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 064
第64章 064
◎正旦日常◎
064/木雲木夕
“羅四娘子？”程鳳娘眉頭微皺, 眸中閃過一抹不悅。
“是。羅四娘子還在前廳等着呢。”包六兒道。
玉珠想着要給桓颢裁制新衣，下午睡過去了，只剩兩天, 時間已經有些趕了，況且, 她也不耐煩應酬父親的這個情婦。
她不配。
羅四是桓鴻朗鋪子裏的一名管事, 經常宿在鋪子裏, 不歸家。羅四娘子是個水性的, 一來二去的，便和桓鴻朗有了首尾。
只是桓鴻朗瞞着程鳳娘和三個姨娘的，她們俱不知此事。
前世玉珠也是偶然間聽見包六兒一時說漏了嘴, 這才知道的，但她怕母親傷心, 也就瞞着沒有提及。
上一輩子, 便是這個羅四娘子拿了人家的好處，跑到桓鴻朗跟前來說項, 促成了一個騙子商人和桓鴻朗的膏藥買賣，結果一批沒人要的膏藥全都砸在桓鴻朗的手裏，損失了好幾萬兩銀子。
後來，也因為這個假膏藥的事情鬧大, 造成恒瑞慶商號聲譽受損，流失了一大批客戶, 恒瑞慶很快被死對頭高家搶走了一大半的生意，從江南第一商行的位置上跌落，鮮花着錦、烈火烹油之勢一去不複返。
也正是在這個時候, 吳王謝談找上桓鴻朗, 答應給他提供庇護, 而桓鴻朗付出的代價是每一筆入賬都要與吳王三七分成。
恒瑞慶雖然搶回了龍頭老大的位置，實際上卻落入了吳王的控制之中。
吳王為了進一步搜刮桓鴻朗的家財，便把主意打到了桓玉珠的頭上，許桓家以皇後之位，讓桓家出了一千萬兩銀子，作為吳王謝談起兵造反的軍需費用。
桓玉珠杏眸一眯，似是想通了其中的關竅，既然事情的源頭便在這個羅四娘子身上，那她倒要去會會這個貪財急色的婦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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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母親，女兒吃得有些撐了，”玉珠杏眸一轉，盈盈含笑，暖色燭火映入兩汪秋水剪瞳之中，似月下清泉，清淩淩的。“正好想去瞧瞧熱鬧，消消食。母親也一起去好麽？”
程鳳娘哪裏見過女兒如此柔順的模樣，身上便是有些許不适，也欣然答應了。
“好，既然珠兒想去，母親便陪珠兒去坐坐。”程鳳娘彎唇應道。
桓鴻朗臉色讪讪，笑道：“夜間濕寒，娘子和珠兒多穿件衣裳……切莫貪杯，略坐坐便回來罷。羅四家能置辦什麽像樣的酒席桌面出來？珠兒若是想聽曲兒，爹爹明日便将金陵最有名的戲班子請到府上來，唱上三天三夜，可好？”
“爹爹別忙。”玉珠抿唇一笑，唇邊漾出一對溶溶梨渦，盛滿一室的清輝。“女兒明日、後日都不得閑，就今夜去看看便好了。”
一聲爹爹，叫桓鴻朗心口一暖。
“那好，”桓鴻朗笑得甚是開懷，“珠兒什麽時候想看，爹爹便什麽時候安排戲班子上門來唱戲。”
玉珠溫婉一笑。
用完晚膳，母女倆更了衣，便往羅四娘子家去。
玉珠挽着母親的手，狀似不經意地提起：“母親，不若叫上三位姨娘一塊兒去罷？人多熱鬧。”
程鳳娘沉吟了一瞬，點頭答應了，打發秋菊去叫人。
*
羅四家離桓府不遠，就在前面白虎大街上。
玉珠母女并三位姨娘都坐了轎子，往白虎大街而來。
到了羅四家，羅四娘子早在門首迎了出來。
似是沒有料到會來這麽多人，立在門首的婦人眸光一滞，臉上挂着疑惑不解的神情，要笑不笑的。
待人都下轎後，羅四娘子只得換上一副受寵若驚的神情，笑得甚是激動：“哎唷，今兒可真是蓬荜生輝了。奴家給諸位奶奶、姨奶奶并小姐拜年了，恭祝各位奶奶、姨奶奶并小姐福壽安康，萬事如意。”
程鳳娘看羅四娘子一眼，微微笑道：“羅四嫂，倒叫你費心了。”
董、榮、宋三位姨娘俱說了幾句吉祥話。
“這便是咱們家的大小姐了罷？”羅四娘子看向玉珠的眸子一亮，笑得幾乎可以說是花枝亂顫了，上來就要拉玉珠的手，被玉珠輕輕避開了，只對她略颔首，輕聲說了句：“叨擾了。”
“來來來，請進，請進。”羅四娘子臉上一熱，在昏暗的燭火下看不大出來。她滿臉堆笑，走在前邊把人引進屋去。扶着程鳳娘，一個勁兒地誇玉珠長得漂亮，“哎唷，奴家天天住在這白虎大街上，每天見過的人，沒有一千，也有八百，從未見過咱們家大小姐這般模樣的。大小姐模樣生得恁般好，想是能嫁個人中龍鳳的夫婿呢。”
一番話誇得程鳳娘心裏美滋滋的，雖然面上神情淡淡，“羅四嫂謬贊了。”
榮三娘挽着宋四娘的胳膊，撇了撇嘴巴，朦胧的月光和橘黃的燈光下，榮三娘的眼神裏掠過一抹譏嘲。
臨街的住宅布局大多也是這種一明兩暗的布局，前頭是一間寬敞的客廳，後頭是卧房，廚房在後院。
桌上席面已經擺好了，酒菜果子，擺了滿滿一張八仙桌。
羅四娘子忙命丫鬟添碗筷，招呼程鳳娘等人落座，幹笑道：“哎呀，地方狹小，委屈各位奶奶、姨奶奶并小姐了。”
程鳳娘坐主位，玉珠坐她左下首，董二娘、榮三娘坐在右下首，宋四娘打橫坐着。
羅四娘子立在宋四娘身後賠笑道：“酒菜寒薄，招待不周。”說着，羅四娘子親自去後院請兩個唱曲的妓|女進來。
“你們揀好聽的曲兒細細地唱來，不要省力氣，在座的可是桓老爺的家眷，身份尊貴着哩。唱得好，有賞，下回還能去桓府上唱曲，也是臉面不是？”
兩人均笑着應了，走出來，先給程鳳娘等人請安拜年，說了些吉祥話。
程鳳娘吩咐丫鬟秋菊給了兩個紅包。
玉珠擡眼瞧去，見是兩個十六七歲的女子，身量還略單薄，但都有幾分姿色，眉眼活泛，不似良家子。也是，這年頭，肯出來賣唱的，多半是賤籍出身的風塵女子。
玉珠眨了眨眼睛，一時有些不悅。心說，這羅四娘子到底在想什麽，怎麽給她一個未出閣的姑娘安排兩個妓子來唱曲？
傳出去，她還要活不要活？
玉珠看一眼母親程鳳娘，湊近她耳畔，低低道：“阿娘，我沒想到是這種的……女兒還是不聽了罷。”
程鳳娘耳邊一熱，忍不住笑起來，聽見女兒親熱地喊她阿娘，心裏更是暖融融的，忙笑着道：“就清清靜靜地坐着閑談罷，也不必唱了。”
羅四娘子一愣，臉上發熱，這才意識到這位身嬌體貴的大小姐嫌棄自己的安排，不覺有些讪讪，忙對兩位妓子賠笑道：“哎呀，今日這事兒是我沒顧慮周全……兩位姐兒千萬不要怪罪，辛苦兩位姐兒大晚上的跑一趟……”又壓低了聲音，“姐兒放心，辛苦費還是要給的。”
說着，親自将二人送至門首，從袖口裏掏出兩個紅包，遞給她們，又說了好些賠罪的話，看着她們坐着轎子走了，這才轉身回去。
屋內，榮三娘喝了一杯酒，輕嗤一聲：“奶奶怎麽連她的面兒也肯給了？聽聞這羅四娘子可不是什麽好貨……四處勾勾搭搭的……她男人知道，卻裝大王八，就靠着她往家裏搬錢呢。”
“三娘慎言。”董二娘觑了一眼程鳳娘的臉色，低叱一聲。
榮三娘從鼻孔裏哼出一個音，也不言語了。
“那她請咱們吃酒，”玉珠佯裝不懂，睜着兩只清澈無辜的眼睛，看向榮三娘，虛心請教，“是為了什麽呀？”
榮三娘用帕子擦了擦嘴角，低沉道：“為了錢呗。還能為了什麽？”
“咱們又不能給她錢，她請咱們有什麽用呢？”玉珠繼續裝傻充愣。
“嗐，讨好咱們，自然是為了巴結老爺呀……”榮三娘冷嗤一聲，眉眼間鄙夷之色毫不掩飾。
“那……巴結老爺，她又怎麽獲得好處呢？她、她總不能開口問老爺要錢？”玉珠歪着頭疑惑道。
“怎麽不能？”榮三娘這幾個字說得別有深意。但多的，當着大娘子的面，她也不敢再多說了。
此語一出，除了玉珠假裝自己還沒聽明白之外，其他人都想到了什麽，臉上神色皆有些陰沉。
“她給別人牽線搭橋，和老爺做生意，收取好處，是不是？”
榮三娘不肯再多說了。
“既然這樣，那咱們和老爺說一說，不要和她介紹的人做生意，不就好了麽？”
宋四娘忙笑着把話岔開道：“老爺生意上的事兒，咱們也插不上話。除了奶奶能說上話……”
董二娘眼風一掃，注意到門外一道藍比甲的身影閃過，便捏着帕子在鼻尖輕咳了一聲，佯裝随意問道：“這羅四娘子怎的還不回來？”
衆人都往門邊一看，只見羅四娘子擡腿邁了進來，滿臉賠笑：“招待不周，怠慢了貴客。”
玉珠見她進來，便笑道：“羅四娘子，你也坐。陪我們說說話兒罷。”
羅四娘子受寵若驚，告了座，這才在宋四娘旁邊打橫坐了。
“吃菜，吃菜……”羅四娘子殷勤地勸酒。
程鳳娘等人只得舉起酒杯，略略地喝了幾口。
“羅四娘子，你和我們老爺很熟嗎？”玉珠端着酒杯，輕輕抿了一口，白皙如瓷的臉上已經飛了兩抹紅霞，似雪中紅梅，清婉動人。
羅四娘子望着玉珠有一瞬間的失神，待回過神來，臉上一燙，讪讪笑道：“小姐說笑了。奴家……奴家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的，哪裏能與桓老爺認識呢？奴家男人在桓老爺手底下做事，也就這層關系罷了……今日能把諸位奶奶、小姐并姨奶奶請來，實在是蓬荜生輝……來，喝酒。”
“哦。”玉珠眨着蝶翅似的眼睫毛，臉上緋紅，捧着臉道：“既如此，你便給我們講講你家的故事罷。”
“小姐可是說笑了。”羅四娘子讪讪笑道，“我家能有啥故事呢？不過是平頭百姓之家，我……”說着給自己斟了一杯酒，一氣喝了，酒便有些上臉，“我原是小地方的人，嫁了一個男人，生了一個女兒……後來，男人死了，我便帶着女兒改嫁了……再後來，我便跟了現在的男人，女兒也在前年嫁了女婿……這便是奴家的故事。”
玉珠又重重地哦了一聲，“那你現在的夫君對你好嗎？今日大年初一，怎的不見他？”
“挺好的。”羅四娘子又喝了一杯酒，“他啊，被人請去喝酒了，今晚不會回來了。”
“那……那你豈不是經常見不到你的夫君？”玉珠讷讷問道。
羅四娘子嗤笑一聲，“見不到才好呢，那個死鬼……都老夫老妻的了，知道沒死就成了，天天在跟前晃悠，沒得心煩……來，喝酒……”
玉珠酒量淺，不敢多喝，只輕輕抿了一小口，臉卻火燒一般，越發紅了，似醉人的晚霞。
榮三娘酒量卻很好，她有心在大娘子跟前賣個好，便端起酒杯，陪着羅四娘子喝了幾杯。
“你這個镯子挺好看的，在哪裏買的？”玉珠雙手捧着小臉，一副暈乎乎的模樣，纖纖玉指指向羅四娘子的腕子道。
羅四娘子一愣，忙用袖子把手上的金鑲寶石镯子蓋住了，心裏一緊，心髒擂鼓似的咚咚咚跳起來。讪讪笑道：“哦，這镯子……”眼珠子一轉，“是奴家女兒前兒托人送給奴家的，說是給奴家做生日……”
衆人的視線都像箭矢一般，射向羅四娘子的手腕，早已瞧見了那镯子的式樣。
三位娘姨娘都看了一眼大娘子。
氣氛頓時有些冷沉下來。
很明顯那镯子是出自恒瑞慶金鋪，而且價值不菲，三位姨娘都沒有，只有大娘子有一對。
“那你女兒……嫁的人家……還挺有錢的啊……”玉珠杏眸一眨一眨的，似是有了醉意，說話有些斷斷續續的，“你女婿家……是幹什麽的啊？”
羅四娘子開始不安起來，心說，我女婿家怎麽樣，沒人見過，我随便吹個牛，她們也不會知道，于是她快速在腦海中翻找別人家女婿有錢的标準，胡謅道：“哦，女婿家倒是有兩百畝地，一片果園，一口魚塘，還有……做點小本買賣，每年能賺個千把兩銀子不在話下……”
“哦……聽起來确實挺有錢的呢。”玉珠瑩白玉手指着羅四娘子的手腕，“你那镯子，是在我們家金鋪買的嗎？我瞧着好生眼熟呢……好像在哪裏見過一般……想不起來了……你能給我瞧瞧嗎？”
怎麽又繞回來了。
羅四娘子剛落回肚子裏的心又重新跳到了嗓子眼，臉色煞白，鼻頭冒出了細密的汗珠，她用一方湖綠色的絹帕擦了擦汗，讪讪笑道：“奴家瞧着，咱們小姐好似喝多了呢，要不要先去床上歇一會兒，散散身上的酒勁兒？小姐到底年輕，不慣喝酒的人……貿貿然喝這麽多，是會難受些的……這酒啊，是奴家親手釀的梅子酒，後勁兒是有些大……”
玉珠眯了眯眼睛，嬌笑道：“也好。不過，我不能睡在你家……咱們還是家去睡罷，我也困了……”
羅四娘子的心又落回到了肚子裏。
卻聽程鳳娘似笑非笑道：“羅四嫂子手上的镯子，我也有一對，一個得一千五百兩。看來，羅四嫂子的女兒果真嫁了個好人家，對岳母如此上心，随便做個生日，便費了家中一年半的進項！”
羅四娘子的心再次提到了喉嚨，原本冰涼的金镯子，此刻便像是烙鐵一般，燙得她手顫抖起來。
羅四娘子臉色煞白如蠟，咬着唇，忽然不知該如何應對，臉上讪讪的。默了半晌，方找補道：“是啊……許是女婿去年賺的比往年更多些，也未可知……奴家原也叫他們不要破費的……正好今年是我的大生日，女婿便提前恭賀了，大概是這個意思……”
越描越黑。
程鳳娘扶着女兒，告了辭，仍舊坐着轎子回去了。
雖然沒有立即鬧起來，但程鳳娘等人卻把羅四娘子的為人看了個清楚，打定主意要跟她劃清界限，不再往來。
不僅如此，她們都暗暗留心，若是桓老爺去白虎街，便要格外留神，好抓住羅四娘子與桓老爺偷情的把柄。
做完這一切的玉珠，因為喝醉了，便洗漱完，就睡了。
*
次日，玉珠便睡到了日上三竿。
桓鴻朗興沖沖去上房等着女兒來請安，結果左等不來，右等不來，最後只好自己出去遛彎兒去了。
玉珠梳洗後，在歸燕居用了豐盛的早膳，随後帶着喜春和杜鵑去上房給母親請安，順便提了自己的要求，“阿娘，女兒想要一匹好料子，給遠在京城備考的颢二哥裁制一件新衣裳，當作新年禮物。”
程鳳娘一怔，“可是那個在去歲秋闱中奪魁的颢二郎？聽說他長得龍章鳳姿，就是得了怪病，是不是？”
玉珠點頭，“對，就是他。不過他已經八|九年沒發病了，興許已經好了……女兒在那府上時，颢二哥對女兒最好，把女兒當親妹妹待的……”
“好。”程鳳娘溫柔笑道，眉眼間卻似有些擔憂，看向明豔俏麗的女兒，想說些什麽，但終究沒說。
也許真的只是兄妹之情呢，捅破了窗戶紙反而不好。
程鳳娘把庫房的鑰匙交給女兒，“庫房的二樓是用來存放布匹的，囡囡喜歡什麽，就拿什麽……若是有自己喜歡的，也挑出來，回頭阿娘吩咐裁縫給囡囡量體裁衣。”
“囡囡一定要自己做嗎？把颢二郎的尺寸給阿娘，阿娘指派最好的裁縫和繡娘替囡囡做，不好麽？”程鳳娘怕女兒累着了，畢竟她才剛回來，該好好養養身子。
況且府上又不是找不到上好的裁縫和繡娘，花錢能搞定的事情，為何還要親自動手去做呢？
玉珠咬了咬唇，心說，說好的三天時間，如今已經過去了一天半，自己還什麽都沒動手，豈不是要打臉？于是她道：“也行。那花樣子就由女兒來畫罷。”
至少花樣子要是獨一無二的才行。
否則，他收到了，一定會笑話她的，說她沒誠意。
打開庫房，喜春的嘴巴驚得大張，一直嗷嗷叫喚：“天爺！這麽多好看的布匹，比青鳳街的綢緞莊裏的還要多，還要好看！”
玉珠眼瞳微微一擴，在各色绫羅綢緞面前轉了一圈，最後挑了一匹靛藍色的杭綢，想了想，又挑了一匹雪白缂絲，打算給他做一身中衣。
杜鵑和喜鵲一人抱着一匹布，回到了歸燕居。
玉珠坐在書案前，對着雪白的宣紙想了半日，總想給桓颢畫一個獨一無二的花樣子，可世間的花樣子早已被人窮盡了，無非是花鳥蟲魚、祥雲獸紋，她要創新也很難。
于是她想着，既然如此，那便不要強求創新了，畫一個她喜歡的花樣子送他，希望他會喜歡罷。
玉珠捏着紫毫筆，抵着水潤的櫻唇想了一會兒，終于下筆。
喜春和杜鵑湊在一旁探頭探腦地觀看。
“好像是玉蘭花？”杜鵑低低道。
喜春點點頭。“旁邊那個是什麽？是一只飛燕……落在竹葉上……”
“小姐畫得真好！好別致啊，我自來也沒見過人把這三樣物事畫到一起的……”杜鵑眸子晶亮，贊嘆不已。
畫完，玉珠又用顏料細細地上了一遍色。
白雪一般的玉蘭花，含苞欲放，袅袅如出水青蓮。
一只飛舞着的灰喜鵲，踩在竹葉上頭，藍色尾羽俏皮得很。
整個畫面清雅脫俗，卻又勾人凝神睇看。
不多時，一位身着石青色萬字紋直裰的老裁縫和兩位年輕的繡娘被秋菊引到了歸燕居。
裁縫按照尺寸把衣裳裁剪出來。
兩位繡娘則先把花樣子臨摹一遍，然後将花樣子用針紮出小孔，等着用火油把花樣子臨到布料上去。然後又按照圖紙挑選繡線的配色。
裁縫是積年的行家裏手，不多時，便把一件圓領長袍趕制了出來，但是沒有縫合好，方便繡娘在上面做刺繡。
兩位繡娘通力合作，趕了兩天後，倒也勉強完工了。
玉珠閑着無事，便自己在缂絲中衣的交領領口上，繡了一朵紫色的玉蘭花，算是盡了自己的一點心了。
成品做出來後，程鳳娘和桓老爺趕來歸燕居欣賞。桓老爺大大地誇贊了一番：“珠兒真是心靈手巧，這花樣子時興又好看，還雅致，虧你怎麽想得出來。若是拿去繡鋪賣，能賣不少錢呢。以後就給咱家的繡鋪用罷。”
玉珠一噎，心說，這是我給桓颢畫的，絕對不能給你拿去賣，到時候爛大街都是，那還怎麽表示我的誠意啊。
“爹爹，這個就算了罷，女兒要送人的禮物……爹爹若是喜歡，女兒改日再給爹爹畫新的，可好？”
桓老爺一怔，眸底一黯，似是有些不悅。但他很快便調整過來了，勉強笑道：“也不知是誰有這樣好的福氣，能累我的寶貝女兒給他做衣裳穿，爹爹我還沒穿上呢！”
玉珠忙哄道：“爹爹喜歡，女兒也給爹爹做一身便是。”
繡娘領了賞錢，便要告退。其中一個偏瘦的繡娘悄悄把臨摹的花樣子折起來，藏進了袖子裏，悄悄走了。
作者有話說：
抱歉，拖延症加強迫症犯了……
明天盡量争取準時發……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