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章
第 37 章
既然已經說好了,林以然就沒有道理再把自己的東西留在這裏。以後就算還會回來看方姨,應該也不會留宿,她不會以這樣的理由和邱行再勾勾纏纏。
結束了就是結束了,結束以後邱行是自由的。她的東西再留在這裏會漸漸變成麻煩,放在邱行房間櫃子裏不合适,放在方姨那裏也占地方。
萬一以後邱行帶女孩兒回家,櫃子裏有着自己的睡衣,這太不合适。
所以在假期快要結束的時候,林以然把自己的所有衣服都裝了起來。她當時回來得急,行李箱裏沒裝太多東西,所以空間很大,這麽一個行李箱就能讓她跟這裏斷得很幹淨。
別人給老林送了只羊,老林在廠裏架起爐子,張羅大家過去吃烤羊。老林和林嫂都讓邱行把林以然帶過去,說好久沒見她了。
邱行過來接她,林以然收拾好了下來,頭發還半濕着。臉上一點妝沒化,素着就出來了。她手上還拿了個飯盒,端着上了車。
“洗頭了?”邱行問她。
“嗯,剛才洗澡了,頭發沾濕我就直接洗了。”林以然把頭發攏了攏,都放在一側。夏天也不怕凍着,她沒把頭發吹得很幹,只是這樣散着有點熱。
“拿的什麽?”邱行示意她手裏的飯盒。
林以然笑笑,把飯盒打開:“我們仨包的小包子,本來是準備晚上吃的,提前給你包了點,讓你嘗嘗。”
邱行問:“什麽餡?”
林以然沒回答先笑了,說:“茄子。”
邱行擺了個明顯不能理解的質疑表情,朝她這邊側了側頭。
林以然順着邱行的動作,捏了個小包子喂邱行嘴裏,剛蒸好裝進飯盒裏,還很燙。
邱行把包子咬走時順便很自然地給她吹了下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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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誰想的這餡?”邱行邊吃邊說。
林以然依然笑着回答:“我。”
邱行不愛吃奇奇怪怪的餡,包子餃子都是,可還是把那一小盒都吃完了。等到了地方,兩人下車之前飯盒已經空了。
“挺好吃。”邱行說。
“我以為你也就吃一個,我其實給林嫂帶的。”林以然下了車,走在邱行旁邊說,“你都給吃了。”
邱行掃她一眼:“不說給我帶的嗎?”
“我沒說啊。”林以然無辜地說,“就說給你嘗嘗。”
邱行一手拿着車鑰匙,一手牽着她,說:“那你一直往我嘴裏送。”
林以然也很無奈:“你一直朝我這邊來啊。”
他們倆一邊說話,一邊牽着手過來,林昶“啧啧啧”個沒完。
林昶去年出國了,花錢參與了學校的交換生項目,大三大四在俄羅斯讀。最近放個短假,回來待幾天。
上了幾年大學,他看着比以前成熟了些,但氣質依然沒有太大變化,還是吊兒郎當的,不像個正經人。
“你倆真能處啊,這麽長時間了還不分?”林昶感到十分不可思議,“來真的啊?”
邱行把他往旁邊擋,沒搭理他。
“真行。”林昶豎起拇指,朝他倆這邊比比,“這年頭還有真愛呢,你倆辦婚禮我單随一份,不跟我爸算一起。”
“滾。”邱行說。
“都幾年了,還不膩啊?”林昶賤了吧唧地問。
幾年過去了,他還是煩人煩得這麽極致。他幾句話就把剛才還挺高興的氣氛給掃光了,把林以然這幾天刻意壓下去的情緒都給挖了出來。
她放開邱行的手,去跟林嫂打招呼。
邱行瞥了眼林昶,說:“你少說話。”
林昶這張賤嘴說不出好聽的話:“邱哥你陷進去啦?在這玩養成呢?砸這麽多錢還沒夠啊?”
“我讓你少說話。”邱行眼神冷冷地掃過來,沒半點開玩笑的意思,“字面意思,少說話。”
“哎!”邱行這表情不是鬧着玩,林昶也不敢再瞎鬧,趕緊答應,“閉嘴了,哥!”
林以然本來話也不多,每次和邱行一起過來都是陪在旁邊,這次更是比以往還要安靜。
她外搭裏面穿着條吊帶長裙,不算特別修身,就是穿着方便又舒服。但她身材高挑,這樣的純色長裙穿在身上也顯得特別有氣質。
她不是個熱情的人,雖然算不上清冷,可大概說來就是淡淡的。這樣安靜坐着的時候就更顯得有距離,可越是這樣,越是勾得人惦記着看兩眼。
林昶總控制不住去看她,眼神時不時往她身上落。
林以然心裏有事,垂着眼睛看桌面,注意不到林昶看她。
中間有一次邱行擡起胳膊,手放在林以然背上。
在別人看來是個随意的親昵動作,實際上邱行在她身後把她裙子從後面往下扯了扯,拉得胸前領口高了點。
林以然這時才回過神,看向邱行。邱行給了她個眼神,示意林昶在看她。林以然便站起身,正好聽到有人說洋蔥不夠了,她便主動說去買。
從小門出去,離得不遠就有個生鮮超市。老城區這邊林以然很久沒來過了,超市也是新開的,以前沒有。
街道仍然破舊,仍然頹唐,并不會因為有了幾家新的店鋪而有太大變化,倒是這幾家明亮的超市在這個環境裏顯得突兀和違和。
在她小時候,這條街上曾經有一所幼兒園,幼兒園外面擺着一個掉了漆的破舊轉盤,和一組鐵皮滑梯。那時她經常被爸媽帶着從幼兒園門口路過,後來幼兒園倒閉了,變成了一家飯館。
她對幼年的記憶已經漸漸變得很淡了,那些失真的畫面日漸模糊,父母雙全的童年現在看來倒像是一場臆想,和她現在的生活割裂得如同兩個人生。
“——小船?”
一道猶豫着不敢确認的聲音從身後喊出,那聲音聽來帶着難掩的激動和莫名的緊張,林以然下意識回過頭。
*
如果說剛才林以然是有點沉默,那買了東西回來的她就是明顯有心事,整個人都顯得非常不在狀态。
她甚至像帶着點脾氣,眼神裏有些不明顯的憤怒。
她剛回來時邱行就問她:“怎麽了?”
桌上人多,林以然搖了搖頭。
過會兒大家各自說話,沒人注意的時候,林以然在邱行耳邊說了句話。
邱行挑起眉:“叫你了?”
林以然點點頭。
“然後呢?”邱行問。
“我就走了,沒理他。”林以然皺着眉說,“他跟着我走了幾步,我進超市了,出來再沒看見他。”
邱行“嗯”了聲,和她說:“不用管,就當沒看見。”
“我不管,”林以然抿着嘴唇說,“我怕跟他說上話他管我要錢。”
邱行笑笑,摸摸她頭發。
這個意外的小插曲讓林以然接下來的情緒始終低落,到底是影響了心情。
剛才那人聲音顫抖着喊她小船,和她說“爸回來了”。
其實如果只是看到這人林以然未必有太多情緒,她早已經對這件事情沒有任何感受。
讓她的情緒有波動的是他自稱的這一聲“爸”。
這才真正令林以然憤怒,甚至惡心。
邱行接了個電話,是司機打過來的,說想請假,下趟車跟不了,家裏有老人身體不太好了,前前後後就這幾天的事。
邱行說沒問題,挂了電話後又給轉了五千塊錢,讓好好照顧家裏。
車上還有個司機,再臨時找個司機搭把手就行,實在找不着邱行自己也能跑一趟,不算什麽事。
邱行晚上沒喝酒,他送林以然回家。路上林以然抱着來時帶的飯盒,側着頭看着車窗外面。
車已經開出了老城區,正駛過一條商業街。
商場華麗的燈光熱鬧地亮着,人群熙熙攘攘地擠在路上,外面的繁華襯得車裏更是冷清。
邱行原本開着車,偶爾看她兩眼,林以然一直沒轉過來。
她這樣看着外面的樣子就像一個被隔絕在外的人,像是站在游樂場欄杆外面的小女孩兒。
林以然還有十來天就要開學了。
在這三年裏邱行完成了他的承諾,他讓林以然安安穩穩地上了學,也完整地陪了三年。
當年那個在他車上總是怕得蒼白着臉的小姑娘,也經常是現在這樣的姿勢,茫然地看着車窗外面,無論外面是原野還是人煙,都不接納她。
如今邱行眼前的林以然和那時的她重疊起來,三年過去了,她依然還是這副被世界隔離在外的樣子,孤獨又落寞。
她已經買完了開學前回學校的票,等這次開學走了,從此她的一切情緒再與邱行無關。
安靜的車廂裏,邱行突然開口。
“我要出趟車。”
林以然不明所以地轉過頭。
“你去不去?”
林以然微微睜大了眼睛,邱行側頭和她對視上。
*
新修的高速公路,路面水藍黑亮,因為剛下過雨,地上還泛着潮濕。中間隔離帶的反光板锃亮地反着光,公路跨過一條長長的大河,河面寬闊清澈,映着天空和雲朵。
紅色的卡車在出門前被人用拖把擦得幹幹淨淨,跑起來就像一輛新車。它威風凜凜地駛在路上,筆直地奔向遠方。
架勢座上是一個年輕男人,穿着純黑短袖T恤,頭發很短,鼻梁高挺,表情平靜地開着車。
副駕駛位坐着個年輕女孩兒,以一個交規必定極不推薦的姿勢側身望着窗外。她穿着淺色吊帶長裙,兩條白皙手臂屈起來,雙手搭在半開的車窗上,下巴抵着手背。風把她的長發揚起來,在身後放肆地亂飛。她被風吹得睜不開眼,只能眯起來,表情卻惬意而自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