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9章 89 、089
第89章 89 、089
089/木雲木夕
常寧出現在前廳的時候, 看見藺啓和傅良吉兩人面對面坐着，在喝茶。
傅良吉稍微有些拘謹，頭微微低垂着, 佯裝在品茗。
藺啓則看起來老神在在，坐姿筆挺閑适, 唇角似勾未勾，墨黑深幽的眸子淡淡地盯視着傅良吉。
常寧蓮步款款，走到主位坐下，笑得明豔動人，“傅大人, 你今日又給我帶什麽好玩的物件來了麽？”
傅良吉耳尖一紅, 從袖口掏出人偶，起身，遞給常寧，讷讷道：“閑來無事，雕着玩兒的……常寧，您看看喜不喜歡？”
常寧眼前一亮, 見他雕的是自己, 雕得惟妙惟肖，不得不承認, 這确實取悅到了她。可她覺得自己唇角翹得太高了, 也許會刺激到藺啓，于是壓了壓唇角，用克制過後的語氣答道：“嗯，喜歡的。謝謝了。”
傅良吉緊繃的肩背一松, 臉上也浮現一抹羞赧的笑意。
“您喜歡就好。”他坐了回去, 擡眸望了對面的藺啓一眼, 眸光顯然比将才沉穩了不少。
藺啓抿唇，想笑，但是笑不出來了。于是他什麽都沒說。
常寧見他好似有些不高興的樣子，便主動找話道：“藺陽和，你給我買花了嗎？還是從倪昌那兒買的嗎？他還在賣花嗎？”
藺啓看向常寧，只冷淡地點了一下頭，“嗯。”
常寧眼角的笑意一僵，這厮是在鬧情緒嗎？一股莫名的情緒蹿了上來，常寧把後面的話咽了下去，轉而和傅良吉閑聊。
藺啓冷眼旁觀了半晌，交握于腹前的雙手拇指越發用力，他終于忍不住，插道：“哦，這兩朵童子面，是倪昌送你的。”
常寧一聽，總算瞟他一眼，“是嗎？這孩子倒是有心了，回頭我給他謀個好差事罷。”
藺啓深看常寧一眼，“嗯，我也看看，能否給他找個私塾去讀書。”
傅良吉有些雲裏霧裏，問道：“這個倪昌，是誰啊？”
常寧便笑着介紹了倪昌的基本情況，“……這孩子長得挺好的，人也機靈，總賣花，怪可惜的。”
傅良吉點頭，“那他遇到你們，也算是他的造化。若有需要，也可以跟我說。”
“嗯，好。”常寧笑眯眯應道。
冬青過來請示是否擺飯，常寧颔首，微笑道：“都留下來用飯罷。”
傅良吉抿唇點頭：“叨擾了。”
藺啓眸光輕閃，想說什麽，但忍着沒說，也點了點頭，“有魚嗎？”
這語氣，這口吻，別別扭扭的，聽得常寧想動手揍他。
冬青忙應道：“回藺大人，有的。”還是您最愛的清江魚呢。
可是傅大人也在場，冬青不敢造次，便趕緊退下去張羅了。
不多時，三人在同一張桌子上坐下，常寧拈起酒杯，笑盈盈道：“來，喝一杯罷，謝謝你們二位給我帶的禮物。”
傅良吉舉杯，羞赧一笑：“您別客氣。都是小玩意兒，不值一提。”
藺啓抻着廣袖，語氣淡淡：“傅大人送的都是小玩意兒，那我送的……就更微末了。”說着，同常寧碰了一下杯，又敬了一下傅良吉，揚起修長的脖頸，一飲而下。
常寧掃了一眼那人漂亮的喉結，就那麽上下滑動了一下。
傅良吉注意到常寧的眼神，也仰頭喝了。
常寧并不嗜酒，只眯着眼睛喝了一大口，這酒還是有些嗆喉的，她皺了皺眉頭。
藺啓看她一眼，用公筷給她搛了一筷子東坡豆腐，語氣低柔：“和我們喝酒，不用較真。”
傅良吉忙道：“正是呢。”他想說一聲，咱們都是自己人，可當着藺啓這個前驸馬的面，他愣是生生咽下去了。
常寧一喝酒，就容易上臉，桃花眸尾泛紅，眼波水色更甚，她瞥一眼藺啓，抿唇，凹出好看的酒窩，正色道：“是我想喝，不行嗎？”
藺啓怔怔地看着她，眸光輕動，低沉道：“行。”
“就他管得寬，不理他，咱們喝！”常寧也不知道自己怎麽了，就想跟那人對着幹，看他吃癟，她心底就會湧出一股說不清道不明的快感。
傅良吉也有些懵怔，他從沒見過常寧如此嬌蠻的一面，這和他印象中那個沉穩大氣的九公主不一樣，似乎更可愛了。他下意識就想迎合她，想縱着她，于是便陪她喝了起來。
藺啓掀起眼皮看着兩人頻頻碰杯，喝酒，臉色越發黑沉。他沉默地吃着菜，食不知味。
吃飯中途，冬青親自端來了一道魚，放在藺啓面前。
藺啓總算來了點食欲，搛了一筷子魚肉，味道很不錯，他又用公筷給常寧搛了兩筷子魚肉，語氣低柔：“別光顧着喝酒，吃點魚肉，補補腦子。”
常寧已經有些上頭了，垂眸看一眼白花花的魚肉，默了默，看向傅良吉，“他是在嘲笑我笨嗎？”
傅良吉：“……”
傅良吉搖搖頭，“沒有。我想，藺大人他只是關心您的身體健康。畢竟，吃魚肉确實有助于補身子，而腦子也是身子的一部分嘛……”
常寧哈哈笑起來，指着傅良吉道：“良吉，你這人真的很、善良，和你的名字一樣，善良，吉祥。你父母真會取名字。”
傅良吉讪讪一笑：“其實我是孤兒，名字是祖父給我取的。”
常寧啊了一聲，目露愧疚，“抱歉！我、我失言了，我自罰一杯。”
傅良吉忙揚手阻止：“不用了，常寧，我沒事兒，我已經不在意了。你吃點菜，不然要醉了。”
旁觀全程的藺啓：“……”
“魏靈筠，沒人嘲笑你笨，你很聰明，你能吃菜了嗎？”藺啓又給常寧舀了一碗石斛花雞蛋羹，推到她面前。
常寧咬着唇，垂頭吃了小半碗。
大概有些醉了，後半程她都很安靜，沒再說話，只呆呆地陪坐着，偶爾吃點。
看看時辰不早了，傅良吉起身告辭，常寧也沒有挽留。
傅良吉看一眼藺啓，“藺大人還不走嗎？快宵禁了。”
藺啓語氣淡淡：“她找我有事，我還沒問她是何事呢，傅大人不用操心我，慢走。”
*
常寧喝了解酒茶，坐在紫檀木圈椅上，支着臉發怔。
藺啓也不催她，只靜靜地坐在旁邊，注視着嬌公主發愣的模樣。
她肌膚如瓷似玉，毫無瑕疵，眉眼如畫，秀挺的瓊鼻，飽滿水潤的唇瓣，抿唇時雙頰凹出的酒窩，美得不動聲色，卻又引着人百看不厭。
他的目光深沉似海，裏面翻湧着無法用語言準确描述的情緒。
常寧雙手捧着臉，終于對上他的目光，她扯了扯唇角，笑道：“藺陽和，你怎麽還在這兒？天都黑了，你該回家了。”
優雅的喉結上下滾動了一下，藺啓捏緊自己修長的手指，低沉暗啞道：“魏靈筠，不是你說，有話要對我說的麽？你不說，我怎麽走？”
“哦。”常寧眨了眨茶色眸子，遲緩道：“我、想想啊……是什麽事兒來着？很重要的……”
藺啓看着她，只是看着她。
片刻之後，常寧還是沒想起來，她起身，“我困了……我先去睡了……你先回去罷，等我想起來，我再告訴你。不送。”
說着，常寧邁着踉跄的步伐，從藺啓身旁經過。
藺啓起身，一把拽住常寧的手腕，他彎下腰，對上常寧不太清明的眸子，壓低聲線，“魏靈筠，你是不是故意的？”
“嗯？”常寧扭頭，看進藺啓如淵的眸子裏，直覺一種危險的氣息。
“我沒有……”她又道，“你、不要冤枉我。”
藺啓松手，腰往下一彎，手穿過常寧的腿彎，攔腰抱起了她，大步往後院走去。
旁邊跟着伺候的秋若驚呆了：“……！！！”
常寧本能地圈住了那人修長的脖頸，把臉埋進他的肩窩，咕哝道：“頭好暈……”
藺啓緊了緊手臂上的力量，懷裏的嬌公主真的喝醉了，把他當成誰了？
把人放到拔步床上，藺啓親手替常寧脫掉珠履鞋，給她蓋上錦被。
這一晚，藺啓還是住在上回住過的廂房，可是他睡不着。
常寧睡到五更天，熱醒了，她暈乎乎地坐起身，打鈴喚來值夜的秋若，問道：“他走了嗎？”
秋若：“藺大人昨夜留宿了，還歇在原來那間廂房，這會兒估計起了，該上朝了。”
“你讓他等我一下。我梳洗一下，馬上就去。”常寧從床上下來，聞到自己身上有酒味，嫌棄地皺了皺鼻子，“讓夏然給我備水，我要沐浴。”
秋若：“是。”
藺啓正在洗漱，聽到秋若的話，嗯了一聲，用巾帕擦幹臉，又補了一句：“你讓她快點，我頂多等她一刻鐘。”
秋若心裏咯噔一下，主子還要沐浴呢，一刻鐘哪兒夠？
可她也知道藺啓急着去上早朝，是不能遲到的，被負責糾察儀容儀表的禦史們抓到，是要挨批的。
于是她答應着，腳底生風，急急去喚醒春滿、夏然她們。
浴室內，夏然要幫常寧打桂花胰子，一貫飯來張口、衣來伸手的常寧公主卻不要她幫忙，自己急急忙忙搓了搓身子，用最快的速度把自己清理幹淨。
換上幹淨的衣裳，常寧披散着一頭長發，讓夏然給她噴點薔薇水香，“夏然，你給我聞聞，我身上還有酒臭嗎？”
夏然笑着搖頭：“主子身上香噴噴的。”
秋若在一旁急得跳腳：“主子，早就過了一刻鐘了。藺大人還在前廳等着您呢。”
“走罷。”常寧提着裙擺，踏着夜色，在幾個婢女的簇擁下，往前廳走去。
“他吃了嗎？”
秋若：“吃了。”
常寧心口怦怦直跳，腦子裏忽然回想起昨晚藺啓抱着她去卧房的畫面，可他并沒有像過去那樣，對她做任何親昵的舉動，他是變了嗎？
他對她失望了，所以決定選擇權勢和地位，不要她了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