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第 61 章
楚漁晃了晃頭,把腦袋裏的水全都晃了出來。他的臉上蒸騰起一片紅雲,內心懊悔到不行。
“我睡糊塗了。”他朝着對方——他的“男朋友”道歉道。
男。朋。友。
雖然,在道歉的時候,楚漁總覺得怪怪的,似乎是覺得自己完全沒有理由道歉。
男人像毛茸茸的大型犬一樣貼在楚漁身上,那頭長長的雜毛摩擦得他皮膚癢癢的。楚漁平躺在床上,雙手合着平放在腹部,看起來像一具木乃伊。
不知道為什麽,有一種想要把對方從床上推下去踩兩腳的欲-望。
楚漁按捺住了自己這種肮髒的想法,楚木乃伊躺屍了一會兒之後,被床旁的手機吸引了注意力。秋秋,懶得回,晚上再看。微信……那就不得不看了,看看腦袋有毛病的老板有沒有下達一些更讓人惡心的命令。但是微信上空空蕩蕩的,消息還停止在睡前。
不知為何,感到有些許的空虛。
可馬上的,楚漁便從床上猛地彈起,他想起來今天不是周六,也不是周日,而是恐怖的、令人絕望的周三。周三周三,取他性命。
可橫在他身上的那雙手卻像鐵鏈一樣将他緊緊束縛住了,這讓楚漁的彈射起床徹底失敗,他又“啪”地一下彈回了床墊上。
楚漁抓着對方看着就十分有勁的胳膊,他嚷嚷着,“我要上班了!”,那對有力的胳膊可不聽使喚,楚漁竄來竄去,最後忍無可忍,從縫隙裏溜走了。
狼狽,太狼狽了。
男朋友懶洋洋地從床上支起半個身子,雜草似的頭發亂蓬蓬地垂着,他長臂一撈,就把正努力在床邊穿褲子的楚漁給箍住了。
“親親。”他的聲音細若蚊蠅,但嘴唇卻結結實實地貼在了楚漁的臉上,嘴唇與皮膚接觸的感覺,有種用手指摩挲紙巾的錯覺。
楚漁驚呆了,驚吓之餘,他的手臂甩到了人前的木制衣櫃門上,疼得他哇哇大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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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哎。”男朋友的聲音輕輕的,“我看看。”
楚漁正疼得不能自已,眼睛裏差點滴下兩滴眼淚來。男朋友握着他的手臂,小臂上紅了一大片,但不是什麽大事,過會兒就好。
楚漁盯着對方腦袋上的清晰的螺旋,嘴唇撅了下去。不知道為什麽,兩個人接觸的時候,他身上起了一陣又一陣的雞皮疙瘩。
他們難道不是男男朋友關系嗎?
“別弄了。”楚漁面露疲倦,他把對方的手指頭一根根扒開,“我上班去。”他面上充滿了苦惱,早上,并沒有讓他變得清醒,反而更加迷糊了。
男朋友說:“你睡糊塗啦,你都辭職好久了。”
楚漁眉頭一皺,“你當我傻。”他的錢包裏只有這麽一丁點的錢,他怎麽可能在家啃老。楚漁解鎖了自己的電子錢包,想把那可憐的數字轉給對方看一下——他本來是打算攢錢買輛小車的,然而,錢包裏的數額讓他忍不住倒拍了一把自己的額頭。
00000……0
這其中,到底有幾個零。
楚漁沉默了兩秒,哈哈說:“這個夢好逼真,我差點就信了。”
他對自己的人生有着異常清晰的認知。
但牆壁的脈絡,人臉的精細程度,還有過分清晰的意識——
楚漁跑到客廳,牆壁上還挂着他從醫院裏帶回來的十花銅鏡,這面銅鏡,能夠制造全新的世界,而他已經體驗過整整兩遍了。
一切都豁然開朗了,絕對、絕對是這面古怪的鏡子搞的鬼,這就是引起他渾身雞皮疙瘩的罪魁禍首。
楚漁他,怎麽可能會有男朋友,怎麽可能會有那麽多錢!
腦中的迷惘一下就被擊破了,他深吸了一口氣,面無表情地抄起手邊的草莓熊按摩錘——的木柄,朝鏡面狠狠砸去。
這是楚漁第二次砸碎鏡子了,他又聽見了銅鏡的悲鳴。不過砸了一次也沒見得壞過,想必也是出不了什麽大問題的。
十花銅鏡的中央出現了一條裂縫,裂紋飛速變多變長,直至布滿整個鏡面。楚漁的耳邊出現了十分清脆的破碎聲,他眼前急速飛過一團黑霧,再一眨眼,他出現在發小的家裏。
不對,不是出現,他本來就在唐明端家住着呢。
幻境太真實了,連肥皂都是家裏在用的那一塊。
牆壁上的銅鏡彰顯着它非凡的存在,它本來應該同幻境裏顯示的那樣,挂在楚漁家的客廳裏。楚漁摘下它,在手裏晃了晃,鏡子摸起來沉甸甸的,看起來和普通的銅鏡沒什麽區別。
“壞家夥。”楚漁喃喃着,像拎垃圾那樣拎着銅鏡往卧室走,真不知道這鏡子怎麽想的,竟然會給他意淫出一個男朋友。
哈哈,瘋批。
他被幻覺偷襲了。
楚漁懶懶散散地抓起自己耳側的頭發,手指觸碰頭皮的感覺讓他安心下來。可他的安心沒有持續多久,當他打開卧室的房門,看見床上的那個東西的時候——
首先,其次,最後。
這就是楚漁和這個“男人”相遇的三次時機。
對方靠在枕頭上,雙手背在腦袋後,那顆亂蓬蓬的黑色腦袋,和幻境裏的一模一樣,臉上流着一些貓一樣餍足的神态。他一看見楚漁,眼睛就像受到驚吓的貓一樣放大了,哪怕是隔着一段距離,楚漁也發現了他雙眼的這種變化。
男人改換了身姿,他的雙腿跪在床褥上,雙眼沉靜靜地觀察着楚漁。他嘟囔了兩聲,竟然在說,“我不是流氓。”
啥呀。
楚漁抱着銅鏡,銅鏡的邊緣是木頭的雕花,他的手指從那些雕花上撫觸過,像是觸到了靜電,一下子就彈開了。
光是盯着對方的眼睛,楚漁就感到了不适。他注視着對方,心情中充滿了巨大的膽怯。
你是誰,你為什麽在這裏,你為什麽總是出現在我身旁呢?簡直和跟蹤狂沒什麽區別。
要不要再重新來過呢?“貓”在心裏想。它低估了當事人在某方面的意識情狀,它真是個傻瓜。如果再來一次,它會做得更好的。
真想打開他的腦袋看看,裏面到底裝了什麽。
貓雖然會讀到楚漁的想法,但那并非是對方內心的全部。它越是去思考,想要得知對方全部的想法就越強烈。如果是以前的話,它一定會把別人的腦袋瓜打開來看一看的,但一想到對方事後那悲戚戚的恐慌表情,貓就覺得那樣子實在是可憐至極,想來想去還是放棄了實施這種想法的欲-望。
它遲疑了大概五秒?或者更長一些,這個事後,抱着銅鏡的青年緩慢地後撤着,他素白的面孔上被太多的疑慮所占據。
循序漸進,循序……漸進。貓是這麽對自己說的。所以這個時候要不要求饒呢?它知道楚漁很吃這一套,只要對方一心軟的話,它就又占到有利位置了。
可只是思想的電光火石間,捧着十花銅鏡的青年冷不丁地喊了個名字。
“小黑!”
對于人類飼主的呼喚,貓已經形成了一種十分強烈的條件反射。在它還沒有反應過來的時候,它已經變成了小貓咪的形狀,四只小腳可以被一起握在手裏。
糟糕透頂了。貓這才反應過來。它的瞳孔快速地移動着,金色的獨眼滴溜溜地轉,看上去如人類一般不安好心。
楚漁三兩步往後退着,他“哐”地拍上了房門。
懂得都懂,懂得都懂。
他只是覺得有些頭暈,都怪這世事難料。
此時楚漁便覺得發小說的對了,做人太單純,是會被騙的。雖然他平時會把貓放在屏幕前指着屏幕上的貓娘告訴它變變變,但是,他想要的并不是貓男,說不定還不是貓男,有可能是更加古怪的東西。
粉紅月亮籠罩下的廢墟,藏在廢墟裏的龐然大物。
以及,他(唐明端)家床上的貓男。
楚漁抓着銅鏡的手更加緊了些,他覺得口幹舌燥,想說什麽又什麽都說不出來。
“唐——明——端——”楚漁開始喊對方的名字。他拉長了語調,可是沒能得到任何一個答複。
貓覺得大事不妙。它張開自己無窮大的嘴巴,從黑洞一樣的嘴裏吐出一個濕淋淋的東西。唐明端身上包裹着一層黏糊糊的魚泡一樣的膜,裏面藏着供他呼吸的氧氣。貓輕輕嗅着對方的呼吸,它只是想要對方吃一點虧。對于先前那個殺人犯,可沒有眼前這樣的待遇。
貓用腳掌踩了踩唐明端的胳膊,“魚泡”終于破了,從裏面露出對方已然潮濕的面孔。
【醒醒。】它繼續踩着對方的臉,男人的臉頰肉被它踩得滿是可愛的爪印。
被擠壓着,疼痛刺激着,唐明端悠悠轉醒。他醒來所看見的第一個場景,是楚漁抓着貓的身體上下搖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