糟的東西。”
“宮主放心,這次絕對會讓您驚喜。”他表面谄笑,內心苦笑。
“要是還跟上次一樣,那就不只是踹你一腳了,知道嗎?”
“必然不會必然不會。”
青詭心頭某些不好的回憶湧上來。
上次的中元節,四毒商量着讨好一下這位小祖宗,給他準備個驚喜。
青詭出策,天下的男人沒有哪個是不好美色的,找了近百位婀娜多情的舞娘,給薛衍成獻上一曲百豔共舞。
他自認想法是很好的!
只不過出現了一點點意外,舞娘們哪裏到過這種魔窟,看着薛衍成的臉,吓得又笑又哭,又不敢不跳。
一個喂酒環節,舞娘手一抖,全潑到那張黑如鍋底的俊臉上去了。
現場陷入死一般的沉默,良久之後,薛衍成氣極反笑,“難得青詭如此用心良苦,為本座準備上這樣一出精彩絕佳的表演,要什麽賞賜,盡管說吧。”
青詭一聽此話,如釋重負,原來這小祖宗喜歡這個這種玩法的。
“卑下別的不敢要,宮主若是無意這百位舞娘,那就都賜給——”
薛衍成笑嘻嘻地照着他的胸口來了一腳,用了十成十的功力,盡管青詭的修為已經步入大乘晚期,仍然扛不住,直接躺床上半年下不了。
青詭痛定思痛,總結問題,還是那句話,天下男人沒有不好色的,不喜歡女人,那肯定就是喜歡男人!
這次,他特地搜羅出了四十九位絕色男子,琢磨着自己留一個,其他的全送到薛衍成床上去,誰料一個不小心,竟踩了老虎尾巴,把燕無渡那惡鬼頭子找來了。
他不禁感慨,也不知道上輩子是作了什麽孽啊,碰上了這對惡人父子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