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逃犯
逃犯
戰俘出逃,這并不是頭一遭,但第九號監牢……那是軍事監獄裏最牢不可破的區域,竟然也失守了。
議事廳的衆位将領都是久居高位,除去專業素養不提,最基礎的是要做到鎮靜審慎、指揮若定,此時乍然聽見消息,臉色都有些莫測。
傳訊的軍官等在一旁,面色焦急,卻不敢開口催促。
大概靜默了十秒鐘的時間,衆人齊齊屏息,落針可聞,聞人珣正終于開口,“溫闵、鄭章和,各自率領一支隊伍,在最快時間內将戰俘抓捕送回。”
溫闵迅速一低頭,“是。”來不及更換作戰服,順手接過軍官手中的肩章,領命而去。
鄭章和卻停在原地,臉色猶豫,他說道:“将軍,我……”
不待聞人珣正開口,娅瑟裏伯爵便冷笑一聲,“是,你沒有作戰經驗,平時不以為恥,怎麽,事到臨頭,想要推诿了?”
聞人珣正投來責備的一眼,卻并沒有多說什麽,他看向鄭章和,“應對戰俘,周元将軍最為合适,只是他現在行動受限,只能你去。”
明明是平和的語氣,鄭章和卻心頭一凜,感到了莫大的威壓,他兩手不自覺蜷曲,卻又迅速展平,緊貼褲縫線,冷聲喊道:“是!”
隐隐傳來炮火的聲音,聞人珣正神色不變,視線在議事廳內一掃,“都回去吧,各司其職。”
剩下的人臉色各異,娅瑟裏伯爵的聲音忽而響起,“各位,五號城可是安全的地方了,何必這副模樣,如果實在害怕,可以來我的私宅。”
聞人珣正皺眉,手掌在桌面一按,娅瑟裏伯爵立刻站起身來,抱歉似的笑了一笑,“好了,知道了,我這就離開。”
又一陣腳步聲逼到了近處,先前傳訊的軍官已經離開,這次換了另一張面孔,看服飾,依舊是隸屬于駐守四號城的軍隊。
聞人珣正微一擡手,軍官立刻跨過門檻,走到了近處,低聲道:“将軍,出逃的戰俘并沒能離開四號城,只是他們四處逃散,難以集中捕獲,恐怕不能短時間結束戒備狀态。”
聞人珣正點頭,“知道了。”按理說,這類微小的變動,作戰官自有決策,不必事事向他彙報,聞人珣正在軍官的臉上一瞥,意識到對方還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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軍官神情微妙,“從一號城選拔出來,就任于軍事監獄的那位……”他猶豫不決,不知道該如何措辭。
“聞人芩,”聞人珣正眉頭一動,直接道:“她做了什麽?”
“她不顧指揮官的阻攔,脫離隊伍,獨自去追趕逃脫的戰俘。”軍官飛快回答,隐去了不少細節。
聞人珣正的神色又恢複如常,說道:“我知道了。”
軍官又等了一會兒,見聞人将軍沒有別的指示,并不像是要追究責任,頓時心中一定,緊繃的精神放松下來,随即退出了室內。
議事廳內的大部分人早已散去,西爾維娅卻腳步緩慢,此時才慢慢踱步到了門邊。她并沒有什麽重要的信息要向上禀報,她只是想盡可能地多停留一會兒,在這個與聞人珣正共處的空間之中。
“西爾維娅。”
忽然聽見自己的名字,西爾維娅感到了意料之外的欣喜,她立刻回過頭去,緊走了幾步,“我在這裏。”
聞人珣正直視着她,問道:“你臨時趕來,你的學生是如何安排的?”
這樣的诘問語氣……西爾維娅臉上的笑容滞了滞,說道:“他留在研究所,自己查閱資料。”
“他一個人留在研究所?”
“是,”西爾維娅忽然忐忑起來,“您知道的,我并沒有別的學生。”
聞人珣正往外邁了幾步,不經意間拉開了和她的距離,說道:“你對人總是不抱以戒心,這不是個好習慣。”
西爾維娅一怔,下意識趨近他的方向,忍不住追問,“我怎麽——”
“你現在立刻回去,命令許嶼趕往四號城,讓他加入芩的隊伍。”
“什麽?”西爾維娅一驚,“他并不擅長戰鬥——”
聞人珣正瞥來一眼,神色不容置喙。
“是。”他又變作那個高高在上的人了,或許他從來沒有變過,西爾維娅低下頭去,強忍着悲傷,快步離開了。
天邊騰起混濁的粉塵,把幾座浮塔遮擋得模糊不清。駕駛員猛地掉轉方向,從濃霧之中穿行而過,回到了三號城。
西爾維娅匆匆穿過庭院,恰巧看見許嶼在門廊之下閉目休息。
“老師。”許嶼睜開雙眼,準确無誤地望向她的方向。
西爾維娅靜靜打量他,問道:“在我離開的這段時間,你做了些什麽?”
許嶼坦然回視她,卻又露出點羞慚的表情,“我看了些資料,但是,時不時會走神,感覺精神很難集中。”
西爾維娅暗自松了一口氣,她溫和地說道:“不用太過急切,那些附帶着記憶與情緒的資料,本來就會消耗大量的心力。”
師生二人在這裏站定談話,庭院中央的駕駛員卻始終留在原地,看着許嶼沒有遲遲沒有別的動作,駕駛員快步走了過來,停在一米開外的位置,恭謹提醒道:“西爾維娅女士——”
西爾維娅幾乎是立刻皺起了眉頭,卻又飛速緩和臉色,說道:“許嶼,四號城的軍事監獄有戰俘出逃,似乎是需要你的助力。”
許嶼微微一怔,視線在駕駛員身上一掃而過,問道:“老師,請問,這是誰的命令?”
西爾維娅勉強笑了笑,說道:“是聞人将軍的指令,他很看重你,快去吧。”
許嶼領命而去,庭院內氣流盤旋,把湖邊的水生植物都攪得左右倒伏。
西爾維娅臉色極冷,滿腹怨氣無處排解,順手掐了一朵門廊下的薔薇,拿在手上看了一眼,毫不憐惜地抛到了腳底。
聞人珣正有意把許嶼調去聞人芩的身邊,是打算替他的女兒培育一位忠心耿耿的部下嗎,抹殺了一個謝諾夫還不夠,又要選一個新的?西爾維娅冷冷一笑,如果許嶼最終是對聞人芩唯命是從,那自己又何必耗費心血來教導他。
軍事監獄的上空升起了一片紅色的煙霧,那是暗藏毒素的仿生孢子,一旦沾上皮膚,輕則表皮潰爛,重則四肢癱軟,是為了捕殺逃犯而設立的二次屏障。
許嶼正要拉開艙門,卻被攔住,駕駛員遞來一套作戰服,提醒道:“注意安全,敢于越獄的戰俘,都抱有不畏死的決心。”
許嶼微一點頭,穿戴完畢,踏上了地面。
此時駐守在軍事監獄外的士兵并不多,大部分戰鬥力都投入在搜捕逃犯之上,許嶼穿行在一列列士兵之中,打算先進入監獄內部看看情況。
忽然聽到有人喊他的名字,許嶼順着聲音看去,混濁的霧氣之中顯現出一道白色身影,竟是溫闵。
溫闵大概是及時接到了聞人珣正的指令,他對于許嶼的出現毫不訝異,甚至替他劃定好了行動方向,“小芩順着蹤跡找了一圈,還是漏掉了幾個人,她現在回來了。”溫闵指了個方向,“在靠右的第二個房間。”
第九號監牢的牆角破開了一個大洞,洞口平整,像是用機械切開,但是……監牢內壁是用高密度礦石鍛造,沒有任何利器可以切割。或者是用的爆炸物?但随時都有化學勘探儀在運行,這個方法從根本上就沒有可行性。
聞人芩回到四號城,并未感到氣餒,也不是為了休息,她重新打開了監牢裏的監控影像,一幀一幀地排查各種可能性。
聽到兩聲叩門聲,聞人芩頭也不擡,“人找到了?”
許嶼慢慢走進來,“什麽人?”
聞人芩面露詫異,“你怎麽來了?”
許嶼并不提聞人珣正的指令,只是說:“戰俘出逃,影響惡劣,五號城的領袖們都希望能盡快解決。”
聞人芩輕輕一曬,“想要解決逃犯很簡單,他們的性命又不可惜,只是,我卻不想讓霍曼死得這麽容易。”
“霍曼也逃了?”許嶼搖頭,“沒想到他有這種膽量。”
聞人芩臉色莫測,“他也在第九號監牢……我甚至懷疑,戰俘出逃,他也是主導者之一。”她把監控影像調轉方向,放在了許嶼眼前。
影像中,霍曼癱倒在角落裏,時而劇烈呼吸,時而四肢顫動,呈現出一種痛苦不堪、垂死掙紮的畫面。
許嶼看了一會兒,忽然眼神一定,把畫面往回退了兩秒。
聞人芩笑了,“你也看出來了吧,這兩秒的畫面是拼接的,是之前的重複。”她緩慢搖頭,“真是費解,他一個囚犯,已經是窮途末路,還有誰願意幫他?”
許嶼又看了一段監控影像,他随手翻了翻桌面上的資料,大多是囚犯日程、軍隊輪值安排一類的東西,他環顧四周,問道:“有水嗎?”
聞人芩懶得再吩咐旁人,親自去接了一杯水,遞到許嶼面前,說道:“是溫水,可以直接飲用。”
許嶼把水杯拿在手裏,并沒有喝,他又看向了聞人芩,說道:“最初,你是為什麽想要和我成為盟友的?”
“記不清了,”聞人芩蹙着眉頭,“怎麽總是說這些無關緊要的事?”
許嶼點點頭,“我換一個問題,我們第一次見面,是在一號城嗎?”
“當然。”聞人芩不解,“不然還能是哪兒?”
“好。”
話音未落,許嶼把手裏的水潑向電源接口,幾點火星迸濺出來,仍在循環播放的監控影像陡然消失,變成了漆黑一片。
終于更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