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章
第 23 章
秦復抱着西瓜站在水亭邊長凳上,用勺子挖一勺瓜瓤送進嘴裏,眼睛盯着灌木叢後。
人影幾個躍身後身影消失。
秦復踮腳尖伸長脖子看,只見灌木叢後面的樹林裏枝葉搖晃,傳來铿铿锵锵的聲音。
只幾口西瓜的工夫聲音就沒了,樹林枝葉也不晃了。
又兩口西瓜,裴野拎着一個人朝這邊過來。
是一個年輕人,一身短打,身材瘦小。
裴野将人一腳踹跪在亭子外,“是個毛賊。”
燕羽卻走進亭子裏說:“此人在偷窺少主,閉口不言,來者不善。”
“嗯!”秦復抱着西瓜走到亭子邊,感覺太陽曬人,又朝後退了一步,蹲下來盯着小賊。
小賊開始擡眼與他對視,不過幾瞬又畏懼地垂下目光。
不是江湖中人。
“誰讓你來的?”
小賊緊抿着嘴不說話。
“那就是自己來的了?”秦復吐掉西瓜籽,扭頭對燕羽吩咐,“找個畫師來,将他的畫像貼滿炎州城,就寫懸賞緝拿殺人兇手。凡能提供此人信息重賞,能夠提供他爹娘媳婦孩子信息的,賞金翻倍。”
小賊一聽身子立馬繃直,怒喝:“別動我家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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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復冷笑一聲,“裝什麽裝!你這麽維護派你來的人,我看他比你親爹還親。”
燕羽領命已經走出亭子,小賊慌張叫住,急忙招供:“我不是毛賊,也不是來殺人,我就是來查你的。”
秦復點頭,一邊挖西瓜一邊示意他繼續說。
小賊見燕羽停步,如釋重負松了口氣,聲音也緩了下來。“是岳傑公子讓我來的。”
岳傑是誰?
秦復一口瓜瓤咽下去,想起來了,是當初在小溪邊幫程維揚攔他的那個年輕學子。
輕功不咋地,被自己輕易甩開,和蕭纓與齊項義比差了一截。
自己進書院後就沒有和這人接觸過。
“他查我幹什麽?”
“我不知。”
“他什麽人?”
自己可沒得罪過他。
“炎州漕運使岳骧大人的公子。”
漕運使?
秦復疑惑地抱着西瓜站起來。秦家在炎州雖然有宅子,但是并無什麽大的産業,而且用不到和漕運打交道。
秦復盤問一陣,問不出什麽,便讓人将小賊放了。
人剛放走,奎叔火急火燎奔過來,抹着滿頭大汗跑進亭子裏,撲通一聲跪下,砰砰砰磕了三個頭,秦復驚得差點跳起來,連退兩步。
這唱的哪出?
奎叔一把鼻涕一把淚道:“都是老奴失職,讓賊人跑進宅子來驚了少主,老奴該死,老奴這就讓護衛加強巡視防衛。”
這……是失職,倒也不必這麽鄭重其事認錯,這毛賊的功夫不弱,不是那些護衛能防住的。
他剛想去寬慰奎叔兩句,裴野在一旁補刀子,“幸虧不是刺客,否則盟主性命不保!”
這一句話吓得奎叔又是砰砰砰幾個頭,連燕羽和鸪羽都跪下認錯。
裴野還毫不察覺自己話有何不妥,很伸張正義似的,繼續道:“在下聽聞去年武慶山盟主遇刺……”
哪壺不開提哪壺。
秦復自己都聽不下去,狠狠翻他一個白眼。
裴野瞧着他眼神不對,雖不知自己哪裏說錯了,還是識趣閉嘴。
“盟主,這事你得謝我。”
“我真謝謝你啊!”
裴野大咧笑着道了句:“客氣,只要盟主能早日和我比試就行。”
那不行,他今日差點“遇刺”,受到驚吓,要好好緩一段時日。
随後,他吩咐燕羽去查一岳傑。
兩日後燕羽回禀查到的消息,沈柏也跟着過來。
他得知秦復查岳傑,讓樓中弟子幫忙暗查。
“此事說和漕運使岳大人沒關系,也有關系。”沈柏上來就賣關子。
“愛說不說。”秦復朝門前竹椅上一躺,抓起蒲扇扇風,悠閑自得,似乎對這件事已經不關心。
沈柏提起的興致像被紮破的氣球,一下子沒了,只好在對面坐下,将得知的消息全部倒出來。
“漕運使和漕幫關系非常。”沈柏道,“漕幫少主也在白水書院讀書,盟主認識的。”
“誰?”秦復裝着漠不關心,懶洋洋地問。
“齊項義。”
秦復詫異地看向他,難怪齊項義武功不弱,原來如此。
如此來說岳傑和齊項義的關系也不尋常。
漕運使和秦家扯不上關系,但是漕幫和武林有關系。
他慢慢想明白這裏面的來龍去脈,齊項義懷疑他的身份。
白水書院還真是藏龍卧虎之地。
今後自己在書院還是少招惹這些人為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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幾日酷暑,秦復心情也有點煩悶,抱着書坐在水亭中,一邊看書一邊釣魚。
半天書翻了幾遍,魚是一條沒釣到。
天熱魚都不出來覓食了?
看了幾天書,釣了幾天魚。
這日下起了雨,終于舒服,魚還是沒釣着,好似他的餌料有毒似的。
雨後第二天天空陰沉沉的,天氣涼快許多,雖是最适宜讀書的時候,秦復還是準備出門。
今日不出門,不保證這十日假中還有這麽好的天。
炎州城的百戲園最近來了一班人,帶來的都是新鮮玩意,引不少人前往觀賞。
秦復經過百戲園,被門前宣傳語吸引,進去看看。
園子裏有觀看的表演,有體驗的游戲,有吃有喝,應有盡有。
他四處觀看,有胸口碎大石,有吞刀吐火,有赤腳走炭火……每處都圍着不少看客。
聽到前面樓裏掌聲雷鳴,秦復好奇地走過去。
樓上樓下滿座,周圍柱子邊還站了不少看客。
秦復擠進前面,原來是表演大變活人。
剛剛已經将箱子裏的人變沒了,這會兒是要将箱子裏的人變回來,箱子蓋合上,就等着打開見證奇跡。
百戲師沒有繼續表演,徒弟端着托盤到處讨要賞錢。
秦復還沒有這麽近距離看過這種大變活人的魔術,随手摸了塊碎銀子丢進去,擡頭朝樓中四周看了看,找了個更好的位置,帶着燕羽二人上去。
徒弟讨一圈賞錢,百戲師這才開始。
木箱上的紅綢揭開,看客們都屏氣凝神盯着箱子,秦復也俯視朱紅的箱子。
百戲師又一陣做法,這才将木箱蓋子一點點掀開。
秦復眼尖透過縫隙見到裏面有一團鮮紅。
随着箱子蓋越開越大,箱子裏面看得真切,正蜷縮一個人。看得出此人很瘦身骨很軟,蜷縮的姿勢不是一般人能夠做到。
百戲師猛地将剩下一半的蓋子掀開,箱子裏的人幾乎同時從箱子裏站起來,一身鮮紅,連頭上束發的發帶都鮮紅醒目。
箱子裏的人舉着雙手和樓上樓下周圍的看客打招呼,笑容腼腆。
秦復看到此人的臉時愣住,眨了眨眼又仔細看,确認自己的眼睛不是有問題。
這張臉和原主記憶裏一模一樣。
“枭羽。”燕羽先喊出名字,不可置信地和秦復與鸪羽确認。
“世上怎麽會有長這麽像的。”鸪羽也滿臉震驚。
秦復盯着從箱子裏走出來的少年,一身鮮紅,好似新郎,除了腼腆的笑容和舉止與枭羽不同,其他幾乎一模一樣。
原主的記憶中,枭羽為了救他已經死了,是原主親眼所見。
枭羽被老爹撿回星羅城時已經六歲,什麽都記得,沒聽他說過自己有孿生兄弟。
除了孿生,這世上哪裏會有兩個如此相似的人。
這時樓中再次響起雷鳴掌聲,不少人大聲叫好,還有甚者直接朝臺上扔賞錢。
百戲師朝衆人拱手道謝,讓諸位莫走,一盞茶後,給大家表演人體分割。
紅衣少年朝幕後後臺去,燕羽告了聲下樓尋人。
在百戲師的第二個表演開始,燕羽回來。
“他的确是枭羽。”燕羽道,“他的左耳同樣位置有一顆痣,肩膀有柳葉镖留下的傷。”
秦復更為震驚。
枭羽不僅中了柳葉镖,而且為了救他,被追殺之人刺穿胸膛,最後和他一起墜下山崖。
雖然後來沒有尋到他的屍首,但是那麽重的傷,又中毒,墜崖後怎麽可能活着?
原主在那樣的情況下都沒有活下來。
“他為何不回星羅城?”
燕羽回道:“屬下瞧他不記得自己是誰,身上的武功也廢了。”
秦復沉默一陣,轉身下樓去。
百戲班後臺,枭羽正在換衣服,秦復恰巧見到他胸前劍傷留下的傷口,位置絲毫不差。
枭羽系好腰帶,擡頭見到秦復三人,目光閃躲,帶着些許害怕,抓起紅衣朝裏面走。
“阿垚小哥。”秦復喚他如今名字。
枭羽站住腳步,朝他們欠身,步子卻朝身邊的師兄身後躲。
師兄立即走上前為他撐腰,質問:“你們做什麽,這裏不允許看客進來。”将秦復朝外趕。
秦復望着枭羽,笑道:“我瞧上他了,要買了他,你們班主呢?我要和他談價錢。”
“你太看得起自己了,我們班的師兄弟豈由你如此羞辱。”
秦復笑着在腳邊凳子上坐下,靠在桌子上自信道:“叫你們班主來,答不答應不是你說的算!”
這時班主從外面進來,師兄立即和班主說秦復鬧事。
班主是個中年男人,方正面龐,長了許多不屬于這個年紀的皺紋,特別一笑,眼角魚尾紋能夠捏成一把折扇。
“班主,我瞧這個小哥不會什麽技藝,模樣倒是不錯,班主可否割愛?價錢班主開。”
班主朝枭羽望去,枭羽拼命搖頭,跪下用手比劃,讓班主莫将他賣了。
秦復心頭一抽,他不僅失憶,還失聲了。
班主微微皺眉,回過頭笑着對秦復道:“我雖是班主,但是這班裏的人去留不是我說的算,要我們少東家開口。”
“你們少東家身在何處?我去見他。”
“城東蕭将軍府。”
“蕭騎還是蕭纓?”
“蕭二公子。”
蕭纓還有這等能耐,看來這個百戲園是蕭家産業。
蕭纓那貨知道自己向他要人,他能給他?只會故意扣着人不放。
他立馬一拍桌子,笑哈哈道:“哎呀,這可真是巧了,我與你們少東家是老熟人。我們還是半個同窗,在書院內是一桌子吃飯的交情。這樣,人我今兒領走,回頭我和他說一聲就成。”
說着就讓燕羽去帶人走。
班主立即攔下,将秦復上下掃一眼,客氣地笑問:“公子這是為難我了,不如這樣,公子在這裏稍候,我差人去給我們少東家說一聲。”
“何必如此麻煩,我事後和他說一樣的,放心,我會和他說清楚,不讓他為難你。”
班主依舊半步不退,臉上的笑容也沒剛剛那般客氣。
“實不相瞞,平素常有年輕人謊稱是我們少東家的同窗好友,從這兒帶走人的,所以有了規定,想帶人走,必須我們少東家發話。”
這還蒙混不過去,秦復心口憋了口氣,朝枭羽望去,枭羽好似被電擊,吓得慌忙垂頭。
以前那麽陽光的一個人,如今竟然變成這般,這一年多不知經歷什麽。
這更堅定他要帶枭羽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