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第18章
距離比賽的日子越來越近，施漫潛心閉關，一天的時間幾乎都在舞室度過，除了練舞就是在思考怎麽調整細節，偶爾會去花園待一待放松放松，其餘時刻就沒踏出過靜水公館的門。
這天的早訓才剛開始沒多久，管家忽然上樓告訴她有訪客需要她親自接待。
她來到會客廳才發現來的人有好幾個，個個穿着精幹整齊的套裙西裝，都是一派商務精英模樣。
為首的是個四十歲左右的中年女人，看起來十分精明強幹，沒等施漫珂開口，便主動自報家門說是明洋海運管理公司的副總，受司先生的委托，帶了律師和相關公證人員過來和她辦理交接手續。
她口中的“司先生”是誰，自然不做他想。
施漫珂卻還一頭霧水：“司綦讓你們來的？交接什麽？”
這位自稱姓孫的明洋副總笑了笑，遞給她一份文件：“司太太您先看看這份紙質資料介紹，我一邊跟您解釋，兩不耽誤。”
施漫珂不明所以地接過文件來看，耳邊是孫副總不疾不徐的解說語速，她沒有困惑太久，才翻了兩頁圖片居多的資料，就大概明白了司綦要做什麽。
——他要送她一艘游輪。
還是一艘世界級的知名豪華游輪，網上随便一搜就能找到不少資料信息那種。其中最著名的、當然也在資料中詳細介紹了的，便是游輪的上一任主人，某位富得流油的外國皇室成員。
施漫珂即便是見過不少大場面，這會兒也有些茫然。
司綦犯什麽毛病了？每天送花都滿足不了他了，這次直接送游輪了？下一次是不是就該送私人飛機了？
也不對，這艘游輪的價格可比不少私人飛機都貴。
律師、公證人以及負責游輪日常管理維護的工作人員都在，需要她簽署的文件也碼得整整齊齊擺在面前，有什麽不明白的，律師随時可以解釋。
孫副總還明确表示，施漫珂要是信不過她帶來的的律師，可以通知自己的律師過來一起鑒定一下文件條款，準備之充足，态度之誠懇，可見司綦是鐵了心要把這艘游輪送到她手上。
施漫珂沒通知律師，也沒有簽字，她讓孫副總等人先在會客廳稍候片刻，換了個沒人的房間打電話給司綦。
恰巧司綦那邊也正要給她撥電話，看到她的來電立刻便滑動接聽：“漫漫，我臨時要去北城出差，大概需要三四天才能結束，不能送你上飛機了。”
眼下施漫珂也沒顧上他要出差的事，開門見山便道：“律師來靜水公館了，你送我游輪做什麽？我用不上。”
司綦一愣，随即恍然。
前兩天在司昀那兒故意秀了一波恩愛，放出的豪言自然不是空頭支票，說把“遠航號”送給施漫珂就真的送，回了辦公室他就立刻打電話給律師交代了這件事。
這兩天相關資料手續都加急辦好了，他卻沒有跟施漫珂透露過，是想給她一個驚喜來着。
如今看來，驚喜不算，倒成了驚吓。
他假裝沒聽懂施漫珂的拒絕，溫笑回道：“現在用不上就放那兒，等以後想用了再說。”
“我不是這個意思……”施漫珂望着窗外的枝繁葉茂，刺眼陽光将葳蕤草木投出一道道濃重的陰影，伸手觸到玻璃時，似乎還有隐隐的熱氣。
不知道是被過于燥熱的天氣影響，還是因為司綦的答非所問，施漫珂心底也升起了幾分煩躁。
但她仍然維持着理智平靜的語氣：“司綦，你沒必要送我這麽貴重的東西。”
“漫漫……”司綦的聲線忽然壓得低沉了些，語氣裏是不變的柔和安撫，“你別多想，你就當和我每天送給你的花一樣，沒有什麽區別。”
怎麽會沒有區別呢？光是價格便隔着天塹。
不僅僅是這艘天價游輪，婚前婚後，司綦、司家就已經送了不少貴重的東西給她，就連司老爺子也把自己名下持有的集團股份贈了1％給她，別看這個數字微不足道，每年能到手的分紅卻是大部分普通人汲汲營營一輩子也賺不到的數字。
她和司綦沒有簽婚前協議，這意味着從登記結婚那一刻起，他名下的每一分收入都有她的一半。
更何況司家還出手幫母親韓靜的公司度過了一場危機。
到了現在，施漫珂已經漸漸意識到自己為這場婚姻付出的代價幾乎沒有，卻得到了太多實質性的好處。
她受之有愧。
想到這裏，她拒絕的态度更加堅決：“我不能要。”
司綦不由得嘆了口氣，妥協道：“好，這件事等我出差回來再說。”
“你的律師……”
“我讓他們先回去。”
得了司綦的準信，施漫珂這才放下心來，她故意拖延了會兒時間才重新返回會客廳，這頭孫副總和律師等人都已經接到了司綦助理的通知，知道今天這文件是簽不成了，心下不禁納罕。
踏入豪門一步登天的人他們也見過不少了，不論男的女的，但凡喂到嘴邊的好處哪個不是巴不得立刻吞下的，聰明謹慎些的自然也有聰明謹慎的辦法，然而到了最後還不是為了那塊肥肉能安安穩穩吃進肚子裏。
這位司太太卻不太一樣。
他們帶來的文件都是嚴格按照司綦的囑咐拟好的，絕對沒有任何文字陷阱不說，還方方面面都替受贈一方考慮到了，甚至連贈讓後的游輪管理費用等也依舊從司綦的私人賬戶出資，不讓這位司太太破費操心。
可司太太本人倒好，想也不想就拒絕了。
說來也是離譜，贈送的一方巴不得倒貼，受贈的一方卻堅決不要，不知道這對夫妻在玩什麽情趣。
但也只能在心裏想想，輪不到他們這些打工的來置喙。
送走了孫副總等人，施漫珂上樓繼續練舞時，卻許久都沒有靜下心來，還把幾個基礎的動作都給漏掉了。
等到送游輪事件帶來的沖擊慢慢消退，她才後知後覺想起來——司綦說他要去出差，得好幾天才能回來。
他這次是去首都北城，集團分公司所在，他在那兒不僅有幾套房産，還有酒店長包房，日常用品都是齊全的，并不需要專程回公館來收拾行李，直接動身去機場就行了。
比賽即将開始，施漫珂後天就要前往舉辦城市提前做準備，機票都訂好了。
這樣算來，他們只能等到比賽結束後才能再見了。
也好。
施漫珂這樣想着，正好等她專心比賽完，才有心思好好審視自己這段倉促的婚姻。
＊
這次國際現代舞大賽的舉辦地在M國紐曼市，施漫珂和私人團隊成員提前一天抵達紐曼中心大劇院附近的酒店下榻，這家酒店同時還住着主辦方工作人員和大部分前來參賽的專業舞者，配備了專門的訓練室給舞者使用。
施漫珂曾經在紐曼受訓過半年，對附近的情況還算熟悉，有相熟的業內朋友及老師，順利借到一間私人舞室，免去了和其他舞者排隊等訓練室的麻煩。
賽制分為初賽和決賽，初賽選拔從三個多月前便開始在全球各賽區進行，施漫珂毫無疑問輕松入選。
這場國際大賽的含金量很高，選拔也極為嚴格，聽說每個賽區基本上只有十來個人入選。
決賽賽程有三天，第三天晚上是頒獎典禮。剛下飛機那天，施漫珂就先去抽了簽，她抽到的比賽日期是第三天。
有好也有壞，好的是可以多出兩天準備時間，壞的是容易影響心态。
好在施漫珂一向是心态王者，是早是晚對她的影響都不大。
……
決賽如期舉行，比賽沒有結束，結果沒有公布前，前兩天參賽舞者的現場都是嚴格保密的，主辦方更是采取了嚴密的措施隔絕黑幕可能。
施漫珂這兩天都沒有再高強度練舞，只照常拉伸筋骨練練基本功，保持身體肌肉的靈活性。
快到晚餐時間，想着明天就比賽了，跟着她過來的助理、造型師幾人特意到她房間來，說要帶她出去吃頓好的。
施漫珂倒是沒拒絕，但也沒急着動身，而是先看了眼時間，助理小苗立馬心領神會，和其他人擠眉弄眼地打趣：“咱先別催，施老師肯定是在等先生的花兒！”
“哦對對對！今天的花兒還沒送到呢！”
幾個人在那你一言我一語地調侃，施漫珂聽見了也沒反駁，權當是默認了。
出發前，司綦特意問過她下榻的地方，于是她在國外這幾天，每天下午都會有一束鮮花準時送到她房間來，和在國內的時候沒什麽兩樣。
那天收到第一束花時，施漫珂的心情是有些複雜的。她起初不太理解為什麽隔了大洋彼岸的距離，司綦人都不在，還非得延續送花這個習慣，有什麽意義嗎？
但是這幾天被小苗幾人又是打趣又是羨慕地念叨了好幾次，她才慢慢琢磨出了一些感覺——在他們這些旁觀者眼裏，她和司綦現在就是一對新婚期蜜裏調油的恩愛夫妻，正在熱戀中。
她從來沒想過，“熱戀”這個詞竟然會用來形容他們倆的關系。
他們還說，她的先生一定特別愛她。
比起“熱戀”，“愛”這個字眼似乎更無法和司綦這個人聯系到一塊兒。
即便心中有太多困惑，施漫珂也不得不強迫自己暫時撇開這些亂七八糟的雜念，一心一意投入到比賽中來。
恰好這時房間的電話響了，小苗立馬眉飛色舞道：“肯定是送花的來了！”
說着便一個箭步沖上去替施漫珂接了電話。
房間門鈴于同一時刻響起，造型師吳攸正好站得離門口不遠，便走過去開門，看到是眼熟的客房服務，手裏抱着一束還沾着露水的鮮花，白鈴蘭與藍紫風信子的組合清新自然，包裝工藝也極為精致。
看到熟悉的包裝風格，不用猜就知道是誰送的了。
吳攸接過花道謝之後轉身，笑呵呵道：“施老師，你先生送的花。”
施漫珂擡頭，看到那束鮮花的時候，吳攸的聲音恰到好處地在耳邊響起：“鈴蘭的花語是幸運，風信子是勝利，施老師明天就比賽了，你先生真有心！”
另一頭，小苗挂斷電話一臉興奮看着施漫珂：“施老師！酒店前臺說有位先生找你，就在大堂等着！不會是你先生吧！？”
此話一出，屋裏幾人頓時兩眼放光，特別期待能馬上下樓見一見施漫珂那位神秘又貼心的丈夫！
當小苗話音落下的那一瞬間，施漫珂清晰地感覺到自己的心跳失序了一剎那，尤其在聽到她最後一句時，竟然莫名地，也和他們一樣生出了相似的期待。
會是他嗎？
但她還是神态平靜地問了句：“有說叫什麽嗎？”
小苗回道：“前臺說是Mr.Chan，施老師你先生姓陳嗎？”
“……”施漫珂緩緩放下稍微提起的心，眼神重歸冷淡，“不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