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議論
議論
裴思完全不知道外界發生了什麽事,他感覺自己被困在一個狹小憋悶的地方,沒辦法呼吸,眼前一片黑暗,身子一動都不能動,局促中帶着麻痛。
他模糊地想,我這是怎麽了?
但緊接着,他就放棄了尋求這個問題的答案。
這種完全被困的感覺實在是太難受了,他奮力掙紮起來。
鑽出去!脫離這個地方!
呼——
幼嫩的小苗終于破土發芽,大口呼吸着甜美的空氣,多麽暢快啊!
他快活地笑了,小苗在微風中輕輕顫動。
“這麽開心麽?”有個好聽的聲音帶笑問道,然後,草芽感覺到自己被什麽輕輕地觸動了一下。
他覺得有些癢,瑟縮了一下,然後又笑了。
清晨薄霧似紗,晚霞燃燒如火,四季的風如約而至,或清新濕潤,或凜洌透澈。草苗漸漸長高,而那個聲音從來不曾缺席。
“生命本身就是一個奇跡,不要浪費這個奇跡,要盡可能活得輝煌燦爛。”
“人類自稱為萬物之靈,是因為他們有智慧,并且懂得描述、記錄自己的智慧。如此就能使更多的人參考他們的經驗,從中學習,他們把這種彙集智慧的載體叫‘書’。”
“你以後開了靈智,一定要多讀幾本書。蒙昧無知是一種罪過,在人類社會裏面,愚蠢的人一定會被他人奴役,而他自己非但不自知,反而備覺舒适……”
草苗将他的話一字不漏地聽了進去,就像吸收養份那般貪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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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個聲音那麽好聽,說的每一個字都那麽正确。
他很想知道,這個聲音的主人長得什麽樣子,但他只有初步的意識,沒有眼睛,無法看到外界。
這種沖動越來越強烈,然而就在他變成人的前一天,小草感覺自己被硬生生地從土中揪了出來,淩空飛翔了好一會兒,然後落在了一個完全陌生的地方。
第二天傍晚,他變成了人。
天邊仿佛燒了起來,赤金通紅的雲彩鋪了半個天空,這是他第一次看見如此炫彩瑰麗的畫面,震憾得發了很久的呆。
他知道,這叫火燒雲,
夏風打着口哨從他耳邊擦過,帶着一點潮熱,任性地奔向遠方。
他知道,這是因為它很快就會被飒爽的秋風所代替,所以要抓緊時間好好玩耍。
一段優美凄怆的旋律從公園河那邊傳過來,久久在低空缭繞。
他知道,那是《梁山伯與祝英臺》,梁祝是一個奇幻故事。人類纖細敏感,向往這種不顧一切的熾烈的愛情,同時又膽小怯懦,動一下都怕自己會掉塊肉,所以才編造出這種故事來感動自己,感動完轉個頭,繼續小心謹慎地過完營營役役的一生。
這些,他都知道。
然而,那個一直陪在他身邊的人卻不見了,他甚至不知道去哪裏才能找到那人。
他覺得很難過,很悲傷。
“你為什麽姓裴?”鐵铮曾問過他這個問題。
因為,他想找到那個曾經陪伴着他長大的人。
“你有什麽傷心事嗎?”虛空中突然傳來一個聲音,“告訴我,我可以幫你。”
這個聲音如春風般柔和,帶着一股循循善誘的意味,裴思不知不覺地張開了嘴:“我……”
他只說了一個字就住了口——怎麽會這麽嘶啞難聽?真的是自己在說話嗎?
他緩緩地睜開了眼。就在張開眼的那一瞬間,夢境中的一切被他忘得一幹二淨。
剛開始裴思有些茫然,視線慢慢聚焦,然後才看到自己躺在部長家客房的床上,窗外天光大亮,也不知道自己昏睡了幾天。
床邊有把椅子,江川正坐在椅子上望着他,旁邊站着小枝。
“部長……”裴思嘴唇蠕動,發出一聲無聲的呢喃。
他發現自己全身上下無一不痛,背部和胸口尤其痛得厲害,只能一動不動地躺在床上。
“太好了,你終于醒了!”小枝興奮地撲過來,從床頭櫃上拿起一杯水,“來,喝點水。”
它一手拿起水杯,另一只手用小湯匙舀了一點水,慢慢地喂給裴思喝。
入口清潤甘甜,他的喉嚨便沒那麽難受了。
江川勾起嘴角,似笑非笑地說:“剛才我說的話你別往心裏去,我對你的傷心事毫無興趣。你足足昏迷了三天,我在你身上砸了這麽多靈丹妙藥,要是你再不醒,傷心的人就該是我了。”
他漫不經心地說:“另外我還想恭喜你,你現在欠我的債哪怕給我做一百年的家務助理都還不清了。”
裴思眨了眨眼,臉上緩緩綻開一個微笑。
江川有些意外:“你笑什麽?”
“部長,你明明很善良,卻偏偏要這樣說話。”裴思啞着嗓子慢慢地說,“在這裏做家務助理挺好的,只要你不趕我走,我樂意一直做下去。”
他身上穿了一套墨藍色的睡衣——這是小枝幫他換的——顯得臉色份外蒼白,下巴似乎也變尖了,顴骨微微突出,日光在他的側臉留下陰影。
薄毯下的身子顯得那麽消瘦,就連呼吸都格外輕微。
江川轉頭對小枝說:“你先出去吧。”
小枝順從地放下水杯,轉身出了房。
“部長,我暈過去之後發生了什麽事?顧先生和顧太太沒有受傷吧?”裴思問道。
“後來治安局的人就趕過來了,” 江川輕描淡寫地說,“那兩個人類沒受傷。”
“兇手抓到了嗎?”裴思又問。
江川頓了一頓,開口道:“牛怪黎直死了。治安局發現了一些證據,初步認為黎直就是殺死寧二的兇手。黎直在動手的時候被寧二擊傷,而後不知何故入了魔。他逃出鷺湖小區後四處游蕩,偶然看到了你,認為你是殺黎鵬的兇手,于是向你動手。具體的細節需要補充,不過事情的經過應該八九不離十。”
“飛龍杖找到了嗎?”
“找到了,”江川說道,“就藏在黎直身上,已經成了碎片,降魔的法力已經消失,可能是因為黎直黑泥的侵蝕。”
裴思還想再問,江川舉起一只手打斷了他:“這幾樁案件仍然在偵察過程中,細節要過一段時間才明瞭,總之陸老已經相信你不是殺黎鵬的兇手了,你先安心地養傷,其他事以後再說。”
裴思只得把更多的問題咽了下去。
江川站了起來,挺拔的身子顯得格外高挑,他轉身欲走,不知為何卻又頓住了。
“我想問你一件事,”他回過頭來,垂下眼睑望着裴思,語調極淡地問道,“黎直發射黑泥球的時候,你為什麽要擋在我的面前?”
“我一個人受傷總好過傷到你們三個啊。”裴思想都不想地回答。
江川靜了一瞬,道:“原來是這樣。”
不知為什麽,他的神态像是不怎麽滿意,然而他什麽都沒說,轉身出了房。
“幹嘛一定得分清喜不喜歡?”鐘鴻舒适地靠坐在椅子上,手肘擱在把手上,翹起了二郎腿,鼻梁上架着一副重新購買的限量版的金絲平光眼鏡,笑吟吟地說道,“大家都是好同事嘛。”
今天是周末,無需上班,而且他只是過來慰問受傷的朋友,不是去相親,按理說衣着可以不必太高調,然而這人仍然一身亮瞎眼的行頭,整體形象可以直接出演高預算的偶像劇的總裁。
裴思窩在他對面的一張單人沙發上,披着一張素白的薄毯,臉色仍然有些蒼白,但比三天前剛剛蘇醒那會兒已經好多了。
旁邊的一張小幾上插着滿滿一個花瓶的狗尾巴草,這是後山的地黃精們聽說他“精神不好”之後送給他的,祝願他像狗尾巴草那樣有着堅韌的生命力。
裴思咕哝了一句:“可是解妹子真的很喜歡你啊……”
“喜歡我的人和妖多了去了,”鐘鴻揚了揚眉,帶着一種芳心縱火慣犯的洋洋自得,“要是我全都收為己用,就算給我一座皇宮都放不下。”
鐵铮大馬金刀地坐在另一張椅子上,正在啃一個“百仙果”。
果子是他和鐘鴻帶來的,據“城有妖果”網店的老板介紹,這種百仙果乃是在虛無缥渺的海中百仙山上采摘而來的,口感好,汁水多且甜,而且能補充養份,尤其适合送給病人。
也是鐘鴻那小子多嘴,進門的時候非要考裴思這種是什麽果子。結果裴思只看了一眼就肯定地說,這應該是利用了人類發明的嫁接術,用海棠木同時嫁接了蘋果和桃子所結出來的果子。
高大上的“百仙果”就這樣墜落凡間,鐘鴻和鐵铮灰頭土臉,心裏大罵“城有妖果”的店主毫無誠信,非妖哉!
不過騙人歸騙人,這果子确實是香甜可口。鐵铮三口兩口吃完一顆果子,對着鐘鴻翻了一個白眼:“得了吧,你這家夥哪裏懂什麽是喜歡什麽是不喜歡?”
鐘鴻對此報以王之蔑視,哼笑道:“我不懂,難道你這個毫無感情經驗的傻大個兒就懂了?”
裴思眼見他倆又要吵起來,忙岔開話題:“別說這個了,案子查得怎麽樣了?”
一說起案件,兩人總算認真起來。
過去的幾天內接連發生了幾樁兇殺案,飛龍杖失蹤,最後以分部職員魔化,攻擊同事以及最高上司作終結,案情不可謂不重大。
然而嫌疑犯都死了,治安局沒辦法拿到他們的口供,只能靠從證人處取得的證詞和物證,梳理拼湊出一個大概如此的真相。
根據寧護的證詞,他為了向陸老商借飛龍杖一事傷透了腦筋,覺得自己今年沒有做出什麽成績,年底的績效評定大概會很難看,于是在弟弟寧二面前抱怨了幾句。
寧二一向心思沉,表面沒說什麽,暗地裏卻在謀劃一些事。
鐘鴻他們在寧二的小別墅中搜出了各類解除屏障的書,他的手機上有購買往返東海的機票的記錄,寧家寶庫的看管人也作證寧二曾從寶庫中拿走了一顆藍荟珠。
藍荟珠是鲛人最喜歡的禮物,而東海正是鲛人的聚居地。
鲛人是著名的雇傭兵,出賣勞力、美色乃至于性命對于他們都是尋常事。
所以那個出現在環宇酒店的鲛人應該是寧二雇來的。
寧二雖然游手好閑,不務正業,但卻相當聰明,在破解屏障方面是個專家。前段時間陸老閉門不讓外人進去,寧護為此相當煩惱,當時寧二就曾提議可以雇用鲛人,用鲛人的歌聲配合寧家的法術,闖進去。
這樣做對陸老過于不尊重,寧護便沒有采用這個方法。
然而寧二卻沒有放棄這個念頭,他向來無法無天,竟然轉而雇用鲛人偷偷潛入陸老家,盜出飛龍杖。
鲛人族深居東海,游離于非管部的管轄,所以沒有去申請身份證。如此一來,那個被寧二雇用的少年鲛人進入南城會多有不便,很容易被天眼發現并報警,為此寧二需要給他準備一個身份證。
寧二收買了身份錄入科的一名科員,向他“借”一個新近做出的身份證。當時他含糊其辭,說只“借”用一天,用後即還。那名科員貪財,又想他畢竟是寧副局的弟弟,應該不會做太出格的事,于是就随便拿了一個身份晶片給他——恰好就是裴思的身份證。
刑偵人員還從寧二的手機上發現他與協調局一名職員有着高頻的通話紀錄,通過傳訊那名職員,得知寧二與他達成了協議:寧二将飛龍杖帶出後,那名職員便立即發通稿宣布陸老自願獻出飛龍杖,造成木已成舟的局面;事後那名職員會對部裏承認是自己邀功心切,一手策劃了整件事。因他自願擔下所有責任,寧二将會給他一大筆錢以作補償。
如此一來,寧護便可因成功“借到”飛龍杖一事而添一筆功勞,陸老自然會大發雷霆,不過“策劃人”已被追責,他也就無話可說。
然而這個看似天衣無縫的計劃卻被寧二所雇的那個鲛人所破壞。
鲛人族與泥族素有宿怨。一百多年前,領地相連的兩族曾鬥得你死我活,後來在江川的調停下兩族終于停戰,為此鲛人整族遷往東海。
然而多年的仇怨沒有這麽容易解開,對于敏感的鲛人來說,泥族仍是生死大敵。
身為泥族長老的黎鵬在當年與鲛人的争鬥中殺傷甚多,那位被寧二雇用的鲛人可能碰巧知道了黎鵬來了南城,便混入酒店,用飛龍杖殺了黎鵬。
當天晚上,鲛人返回酒店取回初珠,恰被江川與裴思堵住,并在兩人的追擊下經蕣移道逃到了桐花山。
桐花山上的桐花精作證,當天晚上七點左右,它們看見黎直上了山。
刑偵人員從已死亡的鲛人眼網中調出了他臨死前看見的一幕:
寧二躲在暗處,往水池的方向施展法術,圍在池子邊的刑偵人員紛紛倒地;
寧二拿着飛龍杖走近水池,與鲛人說了兩句什麽,黎直突然從黑暗中跳出,與寧二打鬥;
寧二不敵,飛龍杖被奪,負傷而逃;
最後一幕是黎直拿着飛龍杖向鲛人重重打來。
鐘鴻他們推測,受傷的寧二逃回了寧家,黎直跟蹤而去,殺死了寧二。
而黎直在與寧二打鬥時也受了傷,後來不知為何堕落成魔。
福來巷離鷺湖小區不遠,黎直在周圍游蕩時見到了裴思,此時他已經神智不清,誤認為鲛人沒死,裴思是由鲛人變化而成的,于是出手欲殺裴思,甚至悍然攻擊部長,最後被部長擊斃……
“等等!”裴思打斷了鐘鴻的話,追問道,“你剛才說,黎直是部長擊斃的?”
“是啊。”
裴思:“不對吧?那天部長沒辦法施展法力,就連自保都成問題,怎麽能打死黎直?”
此言一出,鐘鴻和鐵铮都笑了。
鐘鴻“啧”了一聲:“裴小思,是什麽讓你有如此大的勇氣和魄力看輕部長?”
鐵铮則心直口快地嚷道:“就算部裏所有人的法力都消失了,部長的法力都不可能會消失。”
這是怎麽回事?難道……當時部長撒謊了?
但他為什麽要這麽做?
裴思先将這個問題抛在一邊,問鐵铮:“為什麽說部裏所有人的法力都消失了,部長的法力都不可能會消失?他的真身是什麽?”
一向爽快的鐵铮突然啞了,竟像是不知道怎麽回答,他求助地望了鐘鴻一眼。
裴思更覺奇怪。
鐘鴻的腦子只轉了一瞬就想到了說辭,“嗐”了一聲,帶笑道:“裴小思,你是個讀書人,應該懂得‘不要在背後打聽領導隐私’這個道理吧?何況你就住在這裏,想知道什麽自己去問部長好了。”
妖怪們的真身就像人類的籍貫一樣,剛認識的時候問一問是很正常的事,怎麽對于部長來說竟變成了隐私?
裴思雖不明白,但見鐘鐵二人明顯不願說,只好将這個問題埋在心底,轉而說起了案情。
裴思:“我覺得這樁案子沒那麽簡單。那個鲛人怎麽知道黎鵬率團來了南城?那晚黎直為什麽要上桐花山?我們在抓獲鲛人的時候,并沒有在他身上發現飛龍杖,當時時間這麽緊迫,他把飛龍杖藏到了哪裏?又是怎麽到了寧二的手中?再說黎直,就算他偷聽到了寧二與鲛人的對話,認為寧二是殺黎鵬的幕後主使,他大可以報治安局,為什麽要跳出來與寧二打鬥?寧二逃回家後,他怎麽還不肯放過,一定要追去殺了他?”
鐵铮“哈”地一笑,對鐘鴻說:“你看,我就跟你說他沒有這麽容易相信。”
裴思不明所以,望了望他倆:“怎麽?”
鐘鴻輕咳了一聲,身子往前傾,低聲對裴思說:“以上這些是可以公開的信息,至于那些不能公開的……你前面那幾個問題都屬于監察局的工作,不歸我們管。而且,黎直已經入魔……”
監察局的職責是監督糾察部裏的職員的違法亂紀行為,鐘鴻這麽說是在暗示部裏懷疑還有內奸沒有揪出來,監察局會繼續工作。
人類有時會把妖和魔相提并論,其實這是不對的。不管是妖怪、精魅或是器靈,它們中的絕大多數都沒什麽壞心眼,公平一點來說,長居于山野水澤的它們其實比群居在喧鬧的城市、每天都要與同類争搶各類資源的人類要善良純真得多。
魔卻截然不同。
說不清第一只魔是什麽時候、因何出現的,就連露染書店都找不到這方面的記錄。
大妖怪們比較認同的說法是,當一只妖的忿恨達到了頂點,或者它想要得到某樣東西的執念已經超越一切的時候,它就站在了入魔的邊緣。
妖怪的修行靠的是自身的天分以及專注,魔的執念會加倍它們的專注。因此魔的法力往往比妖要高,雖然它們的數量比妖要少得多,但鬥起法來妖族不一定能穩操勝券。
不過,近幾百年已經鮮少聽到魔的消息,新時代的年輕妖怪在興興頭頭享受人類工業大發展的成果之餘,甚至對魔的存在持懷疑态度。
“你快說啊。”鐘鴻見裴思久久不語,随手從果盤中抓起一顆果子擲到他的身上,不耐煩地催促道。
“說什麽?”回過神來的裴思莫明其妙地問。
“你看的書多,跟我們講講,魔是怎麽樣的?”鐘鴻好奇地問,“除了黎直外,世上還有什麽魔?”
裴思搖了搖頭:“我看的書裏面沒這些內容”
鐘鴻卻不信,站起來走過去掐他的脖子:“你不知道剛才怎麽擺出一副若有所思的樣子?快說!”
裴思被鐘鴻掐得嗆咳,笑着打他的手臂:“放,放手!”
兩人正在笑鬧,正巧小枝進來,見狀立刻叫道:“鐘先生,快放手!裴先生快被你掐死了!”
鐘鴻不甘不願地放開手,“什麽死不死的,你看他的臉色不是比剛才好看多了嗎?”
“那是被您掐紅的!”小枝毫不客氣地吐槽了一句,盡責地擔任起看護的責任,像一只護雛的老母雞那樣站在裴思身邊,不讓鐘鴻再靠近,“裴先生身子還沒有完全康複,今天的探視時間結束了,您二位請回吧。”
鐘鴻帥氣地指了指裴思,示意“你給我等着”,便與鐵铮一起退場了。
裴思喝完小枝端來的一杯藥茶,腦子越發昏沉,不知不覺靠坐在沙發上睡着了。
再說鐘鴻與鐵铮,他們兩人沿樓梯而下到了一樓,正要穿過前廳走出去,突聽廚房內傳來大嗓門的紅魚頭的聲音。
“……我當時剛剛睡醒,想要爬出主人的口袋,你猜怎麽着?我看見部長大人一把抱起昏迷不醒的主人,那副悲痛欲絕的樣子……當時就把我驚住了!”
茍大的聲音随即響起:“部長他關心下屬,那也沒什麽奇怪的。”
紅魚頭:“大狗子,你沒聽懂我的話麽?那就不是上司對下屬應有的感情!”
茍大:“不是下屬是什麽?”
紅魚頭:“這還需要問麽?部長和主人之間那股劈哩啪啦的火花,有眼睛的妖都看得出!”
茍大:“好像是诶……”
紅魚頭:“再爆一個猛料給你聽,那天,部長和主人接吻了!”
茍大:“什麽?!我就說嘛,部長不讓我看《春閨秘史》,說是什麽豔情小說,卻偏偏關上房門和裴先生一起看,原來是因為他倆已經有了一腿!”
躲在樓梯口的鐘鴻和鐵铮被一道驚雷劈傻了——卧槽我聽到了什麽?!
兩人對視了一眼,蹑手蹑腳地走出了前廳。
直到出了鐵門,鐵铮仍有些不能置信,他用肩膀頂了頂并肩而行的鐘鴻,“他們說的人是裴思嗎?”
“不是他是誰?!”鐘鴻以拳擊掌,眉飛色舞道,“好一個純情少男裴小思,暗地裏原來早就跟部長不清不楚地搞在一起了!”
鐵铮奇怪地望了望他,“你怎麽這麽興奮?”
“你這個傻大個兒!”鐘鴻笑道,“你想一想啊,要是裴小思真的當上了寵妃,那我們不就順理成章變成寵臣?啊哈哈哈,兩妖之下,萬妖之上的寵臣!”
鐘鴻傲然挺直身軀,意氣風發地張開雙臂,盡情擁抱作為一個寵臣的璀璨未來!
鐵铮伸手摸了摸長滿粗硬短須的下巴,從心靈深處發出一個疑問:“寵妃不如皇後吧?我覺得做皇後比較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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