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 63 、063
第63章 63 、063
063/木雲木夕
常寧坐在院子裏吃午膳, 恍惚想起前世，似曾相識的場景。
她胃口一般，只象征性地吃了幾口, 但面色平靜如水，看不出來她心底的波瀾壯闊。
玉包兒跳上漢白玉石圓凳, 前腿扒着桌沿，一雙異色瞳仁怔怔地盯着桌上的菜肴，發出奶奶的喵叫聲。
用完膳，常寧抱着玉包兒，坐在秋千架上消食。
林嬷嬷忍不住來勸常寧去看看藺啓, “……好主子, 您縱使再不喜歡驸馬爺，您好歹裝個樣子，去瞧一眼，否則這落到有心人眼裏，指不定還有幾車轱辘難聽的話等着編排您呢。”
常寧眨了眨眼睛，鞋尖輕輕觸地, 徐徐蕩漾着, 聲音很輕很柔道：“我為何要在意一群不相幹的人的看法？誰愛說什麽，由他說去。”
林嬷嬷默了默, 還想再說些什麽, 到底不好太過僭越，便悄悄地退下了。只在心裏默默地嘆氣。
常寧仍舊按時歇晌，只是躺在床上卻睡不着，腦子裏思緒翻飛, 念頭洶湧。
半個時辰後, 常寧仍舊無事人一般起床, 梳洗。
起床後，常寧歪在西次間的羅漢床上看話本子，看了半個時辰，也沒看進去幾頁。于是，常寧把書頁合上，撈起玉包兒，撸了一會兒。
水晶簾響，前院伺候的三等丫鬟走了進來，怯生生道：“公主夫人，前院來了客人，是三爺的兩位好友，先前也時常來咱們府上的，一位姓謝，一位姓許。”
常寧微微颔首，“知道了。你去把三姑娘請來，我有話要說。”
丫鬟答應着去了。
藺珍來得很快。常寧重新換了衣裳，姑嫂二人一起往前院走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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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許智來了。”常寧聲線比往常略低一些，興致不高，但仍舊把撮合許智和藺珍當作自己應該做的事情之一。
藺珍心頭一跳，臉上一熱，絞着手帕，往前走了幾步，才低低地嗯了一聲。
她很想說，嫂嫂不必為她的事情憂心，她不急，可嫂嫂能在這種緊要關頭，依然惦記着她的終身大事，藺珍便覺得燙嘴，什麽寬慰的場面話都說不出口，只得默默接受嫂嫂的好意。
心跳得越發厲害，密密麻麻擂鼓似的。
常寧淡淡掃了藺珍一眼，溫聲道：“別怕。也不用表現得太過刻意，做你自己便好。”
藺珍點頭：“嗯。”
*
外書房裏間，謝承平和許智坐在羅漢床邊，看着躺在床上奄奄一息的藺啓，面色沉痛，端凝。
長東立在門邊，眼眶通紅，時不時用衣袖抹眼淚，但眼淚越擦越多。
謝承平眸光閃過一絲晦暗不明的情緒，嘆息道：“陽和，你為何如此想不開，要用自己的命去換一名刺客？我觀你一向睿智通達，這次到底是中了什麽邪？你不是喜歡常寧嗎，你這樣，怎麽繼續守護她？”說着，眼睛裏起了水花，“陽和，你可不能不負責任，你這樣對得起誰啊？你快點醒來罷，我、可以答應你一件事，不論是什麽。”
許智眸光沉凝，見藺啓這樣毫無生氣地躺在床上，心裏也很不好受。聽了謝承平的話，心裏大為震動。
不怪藺啓偏心謝承平，因為謝承平也很在意藺啓這個朋友，彼此在意，真心以待，正是許智在心裏渴求的至交好友關系。
一陣腳步聲響起。
秋若打起簾子，常寧和藺珍走了進來。
長東轉身，見到常寧，不覺眸光大亮，用力抿緊嘴唇，呆怔怔地看着常寧越走越近，直到她走到跟前，才想起見禮：“公主夫人萬福 ！”
常寧沒有停頓，徑直往床邊走去，步态輕穩，視線透過已經起身的謝承平、許智二人，落在躺在床上的那人身上。
心裏一直懸着的石頭總算落了地。
想象中的畫面此刻落到了實處，那人原來真的傷得極重，躺在床上一動不動，快死了。
但她看不到他的臉。
謝承平、許智皆躬身作揖：“常寧公主。”
常寧黛眉微挑，沖二人颔首，以女主人的口吻道：“時安、知有，你們有心了。”
謝承平和許智很自覺地往旁邊讓，把空間留給常寧。
藺珍看向謝承平和許智二人，福身見禮：“謝大哥，許大哥。”
謝、許二人亦回禮：“三姑娘。”
常寧走到床前，藺啓那張因為失去血色而顯得蒼白的俊臉，原原本本地出現在她的茶色眸子中。
鴉羽眼睫輕輕眨動，常寧腦海裏掠過前世今生的種種畫面。
曾經，她是那麽深愛着眼前這個男子，甘願為他奉獻自己擁有的一切。
往事如煙，他給了她當頭棒喝，似是在嘲諷她對他的巧取豪奪。
她似被狂風暴雨摧殘過後的落紅，迅速香消玉殒。
可是前世對她那麽冷酷無情的男人，今生為何要這樣對他 ？
若非紀醫女是自己的心腹，她差點要以為他在裝死吓她了。
他這樣，她就要原諒他嗎？
心尖兒好似被人捏住，眸光泛起水汽，常寧驀地轉身，半斂眉眼，斂住眸中四溢的情緒。“三妹妹，我還有事，你幫我招待時安和知有。”
說着，常寧款款離去。
藺珍一怔，忙呆呆應道：“是，嫂嫂。”
謝承平和許智對視一眼，彼此眼神中皆閃過一抹驚愕混雜着同情的神色。
藺珍咬唇，看着常寧的背影消失在門簾處，小聲嘆息道：“嫂嫂必定是太過傷心，見三哥這樣，心裏受不住……”
說着眼眶一酸，又有淚意湧出，忙用手帕拭淚。
許智看藺珍一眼，見她眼睛紅紅的，心中微動，又垂下眸子，只淡淡地嗯了一聲。
藺珍陪謝、許二人略坐了一盞茶的工夫，他們便起身告辭了，只說人醒來後，打發人來家裏遞個消息，藺珍答應着，代替嫂嫂把人送到寧院門外。
藺珍又往後院來找常寧。
*
謝承平、許智二人走後不久，簡松甫親自登門，拿着一株百年人參，來看藺啓。
常寧只得打點精神，去前院應酬一番。
簡松甫是簡太後的堂哥，按照輩分來說，常寧還得尊他一聲表舅姥爺。
彼此并不陌生，常寧大婚，簡松甫還親自來喝過喜酒。他去看過藺啓之後出來，在外間和常寧說了一會兒話。
簡松甫照例是要慷慨陳詞一番，以表達對藺啓的感激之情，“……常寧，此次若是沒有陽和，我這條老命，早已沒了。陽和為了救我，挨了刺客好幾刀，我眼睜睜看着，心急如焚，卻什麽也做不了。這孩子，怎麽這麽傻？常寧，你放心，刺客已經提交刑部、禦史臺和大理寺三法司共同審理此案，定要給陽和一個交代。”
常寧淡淡地看一眼簡松甫，他鬓發灰白，臉上皺紋并不多，他的感情有三分沉痛，可他鐵石心腸慣了，真的追究起來，只怕也沒啥真心。
“表舅姥爺，”常寧纖細瑩白的指尖輕輕摩挲着茶杯杯沿，語聲淡淡，“此事，擺明了是沖着您來的。您心裏可有數，到底是誰這麽歹毒，想取您的性命？您到底礙着誰的道兒了？”
簡松甫側眸打量一眼常寧，似是有些訝異，這位養在深宮裏的嬌公主，竟然有如此敏銳的政治嗅覺，倒叫他不由得刮目相看了。
沉吟半晌，簡松甫沉聲道：“此事，牽涉甚廣，幕後指使究竟是誰，目下還不好說，只能等三法司審查結果出來之後，才能确定。”
“陽和拼死救了表舅姥爺的性命，表舅姥爺回敬我們的，竟然就是這副小心提防的嘴臉麽！ ”常寧冷笑道。
簡松甫擱茶杯的動作一頓，随後便立時調整了過來，放緩了聲氣道：“常寧，我知道你現在擔憂陽和的身體，你放心，此事，算我欠他的一個人情，日後，無論他想要我做什麽，只要我能辦到，都會依他，絕不食言而肥。”
常寧冷聲：“天底下真正信守誓言的，能有幾人？若日後表舅姥爺翻臉不認人，我們也不能拿刀逼着你是不是？”
簡松甫沉吟了幾息，“那我給你們立個字據，只要你們夫妻二人拿着字據來找我，有生之年，我一定兌現今日之諾言。”
“那好。”常寧命秋若取來紙筆，親眼盯着簡松甫在明黃色的謝公箋上寫下自己的承諾，并蓋上自己的私章。
幾乎是前腳送走簡松甫，後腳便迎來了三皇子魏堅。
魏堅在常寧的陪同下，先去看了藺啓，随後兩人去了後院的書房商談。
屏退下人，魏堅看向妹妹，“阿筠，你做的夢竟然真的應驗了 ！可藺啓為何會出現在簡松甫的馬車上？是巧合，還是他有意為之？”
常寧很冷靜，“哥哥，你覺得呢？”
魏堅分析道：“天底下哪有這麽巧合的事兒？我不信。是你告訴了藺啓，對嗎？是你讓他去阻止刺客行刺，對嗎？”
常寧默了默，她不知該怎麽回答。
她沒讓他以身犯險，是他自己執意要去。
可他為何會如此，難道不是因為她嗎？
魏堅把常寧的沉默當作默認，背在身後的手握緊成拳，深深地嘆息了一聲：“妹妹，你不該、為了我如此犧牲自己的幸福。藺啓肯如此為你，我知他必是心中極其愛重你，才甘願為你赴湯蹈火。可是，若因哥哥的緣故，累妹妹你不能幸福，哥哥便是登上高位，也難以心安啊。”
常寧搖頭，“哥哥，上次我和你說過的那個夢，五皇兄魏昆最後得了那個位子，若此次不能阻止戚貴妃和戚高旻等人對你的構陷，那麽，那個夢境一定會最終變成現實。我不能再看着哥哥受那樣的苦……”
魏堅在來的路上早已想過常寧上次講過的那個夢，他心裏未嘗不感到恐懼、膽寒，成王敗寇，若是輸了，最後的結局可能真如常寧所夢見的那樣。
“阿筠，你能這樣為我着想，我很感動，可你這樣犧牲自己的幸福，我又覺得自己承受不住。”魏堅說着眼眶一酸，把頭別到一邊去，不肯讓自己脆弱的情緒表露出來。
常寧只是沉默。
“今晚我留下來，陪你一起等藺啓醒過來。”魏堅沉聲道。
常寧搖搖頭，“哥哥，你在這兒，并沒有幫助。相反，你留在宮外過夜，可能會給有心人制造口實的機會。你先回去罷，一有消息，我就派人通知你和父皇母後。”
魏堅想了想，只好點頭。他深看常寧一眼，“阿筠，你一定很難受罷？若是你想哭，你可以在我面前痛痛快快地哭出來，別憋壞了。”
常寧抿唇欲笑，結果卻發現自己笑不出來。
魏堅心裏狠狠地揪疼，十分內疚，伸手拍了拍常寧的頭頂，“對不起，阿筠。是我連累了你和藺啓。以後我的事情，你別再插手了，我自己能搞定。”
常寧輕輕躲開，笑嗔：“你又弄亂我的頭發了。知道了，知道哥哥有能力，那你自己多加小心，需要我時，随時開口，我一直都在。”
魏堅笑：“好。”
送走魏堅，暮色開始籠罩寧院。
紀醫女說過，這一晚至關重要，熬不熬得過去，全看今晚。
作者有話說：
更新 ！
寫得特別慢，希望能快點熬過去。 QAQ
要是有錯別字，我明早再檢查吧，得睡覺了。腦子不轉了。
小天使萌晚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