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與鬼共眠13
與鬼共眠13
洛塵繼續裝死。
能不能逃出去，不是小女孩說了算的。即使對方現在把她的眼睛拿走，她也不一定會死。
小女孩見她不吭聲，輕聲問道：“你在害怕？”
洛塵依舊不說話。她怕不怕小女孩，她也不知道。但是她知道現在不應該說話。
小女孩沉默許久，用一種與她的年齡很不相符的語氣說：“不管你信不信，我對你們的眼睛沒有興趣。”
一陣輕微的腳步聲後，樓道裏再次響起敲門聲，和小女孩甜美稚嫩的聲音：“有人在嗎？有人在嗎？”
小女孩一個房間一個房間地敲門過去，再次來到洛塵身邊，敲響1401的門時，洛塵已經屏住了呼吸。
好在這一次她沒有再理會洛塵，在沒有人應答之後，便離開了。
腳步聲和眼珠的彈跳聲消失之後，洛塵稍微放松了一點，然而就在這時，異變突生——
洛塵腳下的地面，輕輕地震動了一下，然後傳來一種粗糙而持續的的破裂聲，就像……初春河裏的冰層裂開的聲音。碎裂聲停息之後，洛塵嗅到一股濃重得令人作嘔的血腥氣。
她點亮手機的手電筒。黑暗似乎變得濃重起來，手電筒的光僅能照亮她身周的一小片空間。她坐在一片地磚的碎片上，碎片之外，是黑漆漆的一片，如同黑漆漆的深淵。
洛塵默默地關閉手電筒，小心地把衣襟攏在身上，讓它們的任何一角，都不要超出地磚的範圍。
“咔噠”。
不知什麽地方傳來一聲開門聲。
男孩哼着歌聲走出房間，走路的時候，手中的垃圾袋發出窸窸窣窣的聲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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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處漂移的地磚似乎并沒有影響男孩。他的歌聲平靜如常，腳步也未曾停歇。然而他卻久久沒有走到樓梯間，洛塵始終沒有聽到他扔垃圾的聲音。
好像有哪裏不對。洛塵想道。
她正這樣想着，地磚碎片漂到了樓梯間附近。窗外微弱的月光照在洛塵身上，讓她勉強看到，樓梯間的門口，站着一個人。
那人很高，看起來也很壯。洛塵迅速握緊袖子裏的銅笛，準備應戰。
“你看到我的妹妹了嗎？”對方用變聲期的沙啞男聲問道。
是扔垃圾的小男孩。
洛塵慢慢地把銅笛從袖子裏抽|出，沒有應聲。
“你看到我的妹妹了嗎？”男孩再次問道。
洛塵把手背在身後，緩緩站起身。站起來的過程中，她用銅笛戳了一下地磚以外的地面——很堅硬，似乎并不是液體。
“你看到——”男孩再次問道，聲音卻戛然而止，因為洛塵猛地用銅笛戳了一下他的胸口，他站立不穩，接連倒退幾步，洛塵抓住這個機會，轉身就跑。
“嘻嘻嘻。”洛塵沒有聽到男孩追來的腳步聲，但是男孩的聲音卻緊緊地追着她，跟在她的身後。
“我的妹妹走丢了，”男孩嘻嘻地笑着說，“你看到她了嗎？好孩子要聽話，你看到她了嗎？”
“我看你個鬼！”洛塵聽到對方的聲音越來越近，她猛地轉身，正瞥見男孩飄在半空，張牙舞爪地向她撲來。
她揮動銅笛，重重地擊在男孩身上，然後她來不及看自己這一擊的效果，便轉回身來，繼續拼命地跑。
逃跑的路并不平坦。雖然地磚碎片之外并不是她開始時想象出的深淵，而是堅硬的水泥地，但路面上布滿地磚的碎片，她跑得磕磕絆絆的。
聽到男孩的聲音距離自己再次越來越近，洛塵心一橫，沖進樓梯間，往樓下跑去。
任務什麽的見鬼去吧！洛塵在心裏罵道，她的小命要緊。
她一邊迅速跑到二十三樓，一邊在衣袋裏摸鑰匙——見鬼，她的鑰匙哪裏去了？她記得就在右手的口袋裏啊！
鬼飄下樓梯的速度比她跑動的速度更快，跑進二十三樓的樓梯間時，洛塵感覺男孩的聲音幾乎就在她耳邊響起。于是她再次将銅笛往後一掃。
男孩對她已經有了防備，這一次躲開了。洛塵感覺自己沒有掃到任何東西。不過對方為了躲避她這一下，與她的距離再次拉遠。
洛塵趁這機會，拼命地跑到2301的門口。
她有點緊張，手不由自主地微微顫抖，竟然沒有在第一次把鑰匙插進鎖孔。
“嘻嘻嘻。”男孩的聲音越飄越近，洛塵猛地吸了口氣，再次用鑰匙對準鎖孔。
“誰？”門內傳來熟悉的聲音。
“我，洛十一。”洛塵答道，與此同時，她往門右邊靠了靠。
一聲門把手扭動的聲音，房門迅速開啓。洛塵甚至來不及分辨裏面的人，便沖了進去。
房門重重地關閉。洛塵聽到男孩撞在門上發出的沉重聲響，還有男孩的痛呼聲。
她迅速将門反鎖，然後從貓眼向外面看去。
然後她對上了一只布滿血絲的眼睛。
“別動。”與此同時，她的後背被什麽東西頂住，那個熟悉的聲音低聲說道。
洛塵這才想起，剛才在門內回應她的并不是室友。
那是鄭柒的聲音。
鄭柒手裏有槍，這是她早就知道的。昨天晚上，她親眼看着鄭柒出手之後，孫珊的死狀。雖然她沒有聽到槍聲，但孫珊額頭上那個巨大的血洞，顯然不是冷兵器造成的。
她只是沒有想到，鄭柒的槍口會這麽快對準她。
“把我的妹妹還給我！”門外傳來男孩凄厲的叫聲，還有咚咚的撞門聲。防盜門劇烈地顫動着，似乎外面的人在下一刻就會破門而入。
“你确定這種時候要對付我？”洛塵的聲音異常平靜，“多留下一個活人對你沒有壞處，我至少可以幫你引開外面的鬼。”
鄭柒輕輕地笑了一聲。
“你知道我為什麽會進入無限世界嗎？”在這種緊要關頭，他竟然說起無關的事情來。
洛塵非常懷疑，這是因為鄭柒和男孩鬼之間，不僅隔着一扇防盜門，還隔着一個她。
“不知道。”洛塵實話實說。
“你能夠想象，”鄭柒的聲音裏充滿了怨恨，“一個人，在安安穩穩地活了二十年之後，突然發現自己只是一本書裏的人，他的一切，都由那個作者，由另一個人掌控的時候，他的感受嗎？”
洛塵沉默了幾秒：她不得不沉默，因為，她一度沉迷于寫小說，正是因為她喜歡支配他人的這種樂趣。這讓她怎麽回答鄭柒的話？
任何一種答案，似乎都是必死的選項。
好在鄭柒似乎沒有期待她的答案，停頓幾秒之後，便冷笑着說：“我和其他人來到這裏，就是因為掌控我們的人，不再掌控我們，我們想要自由，然而代價，就是這些鬼。
“我們必須一次次進入無限世界，一次次面臨生死危機，只要活到最後，我們就可以徹底脫離她的掌控。”
鄭柒的聲音裏已經帶上一絲讓洛塵心驚膽戰的瘋狂。
“所以，她必須死！”他的聲音變得高亢而興奮，“只要她死了，說不定我們所在的世界就可以恢複正常！多麽美妙，你知道嗎，從第一次做這些鬼任務開始，我就無時無刻不期待着美妙的秩序……”
——這就是你要殺我的理由嗎？洛塵在心裏怒吼。
男孩撞門的力度越來越大，他甚至開始用力地抓門。他的指甲與門板摩擦的時候，發出令人牙酸的聲音，洛塵很想把耳朵捂起來。
然而鄭柒的槍口還抵在她的背上，她，不敢動……
“你覺得呢？”鄭柒壓低聲音問道，“你覺得，她該不該死？”
洛塵：“……”
男孩一邊撓門，一邊用力地擊打門板，洛塵眼尖地發現，防盜門的內面已經出現幾個凸出的凸點，似乎快要經受不住男孩的摧殘了。
“她該不該死？”鄭柒咬牙切齒地逼問。
洛塵：“……我們不能先解決掉門外那位，再談論這個問題嗎？”
然後她感覺到，抵着她後背的力道，明顯地加強了。
洛塵：“……”你這人好不講理！
她不過是寫過幾本小說，她甚至沒來得及寫下任何一本的結局，這人，居然就要殺了她！
世界上怎麽會有如此不講理的人？！
“你……說的很有道理。”在生死關頭，洛塵含淚做出決定。
她要選擇自己的死法！
男孩鬼殺人的方式未知，而鄭柒的手裏有一把槍。
那把槍現在就抵在她的背上。
她想死得痛快一些，她不想在生前落入鬼怪的手裏。
鄭柒滿意地笑了起來。
“嘭”地一聲巨響，在這一瞬間，洛塵覺得她全身的血液都凝固了。
然而下一秒，身後一股巨大的力量讓她轉身向後。
燈光的映照下，她看到室友被綁在一把椅子上，嘴裏堵着一塊毛巾，眼中布滿了驚恐。
“和我一起殺了她，殺了陳拾。”鄭柒的臉上布滿瘋狂的笑意。
洛塵驚愕地看着他，腦子裏一片空白。
鄭柒卻似乎誤會了她的意思，他的笑意瞬間退去，聲音在這一瞬間，也變得異常冰冷。
“收起你的憐憫，她從來不是無辜之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