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章
第 19 章
月底旬假前學院有一次月評。書院的月評以考卷形式為主,因為學子衆多,水平差距過大,考核分等級:即将會試的舉子,即将鄉試的秀才,即将童生試的學子。
最後的排名也分三榜。
秦復屬于中間一部分。
月評的考卷參考鄉試模式,內容并無鄉試那麽深。對于今年即将參加鄉試的秀才來說,小菜一碟,輕松拿捏,對于秦復這種剛爬上秀才功名的學子來說,就是普生做奧賽題。
月評結束,便有不少同窗請假去考四月府試,程維揚也不例外。
因為月評考卷答得不太理想,旬假秦復沒有放松,抱着書和幾份文章去後山尋個安靜的地方學習。
四月山中蒼翠,路邊樹下皆有小小的野花綻放,他随手采了幾朵夾在書中做标本,當書簽。
白水書院後門一條道直通山頂,沿途有不少小亭、棧道。
秦復尋了個沒人的亭子坐下來,吹着山風、聽着鳥鳴蟲叫,嗅着樹葉清香,翻看手中書卷,好不惬意。
晌午他沒有回書院,午飯吃了點米糕桃酥後,在亭子中小憩一會兒。
清風徐來,吹散春末的焦躁,睡眠質量都提高了。
夢中和師兄們切磋功夫。他好久沒做過這樣的夢了,都快忘了他還有幾位師兄。
忽然腿被什麽打一下,将他從夢中打醒。
坐起身見到山路上幾個人朝亭子來,為首之人二十歲不到,一身綢緞,模樣有幾分被關禁閉的學子。
此人後面跟着的幾個人中便有黃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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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復挪着屁股靠在柱子上,盤腿坐直身,笑問:“蕭公子,幸會啊!”
“秦復是吧?”
聽到這聲音可以确定了,就是那個被關緊閉的倒黴蛋。
“正是在下。”秦復拍着旁邊長凳,笑着招呼,“蕭公子別客氣,坐!”
蕭纓一腳踩在他的書卷和文章上,還用腳尖故意擰了擰,文章紙張被擰爛。
看來夏風子幾個人并沒有将這件事妥善處理。
他目光惋惜地掃過文章,這可都是自己辛辛苦苦從舍友那裏抄來的宋夫子的文章。
“蕭公子你太不尊師重教了。”一把抓在蕭纓腳腕,蕭纓用力向下踩,還是被秦復甩開。
他拿起文章,撣掉泥土,将皺破的地方理平,以長者口吻教育:“夫子的文章豈是能夠踩在腳下的?先賢的書豈能這麽糟蹋?眼裏還有聖賢先哲,還有師長嗎?”
“你教訓我嗎?”
“不然呢?”秦復翻他一眼反問。
“我在白水書院還沒見過這麽嚣張的!今日咱們新仇舊怨一起算。”說完便讓其他的學子動手。
秦復退一步大聲喊停。
“動手可以,事前要說好。第一,你被打不是我幹的,我是冤枉的。第二,今日是你先動手,事後別不承認。第三,被打了就認栽,離開這亭子,誰都不許罵罵咧咧告狀。”
“哪來那麽多廢話!”黃孚最先忍不下,立即朝他出手。
黃孚三腳貓功夫連他的衣角都碰不到他,其他幾個學子見此陸陸續續沖上來,仍舊像被耍的猴子。
秦復卻故意嚷道:“你們這就不丈夫了,你們屬于群毆,屬于以多欺少,非君子真小人。”
“廢話真多!”
幾個人沒有傷秦復分毫,秦復也不想多惹麻煩,并未有出手,只是防守躲閃,最後直接翻身上了亭子頂。幾人中只有一位輕功還不錯的追上來,被他打回去。
蕭纓見此只能自己動手。
畢竟是蕭立将軍之子,功夫上既有江湖武功招式上出其不意,也有軍營沉厚內裏和強硬力道。
可惜蕭纓是個半吊子,被秦復一腳從亭子頂踹下去。
蕭纓還要再打上來,秦復立馬喊停。
“你不是我的對手,回去跟令尊好好練幾年硬功夫再來找我。”
“臭小子,你別太嚣張!”
“喂!你別不識好歹,就你現在這拳腳功夫,出來不嫌給令尊丢臉嗎?我都替令尊覺得丢人!”
“找死!”蕭纓還要再動手,被身邊人攔下。
他自己也清楚根本動不了秦復毫發,心中又極為不甘心,說着狠話給自己挽尊:“本公子今日饒了你,以後在書院見到本公子繞着走,否則讓你看好!”
“好說好說,那好走不送!”沖着蕭纓幾人揮手作別。
待幾人怒氣沖沖走後,秦復也收起笑容吐了口濁氣。
又是個二世祖。
以後的确是要繞着這群二世祖,否則遲早惹出大麻煩。
唉!就想安安心心讀個書,怎麽這麽難?
秦復想繞着蕭纓走,但老天不允許。
這個倒黴蛋蕭纓竟然和秦復是同窗,一天四節課擡頭不見低頭見。
秦復已經故意坐在距離蕭纓隔着整個課堂的位置,還是會在進出門時撞上。
這天兩個人又撞上。
秦復自覺避讓,“我走!”
蕭纓抓住他肩頭道:“下午是六藝五射課,敢不敢比一比?”
“不敢!”回答幹脆。
蕭纓愣了下,“那就這麽定了。”
“喂!我是不敢!”
蕭纓拍着他的肩頭幸災樂禍道:“誰輸了,脫光在白水潭游三圈。”
“唉——”你這是耍流氓知道嗎?
蕭纓身後的兩位同窗也緊跟着蕭纓一人拍一下他的肩頭,“等着看你□□游三圈。”
“我沒同意比!”
蕭纓充耳不聞,頭也不回走遠。
周圍同窗都滿眼同情地看着他。
得罪誰不好,得罪蕭纓。
比啥不好,比射箭。
蕭纓的身份在白水書院人人皆知。蕭立将軍随先帝南征北戰,骁勇善戰,俗話說虎父無犬子,蕭纓雖遠不及其父兄,騎射之術在白水書院也是數一數二。
和他比射術,自取其辱。
一位同窗頗為同情他,給他出主意,去找教授五射的海師傅,臨時抱佛腳。
一位同窗給他出馊主意,把手搞傷,借口不比,比了對方也勝之不武。
有的讓他五射課請假。
還有讓他直接去和齋長反映此事。
看着同窗給自己出主意,他很感動,但是沒有一條是管用的。
躲得了初一躲不了十五,何況蕭纓這個院霸,不是第一次幹這種事,別說齋長,就是監院都拿他沒辦法。
苗蕤拍着他手臂安慰:“沒事,蕭公子不會真的讓你裸泳。”
慕岩也跟着開解:“院規在那裏擺着,此行為影響惡劣,你想裸泳,監院那邊也不會同意。”
“就是,放寬心。”
秦復笑着對諸位同窗道謝。
他沒有不寬心,他擔心的是蕭纓耍賴,畢竟他還沒有看過誰裸泳,想開開眼界。
他被慕岩和苗蕤拉着去飯堂。午飯是飯堂人最多的時候。
白水書院雖然占地面積大,學子衆多,但正兒八經的飯堂只有一個,每到午飯都是人擠人,最高峰隊伍從窗口排到門口。
秦復和慕岩、苗蕤排了好一會兒隊才打到飯菜,尋個空位坐下來,一邊吃一邊議論飯堂的飯菜,臘肉鹹了、竹筍老了、湯酸了……
咣咣咣——
飯堂門口響起震耳銅鑼聲,所有人好奇望過去,只見一個身着青衫的學子踩着凳子爬到餐桌上。
“最新消息!”提鑼學子伸長脖子高喊,“蕭纓公子下午要與同窗秦復于操場比試五射!”
秦復:什麽情況?
其他學子:“蕭公子與人比試又不是第一次,不算新奇。”
提鑼學子:“這次比試,誰若輸了,脫光了在白水潭游三圈。”
秦復:沒人管管他的嘴嗎?
其他學子:“這個新奇,下午去瞧瞧。”
當然,也有學子對此事嗤之以鼻,鄰桌幾位年長學子,就對這樣的行為看不順眼。
“我等堂堂讀書人,此處堂堂書院,竟說出此等有辱斯文之言,做出有辱斯文之事。”
旁桌學子問:“你去不去看?”
幾位年長學子異口同聲:“去!”
秦復:嗯?
秦復忙問二位舍友敲鑼是什麽人。
和蕭纓比試的事情,也就進出課堂的同窗知道,這家夥是何人,看着面生。
二人搖頭。
另一側學子道:“明辨堂的師兄。”
消息傳得有點快啊!還跑來飯堂搞這麽一出,故意将此事鬧得人盡皆知。
無論輸贏,都不好收場。
真是看熱鬧不嫌事大。
這是針對自己,還是針對蕭纓?
下午的六藝五射課還沒開始,操場周圍已經圍滿學子,一部分是本就有六藝的課,一部分是沒有課過來圍觀。
海師傅已經知道蕭纓和秦復之間比試的事情。
他只薄斥幾句,并沒阻攔。
海師傅本是習武之人,文無第一,武無第二,武人比試再平常不過,輸了懲罰也無可厚非。
海師傅沒有上課,而是主動做起裁判。
五射分為白矢、參連、剡注、襄尺、井儀,二人決定三局兩勝,只比前三,規則稍稍改動。
操場上,對面的箭靶已經固定,旁邊的兵器架上弓箭也都準備好。
其他堂的學子也不上課了,都圍過來。
“誰不知道蕭公子的箭法了得,這比試結果毫無懸念,看來這個秦復要脫光了游三圈。”一位學子小聲笑道,“這次比試的懲罰倒是有意思。”
“聽聞這個叫秦復的才入學半個月,估計情況不了解,才敢和蕭公子比。”
“這不是自取其辱嗎?”
圍觀的學子小聲讨論。
秦復皺着眉頭掃了眼周圍的學子,人來的真多,這恐怕八成都是沖着裸泳來看熱鬧的。
海師傅讓他們各自挑選一張弓。
弓箭對于将門出身的蕭纓來說從小接觸,這方面他擅長,好弓劣弓打眼就能瞧出來。
秦復在這方面沒有優勢,王喬倒是這方面的行手,只是該用此人的時候用不到。
蕭纓取過一把,在手裏試了試。
秦復找了把最強勁的,別的不懂,但是強勁的無論是射程還是力道上都占優勢。
他将弓拿在手,蕭纓譏笑:“你選那把弓,你拉得開嗎?”
海師傅看着他細胳膊細腿,無奈地提醒:“弓只有拉得開才能有威力。”
秦復點頭:“學生就選這把了。”提一只箭筒放在腳邊,“海師傅,可以了。”
海師傅當即宣布第一場“白矢”,規則是每人三支箭,主要看箭矢的力道,不計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