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六分
六分
這次見面又是不歡而散。
主要還是唐音，怒氣沖沖，不僅抛下了許既西，連心愛的關東煮也一同抛下了。
就因為許既西聽完，似笑非笑哼了聲，“大家？你呢，你吃麽。”
唐音看着他的眼睛，一時沒接上話。
反擊也有最佳的時候，如果對方出口的當下沒能怼上去，之後再找補，怎麽看都落了下風。
唐音坐在出租車後排，側着頭看窗外斑斓的虛影，腦子裏反複模拟了好幾種怼死許既西的方法。
比如
可以翻個白眼說“我跟你圈子不一樣，沒法相提并論，”來嘲諷他和他的狐朋狗友。
也可以回到本質，輕飄飄丢下一句“你反正是脫不了腥。”
……
無論是哪一種，總比現在強。甩臉打車離開，像個手下敗将，只知道落荒而逃。
唐音頭靠着車窗，幽幽嘆了句“丢臉”
獨自離開之後唐音也沒什麽地方好去的，跟司機報了家裏的地址，想着等他們回來之後告知一下工作的安排。
大概是秉持着家醜不可外揚的理念，邵女士以往并不會在外人面前數落唐音的不是，即便再不滿，也是關起門來在家說。
這次破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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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音打開日歷，算一算回來也快一周了，工作的事确實得提上日程。
她無意識拿腦袋磕了磕車窗，發出砰砰兩聲。
“哎，你這姑娘，”司機聽見聲響，看了眼後視鏡，“怎麽還拿頭磕玻璃呢？叔這車開得穩着呢？”
兩人的視線在內後視鏡撞見，唐音在人眼睛裏看見了心疼，也不知道是心疼她的頭，還是心疼他的玻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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邵女士和唐先生回來的時間比她預計的還要晚很多。兩個人都喝了些許酒，臉色紅潤。
“爸，媽。”唐音把電視調小音量，起身去接了接。
唐北山笑着拍了拍唐音扶他的手，看起來今天晚上和許既西的家長相談甚歡。邵白情也是，掖着裙裝坐在沙發上，沖唐音笑吟吟地招了招手。
“音音，來坐。”
唐音愣怔片刻後坐到邵白情旁邊，嗅着她身上淺淡的香水氣，竟然覺得不真實。
“今天和既西相處得怎麽樣？”
唐音自動忽略最後的瑕疵，告訴唐北山相處得還行。
“那就好，剩下的讓你媽給你說。”唐北山聽了覺着滿意，單手松了松領帶，站起來往樓上去。
唐音詫異看向邵白情，心中預感不太好。
果然，邵白情開門見山：“我們和許老爺子那邊商量了一下，不然還是直接辦婚禮吧。”
“為什麽？”
“這有什麽好為什麽的？”邵白情說，“門當戶對，那邊對你也滿意。”
——可是我對他不滿意。唐音将這句話提在唇齒邊，未出口，卻在邵白情的目光中敗下陣來。她垂下眼，掩住情緒。
“您這是在通知我嗎？”
邵白情見狀也收起好脾氣的笑容，嘴角因為壓得平直而變得有壓迫感：“我們商量之後，覺得這樣很好。音音，你要相信媽媽的眼光。”
唐音抿着唇，并不争論，在安靜的幾秒過後，才終于問：“您真的覺得這樣好嗎？”
“沒有意義的事情媽媽不會做。”邵白情說。
唐音點點頭，重新把電視音量調大。
也不算很大，就正常音量而已。不過邵白情今天白天已經處理了一整天公司的事情，晚上又打起精神跟許老爺子談婚約，現在累得很，也就揉揉脖子回房間了。
唐音窩在沙發上獨自看着一檔重播的法制欄目，到了十一點，又回到床上漫無目的地刷手機。
直到她睜着眼睛盯天花板半個小時之後才驚覺，不是要告訴他們工作的事兒嗎？
唐音閉上眼，安慰自己，明天再說吧。
在這個圈子裏，婚禮遠比訂婚或者結婚證有用，婚禮之後，人們就都知道兩家有了利益連接點。相比而言，訂婚有太多不确定性，而結婚證只是一個隐藏的結婚象征罷了。
當然唐音的抗拒并不是因為渴望真正的愛情，她只是讨厭大人站在我為你好的角度安排一切的理所當然，一如既往。
訂婚變結婚，大人真的很會得寸進尺。
不過這樣的讨厭并不足以讓她有足夠的信念反抗家長。這樣不起眼的抗拒就像一層薄薄的摹寫紙，遇水則破，浴火則焚。
以至于她在半夜的失眠又沉沉睡去之後，半推半就地同意了這個決定。
仔細算算，從知道訂婚這個消息到現在訂婚變結婚，兩人見面的時間不過寥寥，而就算見了面，也沒有過多的交談。互相了解太少，堪比陌生人。
唐音感到不可置信。
這樣的兩個人，竟然要結婚了。
中午的時候，許既西發來了消息，很長一段，告訴唐音籌備婚禮有什麽事情是需要兩人拍板決定的，并且對昨晚的所作所為表達了深刻的歉意。
前半段公式化的言辭像發號施令的老板，後半段話術巧言令色，又浮誇又虛假。
一段話也不知道是幾個人編的。唐音還記得昨晚受的氣，發過去一個草泥馬微笑。
【只想當鹹魚：本人？】
【？？！你怎麽發現的？】
那邊似乎很震驚。唐音也很不客氣。
【只想當鹹魚：幹嘛？惡心我呢】
半天不回。
在這間隙裏，家裏的阿姨将午餐端上桌。邵白情跟唐北山都去了公司，家裏只剩下唐音一個人。
午飯是一份意面和一些配菜。
唐音拿叉子攪了攪餐盤裏的面，左手剛要點開鍵盤，手機又是一震。
他把微笑的表情引用下來，同樣回以一個死亡微笑。
許既西：【誰惡心誰？】
莫名的，唐音覺得手機大概是回到本人手上了，她狡辯：【這是表達友好的意思。】
【原來是父母輩的，失敬】
唐音嚼着嘴裏的番茄肉醬面，懷疑阿姨今天放多了鹽。
網絡跟現實不一樣，隔着網線誰也看不見誰。現實裏棋差一招，沒道理網上還吵不過。
唐音身為網絡原住民，在網上逍遙已久，比在現實生活嚣張很多。對面看起來也更接地氣。
她灌了口水，絕不認輸。
【只想當鹹魚：那就跟爸爸好好說話。】
對話框顯示正在輸入，好幾分鐘之後，發過來一串句號。
唐音得意地挑着眉梢，自動将這個回複視作無話可說的意思，在心裏給自己扳回一局。
也不知道是不是不知道該怎麽回，對面一整天再沒發來消息，最初發來的各種有關結婚的事項也都不了了之。
到了晚上，唐先生有應酬沒法回來，邵女士倒是賞臉，跟唐音一起吃了晚飯。
話題還是逃不過即将臨近的婚期，唐音興致缺缺，心裏一直琢磨跟邵女士說工作的事情。
直到邵白情抛出一個問題。
“明天去許家吃飯，時間安排好了嗎？”
“什麽？”唐音的筷子停住。
她問：“我們不是昨天才見面吃飯嗎？”
邵白情皺眉：“那邊說讓既西告訴你，你不知道？”
唐音一瞬間就懂了，一副懂事的樣子，實際上趁機踩人一腳：“他沒跟我說，可能忘了吧。”
邵女士最讨厭說了不做的人，在她這裏忘記從來都不是理由。
“那現在知道也不晚，”邵白情看了唐音一眼，“明天既西小姑的兒子生日，請你一起去。禮物我明天叫助理送過來，你好好準備一些。”
“哦。”唐音失望地垂下頭，意興闌珊地夾了一筷子白飯送入嘴裏。
邵女士這反應不是她要的，這要換作是她早就被批評教育不知道多少回了。不過唐音轉眼一想，又覺得好像也合情合理。
她要是能在她面前說許既西的不是，那也怪了。
飯後回房間，唐音沒忍住，點開跟許既西的對話框，用微笑表情刷屏。
【別發了，眼睛疼。】
你該！唐音暗戳戳罵他，又渣又沒品。想着，她又發過去幾個微笑。
等唐音發洩完怒火，那邊終于有了回音。
【許既西：我有一個問題】
唐音大發慈悲，讓他說。
【許既西：情人節的時候，你的朋友圈應該是不會看到秀恩愛的吧？】
【只想當鹹魚：？？？】
【許既西：你這樣的，應該和爸爸媽媽一起被屏蔽了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