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俊俏少爺莽保镖
俊俏少爺莽保镖
次日早晨。
公路像一條盤着的蛇那樣彎彎曲曲,公交車蜿蜒穿行,爬上一座種滿荔枝樹的小山坡,經過波光鱗鱗的東郊水庫,一個小時後,終于到達了目的地——位于南城東郊的非管部的總部。
總部有點像人類的軍區建築,大門既高又廣,左邊設有一個崗亭。
透過堅實沉重的鐵栅欄,可以看到裏面是一條長而寬的大道,足以并排走好幾輛車。道路兩旁的樹木站得整整齊齊,個頭都差不多,像是一排排沉默的衛兵。在兩排綠樹消失的盡頭,隐約可以看見幾幢低矮的建築物。
早晨的陽光照得大門分外巍峨,右邊門框旁挂着一個牌子,從上到下語焉不詳地寫着“南城經濟研究所”幾個大字。
這就是管理華國幾十萬妖怪精靈所有事務的非管部的總部,只要跨進這道門,從此就是一名公務員了。
昨天裴思在開泰路沒找到白紋的身份證,卻偶遇了非管部研究局的玄局長,得到了一份工作。
當時白紋很為他高興,只是想到沒找到身份證,不免有些失落。
裴思安慰她,說自己進了非管部之後會幫她想辦法,看能不能早點把身份證補辦下來,白紋就把自己的手機號寫給了他。
他站的時間有點久了,一位大爺從崗亭內探出頭,問他有什麽事。
裴思忙拿出玄老給的那張名片:“我是來報到的。”
大爺便讓他從側門進來。
“請問,非管部的辦公樓怎麽走?”面前一望無際的寬闊大道應該是一種障眼法,裴思不知道該怎麽破解。
老門衛狡黠地笑了:“自己找入口。如果你找不到,那就證明你的能力還不足以進非管部。”
裴思有些發愁,這是入職前的測試嗎?可自己毫無法力,該怎麽找入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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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慢慢地沿着大路走下去,身後傳來老門衛的叫聲:“還有十分鐘就到八點半了,要是第一天上班就遲到,會被全部通報批評的,快找啊!”
剛入職,什麽表現都還沒有,自己的大名就因為遲到而傳遍了整個非管部——裴思想象着那幅畫面,趕緊加快了腳步。
走了幾步後,大路右側出現了一條小道,小道盡頭孤零零地種着一棵樹。
堅實的樹幹筆直向上,呈煙灰色,以樹幹為中點,長在左邊枝頭的樹葉全為明黃色,而右邊的葉子卻都是朱紅色,像小拳頭那般大的青黑色的果子在樹葉中若隐若現。
和主幹道兩旁青翠的正常樹木相比,這棵樹簡直就是個不知怎麽混進來的假貨,長得古裏古怪,一點都不真實。
離地面不遠的樹枝上站着一個全身粉紅色的小鳥,小鳥努力地伸着脖子,正在啄果子,然而每次都啄不中,反倒把青黑的果子推遠了些。
裴思細看之下才發現,原來這只小鳥的鳥喙竟然是互相交叉的,上下喙尖無法合在一起,叉形的兩個嘴尖好像随時都會分道揚镳。
主幹道那頭突然傳來人聲。
“都怪你,昨晚非要喝酒,今早就趕得像火燒屁股似的。”這人說起話來轟隆隆的像打雷。
“我還沒說你呢,喝一瓶就倒,早上怎麽叫都叫不醒。”另一個人說話的聲音則較清朗。
“你還有臉怪我?你自己光是選一副平光眼鏡就用了十幾分鐘!又沒近視,戴什麽眼鏡?我們這是來上班,不是出鏡,你看你天天整得像個自帶直播間的網紅似的!”
兩人從道路拐角處轉過來。
其中一個長相粗壯,年紀看着不大,滿臉亂七八糟的胡須,皮膚黝黑,一件寬大的T恤晃蕩在腰間,牛仔褲已經洗得脫色。
他旁邊那位是個長相俊俏的年輕人。鼻梁上架着一副斯文的金絲眼鏡,穿着一套修身的細格淺灰西裝,似乎是名牌,卻沒打領帶,白襯衫最上面的扣子解了兩顆,平白增添了幾分風流意味。
這位年輕人性格很活潑,他一見裴思,便自來熟地笑道:“朋友,你看我跟他,”他用手比了比自己和身側那位粗野青年,“像不像是少爺帶着他的保镖?”
裴思忍不住展顏一笑。
那位“莽保镖”可能已經習慣了“俊俏少爺”的性格,聞言也沒生氣,只哼了一聲:“那你可欠了我幾十年的保镖費。”
他打量了裴思一眼,嗡聲嗡氣地問:“你站在這裏做什麽?”
裴思說:“我今天來研究局報到,可是找不到辦公樓入口。”
胡須青年板着臉:“我們不能帶你進去。”
那位“少爺”“啧”了一聲,搖了搖頭,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帶着一種老父親的慈祥,語重心長地說:“在外靠朋友,你懂不懂?”
他往裴思的方向揚了揚下巴:“你看這位朋友長得一表人才,又在研究局上班,可見學識一定比你淵博,腦子一定比你聰明,現在有一個跟他結交的機會送上門來,你應該趕緊抓住才對。”
胡須青年又哼了一聲:“幹嘛說得這麽勢利……難道我就不值得別人結交麽?”
“少爺”不理他,轉向裴思說道:“認識一下,我叫鐘鴻,他叫鐵铮,我們兩個都是治安局的。”
“你好,我叫裴思。”
這麽一磨蹭,時間又過去了幾分鐘。鐵铮說:“你們兩個在相親嗎?姓裴的,你過來看我怎麽做。”
他腳下一轉,往那棵怪樹的右邊走了幾步。地上雜亂無章地堆着一小堆碎石塊,像是頑童随意丢擲在那裏的,鐵铮彎腰撿起一小塊石頭,說:“我只演示一次,你可得看好了。想要進去有三個步驟,第一步是把這塊小石塊用力握在手心……”
說到這裏他感覺有些不對勁,一回頭,立刻氣不打一處來——裴思竟然沒有跟在他後面認真地聽他說,而是仍然傻愣愣地站在怪樹面前發呆。
“你還說他聰明呢,那棵樹就是一種障眼法,他連這點都看不透,基礎這麽差,就算進了研究局也會被趕出去。”鐵铮沒好氣地對鐘鴻說。
鐘鴻伸手摸了摸自己的下巴,眉頭微皺。研究局是新近成立的機構,眼前這個裴思是第一名被玄老招進來的職員,既然是玄老看中的妖,怎麽會這麽不頂用?
難道……玄老看走眼了?
裴思沒有聽到鐵铮的話,他聚精會神地望着面前的這棵怪樹和樹上的小鳥。
一隊灰撲撲的硬殼蟲順着樹幹爬了上去,經過鳥足旁,小鳥毫不理會,仍在努力地嘗試吃果子。
裴思突然動了!
他随手從樹枝上抓起幾個硬殼蟲 ,乘那只粉紅色的小鳥張嘴之際,一把扔進了它的嘴裏。
被強迫塞了一嘴蟲子的小鳥:“……”
——兄dei你在幹什麽?我是要吃果子,不是吃蟲子啊!
鐵铮和鐘鴻也都驚呆了。
“這人有病吧?”鐘鴻嘟哝着說。
下一秒,耳旁響起了無聲的轟鳴,空氣像被什麽撕裂開來,只一眨眼,眼前的景物就大變樣了——
一座約有一個足球場大小的“回”字型建築物拔地而起,屹立在三人面前!
此時鐵铮的手裏仍然握着那塊小石子,還沒有完成他所說的“第一步驟”。
鐘鴻的下巴差點掉在地上:“卧……槽,哥們兒你太牛了!”
鐵铮目瞪口呆地望着被陽光照得閃閃發亮的總部一樓大堂的玻璃門,喃喃地說:“這不可能,那棵樹明明不是入口……”
“很明顯,入口不止一個。”鐘鴻一把拖起鐵铮就往大門口沖,“先進去吧,不然真遲到了!”
裴思跟着鐘鴻他們一起跑進大門。當他的身子穿過門口的那一瞬間,一股清爽的涼風拂遍他的全身,耳旁随即響起一個溫柔的女聲:“早上好,您今天打卡的時間是八點二十八分五十秒。”
沒遲到!
三人都很高興。放松下來後,鐵铮就向裴思打聽他是怎麽看出那只小鳥是一個入口,裴思說道:“那只鳥叫做粉紅交嘴鸻,最喜歡吃的食物是硬殼蟲,你看它的嘴巴是上下分叉的,就是為了像嗑瓜子一樣把硬殼蟲的殼嗑碎來吃。”
鐵铮有些迷惑:“可是我們每次見到它,它都是在吃果子啊,我們有時還會幫忙摘果子喂它呢。”
“那就是它不明白硬殼蟲有多好吃,”裴思認真地說,“身為交嘴鸻,就得吃硬殼蟲,我們得讓它知道這一點。”
鐵铮:“……”
好吧,你贏了。
鐘鴻卻挂念着領免費早餐的事,領着二人往一樓的食堂快步走去。
打了卡之後職員有十五分鐘的吃早餐時間,這是非管部的不成文規定。
但在八點十五分之後,早餐就有可能被領完了,因為飯堂大師傅做的早餐實在是太太太好吃了!
大師傅是個器靈,真身是九百年前一個叫蔡京的人家裏的砧板。
在人類的傳奇話本裏,蔡京就是一個大奸賊。
且不論他奸不奸,據飯堂大師傅講,食不厭精倒是真的,否則大師傅也不會耳濡目染,學得一身好手藝。
“最後三份早餐!”身材像砧板那樣又寬又厚的飯堂大師傅站在窗口後大聲吆喝。
“我們要!我們要!”鐘鴻笑嘻嘻地沖過去,“今天的運氣真好……”
大師傅把三份塑料袋包好的早餐從窗口遞出來,“砰”一聲關上窗口的木檔板,哼着小曲走到後面去了。
又濃又滑的豆漿啊!
用野山豬肉做成的濃香可口的肉包子啊!
鐘鴻流着口水,伸出手,就想要拿起早餐——
“呼”,裝着早餐的塑料袋突然騰空,向飯堂入口飛去。
“啪”,鐵铮眼疾手快,手一舉,截住了它。
“這三份早餐是我們先要的。”一個尖利的聲音從後方傳來,聽着像是公鴨叫。
裴思一回頭,就見三個年輕人施施然從飯堂入口走進來,為首的一個油頭粉面,臉色不善。
鐘鴻:“啧啧,寧強,你今天出門前搽了多少粉啊?還吃什麽早餐,吃一口只怕能震三兩粉下來。”
寧強的臉色天生蒼白,又因長相陰柔,最恨別人說他像娘兒們,聞言惱羞成怒,“啪”一聲一掌擊在身旁的餐桌桌面。
桌面的兩根筷子立即跳起來,“刷刷”兩聲,筷尖在空中一轉,兩朵鮮紅的花瞬間在筷尖綻放。
下一秒,片片花瓣盡數脫落,帶着淩厲的破空之聲朝鐘鴻和鐵铮二人疾速飛來!
以往在書本裏看過的內容閃電般地掠過裴思腦海:枯木生花!這是寧家族的絕招,他們能使任何植物甚至木器在剎那間長出毒葉、綻放毒花,用來攻擊敵人。
鐘鴻和鐵铮凝神注目,準備出掌擊落花瓣,就見那幾片鮮紅的花瓣在空中突然轉向,盡數往裴思飛去!
原來寧強的攻擊目标并不是鐘鐵二人,而是裴思。
寧強雖然惱怒,卻仍然顧忌鐘鴻鐵铮兩人身後的家族,但裴思這個面生的小妖就不同了,用來殺雞給猴看正合适。
花瓣來得很快,此時離裴思已不到半尺,他毫無法力,想躲避已經來不及。
鮮紅的花瓣像紅唇一樣張開,露出了一排密密麻麻的漆黑的牙齒,狠狠地往裴思身上咬去!
這時,一片極浩瀚極柔和的光幕驀然出現在裴思面前,“铛铛铛”,撞到光幕上的花瓣發出清脆的響聲,就像撞上了堅硬的金屬物一樣。
那幾片花瓣化成了青煙,倏忽散去,了無痕跡。
裴思一回頭,看到了一張似曾相識的面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