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他的游戲(番外)
他的游戲(番外)
這場游戲的贏家注定只能是他。
因為他是神。
他不能輸。
已經差不多快要忘記自己存在了有多久,和樂園鬥了多久,也不記得自己手刃了多少弑神者,又被多少弑神者繼續追殺。
好在如今的弑神者就只剩下一個,那就是歐菲利亞。
樂園制造出來的人形生命,她并非正常人類,這點倒是與他極其相似。
其實他還挺樂意歐菲利亞來追殺他,因為漫長的時光确實很無聊。
歐菲利亞或許是唯二能讓他覺得有意思的存在。
另一個讓他覺得有趣的是他自己。
“我不明白你為什麽要選擇幫她?”
神會随意對一個凡人抱以同情?不,不會。
他不信另一個自己是同情歐菲利亞才去幫她。
所以他很好奇他幫歐菲利亞的理由。
“對你而言,消滅樂園是你的游戲;而我對來說,扶植樂園是我的游戲。”
另一個他這麽告訴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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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背棄了樂園,而我成為了樂園。
有趣,真是太有趣了。他不禁這樣想,絲毫不介意另一個自己的行動。
因為任何行動必定會帶來改變,改變,他喜歡變化。
“你打算怎麽做?”他問另一個自己,“你不會真以為歐菲利亞能把我怎麽樣了吧?”
“歐菲利亞是特別的。”
另一個他如此篤定。
“她一定能殺了你,不,是殺了我們。”
被殺麽?
他躺在沙發上,喃喃自語着。
“如果你渴望死,那就自己解決自己啊!”
卡洛兒,這位真正的季月容站在沙發前,睨着躺在沙發上的他,如此嘲諷道。
“誰說我渴望死了,我只是覺得有些無聊。”他坐起身,朝她招了招手,“來,卡洛兒。”
他的語氣很平淡,但說的話不容任何人違抗。
縱使卡洛兒的心中充滿了不甘願,可她還是朝着他走了過去。
“如果你表現得好,我說不定會讓你恢複季月容的身份。”
他開出的條件十分誘人。
可她并不信任他,這些年的相處,她很了解他是一個怎樣随心所欲的人,不,神。
他何時會真正在意過她這樣的小人物呢?
“卡洛兒,你把我想得那麽壞,讓我可傷心了。”他似真非真地捂住胸膛,“我明明對你很溫柔不是嗎。”
“你的溫柔就是把我變成了現在這副鬼樣子?”卡洛兒瞪着他,“讓我失去身份、家人,這就是你說的溫柔?”
“但我還讓你活着。”他懶洋洋地伸了個腰,“我完全可以讓你死了。”
“那我得感謝你的不殺之恩?”她抱着雙臂,譏诮道,“托你的福,我現在過得生不如死。”
如果不是因為家人,不是想家人平安,她早就自我了結了。
然而現在,她不能死。
因為她的家人還等着她去幫助、拯救。
“我實在搞不懂你們人類。”他擡起頭看向站在身前的她,即便他也曾是人類,可他搞不懂,太久的時間已經令他忘了身為人時候的感受,包括情感。
他理解不了為了家人而活着的感情。
“如果我是你,絕不會管那些什麽家人,因為你已經不是季月容了,你是卡洛兒。”
“人的社會身份并不重要。”她說,“重要的是心,我認為我是誰,我就是誰。”
“多麽違心的話,多麽唯心。”他用了兩個同音不同字的形容,“你這是在自我安慰。”
聞言,卡洛兒泛起一抹笑,笑容中有些許苦澀、悲傷。
“這是支撐我的信念。”
信念?
她這麽說會勾起他想要打破這份信念的沖動。
“卡洛兒。”
他驀地伸出手,捉住她的細腕,将她拉向自己。
失去平衡的卡洛兒跌進神的懷裏。
“我們來玩個游戲吧,卡洛兒。”
神貼着她的耳畔,像誘哄般地低語,宛若惡魔。
“什麽游戲……”她警惕着,他的擁抱讓她渾身僵硬。
“很簡單的游戲,如果你能救出你的二哥季濤,改變他死亡的命運,我就讓你變回季月容。”
只要她能救二哥,神就允許她做回季月容?
“你動搖了。”
覺察出她神情的變化,他勾起唇角。
“卡洛兒,你要不要答應參加這個游戲呢?”
“如果我輸了……”
她不覺得這位神會沒有懲罰。
“你輸了,就任我處置吧。”
這話說得,好像她此時此刻不是任他處置一樣。
“其實對你而言沒有損失,對吧?”最差也不過是維持現狀,但不拼一拼,怎知自己不會贏呢?
不少人願意豪賭,也是出于類似的心理,他們總想着自己會贏,不會輸。
可這賭桌,對弈的莊家是不會輸的,賭客偶爾幾次贏是為了之後輸更多做的鋪墊。
然而身處其間的人,暈了頭腦,他們根本不清楚輸掉一切意味着什麽。
有的人啊,總忍不住追求自我毀滅。
“好,我答應你,我參加這個游戲。”
天真的卡洛兒,輕而易舉地上當了。
他從後邊環抱住她。
“我等着你認輸。”
這個卡洛兒跟着他一起穿越至一個又一個的平行世界。
她每一次都要去阻止季濤的結局,然後每一次都失敗。
季濤一次又一次地倒在她面前,沒有一次例外。
“為什麽……”
她抱着季濤的屍首,不明白自己為什麽總是遲了那一步。
“因為這是他命運注定的結局。”他走到她的身後,俯視着坐在地上的她,這一次她沒有掉眼淚,果然是麻木了。
哭了太多次,太多次,她應該已經流不出一滴眼淚了。
“你為什麽總要因為那個季月容而死。”卡洛兒問着懷裏的季濤,明明不會有人回答她,她還是看着他逐漸冰冷的臉,問他。
他當然不會告訴她答案,因為他死了,又一次因為“季月容”死了。
卡洛兒的心态發生了一絲絲變化。
她知道自己這樣是阻止不了季濤走向毀滅,她發現問題的關鍵不在季濤,而是那個代替了她的“季月容”。
“只要那個季月容不在了,季濤就不會死。”
重複無數次以後,卡洛兒得出了神希望她得出的答案。
“聰明的卡洛兒,你要怎麽做?”神笑眯眯地問她。
“消滅季月容。”
他得意地目送卡洛兒遠去的背影。
這場游戲他又贏了,不是嗎?
“你真是惡趣味。”另一個他如此評價。
側過身,他望向身穿白大褂戴着黑框眼鏡的自己。
“你不覺得看這些人走向毀滅是一件很有意思的事嗎?”
“我不覺得。”
說話的這個他,與他真是完全不同。
“随意玩弄人的命運用來打發時間只會顯得你既空虛又悲哀。”
哇!這話也只有另一個他敢這麽當面說。
換作其他人,下一秒就被他抹殺了。
午後的長廊,陽光通過落地窗鋪灑下淡淡的金輝。
他站在窗前,眺望窗外的風景,眼神有些迷離。
一成不變的風景,看久了多少也會膩。
“盧醫生!”
莫莫的聲音自他右手邊傳來,她“啪嗒啪嗒”地跑近他。
“莫莫,在走廊上不要跑步。”他提醒過她許多許多次了,可她還是一着急就喜歡跑步。
“唔…知道了。”莫莫心虛地慢下腳步,又被訓了。
“找我什麽事?”
“沒什麽事兒,就是我訂了盒飯,想問你吃不吃辣。我那盒飯太辣了,我想讓給盧醫生你吃好了。”莫莫說着又擺擺手,“不收你錢,就當我請你。”
他其實一點都不餓。
“行,你放我辦公桌上吧。”
“已經放了。”她向來先斬後奏。
“你動作倒是快。”他看了她一眼,明明不是在誇她,她卻“嘿嘿”地傻笑着。
這個莫莫死了。
她被送進醫院的那天,剛好是他值班的那一天。
一直朝他笑的那張臉,只剩下一片青灰,那雙燦爛若星的眸子也不會再睜開。
這個世界的“莫莫”死了。
她是他的助手,從他來這個世界起,莫莫就陪伴在他左右。
這小丫頭片子平常有些脫線,但工作上一點也不馬虎,甚至比他都認真。
每當有病人不幸離去,她總會情緒低落,可那也只是一小會兒,她馬上又會端起笑容去面對下一個病人。
他也曾和她說過:“如果難過哭出來會好一些。”
她搖搖頭:“我不難過。”
“死亡是很可怕,但我覺得只要我記得他們,他們就沒有消失。”
原來她信那套只要被記得,人就活着。
“可如今你也死了。”他看着長眠的她,喃喃地說,“你死了,那些被你記着的人不也跟着你一起走了嗎。”
他不懂她的心情,不懂她會不會後悔。
伸手,還未碰到她冰冷的額頭前,他聽見門外響起腳步聲。
有人來了。
他走到一旁,隐藏起自己的氣息。
昏暗中,他清晰地看見進來的人是一個身材嬌小的女人。
打開燈後,他瞧見與莫莫一模一樣的臉。
眼底掠過一絲驚訝,但他很快反應過來,這是另一個世界的莫莫。
所以對他而言,莫莫究竟有沒有死?
“我當然沒死了。”
另一個世界的莫莫與他一同參加莫莫的葬禮。
這個莫莫戴着帽子坐在他身邊,問他莫莫是不是一直都是單身?
他實話實說了,這個莫莫哭了。
她說,她真是太慘了。
“莫莫過得很開心。”
他印象裏,莫莫每一天都過得很快樂,就像沒有煩惱一樣。
說實話,他看不出莫莫有什麽慘的地方。
單身,他不也一直單身着麽。
“盧醫生,你也單身?不是吧!”
這個莫莫表現出極大的震驚,似乎沒想過他會單身一樣。
“我單身許多年了。”他扶了扶眼鏡。
“理由呢?沒有遇見喜歡的人?”她非常好奇他單身緣由的追問。
“我理解不了那種情感。”他本想這麽說,最終卻只是風輕雲淡道,“工作太忙了,沒時間戀愛。”
“嗯,也對,你工作是挺忙的。”莫莫安慰似的拍拍他的背,表示理解地說,“畢竟你是救死扶傷的大英雄。”
英雄?
他才不是什麽英雄,他只是恰好成為了“盧醫生”。
正這麽想時,他覺察出熟悉的氣息從門口傳來。
α世界的季月容,還有聞人清輝,她和他來了。
他對她和他的事跡早已有所耳聞,當他們還在別的世界時。
一個愛上聞人清輝的季月容,一個願意保護季月容的聞人清輝,她與他好似這場游戲裏最不可捉摸的玩家。
他見過她和他一起戰鬥的情景,兩人的對手是另一個聞人清輝。
她完全可以抛棄她身邊這個聞人清輝去選擇另一個看上去更厲害的聞人清輝,她卻沒那麽做。
她的心裏像是只有她身邊的這位聞人清輝一樣。
“我的清輝和別人不一樣。”
這是她的說法。
不一樣麽?他陷入了思考,明明長相、身份都一樣,即使經歷也大同小異,她究竟是如何區分出聞人清輝之間的不同?
“盧醫生,每個人都是獨一無二的存在哦。”
這場葬禮的主角,那個死去的莫莫笑着對他說過。
“我啊珍視着與每個人的相遇、相識,也盼望着他們能被治愈。”
她的願望單純而美好。
然而,她僅僅是一枚提前退場的小小棋子,不,她可能連棋子都算不上。
他站起身,走近躺着她的棺木,也許莫莫她永遠無法知曉,她打動過神。
在神的游戲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