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一起上路
一起上路
5.1
楚衣看他似乎清醒了,洗了兩把帕子,說:“你明明受傷了,還要喝那麽多酒,折騰着自己發高燒,這會又沒有醫生出診看病,你誠心要尋死麽?”
戴納跌回床上,單手捂着臉,□□一聲,沒有說話。
楚衣把濕帕重新給他敷好,說:“舊情難忘也不必尋死覓活的,何苦呢?”
戴納聽了這話就一直瞪着他,楚衣攤攤手無所謂的說:“你講夢話,我聽到了。”
本來依着戴納的性子定不會輕易就讓這事情過去的,但是他實在是扛不住自己一身的疲憊病痛,即便額頭上還冰冰涼,他依然很快的昏睡過去,速度快的讓楚衣以為他是病情加重了,結果扯開他的衣領摸摸頸項發現溫度還降了不少,這才放心的坐在床另一頭。
透過窗子看天色漸漸明亮起來,楚衣靠着床柱也想迷糊一會。可是想到自己耽誤了這一天一夜,侯府的護院都不知道到了哪裏了,他的追趕更加不易。這都怪眼前睡着的人,就算救過自己一次,他也回報過了。楚衣郁悶的起身走到窗戶邊,看着彎彎的月牙,惆悵的嘆氣。
覺得有點涼意,他回身找自己的行囊取出披風,那是給少爺帶着的,他抱在手裏心裏難受的要命。扭頭看着昏睡的那個,突然想到既然他是要回戈藍國的,自己就搭順風船去好了,中土到戈藍國只能從海路,陸路那麽艱險,估計還走不到一半路程人就不行了,他們劫走少爺雖不知道為何,但總不會為了避開追蹤自己也搭上人命。所以少爺一定在去戈藍國的船上,自己已經追不上護院們那就只身闖難關,等他到了戈藍國再找到少爺一起回家。
他想通了這點就開始在戴納身上翻來翻起,終于找到一把裝飾精美的短劍,拔出來看才發現利刃閃着寒光,這不是一把裝飾用的佩劍。他裝好了這個,從領子裏解下一塊玉佩放到戴納身上,這是楚袂送給他的禮物,對他來說非常重要,因為他看這柄短劍不俗,才用這個作為交換的。其實,除了這個,楚衣身上值錢的就是那些金豆,但是那是不能作為信物的。
等着他都收拾妥當了,戴納還是沒醒,門卻敲響了。楚衣去開門,門口站着一個高大的男人,金發藍眸,白皮膚深眼窩,一看就是跟戴納一路的人,他點個頭算是打招呼,問道:“有什麽事嗎?”
肯尼昨天在旅館大堂見過戴納和這人喝酒聊天,他對楚衣出現在這裏并不驚奇,口吻淡淡的說:“我來喊艾伯特先生起床,我們該上路了。”
楚衣說:“他還在昏迷,你們不能等他病好了在啓程麽?”
“我們的船很大,他可以在船上休息,但是今天必須啓程。”
“哦。”楚衣點頭,說:“那你等我收拾一下東西。”
肯尼挑眉訝然道:“你的意思是你要跟着我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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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衣理所當然的點頭,用同樣訝然的表情看着肯尼:“當然了,我的結拜兄弟生病了,我可不放心他這麽上船。”
肯尼聽完這話神色變得居然有些恭敬:“我叫肯尼,有事情盡管吩咐。”
楚衣沒理會這些變化,點點頭,肯尼禮貌的微笑着轉身離開。
直到人轉進隔壁,楚衣才松了口氣,小心翼翼的看了一眼床上沉睡的人,趕緊動手收拾戴納的東西。
他沒想到會這麽容易就蒙混過關,但是小心起見他還是把那柄精美的短劍放在觸手可及的地方,以便有人提出異議的時候它可以成為自己身份的證明,雖然楚衣不十分确定它能起到的作用,但至少這是一個有幾分價值的東西,從他的裝飾以及短柄上刻得大概是顯示身份的字母以及戴納随身攜帶的态度,他想這應該可以幫到他的。而且,也是真的幫到了他。
登船的時候,例行做檢查,排除一切危險這是非常必要的。
楚衣被人質疑,他扶着身體發軟仍然不清醒的戴納步履維艱,肯尼幫他攙扶着,三人一起登上甲板接受檢查,檢查的人看着楚衣瞪眼:“這位先生是……?”
肯尼把剛不久楚衣說給他的話重複一遍,看着衆人懷疑的目光,肯尼也發覺自己的失誤,難道僅憑看到他們在一起喝酒看起來交談甚歡就可以斷定這人說的是實話麽?雖然他也一點都想不到這人會有什麽不良的企圖,畢竟他們對外示人的一面就是普通的商人,難道僅僅因為他們是外邦的商人麽?
看着就連剛才相信了自己的肯尼也帶着猶疑看着自己,楚衣心想幸虧早有預備。他說:“你們先把戴納扶到房間去休息好嗎,他是個病人。”直到有人到跟前來,他才從腰後把短劍拿出來,擡眼就看到衆人帶着驚詫的目光,表情慢慢的帶上恭敬的看着他,楚衣在心裏笑了,面上不動聲色,對衆人說:“這柄短劍,戴納用它來和我交換了一塊玉佩,作為我們交往的憑證。我應該感謝艾伯特先生設想周全,不然今天……呵呵。”楚衣沒有說下去,但這無疑是給所有懷疑他的人一個隐形的耳光。他看得出來戴納的地位,不然肯尼剛才也不會跟他說那樣的話,可是這些人居然質疑他,或者更準确一點是,質疑戴納。畢竟他他說出來的就等于是戴納說的,他們是結拜的兄弟。
這一點小風波過去,再沒有人敢對楚衣無禮,雖然沒有谄媚的來表示自己有眼無珠的人,但是也感覺得到他們的殷勤,從他說話立即被執行,就看得出來。所以他要的東西,很快就送來了,當然也是因為,這些東西都是照顧戴納需要的。
一日三餐是肯尼給他端到房間裏的,除了一點新鮮的青菜其餘的就是腌肉,他們是長途跋涉,不可能裝載一船的新鮮食物,罐頭是最好的選擇。楚衣當然沒有這麽挑剔,比這更不濟的飯菜,他也不是沒吃過的。
戴納不能吃飯,除了藥物還需要大量的淡水來維持生命,他仍然在發燒。這裏沒有點滴不能進行輸液,所以就需要楚衣人工實行。他不斷地拿着棉花蘸着水喂到他嘴裏,水不能燙不能太涼,這就需要他來來回回的兌水。
他虔誠的祈求了千萬遍之後,悲天憫人的神靈終于看不過去,出手拯救了這個不堪勞累的可憐人,在辛苦照顧了兩天之後的深夜,戴納醒了。
不過,若是知道後續,楚衣寧願不停地兌水,不停地喂水,至少他可以順利的到達戈藍國,找到少爺然後回家。
5.2
當時楚衣正在做着近乎于慣性的動作,他确信自己的手腳已經可以不用通過大腦指揮就完成這個動作——蘸水,湊到某人唇邊,擠一下,另一只手拿着毛巾擦一把,然後彎腰在蘸水,重複上面動作。
但是這一次,還不等他捏棉花就出水來,就覺得被一股吸力咂住,連帶他的手指也被吮着,他瞪大眼睛才發現戴納似乎是醒了。
他拿着毛巾的手揮了兩下,戴納眨眨眼,吐出嘴巴裏的東西:“你在做什麽?”聲音有點懶散,但是并沒有那種久睡初醒的人所有的幹澀,這自然是歸功于自己一絲不茍的照顧。
楚衣呼了口氣,把手裏的東西都丢到一邊,甩甩胳膊轉動脖子,嘎巴嘎巴的聲音傳出來,他說:“你可終于醒了!”
戴納轉動眼珠子,看清周圍的環境,皺起眉頭聲音陡的變冷:“你怎麽會在這?”
“我照顧你啊。”楚衣莫名其妙的看了他一眼。
“我是說,你怎麽會在船上,他們怎麽會放你上船?”如果不是體力不行,戴納此刻一定會坐起來揪着那個一臉懵懂的人狠狠地吼他一聲!
楚衣偏偏頭,似乎戴納的聲音帶着實質,不躲開自己就會受傷。他想了想,說了實話:“我跟他們說,我是你的結拜兄弟。”
“就這樣?”戴納明顯不信,自己的人什麽時候變得這麽容易輕信別人了,就算他長的确實不像壞人,秀氣的眉目纖瘦的體格也不像有攻擊性,但,你怎麽知道他就沒有危險。
楚衣把那柄短劍拿出來:“這個,我給他們看了這個。”
戴納的眉毛明顯的一顫,臉上的肌肉明顯的僵硬,他瞪着楚衣半天,壓不住火氣。這個人,這個人怎麽會拿到這柄短劍,他怎麽會知道這柄短劍所代表的意思,他究竟是什麽人?打量的目光從上看到下,來回逡巡了幾遍,心裏翻湧着,但最後,他還是平心靜氣的說:“還給我。”
“我都說這是我們交換了的,我的玉佩給你了。”楚衣看着戴納表情變了又變,猜不透他在想什麽。
玉佩?戴納拿手在身上摸了摸,在上衣口袋發現一個硬硬的扁扁的東西,掏出來看,的确是塊雕着花紋的的上好羊脂玉,墜穗上串着一顆銀質葫蘆珠。
“那是我最重要的東西,我知道這柄短劍對你而言也是一樣,所以我把它押在你那裏。你放心,我一定不會弄丢你的劍的,我其實,就是,想讓你帶我去戈藍國……”楚衣解釋道,“反正順路不是嗎,我會付給你船費的。”
戴納瞪着楚衣不能言語,怒極反笑,他當時出于好心幫了這人一把,沒成想他居然還賴上自己了。但是他又說到這份上了,自己還要堅持拒絕是不是太不近人情了。況且這是在海上,不是陸地随随便便丢下他就好了,按他說的,這幾天也都是他在照顧自己,那人一臉的倦容不容忽視。怎麽來說捎他一程都不是過分的要求,等船一靠岸他們就分道揚镳從此陌路,至于在船上的時候,則更不必擔心劍會被弄丢。
這麽想過一圈,戴納的神情也緩和了,他擡眼看着楚衣,柔和秀氣的五官,淡色薄巧的嘴唇,纖細瘦弱的身體,看着簡直就像個女孩子。他腦子裏迅速略過自己認識的女人,居然沒有發現比這人更符合他學到的一個詞——弱柳扶風。
其實戴納艾伯特先生,您實在小看了楚公子,好歹人家把你從大廳弄回房間呢。
戴納盯着人這一會兒,腦子裏就琢磨着一個壞主意來給自己出出氣,這人趁他昏迷就自己爬上位成了他的義弟,這個便宜,怎麽也要讨回了!
不過,當下戴納什麽也沒說,他要等着看那人的反應,想來應該有趣。
楚衣看着戴納的表情終于變得溫和了,心裏的石頭落下去。
“扶我起來坐坐吧。”戴納出聲,楚衣放下喝了一口的水杯,坐在床頭抱着戴納的肩扶着他慢慢起來,可是戴納好像一點力氣都沒有的樣子,讓楚衣很是吃力。他用盡全力在背後推着戴納,但是人體呈現一個鈍角,然後再沒有丁點變化。
戴納側側頭,說:“你坐的靠近我一些,才能使上力氣啊。”
楚衣暗暗咬牙,該死的,這點杠杆原理居然還要一個古人來提示他,簡直是丢人丢到外太空了。他的雙手托着戴納的背,屁股往前蹭了一點,兩人緊緊的挨着,然後依靠上半身的力量頂着戴納的後背,終于讓他彎着成為直角。他抹了一下額汗,趕緊把被子枕頭都對在戴納的腰後,長出一口氣。
“我想吃東西,很餓了。”戴納又說。
楚衣還沒休息過來,又被人指使,說心裏一點火氣沒有那是不可能的,以前除了楚袂也就老侯爺會差使他做些什麽,但是也不會讓他喘口氣的功夫都沒有。現在要不是自己理虧在先,他肯定不會乖乖的做東做西。
但是,楚公子,戴納要求的都是很正常的啊。
試想,一個人躺了兩三天,身上的筋骨那得板到什麽程度啊,既然醒了可以活動了,怎麽會不想坐坐呢。這人還餓了好幾天,每天就喝點水,吃的是藥,他能不感覺餓麽,能不找點東西吃麽。
所以,楚公子,既然有求于人,還是不要牢騷滿腹的好,萬一被丢下去喂魚,那也別想去哪裏找什麽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