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六十個怨靈
數珠丸恒次。
與三日月宗近同為天下五劍之一,傳聞曾為僧侶護身之用,是一振不折不扣的佛刀。
而身為青江恒次所作的太刀,同時也意味着——
“原來如此,”堀口千裏回憶了下自己在刀帳上看過的內容,“我記得确實是同刀派。”
“是。”
一期一振微笑着解釋。
“雖然跟我們的情況不太一樣,也有點複雜,但總的來說可以算是兄弟。”
“不過,親眼見到之前還真是難以想象啊。”亂藤四郎悄悄感慨了句,“盡管青江先生跟我以前聽說的不一樣,意外地很可靠。可是就氣質來說,那兩位完全不像呢。”
後藤:“倒不如說親眼見到後更想不到了吧……”
身為太刀的數珠丸恒次身材高挑,一頭及地的長發由黑漸白,成為其名字來源的念珠在腰身和手腕處纏繞過一圈又一圈,低垂着的眼睫遮住了微阖的雙眼,讓人瞧不清其中究竟。臉上的神色也是一派平和,僧人的恬靜氣質在他身上彰顯無疑。
“不管怎麽說,”前田笑道,“青江先生看上去很開心啊。”
“不止,已經是感動得快要哭出來了。”鲶尾小聲嘀咕。
“數珠丸殿。”
正處于話題中心的其中一人——笑面青江帶着些微安心的笑意,鄭重開口道。
“能助我一臂之力嗎?”
“那麽,問題來了。”另一邊,鲶尾也一臉嚴肅地以拳擊掌,“對于這次新來的數珠丸先生,青江先生押了‘不能’,各位打算怎麽下注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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還在圍觀的衆刀:“呃……”
“前幾次都輸得太慘烈,”一期一振笑得有些為難,“這一回還沒想好要不要參加。”
“來嘛,一期哥。”
鲶尾慫恿道:“沒準一次就都掙回來了。”
亂:“不知為何變成了合格的奸商風格呢……鲶尾哥。”
“不過,果然還是得好好考慮一下才行啊。”他氣鼓鼓地說,“前幾次沒怎麽想好就都押了可以,現在還有點多餘的錢的只有藥研了吧,藥研,你要選什麽?”
“我……”
藥研思索道:“跟一期哥的想法一樣啊。”
長谷部顯然還在猶豫到底要不要參加。燭臺切仰頭想了一會兒,看着面對笑面青江如是這般的解說顯出迷茫的數珠丸。
“看青江君的樣子,”他遲疑道,“數珠丸殿應該是靠得住的吧。”
“可是啊,光坊。”
鶴丸拍拍他的肩膀,“那位好像一直閉着眼睛。”
燭臺切:“……鶴先生?!”
他被突然冒出來的鶴丸吓了一跳,後者笑嘻嘻地松了手,“你們又在讨論下注的事嗎,如果不是身無分文,我也真想參加一下啊。”
鲶尾不懷好意地撺掇,“鶴丸先生,你可以去跟主人借錢。”
堀口千裏:“然後越欠越多?”
想想你曾經的所作所為。
“我說過可以用自己來賠的喲。”
“那還是算了吧。”
“小夜,”宗三斟酌了半天,将錢袋交給弟弟,“押不行。”
“太刀的話,好像目前還沒見到能兼具速度和偵察的家夥。”
加州清光若有所思地看了一眼一旁的源氏兄弟。
“雖然還不知道那位的情況如何,但我姑且……”
他遲疑道:“選不能?”
畢竟選能的幾次都輸了。
“啊,”大和守安定舉手,“我也是。”
“兄長,”膝丸急于征求髭切的意見,“兄長要選什麽?”
髭切稍顯困惑地“唔”了聲。
“這種問題無傷大雅。”
他帶着輕松的笑意道:“跟着大家一起選好了。”
“真的假的?”和泉守叫出聲,“你們都押的是不能?”
“哼,看好了!”
他“哐當”搬出先前贏下的那一箱小判,“這次我也要跟你們反着來,鲶尾,記好,這些我全押‘能’。”
“兼、兼先生……”堀川國廣哭笑不得地拉了拉他的袖子,“要不你再想想?”
“不用想了,國廣。”
和泉守兼定自信地說。
“看我把他們的錢都贏過來。”
“你們慢慢押,我回執務室一趟。”堀口千裏用眼神止住了想跟上來的清光,“沒關系,我自己就行。”
“注意點分寸,發薪日前把錢花光了我是不會管的。”
膝蓋中了一槍的粟田口短刀們紛紛痛苦地捂住了臉,藥研聞言也糾結起要不要再把這最後一點積蓄也押進去。
獨自一人走回執務室,堀口千裏坐在桌前,拉開了抽屜。
宗三的事由狐之助口頭申報上去後,還需要她再填寫書面的報告。這份文件在她手裏滞留了好幾天,每次都是只寫了幾個字就又壓在了文件堆的最底。她光是看着情況概述那一欄,聯系起這座本丸發生過的一切就覺得火大又莫名其妙。
她煩躁地放空了大腦,在心裏把名單上的那些名字一一劃去,盤算着還剩下的刀劍。
“篤篤。”
堀口千裏驀地停下正轉在指尖的筆,下意識地一把将紙張翻到了背面。
宗三身上落下銘文的事還只有他們幾個知道。
她定了下心神,清清嗓子,“進來。”
入眼的是一抹青綠色。
“我還以為是清光。”堀口千裏有些訝異地挑眉。
“哦呀,”笑面青江一臉傷心,“不可以是我嗎?”
他歪了歪頭,又露出了那略顯妖冶的笑容,“主人,有時候輕一點比較好呢。”
好好的話怎麽聽起來這麽不對勁……
堀口千裏看向自己手裏的紙确實被她捏得有些發皺,她嘆口氣,将它又往抽屜裏一撇,合上抽屜時心道數珠丸的到來果然讓他心情不錯。
“主人不問我來是幹什麽嗎?”
“我在等你說。”
似是而非地抱怨了句“主人有時候表現得也太冷淡了”,笑面青江一手撐臉,柔順的馬尾便順着他靠向一側的動作也垂落下來,“數珠丸殿答應了來一起幫忙,我幫他熟悉了下本丸的地形,今晚就拜托他了。”
“嗯……”堀口千裏道,“恭喜?”
察覺到她态度上的異樣,笑面青江一怔。
“主人有什麽顧慮嗎?”他冷不丁問道。
“——不,只是突然又想到這一點。”
她頓了頓。
“說到底,如果換一個審神者來,可能也不會有那麽多事。說到底,鬧出現在這情況的根源都在于我。”
笑面青江了然。
“主人是想問,”他道,“我有沒有怨言嗎?”
差不多是這個意思——堀口千裏遲疑着點點頭。
下一秒,笑面青江的答案就落入了她的耳中。
“沒有哦。”
他輕聲說。
“的确,如主人所說,如果換一個人來,可能是不會有這種情況發生。”笑面青江眨了眨那只露在外面的金綠眼眸,“但現在和我相遇的是主人你。”
“我很樂意能為主人效力。”他又露出愁苦的表情,補充了句,“當然,要是能有人幫上忙就更好了。”
話鋒一轉。
“——更何況,就算換個人也未必真好到哪去,一年前的本丸可不是現在這個樣子吧?”
……她就是在想這個問題。
“雖然我不會做像她那麽過分的事,”堀口千裏垂下眼,開口道,“但是,如果有一天我犯了錯而不自知,或者讓你們感到……還請你們盡管說出來。”
“是。”
笑面青江勾起唇角。
“我知道了。”
這樣,也算是修行的一種嗎?
夜半三更,數珠丸獨步在走廊,默念着經文想道。
現世充滿了苦痛。緩和這些痛苦的正是信仰,也是僧人的職責。
他挽着長長的念珠,束起的發尾落在木地板上發出幾不可聞的沙沙響聲。
諸行無常,諸漏皆苦,諸法無我,涅盤寂靜。
清除過心中雜念,數珠丸恒次步履極輕。可走着走着,他因為不知為何湧起的異樣感而放慢了步伐。這種恍若被誰在暗中不斷窺視的感覺,哪怕是他也覺得有些許不适。
盡管可以不去在意,但想起貞次的囑托,卻不能不放在心上。
……!
察覺到身後異動,早有防備的數珠丸倏地回首,在看見那裏的景象時眼睫猛然一顫。
身體如蝦一般的細長妖怪正從天花板垂落,蠢蠢欲動地盯着他拖在身後的及地長發。
鳥喙似的尖嘴垂涎得微微張開,用尾巴緊緊勾住橫梁的妖怪顯然十分眼紅數珠丸的長發。它弓着背,黑豆子般大小的眼睛在接觸到他的雙眼時,還依依不舍地用和螃蟹如出一轍的大螯試圖在他長發周圍比劃比劃。
“就,”它不死心地讨價還價道,“就一點?”
數珠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