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養豬
1979年的夏天，此時正是六月初夏，湖裏小學的畢業考剛剛結束。
考完後的學生們都陸陸續續走出教室，告別學習對這些鄉下小孩們來說，是值得高興的一件事。有成群結隊，有形影單只，有勾肩搭背，夏小夏不緊不慢的收拾課本和學習用具。
此時，坐在她後座的一個女生像她問道：“小夏，你考得咋樣，跟我對對答案呗。”
這是個身型偏瘦，瓜子臉，皮膚泛着營養不良的黃，一雙丹鳳眼眨巴眨巴地看着夏小夏。
“我說芳芳同學，你不适合做那表情，別惡心我了。”夏小夏抖了抖雞皮疙瘩，主要是王芳一雙細長的丹鳳眼，臉型又瘦長，實在不适合做這萌萌噠的表情。
“別說了，一起回家吧，去我家，跟你對對答案。”
“就知道你最好了，小夏妹妹，姐姐愛你！”王芳頓時喜笑顏開，幫着夏小夏收拾了東西，兩人這才回去。
王芳家是村裏有名的貧困戶，爹癱瘓，娘倒是個彪悍能幹的，可她再能幹，家裏男人不能幹活，沒公分拿，光靠她自己一個人的公分要養活是三個人，自然是吃力的。好在即使是家裏困難，她媽王大嬸也想培養女兒，讓她好好讀書，将來有本事了去做城裏人。
所以夏小夏能夠理解王芳那股子忐忑，她怕考得不好沒學上了，她媽說過了考得好就勒緊褲腰帶讓孩子繼續上學，考不好回家種田幫家裏幹活。
“最後一道題，答案是76.8.”
“對，小夏，我應該能考過吧？”王芳目光期待看着這位學校有名的小學神，想要得到一個肯定的答案，她知道，在成績還沒來之前，她都無法安心下來，能夠讓她相信的眼前這個聰明的不像話的小姑娘了。
王芳從小就知道自己家跟別人不一樣，她家吃飯從來沒有飽過，從小到大沒吃過兩次肉，她看着夏小夏幸福長大，他爸爸是城裏工人，她家勞動力多不缺吃的，她不用幹活就有很多人疼愛。
王芳非常羨慕，但是她知道種田是沒用的，她媽種了一輩子地，沒吃過一頓飽飯，所以唯一可以改變自己生活的，就是讀書上大學，考到大城市裏，以後找個好工作，才能讓爸媽擺脫現在的貧困。夏小夏的爸爸初中畢業就能當上工人，那麽她呢，如果她考上大學一定過得比其他人都強。
夏小夏鼓勵地看着她：“對的，我覺得你可以考上的，到時候我們一起去上學。”
“謝謝你，小夏妹妹。”王芳一把把夏小夏摟在懷裏，平複自己的心情。
看着王芳離去的背影，夏小夏嘆了口氣，這是個聰明的姑娘，至少比她強多了，這份吃苦上進的心她是比不上的。不過也有好處，她心大比較不在意得失，王芳這倔強心思，可經不起打擊。
“小夏，嘆啥氣啊？小小的人兒，跟大人似的。”李慧看着侄女在那唉聲嘆氣，小小個人兒，繃着張小臉，一臉唏噓的模樣，着實可愛，忍不住掐了把她的臉蛋。
夏小夏翻了個白眼，默默扯回了自己的臉蛋道：“大媽，你不懂，你們成人的世界太複雜了，我想回火星。”
被拒絕的女人哈哈大笑，被侄女逗了“你個小丫頭，鬼精鬼精的，去看看你爺奶回來了沒。”
夏菊花這兩天忙着養豬的事情，現在大隊允許每家養一頭豬，原先是養兩頭豬，但是要上交一頭，那時候夏菊花覺得不劃算，養豬累又費糧食，現在上面說每家可以私養一頭豬，但不允許私下買賣了，也不用上交，只是原先是大隊養幾頭豬，年底留一只分了，現在不養了，要吃豬肉得自己養。
夏菊花倒覺得這個決定蠻好的，自己養自己吃，還能多吃點肉，給孩子們熬點骨頭湯，現在養着，年底也能宰了。
只是她原先養豬喂牛的工作做不了了，隊裏不養豬了，只剩幾只牛也要不了一個人幹一天。
她家老頭子和兒子們都讓她別幹了，争來争去，夏菊花擔心不上工影響夏家風評，這個歲月最怕人說偷懶不幹活了，那是資本主義做派，哪怕是她老婆子也是。
最後和大隊長打了報告，幾只牛算半天工，夏菊花原先6個公分，這會變成3個公分，這倒也輕省。反正她家不缺公分吃飯，多得是幹活的。
隊上的母豬剛好産豬仔了，夏菊花去抱了一只回來，拿了公分抵就成。
“老頭子，你上次讓咱兒子沏的豬圈搞好了沒？”
夏老頭吭哧哼哧抱着豬仔，老婆子老了，他也舍不得讓自個媳婦出力，把豬仔放自己懷裏抱着。
“都弄好了，你這個當媽的發話，偉國和偉慶半點不敢耽擱，昨天就給你搞好了。”
夏菊花滿意地笑了笑，“那也是你兒子孝順，比你不知道好多少去喽！”她回頭看了看自家老頭子“就你這木疙瘩德性，虧得是我嫁給了你，不然咱兒子像你得娶不上媳婦了。”
夏老頭吹胡子瞪眼，“好你個菊花，還嫌棄我了，當年是誰見到我挪不動腿兒了，死不回家的？”
“嗷嗷，你別動，我錯了錯了，是我走不動腿兒，不是你！”
夏菊花擰了一把老頭的腰間軟肉，笑得猙獰。
“老娘還治不了你了！”
“走走走，回去了，咱家乖寶該回來了，孩子剛考完試，咱們今天給她做點好的吃。”
夏小夏剛走到門口就遇上了抱着豬仔回來的爺奶，“爺爺，奶奶，你們回來啦，大媽已經在準備做飯了。”這兩天因為隊裏養豬的事和家裏養豬的事，夏菊花沒空做飯，把廚房鑰匙暫時給了大兒媳，讓她操持煮飯。
“我去看看，今天奶給你加餐，慶祝乖寶小學畢業了！”夏菊花到院子的井邊洗了洗手，想去看看兒媳準備做什麽菜。
“小慧啊，今天乖寶剛考完試，多做兩道菜吧，去後院捉只兔子來，再把上次剩的臘肉給拿出來煮煮。”
李慧正在淘水，紅薯切塊放邊上了，要把糙米洗洗，糙米殼褪不幹淨沙子也多，要多洗兩遍。聽見婆婆在說話，她回頭應了聲：“媽回來啦，要不把把紅薯和糙米煮成幹飯咯，也搞個湯吧，咱家院子中的白菜摘點回來放兩個雞蛋煮湯吃。”
“行，你忙吧，我得去把小豬給安頓好了，咱家過年靠這只豬了。”
夏菊花擺擺手走了出去，小豬仔放在豬舍裏，夏菊花拿了兩個不用的木盆子，這盆子都是夏老頭空的時候做的，正好拿來放豬食。
現在還不到喂食時間，她裝了盆水放進去，又放了些豬草進去。家裏豬草都是孩子們空的時候隔的，小孫女現在勤快了也經常去幫她割豬草。夏菊花原先在隊上專門負責養豬羊牛的，家裏小不點們空了就幫忙打豬草，省得自家奶腰酸背痛的。
現在家裏養了豬，往後還得割豬草，麥梗玉米葉子剁碎了也能當豬食吃。夏菊花心裏有數，她養了半輩子豬，都清楚。
“乖寶，去幫你大媽院子裏摘點菜回去。”看孫女閑着沒事院裏晃，夏菊花喊了聲，讓她摘完菜回屋去，這會五點鐘還是有太陽的。
夏小夏應了聲，屁颠颠跑去摘菜，這塊菜地約二十來平，種着絲瓜、黃瓜、西紅柿、青菜、白菜、蘿蔔、蔥蒜等，菜地是大伯母李慧侍弄的，她一貫勤快靈巧，這裏的蔬菜種類齊全，還長得飽滿水嫩，一看就是按時澆水除草的。
夏小夏摘好了菜，拿去井邊洗洗，才拿進去廚房給李慧。
太陽漸漸落山，天邊的紅暈繞着漸黑的天色。廚房裏陣陣香氣傳來，家裏的大小男人并兩個媳婦陸陸續續回來了。
“喲，咱家今天啥好事啊，這麽香。”
“今天大嫂掌勺的呀，問問大哥去。”
夏偉國擺擺手，“我哪知道，興許咱媽今天又高興了呢。”
“爸，爸我知道，今天小夏妹妹考試了。”夏北舉了舉手表示自己情報精通。
“你小子。”夏偉國拍了拍兒子的後腦勺，“都洗洗手去，準備吃飯。”
孩子幾個聽到吃飯，刷的散開了。
擺在飯桌上的是一盆辣炒兔丁，一盤青椒炒臘肉，還有一盆炒青菜，一鍋白菜雞蛋湯。兩葷一素一湯，比過小節也不差了，雖然她家自從養了兔子之後，比較經常能吃到點葷腥了，但是也就一個月吃一兩次，孩子們眼巴巴的快流口水了。
夏菊花喊了聲開飯，一家子十來個人舉起筷子夾菜，齊刷刷向葷菜夾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