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吻
第37吻
周六。
晴空萬裏，白雲像是棉花糖一樣白皙軟綿。
這幾日顧北忱去北京開會，并不在家中。
他工作繁忙，每個月必定有一段時間不在臨城，甚至于四處飛。
短短幾月相處下來，裴南枝倒是已經習慣了。
今日周末，不用坐班。
她早起在家裏加了會兒班，将這周的工作報告郵件發給譚婧文後，洗了個澡，換上米白色的針織衫連衣裙，打算孤身去南湖別墅區赴約。
開始實習後，裴閱送了一輛X4給她，頂配，但不至于太招搖。
裴南枝買的公寓離電視臺不遠，她日常通勤并不開車，偶爾需要出門會開出來散散灰。
車一路開進南湖別墅區，到了裴家別墅門口。
遠遠地，裴南枝看到裴晉元和張柔站在門口，神色激動眺望着。
裴南枝自是知道，裴晉元公司發展不如以往，他現在是恨不得扒拉住顧北忱用力往上爬，今日這出也是他為跟顧北忱說上話安排的。
她不願如他意，偏偏獨自前來。
神色淡然推開門下了車，裴南枝看到裴欣和裴睿也在，兩人斜靠在門邊，滿臉不屑地看着她。
裴南枝對這兩人無感，從來都是不放在眼裏的。
她窈窕走到裴晉元面前，“爸。”
無論如何，是裴晉元給了她好的教育讓她走到如今的位置，裴南枝自認還欠他一份恩情，願意尊稱他一聲，只是對于旁邊的張柔，神色卻不是如此溫和。
張柔倒像是完全不在意，滿臉溫柔拉住她的手掌，“吱吱啊，回來了，趕緊進門去，我給你們準備了很多菜呢。”
不屬于自己的溫度貼在手背上，裴南枝覺得很不舒服，抽回纖細手腕。
裴晉元往車的方向望去，“北忱呢，怎麽還沒下車？”
車窗玻璃經過特殊處理，從外面并不能看到裏面，所以裴晉元以為顧北忱是還沒下車。
裴南枝面色鎮定，“公司有事，他去了北京一趟，過兩天才回來。”
張柔立馬變了神色，“你瞧你這孩子，我不是提前給你打電話了，你沒告訴北忱今天要到家裏來吃飯啊？”
裴南枝沒回答，默默看着她。
“你真沒告訴他？”張柔篤定道，“沒讓他提前安排好時間，回陪老婆回娘家吃頓飯？”
裴晉元一看裴南枝那沉默不言的模樣，氣不打一處來，“說話，每次都這鬼樣子。提前打電話讓你們過來吃飯了，你沒跟北忱說？”
裴南枝不願意麻煩顧北忱，就是不想讓他看到裴家人的嘴臉，還要應付他們的趨炎附勢。
只是這些都不好當面說，裴晉元必然會大發雷霆。
張柔在旁邊閑言碎語，嫌棄裴南枝嫁入顧家都不知道扶持自家人，這麽簡單的事情都辦不好。
裴睿還上前來陰陽怪氣，“爸媽，你們就別為難她了。你們也不看看就她能攀上顧家不錯了，還能指望她做什麽。”
裴欣：“更何況她跟顧北忱只是辦了訂婚宴而已，又不是真的結婚了。你們讓她去請顧北忱來吃飯，這不是故意給她出難題嘛。別說她不敢跟顧北忱開口，就算她去請了，顧北忱也不可能來的。”
裴南枝緩慢轉頭，視線落在裴欣那化着濃妝的臉龐。
裴欣眼中迸發出的喜悅怎麽都抑制不住，“因為顧北忱壓根不可能會喜歡她，更不可能将她當作真正的妻子對待。也不知道顧北忱是發了什麽失心瘋，竟然會答應跟她訂婚。恐怕現在已經後悔了吧。”
裴睿冷笑，“可不是嘛，肯定腸子都悔青了。”
裴欣：“顧北忱怎麽也是名流之首，眼光這麽差，挑來挑去，挑了這麽一個當家主母，真是帶出門都要被人笑話吧。”
以往裴南枝一直懶得理會，關于裴欣對她的惡劣态度也完全不感興趣，畢竟在某種程度上，裴南枝代表着棠倩，是張柔他們母子母女三人的敵手。
裴欣要針對自己可以，但裴南枝不允許她說顧北忱。
她翹卷眼睫撩起，眼神是冰冷的，“顧北忱是什麽樣的人，還輪不到你在這裏置喙。”
她長相精致，鼻梁高挺，遠看恬靜，性格更是清冷，一般時候無論裴欣如何言語刺激，裴南枝都只會當作聽不見，偏偏惹得裴欣更生氣，更想找她麻煩。
從小到大，裴欣沒少言語攻擊她，她都是冷眼以待，今日倒是第一次裴南枝挑眉冷言回怼。
說話的語氣極其冷傲，莫名跟顧北忱有些相似。
裴欣頓住，張柔倒是先一步反應過來，冷笑着看她。
“南枝，你這是什麽口氣？哎喲，你這才剛跟顧北忱訂婚而已，就已經向着顧北忱了。那你怎麽也不想想，你可是裴家人。”
裴南枝面色陰沉盯着她。
張柔瞬間盛怒，“你別忘了，這些年是誰把你拉扯大，給你最好的物質生活給你最好的教育，現在你攀上顧家就開始翻臉不認人了啊？”
又開始了，拿着裴家給她的恩情，反複要求她報恩。
張柔一步步逼近，“顧北忱帶着你在訂婚上鬧那麽一出，叫你爸把陸家徹底得罪了，現在不過是讓你把顧北忱叫過來吃飯，好讓你爸有機會跟他談談合作，這難道不是你應該做的嗎？”
“裴南枝，你可別忘了你自己的身份。就算你現在能跟顧北忱訂婚，但你能保證他最後一定會娶你？做人還是要腳踏實地一點，別得到點好處就開始飄了。到時候顧北忱把你甩了，你回頭來找我們哭，可沒人管你。”
那天領證只有親近的人在場，結束後，裴閱趕往國外分公司，這中間沒有回過裴家。
裴南枝也沒有刻意往家裏送消息回來，卻是沒料到裴家人連她跟顧北忱領證了都不知道，還将她叫過來想看她笑話？
裴南枝抿唇一笑，篤定道：“他不會。”
“呵，他不會？他可是臨城首富，名流之首，現在願意跟你訂婚，你就以為一輩子高枕無憂了？他們那種上位者，寵你的時候可以把你捧到天上去，不想看到你的時候，也可以直接把你摔在泥濘深處。”
聽着她聒噪的聲音，裴南枝突然有點後悔今天為什麽要赴這個約。
她轉身看向裴晉元，“爸，我電視臺還有點事兒，我今天就先走了。”
裴晉元呵斥：“站住！”
裴南枝轉過身，還沒來得及詢問，一個巴掌呼嘯着過來。
眼看，寬大的手掌近在咫尺，身後忽然傳來一陣轟鳴。
衆人轉身，看到一輛黑色邁巴赫行駛過來，在裴南枝他們面前停下，顧北忱推門下了車。
見裴晉元的姿勢，顧北忱陰沉着臉，黝黑眼眸像是沁着寒霜，一片片地将此地冰封住。
對上他的視線，裴晉元莫名覺得那眼睛好似射出了許多寒箭，一寸一寸地在淩遲他的血肉，讓他心底冷得一顫。
默默地，他往後退了半步。
裴南枝并沒有注意到。
從顧北忱出現的那一刻，她的目光只在他身上。
他依舊穿着平日裏的商務西裝，白色襯衫，黑色領帶，俊美臉龐線條冷酷，連頭發絲都透着冷傲。
可這一刻，他的出現卻讓裴南枝覺得心底很溫暖。
顧北忱疾步走到她身旁，修長手臂自然摟過她的纖細腰肢，将她攬入懷中。
他望着她明亮眼眸，臉上竟難得沾染了柔和，“怎麽沒跟我說一個人跑過來了？”
裴南枝怔愣。
不過只片刻，她就想通了，只要他想，他随時随地能掌控她的行蹤。
只是——
“你不是去北京開會，怎麽會過來？”
顧北忱低下頭，逼近她，聲音帶着磁性，卻半點不低，“開會哪有你重要。”
裴南枝知道他不過是在為她撐場面，乖順側身靠在他懷中，白皙側臉貼上他胸膛，眉眼間滿是甜蜜。
他舉手，在她鼻梁輕輕刮了下。
再沒有多餘的言語，卻已經足夠證明，顧北忱對她的重視。
惹得一旁的張柔和裴欣咬牙切齒。
“北忱，你來了啊，來來來，快進屋。”
顧北忱側眸，只給了他一個淡漠眼神，随即又将視線移回裴南枝身上。
“我今天是過來陪老婆的。”
意思很明顯，老婆在哪兒，他在哪兒。
裴晉元立馬改了态度，“吱吱啊，趕緊帶北忱回家啊，在這裏站着算怎麽回事。”
裴南枝湊近了些，低聲問：“今天我爸讓我回來吃飯，陪我去可以嗎？”
他眼尾難得沾染笑意，是故意要逗她，“還沒人能讓我做事，這報酬怎麽算？”
“你說了算。”
“行。”
顧北忱摟着她走入裴家。
裴晉元早就想攀上顧家，只是苦于沒有機會，這次能将顧北忱請到家裏來吃飯，自然不可能放過機會。
坐下後，裴晉元拉着顧北忱開始說公司運營和各種項目。
顧北忱十八歲開始進入顧氏學習業務，見過各種各樣的商人，應付過各種人物，跟裴晉元周旋也很得心應手。
一來一回，顧北忱竟将裴晉元提出的要求都推了回去。
吃飯結束，裴晉元不放棄，拉着顧北忱去書房。
經過剛剛門口的争執，裴南枝并不想跟張柔裴欣他們在客廳坐着，起身往二樓房間走去。
張柔他們以為她是想回房間，卻不知她拐彎去了二樓盡頭的房間。
自從棠倩去世後，張柔入門，逐漸霸占了屬于棠倩的位置。
那時候，張柔想方設法要将棠倩的東西全部清走，裴閱自然沒有答應，最終将棠倩原來的卧室保留下來，棠倩的所有東西也都收入其中。
如果棠倩當年沒有放棄追尋彭明化工廠的事情，那她必定會留下證據，裴南枝這趟答應回來吃飯的真正目的，其實在此。
她去了棠倩的房間，從頭到尾找尋了一番，卻沒有任何發現。
站在寬敞的房間，望着歐洲風家具，像是能看到棠倩以往在這裏生活的畫面，裴南枝心底突然覺得有些堵得慌。
走出棠倩房間，裴南枝擡眸，豁然看到站在門外的林嫂，心髒劇烈跳動了下。
好在她沉穩，神色未變，看不出什麽端倪。
林嫂露出和藹可親的神色，“大小姐。”
“林嫂。”
林嫂從小照顧她，看着她長大，總歸是心底偏向她，“大小姐，如今能看到你嫁入顧家，大夫人在天之靈必定能安歇了。你不用挂念她，這屋子我日日收拾，若是大夫人想回來必定能找到路。你只管去好好地過你的生活吧。”
就連林嫂也知道，棠倩是裴南枝心底最深處的柔軟。
“往後怕是不經常回來了，我去給你拿份芝士蛋糕，配上你最愛喝的桂花茶，到後花園那邊坐一坐吧。”
裴南枝颔首，謝過後，轉身往後花園走出，找到秋千坐下。
紫藤花纏繞着繩索，爬滿了整個秋千架，像在她頭頂編織出一片花海世界。
裴南枝想起來，小時候棠倩總會帶她在這邊蕩秋千，媽媽還會給她做很好吃的芝士蛋糕，邊看着她吃邊修整花園。
那時候，她以為棠倩是她這輩子最愛的人。
她不會想到，有一天，她會帶着另一位她将要愛的人來到這裏。
難得有這樣安靜的時刻，裴南枝纖細手指抓着秋千繩索，在心底慢慢地輕輕地同棠倩說起了這段時間發生的事情。
裴南枝想得出神，沒有注意到顧北忱出現在她身後。
破碎的光落在裴南枝身上，是顧北忱欣長身姿擋住了些許，為她投下一片陰影。
“一個人在這裏做什麽？”
裴南枝豁然轉過身，長發随風揚起，從他的面前劃過柔美的弧度，留下淺淺的海棠花香。
是專屬她身上的味道，惹得他心猿意馬。
顧北忱背對着陽光，臉龐輪廓溺在破碎光影中，顯得更加精致。
黝黑的眼眸被光照耀着，像是光碎在裏頭，波光粼粼，專注在她身上。
裴南枝在一片海棠花中，眼神懵懵地望着顧北忱，忽而笑了。
“沒什麽，我在跟我媽媽說，我遇到一個人，要開始跟這人談戀愛。”
顧北忱頓住。
沒想到她會說這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