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2章 八十一個怨靈
羽毛似的觸感只是從嘴邊擦過。
也許他只怔住了一秒的時間, 但這一秒足以被拉分成無數片段。不過是一個再輕不過的親吻, 笑面青江遲遲沒回過神。
理論知識再怎麽豐富, 才從刀劍化形不到半年的大脅差……實戰經驗為零。
回神的下一秒,他很快将這點訝異藏起,再次浮現上來的是那熟悉的玩世不恭般的笑意。
“看來這跟‘冷淡’不是挂不上鈎嗎?”
他輕聲說。
“主人真是熱情, 明明我說用身體補償不過是開玩笑的。”
“不知道為什麽,”堀口千裏笑眯眯地說, “你這樣讓我有點想收回剛才的行為啊。”
“不行哦。”
言談間,笑面青江一只手撐上她頭側的牆壁,連帶着小臂也一起貼了上去。千裏被這麽困在他跟牆之間的狹小一隅,看見他稍一挑眉, “主人不是已經做了嗎, 我可不能當成沒發生。”
“但是, ”兩人的距離近到呼吸都交彙在一起,在他開口時, 堀口千裏能清楚地感覺到他有些急促的吐息,“果然還是想親耳聽主人說一遍呢。”
對于現在的她還是有點困難。
她還不怎麽習慣去用言語表達這種情感。
“行動的話,不是一樣可以嗎?”
她注意到他目光聚焦在哪裏,自然也清楚他在觊觎着什麽,“如果你想這麽做, 我無所謂。”
雖然是很想吻上去, 不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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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就是我跟主人的不同了。”
笑面青江輕聲笑道。
“主人願意忍着疼痛觸碰我, 我這邊正好相反, ”他眼底神色深了些, “需要忍下想要觸碰主人的欲望呢。”
她的右手被拉起。
他只是輕輕握着她的手指,在他低下頭時,堀口千裏看得到他的嘴唇是落在他自己的那一側——戴着手套的那一側。但她卻莫名其妙地産生了種青江是在親吻她指尖的錯覺。
“我們是為了守護主人而存在的刀劍,所以,主人也要更珍視自己才行。”
亂:“……”
前田:“……”
後藤:“……”
鲶尾:“…………………………”
雖說他說的沒錯,但……
“果然,”他蹲在草叢中毅然轉身,“還是去告訴一期哥他們好了。”
前田有些猶豫。
“要不……再看看?”
“不用看了吧。”
“不是都在飄那個了嗎,”亂悄聲道,“櫻花。”
你這是得有多高興啊青江先生?!
明明一開始只是遠遠看見笑面青江跟着審神者離開了人群,幾個粟田口一碰頭,好奇地墜在後面,小心跟上去後卻發現前者在撩審神者,這是一種怎樣的體驗?
一種必須告狀的體驗啊!
“退跑得最快,”後藤提議,“你去找一期哥,我們在這裏盯着。”
“啊、是!”
小老虎徑直從五虎退懷中躍下,他也保持着下蹲的姿勢,謹慎地跟着它穿過層層草葉,使出了面對溯行軍時潛行的工夫,盡可能不制造出任何動靜。可惜在馬上穿出去時,他的動作到底還是着急了點,一腳踩倒了好幾根長草。
“……?”
察覺到沙沙的響動,堀口千裏看向聲音的方向。
她瞧見一縷翹得很有個性的橙毛,“後藤?”
亂:“……每次最先被發現的都是後藤哥呢。”
好在退已經走掉了。
後藤:“……”
他能怎麽辦,他也很絕望啊!
“這又不能怪我。”他不服氣道,長嘆一口氣,從草叢中站起身,“……在,大将。”
千裏的視線掃過去,“你旁邊的是誰?”
說不出話的不止是接二連三站起來的粟田口,還有竭力保持着冷靜的堀口千裏。
唯一沒受影響的大概只有正靜靜微笑的笑面青江,他看上去對證明了主權這件事心情頗好,巴不得被人撞見。
尴尬,難以言喻的尴尬。
“你們什麽時候過來的?”她問。
“三分鐘,”鲶尾指天發誓,“三分鐘前,主人。”
他提到這就懊惱——這當然不能讓審神者知道——要是走得再快點,應該能再多聽到點什麽。
剛才除了笑面青江最後一句話稍稍提高了音量,其他時候的聲音都太小,僅限于兩個人能聽到的程度。
千裏狐疑地仔細打量着他們的神情。
沒發現什麽可疑之處,看來是真的。
三分鐘……
她換算到先前的時間點。
應該沒聽到多少?
算了,她在心裏嘆了口氣,“回去吧。”
原路返回經過鍛冶所,千裏發現原本聚集在那裏的付喪神們非但沒有散去,氣氛還變得有點古怪。聽着他們的腳步聲接近,紛紛往這個方向看過來,最先走上前的就是長谷部。
“主人,”他道,“我有一個不情之請。”
“嗯?”
“請更換今天的當番表,”咬牙切齒地一個字一個字擠出來,“把手合的人選換成我跟笑面青江。”
……?????
堀口千裏條件反射地回頭去看身後幾個藤四郎,他們一臉無辜地攤手,表示跟自己無關。
“我們是跟主人一起回來的喲。”
亂眨眨眼,“什麽都還沒來得及說呢。”
“但是,是真的嗎?”他接着問,“主人跟青江先生……”
也顧不上去追究到底是從哪裏洩了密,又或者是她從一開始就沒怎麽掩飾好,事到如今,要在幾乎所有人面前回答這個問題,總覺得很奇怪。
然而,該來的遲早都得面對。
“……嗯。”
聽到審神者肯定的答複,看着笑得春風得意的笑面青江,衆人心裏浮現的都是大同小異的內容。
——好、讨、打、啊。
“啊。”加州清光插口道,“我進候補名單好了。”
大和守安定眉眼彎彎,如果他沒有下意識以拔刀的标準姿勢往腰間摸了摸,看上去大概會更和善一點,“雖然有些話說不了,但招式還是可以施展的,我正想試試呢。”
“聽上去很有趣,”髭切的聲音裏帶着漫不經心的笑意,“唔,到底要不要參與一下呢?”
膝丸眼睛一亮,“兄長要去的話,那我也——”
“咦,就算你們要做什麽,”笑面青江暧昧不明地玩笑道,“我一個可吃不消這麽多人啊。”
可惜這話沒能跟當初一樣取得立竿見影的效果。
“沒關系的,青江殿。”
一期一振道。
“只不過是手合,車輪戰還是能打一打的。更何況,青江殿之前不是沒什麽出陣的機會嗎,正好趁着今天磨煉一下作戰的技巧。”
“順帶一提,我會全力以赴的。”他溫和地微笑,“還請青江殿多指教。”
衆人:“……”
這、這種無形的威壓好可怕!
“不愧是一期哥……”亂眼睛亮晶晶的,“一鼓作氣把主人搶回來吧!”
“哎呀哎呀。”
笑面青江一挑眉,“這話我可不能當作沒聽到呢。”
“不就是手合嗎?”他做了個“請”的手勢,“請吧。”
“你們——”
堀口千裏終于忍不住開口:“是不是忘了什麽事?”
衆人俱是一愣。
“你們要手合我也不反對,但是最多只能把長谷部加上去,”她道,“其他在今天出陣名單上的,我還有件事要你們做。”
哪怕只有長谷部也很難招架。
笑面青江呼出口氣。
這人招招都下了狠手,雖然他躲得快,也都架得住他的攻勢,這樣一番較量下來運動量也着實可觀。
他幽幽地揉了揉酸痛的肩膀,擡眼就看見審神者正坐在緣側喝茶。
重點是跟三日月一起。
對方到底是天下五劍中最美的那一振,笑面青江腦內警鈴大作。
“主人,”他走上前,極其自然地在兩人之間坐下。
果不其然,第一句問他的話就是“怎麽樣”。
“非常輕松。”
他用一臉不足挂齒的表情談論到他跟長谷部的手合,仿佛肩膀的酸痛一點都不存在,“主人才是,難得見你在這裏呢。”
三日月“哈哈”笑了兩聲。
“那要跟我這老人家比劃比劃嗎?”
“哈哈哈,說笑的。”
他眯着眼笑道:“小姑娘說要在這裏等出陣的隊伍回來呢。”
“我讓他們留了手,別趕盡殺絕。”堀口千裏解釋道,“帶一個回來,看能不能套出什麽情報。”
這樣才好讓她進行接下來的行動。
“時間快到了。”
完全印證了她的這句話,不過五分鐘後,象征着出陣部隊歸來的金光亮起。
歸來的第一部隊中,小雲雀的背上橫馱着個他們在戰場上都看慣了的溯行軍模樣的家夥。
溯行軍薙刀的體型不小,連小雲雀都累得呼哧呼哧喘氣,石切丸獎勵性地摸了摸它的腦袋,把颠簸一路烏帽子都歪掉的薙刀從馬背上解下來。
等他被聯手推到堀口千裏面前時,她饒有興致地打量着他肩上的編碼,覺得這真是個很有意思的“巧合”。
“你們是這麽管理的嗎?”她問,“前四位代表本丸的編號?”
如果是,她那天看到踹開執務室門的那振太刀就跟他是同一座本丸的。她一向驕傲自己在這方面的好記性,再搭上成為這樣存在後越發敏銳的視力跟聽力,對這有印象也不是什麽難事。
仗着臉上有塊遮着臉的布,他看也不看審神者,面對她的質問只是冷哼一聲。
“哼。”
“有審神者嗎?”
“哼。”
“你們本丸的坐标是多少?”
“這種問題,”薙刀開口時的嘲笑相當嘶啞,“怎麽可能告訴你。”
“你這家夥——”長谷部一聽這話,毫無疑問地炸了,“怎麽對主人說話的?!”
“沒關系,長谷部。”
千裏一點都不在意,“他要是能對敵人好好說話就奇怪了。”
“這樣,”她思索道,“如果他到晚上都還是什麽都問不出來,就讓他待在那個地方吧。”
那個地方?
溯行軍薙刀只想冷笑。
區區時之政府的走狗,大不了一死,還想威脅他不成。
天色已黑,仍然沒讓他們從嘴裏撬出半個字的薙刀被推搡到一個寬敞的房間。他被按在擺在正中的椅子上綁好,嘴裏還塞進了團幹淨的布。
看樣子也就是個手合場。
他們關門離開後,薙刀透過布間的縫隙瞄了兩眼,不由嗤之以鼻。
他一聲還沒哼出來,忽然感覺一陣風飄過。
一只柔若無骨的手掀開了他臉上的布。
這不可能,他震驚地想,剛才人明明都走了,還是說有人還藏在——
黑暗之中,眼睛一雙接着一雙地浮現。
一夜夠發生很多事了。
第二天一早,膝丸推開手合場的門時,先是因為門框碰到的東西一愣。
那是昨天還戴在敵方薙刀頭上的烏帽子。
他順着看去,看見了落滿一地的長發。
膝丸:“……”
溯行軍薙刀正驚恐地瞪着眼睛看他,嘴裏的布鼓成一團。他身上衣服有點淩亂,也明顯看得出有掙紮的痕跡,眼下更是青黑一片,一看就知道徹夜未眠,但要說他跟昨天最大的區別,還是一頭烏黑長發變成了莫西幹頭。
整整齊齊理成一溜兒的那種。
“主人說,”膝丸想了想,開口道,“如果你今天還是什麽都不說,可以繼續在這裏過夜。”
薙刀:“咕嗷嗷嗷嗷嗷嗷嗷唔!”
他招!
他全都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