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苦崖
苦崖
“謹之公子,你怎麽了?”
息塵注意到裴少虞面色有異,目露關切的詢問。
裴少虞垂下眼眸,遮住眼底翻湧的情緒,“無事。”
握劍的手卻無聲緊了緊。
他輕啓唇瓣,“昆山派弟子練武的地方在何處?”
這段時間他一直在養傷,已經浪費了不少的時日。
“謹之公子身上的傷才剛痊愈,練武不急于一時。”
息塵聽出他這話裏的深意,立馬溫言勸道。
“不過,我們昆山派弟子一般都在苦崖練劍,明日我可帶你們去瞧瞧。”
聽到他這話後,裴少虞也沒再多說什麽,目光又落在院中兩人的身上。
他們此時已經被逼的退到了屋內,只能透過木窗看外邊的情況。
金鈴和雪空趴在窗沿上,聚精會神的看着。
時不時發出一兩聲感嘆。
“祝姐姐真厲害!祝姐姐好飒!哇,厲害厲害!”
雪空一直聽着耳邊金鈴的誇贊,忍不住小聲嘀咕了句:“我師父更厲害。”
“胡說!”
沒想到被金鈴聽個正着,立馬反駁:“你師父都一大把年紀了,我祝姐姐還這麽年輕,祝姐姐更厲害。”
雪空立馬皺眉,認真駁斥回去,“正因為我師父他老人家年紀大了,習武的時長自然要勝過祝姑娘,所以我師父更厲害些。”
他覺得自己分析的很客觀,一點沒有偏頗。
金鈴看着他瞪眼,“那你師父怎麽贏不了?所以,還是祝姐姐厲害。”
雪空:“……不——”
話未落地,院中的兩人突然分開。昆武子被祝潆毫不留情的一拳震退了三步遠,劇烈咳嗽了起來。
“哼!”
金鈴見此,立馬得意的看向雪空,仿佛她嬴了昆山派掌門一樣。
雪空話音輕頓,極力挽尊,“不…過是一場比鬥,我師父他老人家可是用劍高手。”
兩個小學雞還在互相鬥嘴的時候,裴少虞和息塵已經走了出去。
“前輩…”
“祝姑娘…”
兩人先後走到祝潆身邊,全都一臉關切的看向她。
昆武子止住了咳嗽,瞪眼看着被圍在中間的祝潆。差點氣的再次咳嗽起來。
該關心的不該是他這個老人家嗎?
“息塵,你小子給我過來!”
他罵不了裴少虞,還罵不了這怨種徒弟不成。
“師父。”
息塵一臉不贊同的轉過了身,目光中充滿譴責,“您都一大把年紀了,怎麽還欺負小輩?您這次可是失了分寸了。”
“老夫什麽時候欺負——”
昆武子吹胡子瞪眼,嚷了一半就見息塵朝旁邊退開一步,被他擋在身後的祝潆露了出來。
此時她正一臉虛弱的被裴少虞攙扶着,眉眼間透着股脆弱,朝他遙遙一笑:“前輩果然厲害。”
昆武子:“……”
這丫頭片子演他!
“放屁,老子才是受害——”
“師父!”這下不光是息塵,就連剛跑出來的雪空都一臉責備的看向他。
昆武子:“……”
憋了一肚子的窩囊氣!
“還是先到住的地方讓前輩好好休息一下吧。”
裴少虞打破寧靜,看向了息塵。
息塵立馬扭過了頭,看着他嗯了一聲,然後領着三人朝住處走去。
頃刻間,原地就只剩下昆武子和雪空二人。
昆武子看向他,“二徒弟,你莫要被騙——”
“師父。”
雪空沒等他說完,“您老人家也好好反思一下吧。”
随後,也沒了身影。
昆武子:“……”
兩個不孝逆徒!
息塵将三人領到一處僻靜清幽的院落,院前院後栽種了不少青竹綠柏,光影斑斑點點的灑落在青石板路上,像一副暈染開的水墨畫。
“祝姑娘,謹之公子,這裏走。”
他推開房門,側開身子示意了下。
屋內布置很簡樸,卻一點都不顯得寒酸,倒是很符合昆山派給人的感覺。
裴少虞扶着祝潆在床邊坐下,又立馬給她倒了杯水。
息塵再次歉疚道:“我替師父他老人家向二位道歉。他和人打架一向沒輕沒重,我一開始就該勸住他。”
“無礙。”
祝潆将手中的杯子轉了一圈,臉色比起剛才好了許多,“歇兩日也就好了。”
“那祝姑娘和謹之公子你們好好休息,缺什麽盡管和我說,我先回去了。”
息塵見她真的沒有怪罪,眉眼總算松展了些。
他拱了拱手,将空間留給了他們。
“這道士當我不存在?”
金鈴從進來後一直坐在桌邊,見息塵漸行漸遠的背影,忍不住瞪眼。
他果然排擠她。
“你回旁邊去。”
裴少虞瞥她一眼,語氣有些強硬。
“我——”金鈴拍桌而起,在他越來越冷的目光下,氣勢陡然變弱,“我…我去旁邊。”
她小跑着出去,祝潆忍不住輕笑了一聲:“她什麽時候這麽怕你了?”
“前輩,你不演了?”
房間內現在就只有他們兩個,裴少虞目光平靜的轉向她。
祝潆輕掀起眼皮,揣着明白裝糊塗,“演什麽?”
“面色紅潤,氣息平穩,行動自如。”
裴少虞眼底透着無奈,“你說演什麽?”
若不是他靠近她時察覺到不對,還真被她方才那模樣給唬住了。
祝潆也不反駁,被他挑明後一點也不覺得心虛。
她姿态懶散的靠在床上,振振有詞:“畢竟是別人的地盤,我總不能一點面子也不給。怎麽能傷人家掌門呢。”
裴少虞對她口中的說辭半信半疑,比起她說的這些,他更相信她只是覺得這樣好玩。
“你沒事就好,下次前輩莫要再這般吓人就是。”
他叮囑了幾句,這才起身:“前輩好好休息吧,我先走了。”
“哎——等等。”
祝潆又叫住他,在他轉身過來時,掂着手中的杯子晃了晃,“順便幫我把杯子放回去。”
她懶懶靠在床上,屋內的桌子就離床幾步之遙,只需要她下床走兩步就到。
裴少虞默默走到她身邊站定,伸手接過杯子,放回桌子後這才離開了屋子。
晚間用過飯,息塵又來了一趟,還給三人帶了昆山派弟子才穿的藍色道袍。
他溫聲道:“畢竟到了我們昆山派,而且之後還要作為昆山派的人參加試武大會,穿我們昆山派的弟子服飾更合适。”
裴少虞沒什麽意見,他的目的只有得到雲松玉露。
金鈴有些嫌棄的抖了抖道袍,一點也不想穿這麽素淨的衣服。
見三人接過,息塵這才又繼續道:“這次昆山派要參加的弟子不僅僅只有我們,還有幾個長老門下的弟子。明日我帶你們去認識。”
他交代完之後,見天色不早也沒再打擾。
三人等他離開後,也各自回了屋子休息。
翌日清晨,山間第一縷晨霧升起,昆山派勤奮的弟子已經上了苦崖練劍。
息塵剛踏進院落,擡眼便見裴少虞從屋內走了出來。
身上已經換上了昨晚上那套道袍,頭發用雲松簪挽成一個髻。兩側有幾縷頭發迎風招展,添了絲灑脫之意。
他眉眼冷漠,面如冠玉,身姿筆挺,長劍握在手中,如青松翠柏一般。
“謹之公子。”
他打了聲招呼。
裴少虞朝他微微颔首,算作示意。徑直朝祝潆住的屋子走去。
在他喊祝潆起床期間,住在最左側的金鈴也打着哈欠走了出來。
她身上同樣穿着道袍,被雲松簪挽起的發髻比裴少虞規整了些。只是腰間挂的鈴铛看的息塵一陣皺眉。
叮鈴鈴~叮鈴鈴~
她在息塵面前站定,“早啊。”
“你身上這是什麽?”
金鈴順着他的視線看向自己的腰間,朝他翻了個白眼,“鈴铛呗。”
似乎是覺得他問了句廢話,她語氣有些敷衍。
“你挂這些做什麽?”
息塵實在理解不了她這種愛好,這鈴铛莫非成過精救過她的命?
“姑娘的事,你少管。”
金鈴一點都不和他客氣,冷哼了聲,“老子樂意。”
穿道袍可以,這鈴铛是她最後的倔強。
息塵:“……”
兩人說話的功夫,裴少虞終于将祝潆喊了出來。
她拉開屋門,一臉不爽的走了出來。
身上道袍穿的随意,雲松簪也插的歪歪扭扭。
息塵和金鈴早就見識過祝潆的起床氣,兩個人一點也不敢放肆。全都閉上了嘴巴。
只有裴少虞面色平靜的靠近過去,仗着自己的身高,伸手将祝潆頭上的雲松簪挽好。
溫聲開口:“前輩,洗把臉清醒一下吧。”
說着轉身去打水。息塵見此也立馬跟上他去準備早飯,留下金玲一人站在原地當啞巴。
四人用過飯後,息塵領着三人朝苦崖走去。
苦崖是昆山派內最高的地方,清晨的山風有些冷冽,吹到人臉上似乎還帶着水汽。
他們走過一段不短的路,總算走到了地方。
此時,苦崖已經聚了不少的弟子,有坐在石墩上迎風打坐的。有赤手空拳對着空氣拳打腳踢的。還有人拿着劍對着崖壁練劍的。也有兩兩一組對打的。
這地方不小,即便聚了這麽多的人依舊顯得很空曠。
祝潆走在幾人的最後,目光轉了一圈定在了中間的試劍石上。
巨石橫插在地面上,黝黑的石頭閃着光澤,像是被精心打磨過一樣。石面上劍痕交錯縱橫,有深有淺,有舊有新。
這是顆經歷過時間淬煉的石頭,也見證過一代又一代的昆山派弟子成長。