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一連幾天，天氣沒有放晴，雨一陣陣地，出門都得揣着一把傘，蘇簡上班，也上了快三天了，漸漸地熟悉了手頭的工作，第一天基本就是坐在辦公室裏接電話，受罵，蘇簡本就是不會争口舌的人，罵得愣愣的，只能放空了思想，任由對方發洩。
周懷雲則只叫她接電話，記下客戶的需求，跟前開着一臺閃着桌面壁紙的電腦。
她雖學的電子商務，文檔PPT之類的，用起來也很生疏，連求和都不大會，怕被周懷雲看出來，她偷偷開了百度查詢，慢慢摸索。
倒是那名90後的女孩，風風火火的，三番兩次接到大單，羨慕死一票坐在辦公室裏靠着電話聯系客戶的業務員。
周五下午，周懷雲提前一個小時先走。
蘇簡留下來整理訂單，林芳琴敲門進來，肩上挎着包，笑問：“明天我去你妹妹店裏，做個美容，你去嗎？”
蘇簡擡眼，道：“不去了，我們約了周日。”
“那好吧，你弄完了下班啊。”
“好的。”
看着林芳琴走了，才驚覺辦公室裏，只有她一個人，蘇簡看着外頭因下雨灰蒙蒙的天，下意識地加快了手中的工作。
一天看着電腦下來，上了公交車，額頭隐隐作痛。
太多年沒有工作，如今這樣雖然充實，但也有種站在浮雲上面的感覺，沒站穩似的，仿佛一松懈就摔回一年前。
蘇簡偏頭看着公交車窗外。
黎城到底是大城市，霓虹燈璀璨，車流擁擠，人來人往，與清水鎮入夜只有水波粼動不同，黎城一方紙醉金迷，千家富貴盡在這一方天地。
到家，天色全黑。
這幾日下雨，窪地多，到家鞋子上免不了帶腥味，每天都要刷洗涼鞋一遍，進門，孟娟起身，神色不大好，她往廚房走去，端菜出來，放在桌子上，将倒扣的碟子拿開，孟娟盯着桌布，道：“趙東駿來了黎城，你知道嗎？”
拿筷子的手一頓，蘇簡道：“不知道。”
孟娟呵一聲：“聽說家裏讓他在這邊做生意，闖下天地，畢竟清水鎮現在基本都是空巢老人，那些個年輕的，都想出來幹一番事業，賣橘子的富二代現在也不行了啊。”
沒離婚前，趙家的果園就三番兩次出問題，疏于管理還是什麽的，總之就沒那麽輝煌了，趙東駿跟他父親為此，吵了好幾次架，掀桌子扔煙灰缸，都是常事，蘇簡嚼着排骨，默不作聲，沒想到了黎城，還得跟他呼吸同一片空氣。
“你要是碰到他，可別搭理他，幸好你們沒孩子，這是上天的保佑啊。”孟娟又夾了塊排骨到她的碗裏。
蘇簡點頭，埋頭吃飯。
桌子一角一撞，蘇木一屁股坐下來，嚷嚷地道：“餓死了餓死了....”孟娟掄起拳頭就往他頭上打，狠很罵道：“今天把作業給寫完了，才能去看電視。”
蘇木咬着筷子笑得嬉皮笑臉：“姐，我有一道題不太會，你等下幫我看看。”
“好。”蘇簡應話，夾了塊肉放他碗裏，他笑得燦爛，心情頗好，孟娟坐下來，也一塊吃，又唠叨道：“蘇木，你可得好好給我讀啊，不然我送你回東方小鎮，讓你當空巢小孩。”
蘇木啧一聲，唉聲嘆氣道：“大城市不好混啊，現在的人多厲害啊，都是拼爹的，我們連爹都沒有。”
孟娟狠狠往他嘴裏塞肉：“吃飯，不許再說話。”
蘇簡看着弟弟搖頭晃腦的樣子，心中刺痛，恍惚了一天的精神終于回籠，她對蘇木道：“你好好讀，争取上個好點的大學，姐供你。”
“姐，你還是顧好你自己吧，我暑假去打暑假工，賺得說不定比你還多。”蘇木語氣中帶着少年得意，被孟娟又敲了下頭，孟娟心中喜悅，臉上卻盡是嫌棄：“你現在首要任務就是好好讀書。”
孤兒寡母，家裏剩下這麽一個男孩，希望全在他身上。
“知道了。”蘇木狠狠咬了塊雞肉。
周日，天氣放晴，濕漉漉的地面終于有幹的跡象，孟娟早上出攤，連水鞋也不用穿了，生意比前幾日都好。
蘇簡幫着收錢，孟娟轉頭看她，忍不住扯了扯她身上的衣服：“今天跟你妹妹出去，多買幾件好的衣服，別總穿這幾套，太素了。”
将錢放進抽屜裏，蘇簡紮起頭發，看了眼身上的藍色裙子。
這是唯一一條趙東駿送的，她沒扔的，因為買時太貴，一直沒舍得穿，連标簽都是今天剛拆的。
可是在這黎城，千嬌百媚，這裙子，确實不起眼。
孟娟從口袋裏掏錢，往她手上塞：“拿着。”
蘇簡急忙推了，“不用，我有。”
“拿着，這邊生活水平比小鎮高多了，你那點錢就存着吧，記得，買點衣服裝點下自己，你還得再找的，別落人後啊。”
推不過，蘇簡接了錢，攤上又來客人，她專心忙活。
下午。
按照孟丹琪給的地址，轉三趟地鐵，到馨心美容院，孟丹琪站門口張望，看到她到，笑着揮手。
蘇簡走上臺階，地面光滑得可見人影。
孟丹琪抱住她：“想死我了我的姐。”
蘇簡擡手，摟了摟她的腰，“你又瘦點了。”
“那是當然的，錢是白花的嗎？現在啊，有錢就能做很多事情，包括你看..我這個小腿，是不是很纖細？”孟丹琪牽着她的手，往卓越廣場裏走。
“嗯，真的挺直的。”蘇簡低頭看。
孟丹琪悄悄地道：“我抽脂了，一點點。”
“別的地方呢？”
“沒動。”
美容院裏。
都在忙，孟丹琪直接将她拉到一單獨房間裏，後指着她道：“脫了，去那邊泡一泡，等下我幫你做肩頸，順便做個按摩，一整套服務。”
房間裏飄着淡淡的馨香，浴桶裏水滿着，上頭飄着玫瑰花瓣。
蘇簡拿過衣袍，進去，拉過紗簾。
孟丹琪說道：“小姑叫我等下帶你買衣服，你得按照我眼光來啊。”
蘇簡挂好衣服，裸着身子坐下，水溫剛好，玫瑰花瓣貼在肩膀上，她放松身子，說：“好的。”
泡了一會，蘇簡有點昏昏欲睡，頭靠着浴桶正好，迷迷糊糊間，只聽得孟丹琪在外頭說：“姐，你有沒有打算再找個什麽樣的啊？你可別怕啊，再找雖然不一定能找到一個更好的，但就沖趙東駿那個品行，我們還是可以找到比他品行好的。”
“不過現在男人啊，其實沒幾個好的，真的，有錢的有有錢的壞，沒錢的沒沒錢的壞。”
“我就想啊，姐你找個老實點的。”
蘇簡趴過身子，精神不集中，腦海裏，只有趙東駿迎新娘的一幕，一切山盟海誓，都只不過是說說而已。
他說給她聽。
然後再說給另外一個女人聽。
也許，他還能繼續說。
十五分鐘後，孟丹琪扶着蘇簡起來，“我還以為你暈了呢，就這樣都能睡着，昨晚沒睡好啊？”
躺在床上，蘇簡揉了揉額頭：“有點頭疼。”
“我幫你按按，這回你能繼續睡了....”孟丹琪給她蓋上被子，壓了壓她的肩膀，手拂過她胸口，道：“姐，你還是有一個特別大的優點的。”
蘇簡再次昏昏欲睡：“嗯？”
“你的胸，長的漂亮。”孟丹琪說的一點都不害臊。
蘇簡撥開她的手，“別亂摸。”
“嘿嘿。”
房間裏熏香更甚，門外偶爾腳步聲走過，加上孟丹琪的那雙手，蘇簡漸漸進入睡眠。
夢裏。
又是那一場迎新娘的夢，躲不開，逃不開，趙東駿那張臉無比清晰，只不過新娘一會是她，一會是另一個她。
再次睜眼，鼻息間還索繞着熏香。
房間裏昏暗，只有一盞頭頂琉璃燈，小小地發出光亮，蘇簡揉了揉額頭，拿過一旁放置櫃上的手機。
18:50
她坐起身，被子滑落，胸部暴露在空中，她立即抓起被子，伸手去勾衣架上的裙子。
穿戴整齊後，門外有說話的聲音，蘇簡拉開門，一美容師看到她，笑道：“醒啦？過來喝點糖水。”
蘇簡跟上去，接客廳，兩個美容師正在給兩個衣着光鮮的女人做顧問。
服務臺也沒看到孟丹琪的身影，蘇簡問美容師：“琪琪呢？”
美容師笑道：“她出去一會，等下回來。”
“嗯。”蘇簡低頭喝糖水，手邊手機跟着響起來，來電是孟丹琪，她放下勺子，接起來。
孟丹琪焦急的嗓音傳來：“姐，你過來救我一下。”
“怎麽了？”蘇簡下意識坐直身子。
“雅閣酒樓二樓包房，就在我們店的對面。”孟丹琪道，“快點啊。”
說完，那頭挂了。
蘇簡起身，随便擦了擦唇角，拿着手機就往外跑，她強迫自己冷靜，腦海裏卻一片混沌，到卓越廣場大門，對面“雅閣”兩個字一眼就看到，她下臺階，往馬路上跑，眼看着近了，眼前一黑，一股融着煙草味香水味撲進鼻息裏。
她撞到人，鼻子一陣發酸。
正想後退一步，腰部被一摟，蘇簡一驚，仰起頭。
落入一雙帶着戲谑的眼眸裏，男人輕笑：“碰瓷？”
眼前的臉，似曾相識，腦海裏閃過那天雨幕下，支着窗戶的男人，蘇簡急忙道歉：“對不起。”
手裏緊緊捏着手機，心裏着急。
女人驚慌的臉跟那日茫然的臉，也令周啓想起來，他向來過目不忘，尤其是女人。
懷中女人香軟，他挑眉：“沒關系。”
語尾帶着輕微調戲之意。
蘇簡發現兩個人姿勢不對，手臂用力，他松開她。
“撲哧——”旁邊傳來另外一男人的輕笑聲，蘇簡大窘，她再次道歉：“對不起....”繞過他，飛快上臺階，一路往裏跑。
就那麽一眼，蘇簡就知，那男人惹不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