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隐患
隐患
原本以為只是一點小問題,誰知許嶼直接被送入了急救室。
值班的醫師翻看着手中的資料,詢問守在長廊裏的蘇芩,“他身上有很多傷,都是人為施加的嗎?”
蘇芩有些茫然,“很多傷?”
“是的,他的身體有多處軟組織挫傷,脾肺輕微破裂,腹部有灼燒過的痕跡,而肋骨下方的大面積創口留有凍傷……我想知道,患者在之前的二十四小時內,究竟處于什麽樣的環境?和哪些人接觸過?”
“醫生,他還在昏迷之中嗎?這些問題,可能只有他自己最清楚,您可以等他醒來再——”
“蘇芩,”醫師掃了一眼她衣服上的銘牌,正色道:“這不是可以忽略的問題,你如何回答我,将決定我對他采取什麽樣的治療方案,我必須先确認他是不是一個危險分子。”
“可是,他是許嶼啊!”蘇芩着急道。
醫師冷淡地搖頭,“一號城有太多的普通居民,我不可能花時間認識他們每一個人,你似乎很着急,難道他是預備役嗎?”
“不是……”
“那麽,你是?”
“我……”她也不再是了。
“你們沒有任何得到優待的資格。”醫師平靜說道,“請不要再回避問題了。”
“四號城逃出了一批戰俘,我有理由懷疑——”
二十四小時內……蘇芩飛快查看自己的通訊記錄,來自許嶼的信息顯示被接收于四小時前,再往前追溯,與對方的聯系便是一片空白。
走廊盡頭的急救室靜悄悄的,閃着微弱的白光,所有醫護人員都在等待着醫師的指令,而醫師本人似乎并不着急。
Advertisement
好在,走廊的另一端響起了腳步聲,謝諾夫及時趕到。
他把手裏的信息銘牌連同一張行動軌跡圖遞給了醫師,并解釋道:“他是一個普通人類,來自混沌區,沒有任何浮塔之上的血緣關系,更沒有人造因素。至于他身上的傷,軌跡顯示,他曾經在十二個小時前掉下浮塔,大概率是遭到了平民的襲擊。當然,具體原因還需要醫院的檢測。”
“掉下浮塔?”醫師一驚,警惕起來,“聽上去像是一次有預謀的行動。”
蘇芩沉默了一瞬,忍着怒氣,“醫生,這只是您個人毫無根據的猜測,我們已經提供了您所要求的全部信息,您究竟還有什麽拖延的理由?”
醫師盯了她一眼,搖了搖頭,還想說些什麽。
謝諾夫在這時上前一步,解開右手上的腕帶,示意醫師将視線放在他的手腕處。
醫師臉色一變,低着頭匆匆離開,急救室裏随即響起了機器運作的聲音。
/
“在哪裏都是這樣,無論名義上是什麽規則,內裏都是避不開的偏見和特權。”蘇芩覺得有些疲憊。
謝諾夫溫和地笑了笑,寬慰道:“小芩,你辛苦了。”
“Sherov,是我做錯了嗎,我是不是不該毀掉徽章,就為了……這麽一個未知的機會。”
謝諾夫親昵地拍了拍她的頭,“不,沒有誰能預判未來的發展。你想怎麽做都可以,小芩,別擔心,我會永遠支持你。”
蘇芩一直低着頭,反反複複地打開收件箱,查看那封字數寥寥的訊息。
“十二個小時……也就是說,他獨自一人在混沌區足足忍受了至少八個小時,然後才肯向我求助?”蘇芩一把攥住了謝諾夫的袖口,“我無法理解——對許嶼來說,與獨自待在混沌區相比,和我結盟反倒是更難以接受的事?”
謝諾夫輕輕拍她的手背,“每個人都是不同的,不是嗎?為什麽要試圖理解他的心理呢?那并不重要。”
/
醫師再度出現時,就已經換上了另一副态度。只可惜,他那張扁平刻板的臉,即便扯出笑容來,也是令人厭煩的。
“治療已經結束,沒有造成任何不可逆的損傷,只要有足夠的休養時間,就——”
蘇芩點了點頭,并不看他。
謝諾夫回應道:“辛苦了。”
“Sherov,你去看看他吧……他什麽時候能醒過來?”
醫師愣了一愣,随後才反應過來,這後半句話是對自己說的,他上前一步回答,“不會太久,最多……三個小時就能醒過來。”
謝諾夫問道:“小芩,你不去看看嗎?”
蘇芩搖頭,面露厭倦,“你知道的,我不喜歡那種地方。”
醫師又在原地等了一會兒,發現并沒有人再理會他,讪讪地沿着走廊離開了。
防護玻璃門響起一聲提示,那是因為檢測到有人經過,大概是值班的麻醉師。
醫師并不在意,理了理衣領,正要提步,忽然感覺一股氣流撲向了自己,他被撞倒在地,手指被堅硬的鞋底踩過,醫師痛呼一聲,擡起頭來,看見了一個穿着暗綠色制服的背影。
鄭旦怒氣沖沖地趕來,原本是想找到許嶼對峙,沒想到只見到了蘇芩一個人,他只好臨時改換了說辭,問道:“你是不是早就知道了?”
這麽空落落的一條走廊,她沒道理看不見他,但蘇芩的眼裏的确沒有裝下這個人。
鄭旦只好耐着性子又問了一遍,“蘇芩,你是不是早就知道五號城的決定,要更換考核模式?”
蘇芩此時才慢慢把視線轉過來,“你在和我說話?”
鄭旦認定和她無法交流,索性問道:“許嶼在哪裏?”
“抱歉,我不能私自透露隊友的信息。”蘇芩擺了一張極其冷淡的臉,似乎說了這麽些話已經是屈尊降貴。
她不願意和對方再多待一刻,用手背推了推對方的肩膀,難掩嫌棄,“麻煩讓一讓……整天穿着這件衣服,啧。”
鄭旦被輕易激怒了,憤怒于她的蔑視态度——預備役的制服是多少人夢寐以求的榮耀,連帶着徽章……在她眼裏全都不值一提。
他作勢要揮拳,另一只手想攥住蘇芩的衣領,對方不閃不避,只是一瞬不錯地盯着他。
鄭旦的心裏閃過猶豫,卻又做不到果斷停下,他的手指擦過粗粝的肩縫線,頓了一頓。
“嘭!”
劇烈的摔門聲在臨近的空間裏回蕩,鄭旦感覺脖頸一緊,有人從背後勒住了他的脖子,下一瞬,他被重重摔在了地面。
謝諾夫牢牢地制住了他,手肘抵住他的肋骨,手掌掐住他的脖子,往裏收束,鄭旦目眦盡裂,拼命掙紮,卻漸漸呼吸困難。
“小芩,你沒事吧?”謝諾夫問道,語氣平穩。
“算了,放開他,這裏是醫院。”蘇芩說道。
身上的鉗制方一松開,鄭旦就蜷曲了身體,他弓着腰不住咳嗽,一點血沫濺到了光潔的地面上。
蘇芩嫌惡地移開了目光,埋怨道:“怎麽弄成了這樣?”
謝諾夫露出一點笑意,“抱歉,我只是想阻止他。”
蘇芩再掃一眼鄭旦,拂去肩膀上并不存在的髒東西,說道:“鄭旦,我希望你以後能離我遠一點。”
鄭旦依舊保持着蜷曲的姿勢,卻慢慢停止了顫抖,他狼狽地笑道:“你未免自視過高,我來到一號城,可不是為了陪你玩什麽假模假式的游戲。許嶼在哪裏?”
咔噠一聲,是開鎖的聲音,病房的門忽然被推開了一條縫,許嶼站在半明半暗的狹窄區域裏,安靜地看過來。
鄭旦慢慢直起身,靠住了牆面。
蘇芩查看了當下的時間,問道:“藥效剛過……你怎麽出來了?”
“我聽見了一些響動,和我有關嗎?”許嶼看向了鄭旦。
鄭旦露出了嘲弄的神情,“許嶼,我們算不上朋友,但我一直以為……你也是可敬的競争對手,卻沒想到……你也會作弊。傳說中的天才,這就是你的真實才能?”
許嶼皺眉,“我不明白你的意思。”
“三年選拔期過了一半,還剩下的考核就只有三項,兩項個人能力測試,一場大型的模拟競技。現在卻變了,三項考核整合成了一場需要合作的實地競技,以團隊為評估對象……你是通過什麽渠道提前得知的?難怪,一向眼高于頂的許嶼竟然加入了同盟,你們早就知道了對不對?”
蘇芩一驚,問道:“臨時改變了考核規則?鄭旦,你确定嗎?”
鄭旦臉色鐵青,“我原本不理解,你,蘇芩,私自毀掉了徽章,為什麽沒有受到任何懲戒,憑什麽這樣有恃無恐。現在看來,就連五號城的核心消息都能提前得知,你的确有着某種資本……咳,我不在乎你們的不正當行徑,可你們絕不能搶占別人的機會。”
“鄭旦,”許嶼開口了,“我理解你的心情,臨時改換規則讓你方寸大亂,信心盡失,所以用蹩腳的臆測來诋毀我,你想達到什麽目的?”
“即使我沒有選擇蘇芩,我的隊友也不可能是你。至于搶占機會,鄭旦,你是在懇求我,不要将二號城作為選擇的方向嗎?”
擔負着經濟、生産之責的二號城,是鄭旦的理想目标,這一點幾乎人盡皆知。
鄭旦的臉色越發難看了。
謝諾夫守在一旁,已經查詢到了最新公示的通知——從五號城下發,就在二十分鐘前。
“小芩,他說的不完全是謊話,選拔規則的确被臨時改變了,這很反常。”
“有解釋原因嗎?”
“沒有說明。”
遠處傳來了刺耳的警報聲,防護門外閃爍着紅光,一片水霧從天花板上散落下來。
謝諾夫擡起手臂,遮擋住蘇芩的頭部上方,同時為其他人指出了安全通道的方向。
“發生了什麽?”
“別擔心,大概是從四號城出逃的戰俘,他們逃到了這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