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章 活下去(16)
活下去(16)
405走後沒多久，又進來一個人。
沈冬此時正“大”字倒在床上，聽見開門的動靜後愣了愣。
他記得他反鎖了。
他扭頭朝着門的方向望去，看見來者後，倒沒那麽震驚了。
李歌走進門，把門關上，反鎖了，而後走向沈冬。
沈冬立刻收斂了睡姿，沿着床背坐了起來，側頭看向李歌。
“什麽事？”他問。
李歌坐到床邊，也靠着床背，偏頭看着沈冬，笑道：“我來看看你。”
“405和你說什麽了？”他問沈冬。
沈冬沒說話，避開李歌的視線，看向窗外。
窗外的雨不知道什麽時候停，雨劃着窗的痕跡依舊清晰，只是他聽不見聲音。
李歌伸手，跨過沈冬的脖子，攬住他的肩，另一只手掐着沈冬的雙頰把他的頭轉了過來。
沈冬往後避了避。
“回答我。”李歌的手在沈冬臉上蹭着。
沈冬冷冷地說：“我為什麽要告訴你？”
李歌的臉突然湊近了，他勾住沈冬的下巴，大拇指彈了彈他的唇瓣，又把視線從唇瓣移到了沈冬的眼睛上，和他對視着。
“你當然可以選擇不告訴我。”他笑。
沈冬擡手捂住了李歌的嘴，沒好氣地說：“收一收你那沒人性的想法，我不會告訴你的。”
“你相信405嗎？”李歌拉開沈冬的手，把沈冬的手放到了自己的身後。兩道白色光束劃來，将沈冬的雙手攬過李歌的腰，紮在了他腰後。
“信。”這個沈冬倒是可以回答。
“那你相信我嗎？”李歌的臉又湊近了一些。
沈冬的頭又往後靠了靠，說：“信。”
他的項鏈突然閃了閃。
看見後，沈冬意味不明地笑了笑。
紮着他雙手的白色光束驟然松開，沈冬一腳踹開李歌。
李歌防不勝防，被這一腳踹到了地上，頭磕到床頭櫃，而後在地上滾了一圈。
他的表情震驚一瞬，随後猛地反應過來，趨使異能攻向沈冬。
異能卻在距離沈冬一米的距離碰到了個無形的屏障，被彈開。
沈冬跳下床，掐着李歌的脖子把他按在地上。
沈冬從存放欄裏拿出槍，在手中轉了兩圈後，把槍口抵到了李歌的太陽穴上。
李歌愣了愣，想使用異能掙開，卻發現異能怎麽也用不了。
不僅如此，他的四肢也像是被控制住了一般，動彈不得。
沈冬掐着李歌，笑道：“我說過，上一個想對我這麽幹的人，可沒有好下場。”
他沒有猶豫一瞬，扣下了扳機。
“砰——！”
血濺四方。
李歌不可置信地看着沈冬，瞪大了眼睛。
沈冬松開了掐着李歌的手，李歌剛想說話，沈冬就立刻又補了幾槍。
這幾槍分別打在右眼、心髒、右肩、嘴。
面前的人瞬間變得模糊了起來。
沈冬吹了吹冒白煙的槍口，輕笑了一聲，而後走向衛生間換衣服。
差點忘了，他可是一個帶外挂的人。
他的外挂，就是沈幽幽。
在換衣服的過程中，契約電話突然被打通，沈幽幽的聲音傳來：“吓死我了，大人您都不打算把關鍵信息弄到手再殺嗎？”
“啊，”沈冬換完了衣服，直播間又自動開啓了，他打開水龍頭，洗了洗手，說，“我忘了。”
洗完手，他含笑說了句：“做得不錯。”
“直播間開了！您快別說了！”沈幽幽聲音有些急切，然後說，“我先挂了我先挂了，不然等會被主辦方發現了！”
沈冬沒再回話，擡眸看向鏡子裏的自己，然後愣了愣。
啊。
他剛剛是。
怎麽了。
他剛剛突然看見自己有四只眼睛，耳朵變成了尖銳的精靈耳，但也只是一瞬，就又恢複了正常。
他埋下頭洗了把臉，打開衛生間的門走了出去。
空間主死後，空間最多只能再維持三天的時間。
只要活過這三天，這個城市就能恢複正常了。
沈冬也就能安心擺爛了。
他看向正在漸漸消散、被主辦方回收的李歌。盡管沒有異能，沈冬還是能通過這雙眼睛看見，有一個完整的靈魂被從中抽了出來。
他暗暗嘆口氣，離開了這間病房。
他戴上手套、兜帽，走向隔壁房間，敲了敲門。
裏面沒有任何聲音，就像是沒人一樣。
沈冬再次敲了三下，依舊沒有動靜。
他嘆了口氣，無奈地說：“是我，404。”
話落，沈冬才聽見房間裏響起腳步聲。
“咔嚓”一聲，門鎖開了，沈冬離着門有一定的距離，看着那條緩緩張大的門縫。
病房內的男孩側着臉，躲在門後，沒有看門外的人，身上穿着的也不是病號服，而是一件破破爛爛的黑色T恤。
他把門開了後，立刻轉過了身，背對着沈冬，聲音有些沉，說：“你別看我，去凳子上坐着，我關門。”
沈冬嗯了聲，很聽話地走到凳子上坐着，沒有看405。
沈冬聽見門反鎖的聲音後，卻遲遲沒聽見腳步聲。
但他還是沒有回頭。
他很相信他。
“那個……”405支支吾吾地開口了，“你……回頭吧，只要……你不會害怕我……就好。”
“如果你不想被我看見的話，讓我一直背對着你也沒關系的。”沈冬笑着說，依舊沒有回頭看405。
“不是的，”405猛地搖了搖頭，想起來沈冬看不見，又說，“我是想讓你知道的……”
“那我回頭了？”沈冬說。
405咽了咽口水，點點頭，嗯了聲。
沈冬站起身，轉身看向405，随後怔愣了一瞬。
405雙手背在身後，頭微微低着，看着地板。
破爛的T恤在他這張精致的臉龐上襯托出了獨屬于他的破碎感。他确實是個怪物。
但是個長得很好看的怪物。
他眼瞳呈暗紅色，眼尾還有一顆棕色的痣點綴着，神色冷淡。耳朵是尖銳的精靈耳。
他純黑色的頭發雜亂，發型像是日系鲻魚頭。
“你……”沈冬逐漸回神，評價道，“長得很好看。”
彈幕：
【卧槽啊啊啊？？！！救命原來405長得那麽好看的嗎？？帥到我了！】
【不是我去，真的假的，沈冬你，我，他，啊？！】
【405确實是個怪物，但是是李歌口中的壞怪物，怎麽到沈冬這就變好了呢？？】
【前面的，我也奇怪，李歌和405這兩都是後期特別棘手的家夥，怎麽到沈冬這邊就瘋狂示好啊？沈冬拿的莫非是萬人迷劇本？？】
【我還是覺得李歌長得比較好看……沈冬怎麽說殺就殺了啊】
【還真別說，沈冬說過沒有好下場就真的沒好下場，還記得段年嗎？他那金絲框眼鏡和那張臉，诶呦真的戳我，但是沈冬殺得眼睛都不眨一下的】
【靠，405真的帥炸了……有人知道他叫什麽名字嗎？一直叫405怪怪的】
【啊，他叫……李笙】
【嗯？？？？】
“謝謝……”一抹紅暈在405聽見沈冬誇贊自己後立刻爬上了臉頰，他把背在身後的手拿了出來。
誰也沒有想到，他在身後藏了一大捧各式各樣的花。他把它們捧在懷裏，緩緩走向沈冬。
沈冬再次怔住。
405走到了沈冬面前，微微擡頭看着這位比自己要高出十幾厘米的男生，而後把花塞到了這位男生的懷裏。
“那個……初次見面……我的名字叫李笙，是……”李笙後退了一步，又把雙手重新背回了身後，吞吞吐吐地自我介紹道，“是李歌的……堂弟。”
【探索度達到60%】
沈冬抱着那一大捧花，微微笑了笑，說：“很高興認識你，李笙。”
“我叫沈冬，冬天的冬。”他說。
他把這一捧花放到了存放欄裏，對李笙道：“我會好好保存的。”
李笙點了點頭，深吸了口氣，倒到了床上，而後如釋負重地笑了出來。
“剛剛是我哥進了你的病房，對吧？”他側了側臉，看向沈冬。
沈冬沒有瞞着，點了點頭，坐到椅子上。
李笙又看向了天花板，說：“這一整場案子，是我和他一起做的。”
【探索度達到65%】
沈冬嗯了聲，問：“能告訴我你們為什麽要這麽做嗎？”
李笙的頭點了點，說：“可以。”
“不過先讓我插個題外話吧。”他輕輕笑了笑。
“好。”沈冬說。
“我之前救過你，”李笙看着天花板，而後閉上了眼睛，“在國際酒店的時候，那位警長乘坐電梯的時候是想往你的方向走的，我短暫地控制了他的意識，讓他進到了電梯裏。”
沈冬聽後，笑道：“謝謝你。”
李笙搖了搖頭，又說：“你在民宿裏看見的尋人啓事，是我。”
【探索度達到65.5%】
“以及各種畫像，全都是我，”他睜開眼，看向沈冬，無奈地說，“我一直在透過畫像監視你的行蹤、軌跡。”
“這些都是我哥要求的。”
【探索度達到66%】
“到了醫院就沒有畫像了，是因為這一整個醫院都是你哥的監視範圍，對吧。”沈冬接過話茬，說。
李笙沒有否認，點點頭：“你很聰明。”
“你一路走過來我都有在看，如果你擁有異能，肯定可以打翻我哥的計劃的，可惜你是個普通人。”
沈冬特別想說：不，我有異能，只是那個燒杯主辦方不讓我用。
他搖了搖頭，笑道：“你哥也很聰明，其實如果不是他……對我生出了多餘的情感，我估計早就死在急診室了。”
李笙卻否認了這一點：“不會，我一直在門外，我會救你。”
“你打得過他？”沈冬好奇地問。
“打不過，”李笙搖了搖頭，而後道，“但是我知道你當時是醒着的。”
沈冬輕笑，沒再接話茬，說：“那現在可以回歸正題了嗎？你哥為什麽要這麽做？”
“我也只知道一點點，”李笙撐着床板坐了起來，盤腿，看着沈冬，“具體的，可能需要你自己去挖掘了，反正他已經死了，這裏的怪物對你都構不成威脅。”
沈冬點點頭，看着李笙，說：“請說。”
“他患有精神疾病，具體是哪一種病，他沒告訴過我。”李笙說着，無聊地用異能在空中轉着，變成一個一個的小水滴，然後再像大魚吃小魚一樣，大雨滴吃小雨滴。
“五十五年前，他和我說中心醫院有怪物，但是普通人看不見，讓我過來和他一起清理，我當時我還小，信了。”
“進到醫院以後，我才發現，根本就沒有怪物，”李笙用異能畫出了個小男孩，和一個大人，然後在把大人放大，說，“是他，在自己的腦海裏幻想出來的一個怪物，一個精神病幻想出來的東西。”
“我告訴他那是假的……”他操控着異能，把當年的畫面清晰地展示給沈冬看。
他一邊解說着，一邊不斷用異能驅動這些畫面。
異能展示出來的畫面中，是在中心醫院的門口，那兒一左一右地站着一高一矮的兩人。
右邊站着的高一點兒的是李歌。
左邊站着的矮一點的是李笙。
“哥，那些都不是真的，他們都只是你幻想出來的一個——”李笙話還沒說完，李歌就猛甩了他一巴掌。
李笙差點沒站穩，踉跄了幾步後，用手捂了捂臉，而後擡眸，不可思議地看着李歌。
他們站在中心醫院門口，李歌當着許多人的面，甩了李笙一巴掌。
他扯起李笙的頭發，咬牙對李笙說：“小怪物，你有什麽資格對我說這話。”
說着，他就按着李笙的頭往地上砸。
那年，是李歌上位警長的一年，也是李歌因為确診精神病被撤職的一年。
他不願意承認自己有精神病，一直不肯去醫院，情況便越來越糟糕。
他始終認為中心醫院有怪物，可從李笙的視角來看，這些都不過是李歌自己的想象罷了。
李歌在中心醫院設置了一個巨大的空間，因為精神失常，在空間裏幻想出了許多的怪物，這些怪物還會定點出現。
再後來，他居然和這些怪物成為了“朋友”，他開始不願意讓這些怪物消失，他希望全世界都變成怪物，變成他的“朋友”。
于是他殺了許多人，希望那些人永遠留在這，陪他的朋友們玩。
…………
畫面結束。
【探索度達到70.8%】
“之後的事情我就不清楚了，”李笙搖了搖頭，空中閃爍的異能驟然消失，他看着沈冬，說，“我自從被關進來後，就一直在找空間的弱點，也許你不知道那是什麽，你暫且可以認為，那是出醫院的關鍵。”
“只要打破了那個弱點，空間就會碎裂，就能夠出去。”
沈冬點點頭，表示明白。
“但是李歌發現我的目的後，立刻把我抓了起來，把我放在火上烤，讓他的怪物朋友們折磨我。”李笙的眼眶有些發紅。
“真的很痛，我還以為我就要死了。”
沈冬不知道為什麽，隐隐約約好像有不屬于他的記憶在他腦海中閃過，很難抓住。
貌似抓住了什麽，他突然脫口而出說了一句話：“後來有個人救了你，但你并不知道他是誰。”
李笙瞪大了眼睛，猛地點點頭。
“對！我只記得他有一雙像你一樣的、好看的眼睛，”他看着沈冬，說，“也是這樣藍色與白色交界着的，他很強。”
沈冬突然感覺頭有些疼，這些記憶好像屬于他，又好像不屬于他。
他往椅背上靠了靠，試圖緩解這沒由來的疼痛。
太多太多小片段了，卻又連接不上。
他知道，那可能是他被關進容器之前的記憶。
李笙開始自顧自地說：“他看起來很擅長空間系的法術，只是一句話都沒有說。”
“他當時差點就破壞掉李歌的空間了，但是有很多人在抓他，他把我帶到了一個安全的地方後就跑走了。”
“後來我就再也沒見過他了，他可能不是我們這個世界的人。”
李笙說得津津有味，絲毫沒有注意到沈冬眼裏的迷茫。
“對了，我還記得，他和你一樣，披着這樣類似的鬥篷，不過他似乎為了逃避追殺，把自己捂得嚴嚴實實的，戴着黑口罩，只露出一個眼睛。”他笑着說。
“我可崇拜他了，像是我的偶像。”
說完後，他才反應過來自己好像不小心扯太遠了。
他看向愣愣的沈冬，尴尬地撓了撓頭，說：“抱歉，扯遠了。”
“你怎麽不說話？”他迷茫地看着沈冬，還以為是自己說錯了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