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情情切切深深淺淺
情情切切深深淺淺
念忘腦裏第一個念頭:此人恐怕腦子有病。
他是來找狗的?那玩意滿大街一抓一大把,看上哪只了,聽話便捎上了,不聽話喂吃聽話丹,什麽樣的瘋狗不得乖乖翹耳搖尾巴?
莫非此人是在罵人!!
念忘斟酌再三,決定仔細問清楚:“你真是來找狗的?那個畜生?”
想不到蔚藍堅定地點頭回答:“是的,先生。”
風吹飄了念忘額前的白發,他想了想,攤出手掌:“你出多少銀兩?我這裏起價費很貴的。”
蔚藍伸處一個手指頭,還沒說話,念忘連連拒絕:“那不行,找狗雖然費不了周折,但我這規矩不能壞。”
後悔眉頭一緊,盯着蔚藍微微壓下的眼眸。
“一個如月石。”
如月石是鍛造虛懸扇的重要材料,有句話說扇身貌似精雕細琢,覆刻其上的石懸銀刃才是上上之靈,放月下,集皎白靈力。
這如月石稀有尊貴,世間打造的鍛造之器鳳毛麟角,眼前後生之輩怎會有如此寶物?
“難不成你是易水玉牌蔚族宗人?”
蔚藍笑而不語,以晚輩之姿稍稍鞠躬示禮。
念忘突然心花怒放,大聲道:“好好,後起少年,英姿之輩。蔚公子進來詳談。”
念忘讓步側身,看見後悔立于一旁,吩咐道:“後悔,快去下山請人來修圍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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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師父。”
後悔即應下山,念忘變臉極快,對着蔚藍的時候,俨然一副慈祥和藹笑嘻嘻的模樣。
蔚藍四下打量了一下念忘的宅院,寬大敞亮,階柳庭花,向曲徑望去,深深不知幾許。
蔚藍在找深情的身影,不過稍加僞裝使旁人看不出什麽端倪。
蔚藍道:“道長是否要叫位弟子同我一起去找那只狗?”
念忘眼神一斜,啞聲道:“不用那麽麻煩,我這就有一條聽話的好狗,直接送與你就好。”
“是嗎?”
那真是太不妙了……
念忘哪懂蔚藍的心思,以為對方誠心誠意拿出個如月石就真當他來求辦事的,正好把深情那只狗一同辦了,一舉兩得。深情養着的時候不肯喂他吃聽話丹,說什麽吃了等桃花年紀大了腦筋不好使。這下送人還管那麽多?
念忘呵呵道:“這只狗在這有幾年了,那十分聽話,黑毛柔順,桃花大眼,不掉毛,也不亂叫不撞東西。”
“我最喜歡它了。不過。”念忘停頓了一下,似乎很傷感地說:“我那不争氣的二徒弟偏偏不喜歡它,我不在的時候經常虐待它,叫我好生氣,與其讓它繼續受苦,不如贈給你罷了。”
聲調哀怨不忍,無奈心酸,其心誠天地可鑒。
蔚藍:“若如今将它給我,您不是很傷心。”
“罷了罷了,我這是有求必應的地方,若為它壞了規矩也怕是不合情合理。”
念忘心裏開心極了,今天忽悠了一人,解決了一件麻煩事,還得不世珍寶,當真妙哉!
“汪汪汪!”
話音未落,桃花極其凄厲的聲音虛幻飄來,尖銳凄慘,像是遭受了非人的虐待。
如果念忘知道桃花是他這輩子最大的克星,早在兩年前他是無論如何也不會讓深情把他帶回來撫養的。因為接下來發生的事,是活生生地砸了念忘的場子。
桃花身上黑毛濕漉漉的,許是在地上打過滾,渾身髒兮兮,鼻子上還挂着一條白布條,因為它的狂奔,布條歡快得迎風飄揚。
桃花所到之處皆以那地一片狼藉為終。它就像瘋了一樣,一邊叫一邊胡亂跑,不睜眼一會撞到楊柳樹,摔倒,又站起來繼續跑,嘭的一聲撞到木柱,那狗頭真是厲害,柱子生生給撞斜了。
深情跟不上桃花的速度,用稀少的法力飛身起追,當她看到桃花跑到的那個地方正站着師父的時候,她就知道要完了。
蔚藍看着不知哪冒出來的黑狗一通亂撞,心懷疑惑地看向念忘,而念忘道長的臉色臭得吓人,方圓百裏都能感受到他的怒氣。
最後桃花一陣尖叫回頭準備來個大跳躍的時候栽進了池塘裏,撲通幾下沉了下去。
蔚藍柳暗花明:該不會是這條狗吧……
深情遠見桃花竄進水裏,心疼地下水就要撈它。念忘已經不能用生氣怒火來形容了,他現在立刻馬上想把這只土狗給吃了,絕不帶猶豫的。
“茍深情,你給我過來!”
聲音撼動天地,怒火中燒。
深情手一抖,乖乖地走了過來。
當她快走到師父身邊的時候,驚訝地發現了接親當天的假新郎蔚藍。
兩人再見面處境相當尴尬,蔚藍作為貴客,而深情卻要被痛罵的狗血淋頭。
“你今天死定了,我非要把你那只蠢狗拿出去賣了!”
“師父!”深情小聲嘟囔。
念忘一生氣眉毛橫到額頭就跟要飛了似的:“你還叫我師父?你就這麽對待我的?我這院子多漂亮就給你那畜生給毀了!我沒錢了你知道嗎?”
待師父罵夠了,看起來有心平氣和之意,深情這才開口道歉:“師父莫氣了,我給你買金片糖。”
金片糖金光閃閃的,特別甜,念忘特別愛吃。但是賣糖的攤位生意好,靠運氣才能吃上。自從念忘開始健忘,他便懶得下山,能吃到金片糖的次數也少了,後來深情每逢有下山任務的時候便會給他帶一支回來解饞。
念忘果然不那麽兇神惡煞了:“那你昨日為何不給我帶?”
深情如實回答:“忘了。”
念忘不滿道:“糊塗。哼。”
“師父,桃花還在水裏,我……”深情從頭到尾一直垂着頭,是怕念忘道長呢,還是怕見到蔚藍呢。
“等等。”念忘喊住了深情朝池塘移動的步伐。“你擡起頭來。”
蔚藍清楚地看到深情削挺的背部抖了一下,而見後者慢慢擡起頭來。
深情的瞳孔不似那日見到的透徹清明,當日那渾然天黑的孔仁此刻卻是陰邪的灰。
只見念忘道長三下兩下運功将靈力貫徹到深情全身,游龍似戲水,婉轉流連。深情也不掙紮,只是微蹙的眉間和緊握的雙手顯示她現在有些痛苦。
當一團紫色的靈力從深情體內剝離的時候,蔚藍感應到了尤其純淨的陰邪之氣,那是魔族身上才有的氣息。
少頃,念忘手掌,深情頭上出了些汗,恍惚了幾步。
“道長,這是……”
念忘不曾想過深情修魔的時候會有外人在場,這麽多年,他寧願不讓深情修習也不願讓她入魔修化,就為了保護她不讓她被除魔之人發現滅口,眼下事情敗露,念忘再不可隐瞞。
他知道蔚族宗人是名門正派,是除魔衛道的正派,從蔚藍剛進門開始念忘就察覺到了他身上不可小觑的實力,可就算豁出去他這條命,他也不能讓深情被他挫身滅魂。
“蔚公子,我門內事,不費你勞心,今日這生意我不做了,你走吧。”念忘語氣沉重,趕客之意濃厚,如若對方不走,他已經準備好大打出手。
蔚藍是聰明人,他怎會不知念忘想做什麽,只是他絕無惡意,只想……
“道長你多想了,我只是想找一條聽話的狗。”
“可你看到了,我之前都是在瞎扯,我這根本沒有什麽聽話的好狗,有也只有瘋狗。”
蔚藍眼睛直勾勾地看着眼睛恢複正常,卻快要摔倒的深情,連忙走過去扶住她。
“可我覺得她很聽話。”
一頭黑發,面若桃花,溫潤如水,不掉毛,也不亂撞東西。
還很溫良。
“蔚公子,你……”
蔚藍終于禀明來意:“在下昨日見到深情,便想與其做朋友,我無意發現她的秘密,若是可以,我想或許讓我帶她離開,游離尋法解決了深情身上的魔氣。”
念忘無奈道:“我都沒辦法,你有何辦法?”
“不試試怎麽知道呢?”
念忘道長想答應,又不放心,轉了個圈回到頭問:“你不是來找狗的嗎?怎麽變成要帶我徒弟走了?”
蔚藍微笑:“沒錯,道長您剛才不是叫她茍深情嗎?”
也罷也罷,還是先将那個弱不禁風的徒兒扶進屋裏罷。
蔚藍輕輕将深情抱起,也不管人家願不願意,人家師傅應不應允。
深情動動嘴唇執意道:“那個字念荀……”
……
念忘決定等後悔回來一起商議,外面的天有些陰沉,深情一副要死不活的樣子,他後覺自己行為魯莽,不該在外人在場的時候抽離深情修的邪功,可蔚藍那小子這麽精,總會被他知道的。
深情小憩了一會,睜開眼師父邊坐在桌邊不知道在想什麽。
蔚藍見深情醒了,叫道念忘:“道長,醒了。”
到底是自己徒弟,念忘急匆匆過來查看:“沒事吧?”
深情指了指外面:“桃花,狗。”
念忘串通一想,臉色一沉,罵道:“就知道那畜生,淹不死它。”
“師父!”軟諾諾的樣子十分委屈。
“早撈上來了。”蔚藍說道。可不撈上來嗎,再不撈那狗就要被淹死了。它死了,鬼界又要多一個傳奇,第一個做了水鬼的鬼魂是只狗。
“你那只狗我決定送給蔚公子了,然後我也決定把你送給他。”
“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